江玮凌立即端着晚膳进入,但奇怪的是,一入内她手中的灯笼自然熄灭了!
里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难不成这男人住在里面从不开灯……不,不点油灯吗?
从来人的脚步声听出不是花兰,萧晔全身霍然一绷,沉声问;“你是谁?”
江玮凌一震,心想他一定不知道她来了,甚至不知道他有个女儿,在现代与她接触的全是他亟欲找她的“心神”呀!
她轻咳两声,故意换个声调,“我是新来的丫鬟。”
“我不要新丫鬟,出去!”他一直坐在床上闭眼打坐。
“你只要告诉我晚膳放哪儿,我就出去。”她偷偷往前移步,隐约看见他的身影。
“我再说一次,出去!”
他这声狂吼还当真吓住她,她双手一松,晚膳砸了一地。
江玮凌鼻根泛酸的蹲下身想拾起破碎的碗,却因为太暗了,一个下留神扎伤了手,她痛得忍不住啜泣,“呜……怎么这么倒霉。”
萧晔立刻睁开眼,他听出来了!就算死他都不可能忘了这个声音!“你……你到底是谁?”
他的问话让江玮凌一惊,百般委屈地瞪着他,“就会凶,你除了凶我还会什么?早知道就不管你的死活了。”
她抹了抹泪正要离开,他却猛的一个翻身来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他一手钳住她的下颚,视力早适应黑暗的他立刻认出了她,“玮凌?!是你!”
“听他喊自己的名字,她激动得投进他怀里,流着泪说:“你好可恶、好可恶,让我等那么久就算了,还这样伤我的心,讨厌、我讨厌你……”
她难过得直捶着他的胸,可当发现他的左臂真的不见之后,她整个人蓦然愣住,傻傻地盯着那飘飘衣袖瞧。
见状,他立刻推开她,“你干嘛跑来这里?我不去找你就算了,你还来做什么?”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她心碎地问。
他为什么不肯承认思念她的心?就算他嘴上说一万个不想见到她,可他心中的渴望就足以将她唤了来。
“老天,你不该来,你真的不该来!”他用力将她推到门口,“出去吧!看见没,我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你不是……”江玮凌拚命摇头。
“我不是吗?”他抓住她的手去触碰自己空荡荡的衣袖,又抚上自己被火灼伤的左脸。
“我不在乎。”她直望着他,在她心底他永远是这么俊魅迷人呀!
不在乎!乍听这句话,萧晔内心有着片刻的迟疑……他好想再抱紧她、吻她、接纳她。
但是过去她曾提过,在看见纪录片中的他的那一刻,她就忍不住为他俊逸的外貌、刚猛的气势而着迷。
而看看现在的自己,俊逸的外貌已成讽刺、刚猛的气势已没有发挥的余地……
他破了相、少了只胳臂,如何能再让她为他着迷、为他痴狂……或许等她识清这一切之后,就会开始嫌恶他。
他想她……想了她好几个年头,也亏欠了她这么久,可是他要的不是她的嫌恶,更不想继续亏欠她。
她合该有更好、更完美的男人来呵护她。
“我想一定是元分把你给找下来,那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放心,我会让他送你回去,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难受的扶着一旁墙面,想逼她离开。
“我不回去。”她微笑地望着他,“虽然在来这儿之前我也考虑许久,但既已决定我就不会后悔。”
“你……你这是何苦?”看他的表情,江玮凌知道他内心正在煎熬。
“因为我爱你,就算你食言了,但我还是爱你。”她主动抱住他结实的腰,倚在他胸前闻着那股属于他的味道。
他僵住半晌,最后还是重重将她推开,故意说着违心之论,“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安度余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尤其是你!”
她瞪着他,心中涌上无限委屈,“你口口声声说不需要我,那你还爱我吗?说,还爱我吗?”
“我……不……我……”他紧握住拳头,脸上有着强力隐忍的情绪,“我不爱,我早就不爱了。”
“你说谎!”他的话让她心慌意乱。
“一个残废不懂什么是爱,你走吧!”他闭上眼,迳自回到床榻继续打坐。
他的这些话,就像在她心上捅了一刀。江玮凌脸上写满浓浓的忧郁,“好,我晚点再送饭来给你吃。”
“我不吃。”他只希望别再见到她,否则他怕自己的心会因此而动摇啊!而如今的他,又有何资格拥有她的爱?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会送来的。”一说完,她便冲往石屋外,直到一株大树下,她才抬起满是斑驳泪痕的脸,望着星月,心底直问着,“我该怎么做他才愿意接受我?”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江玮凌一回到屋里,婉儿便开心地奔向她,“娘,刚刚我吃了整整一碗饭耶!”
“娘?!”江玮凌笑问:“怎么改口喊我娘了?”
