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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王 page 12 作者:湛露

  他真的病了?那壶酒中如果真的是毒药,迫使他服毒来解,又该是怎么样一种病?

  看出她眼底的疑问,他手掌一翻,反握住她的,将她拉入怀中,然后对外面吩咐道:“本王不想下车了,直接从侧门进府。”

  伴随“驾”的一声,马车绕开正前方有着高高门槛的大门,从西角门进入,一路上,她没有听到车外此起彼伏的问安之声,眼中,都直勾勾的只看着他一人。

  他还在笑,无论到了任何时候,他都可以笑得出来,可这笑容如今看在她的眼中却是不一样的滋味。

  这种病会很致命么?显而易见,因为服毒的危险如此大,他还要以毒药治病。但在死亡距离如此近的时候,他还可以笑得轻松惬意,像是刚刚去踏青回来一般?

  “我叫人备了些东西给你,不知道你是否用得到。”他出声岔开了话题。

  她压根儿什么也没有听进去,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的全是关于那壶酒,和他这突然发作的怪病。

  那天她跟他要酒喝,他不肯,因为那碧绿色的酒水中就掺了毒药,而他,一点点的品啜,仿佛那是琼浆玉液,甘之如饴。

  他怎么可以如此笑对生死?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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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再度停了下来,就停在一座跨院的月亮门外。

  他要下车,被她从旁边扶住,他有点讶异地看她,却见她黑湛湛的明眸里是掩不住的关切,好像他是张随时都会被风吹破的纸,不禁一笑,任由自己高大的身躯依靠在她纤细的肩膀上,被她扶出车子。

  宁王府之大,房屋何止百间,她没有到过这座院子,而院门上只是题着“汲香”两个字,但是一跨进月亮门,她就愣住。

  满院都是大小箱子,所有的箱子都已经打开,里面装满丝绸布匹,有的还整匹包裹着,有的则被拖撒出一半,就这样这里一片金黄,那里一片紫红,满院的五颜六色,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有点结巴。

  赵玄宸欣赏她的呆怔,“我从周边各国买了一批丝绸,包括中原的,大概对你们庆毓坊有些用处,只是我也不知道你需要哪些材质,就每样买了一、二十匹。”他一边说,一边跟她往屋里走。

  其实屋内几乎已经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很多布匹因为摆放不开,已经悬挂到墙上,那一面面五彩缤纷的墙壁,像一道道迷幻的影像,让白佳音眩晕。

  置身于这间遮天蔽日,全是五彩丝绸的房间内,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感动还是震惊。

  触手可及,全是光滑的丝绸,即使她身为庆毓坊的当家,见惯了绸缎满箱满库的景象,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色彩,这样的艳丽,这样的光彩夺目,这样的……绚烂至极。

  “你是想让我感动么?”她缓缓转身,望着对面的那个人。

  如果这是他的目的,那么他已经做到了,她的确被感动了,满心胸充斥着的热度不是愤怒、不是狂喜,只是一种可以穿透人心,让她无力抵抗的温暖。

  他,永远都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是她看重的,怎样才能让她动容。

  从三年前的悉心呵护,到现在的用尽心思,她的弱点跟所有女人都一样,只是渴望被人关爱,被人照顾,被人需要,被人拥有。而这一切,他都给了她。

  他慢慢的靠近,脚步还有些虚浮,顺手拉起旁边一匹如蝉翼般轻薄的红纱,将她兜裹住,然后又密密的吻了下来。

  这一次她没有挣扎,那红纱的颜色实在耀眼,让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世界,只希望自己在这一刻像火焰一般,也可以燃烧起来。

  然后,意乱情迷的,跟他纠缠着倒在地上,身上的衣物如秋飘零般一件件剥落,与所有的丝绸混在一起。

  她光滑的肌肤因为碰触丝绸的质地而泛起寒栗,他却一点点吻过,哪怕是最敏感