“夫人,是我教小姐的,因为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情,其它下人并不知道,他们只晓得你是将军在江南认识的姑娘,却因为某种因素无法前来大辽国,这次是你们排除万难前来找寻将军。所以如果小姐的称呼不改过来,恐会引来众人质疑。”花兰赶紧解释道。
“我明白了,以后我和婉儿会多注意言行。”江玮凌拍拍婉儿的小脑袋瓜,“还习惯这里吗?”
婉儿用力点点头,“马僮将子答应要教我骑小马,那么小的马儿喔!”她比了比马儿的高度,不过到她胸口。
“不能只贪玩,还得乖乖念书,懂吗?”江玮凌又对花兰说:“将军没用餐,我想借一下厨房,做一些他爱吃的东西给他吃。”
“夫人,你还没吃呢!先去用膳吧!让花兰送去给将军就行。”她见江玮凌一脸疲惫,着实不忍。
“不,我不饿,我要亲自下厨帮将军做饭。”在她的坚持下,花兰只好请另一位丫鬟来照顾婉儿,由她领着江玮凌前往灶房。
由于不会用石灶,江玮凌先让花兰教她生火,“谢谢你,剩下的我来就行。”
她想着几年前他陪伴她的那段岁月,两人经常煮火锅来吃,这里的食材虽不同,但勉勉强强可用,于是她放了鱼片、肉片,和一些青菜,再加一些牛油,做成材料丰富又可口的火锅。
将火锅盛进陶锅内,她小心的捧着,打算再次前往后面的石屋。
提着灯笼,她慢慢地朝前定,虽然已经走过一次,但是此刻天色更暗,好几次她都拐到脚,差点将陶锅内的汤给溢出来。
一路上,晚风轻拂,手上的灯笼颤悠悠地轻晃,眼前的景物也随着光影闪动着。
“天,他没事住这么后面做什么?阴森又可怕!”她悬着一颗心,心底仍不免空口怕。
好不容易到了石门外,她两只手臂都酸透了,又没有多余的手敲门,只好喊道:“萧晔,我带东西来给你吃了,是我亲自做的,快开门……”
屋里的萧晔猛地一震,但他仍闭着眼,无动于衷地打着坐。
“我的手好酸,外面又冷,让我进去好吗?”江玮凌将陶锅放在地上,双手直搓着。
萧晔张开眼,脸上满是犹豫,但是他告诉自己绝不能让她进来,他这副连鬼都不如的模样,该如何再次面对她?
“你就这么狠心吗?而我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萧晔……”她愈说愈小声,感觉全身愈来愈冷,她紧抱着自己,慢慢坐了下来。
门外说话的声音突然消失,却也没听见她离去的脚步声,她怎么了吗?
这一年多来始终冰冷淡漠的萧晔,不由心浮气躁起来,片刻过后,他终于忍不住走出一年多未曾踏出的石屋,但令他心口漏跳一拍的是,江玮凌居然坐在门口睡着了。
再看看她面前的锅,他心一热,再也无法强装冷漠,他俯身将她抱进屋里安置在石床上,再出去将陶锅端进来。
“醒醒、你快醒醒。”真糟,她全身都冻僵了。
突然,他打开陶锅,一阵热气蒸腾而上,他赶紧为她盛了一碗,看着里头熟悉的食材,他的眼眸控制不住浓热了起来。
“来,喝一点暖暖身子。”他舀了一匙汤进她口中。
江玮凌喝了口,慢慢张开眼。
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萧晔立刻转开脸,“我不是说过不想吃,你干嘛要拿东西来?”
“你吃点嘛!”她望着他的侧面。
“我说过我不饿。”他依旧沉着嗓。
“萧晔!”她气得哭了出来,“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你冰冷的脸孔吗?”
“你又何必来找我?”他深吸口气,口是心非的说。“真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吸吸鼻子,强颜欢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会这么说。可我已经来了,你也清楚要回去不是件容易的事,为何不大胆面对我呢?”
“够了!就算你回不去,也可以去找个好一点的男人,根本不必理会我这个残废!”他压抑不住的对她喊出这句话。
她猛地震住,泪光莹莹地望着他,“这就是你心里的话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江玮凌便推开他,哭着冲出石屋,她忘了拿灯笼,一路上又跌又撞地奔离。
萧晔紧握起拳头,望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他不懂,自己不是一心想逼她走吗?但是见她就这么离开,为何心口会抽疼得这么厉害?
他颓然坐下,望着眼前的陶锅,仍忍不住舀了一碗慢慢吃着。
然而每吃一口,入口的滋味全化成心酸……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夫人,你怎么了?”花兰见江玮凌哭着回来,急问道:“难道将军又不肯吃了?”
“我放在那里,不知道他吃不吃。”江玮凌眨去泪水,赌气地说:“但随便他,我再也不管他了。”
“将军是不是又发脾气了?难道对夫人也……”花兰忧心地问。
“他心里有病。”突然她想起宋艾,“对了,那个……南院大王府邸离这儿很远吗?”
“夫人是想?”
“我要找南院大王的夫人。”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一定要去见宋艾,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可是他们在半年前搬到西京去了,已经不住在中京。”花兰想了想说。
“西京!很远吗?”
“快马三天应该会到。”
“快马!”江玮凌抚额,“我根本不会骑马。”
“过阵子等夫人习惯这里的生活,可以让牧里总管命人送你去。”说起牧里,花兰又说:“刚才总管来找你,正好你送膳食去给将军,总管说明儿一早再过来。”
“哦!”江玮凌虽然对这里仍感到陌生,但这儿的每个人都待她极好,让她安心不少,“婉儿呢?”
“小姐已经睡了,她的房间就在隔壁,夫人可以随时去看她。”花兰恭敬地说。
“谢谢你,花兰。”江玮凌握住她的手,“多亏你不怕我这个从另一个地方来的人。”
“其实之前我有点害怕,可是见了你之后,不但安心了还很开心,我真的庆幸你就是将军夫人。”
“谢谢。”江凌璋真心的感谢,“另外,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暂时别让将军知道婉儿的存在。”
“为什么?”花兰不解。
“我不希望将军是因为孩子而改变,等着瞧,我绝对会让将军走出石屋的!”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想管他,可是她不会轻易放弃他的,毕竟她深深的爱着萧晔。
“夫人,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花兰对她可是信心十足。
“花兰,你如果还不想睡,能不能说说将军在受伤前的一些事?”江玮凌偏着脑袋问道。
“我只知道将军在那之前消失了好一阵子,结果有天他突然现身在后院,当时正是战役频传之际,将军立即率兵上战场,期间他还不停找着元分大师,却始终没有着落,因此整个人脾气变得非常暴躁。”
听花兰这么说,江玮凌的心突变酸涩、揪疼,原来他没骗她,他真的为了实现对她的承诺而做了努力。
“我想可能是因为这样,才使得将军无法专心作战,只是没想到……将军竟会伤得这么重!”花兰感叹地垂下脸,“唉!希望将军能早日看开,至少他保住了性命,其余一切根本不算什么。”
“你说的对,他该早日走出来。”江玮凌抿唇一笑,“对了,花兰,请你明天帮我准备一支榔头,愈大愈好。”
“啊!夫人,你是要……”花兰捂着唇。
“敲掉那间石屋,看他还能怎么躲。”江玮凌勾起漂亮的唇,得意一笑,“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花兰瞪大眼,半晌才意会出她的意思,下一刻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笑不是因为夫人打的算盘,而是夫人太小看那间石屋了。
“你为什么笑?”
“那……没这么简单的,夫人。”花兰不得不劝阻。
“就算不简单也要试试,没听过铁杵磨成绣花针吗?”她露出俏皮的笑容,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七岁大孩子的妈妈呢!
“好,就依夫人的意思,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去厨房为你端来晚膳,你都还没吃呢!”花兰说着,就迅速离开房问了。
江玮凌摸摸肚子,经她一提还真有点饿了。
西京……宋艾,等我处理好萧晔的事,一定会去找你。
第三章
翌日一早,花兰请府邸的工人准备好凿石的工具。
可是,这些东西对江玮凌而言真的太重了,但她不死心地要下人将工具搬到石屋外,而后遣退其它人,一个人在寒冬中对着冰冷的石屋又敲又打。
“外面是谁?”石屋里的萧晔听见这不寻常的声音,立刻喊道。
江玮凌顿了下,并不理会他,继续敲着石墙。
“到底是谁?给我住手!”他运足内力狠狠吼了出来。
这道声响足以震痛人的肺腑,江玮凌不禁捂住耳朵蹲了下来,“呃……”
萧晔听见声响,立刻冲出来,刺眼的阳光让长时间躲在屋里的他差点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勉强张开眼。
只见江玮凌蜷着身子,难受的呻吟着,“痛,好痛……”
他立即抱紧她,缚锁着她的身子,“这样好些没?”
她急促的呼吸慢慢和缓,然后抬眼望着他,伸手抚上他毁容的左脸,“你终于肯出来了。”
“别碰我。”他立即避开她的碰触。
“你不用躲我,我真的一点都不怕你、更不嫌弃你。”她清丽的小脸漾着万般柔情。
“在这里,女人最好不要主动碰触男人,会被说闲话。”他依旧板着脸、僵硬着身躯,说着这些欠揍的话。
“我是你的妻子,有谁会说闲话?!”她紧蹙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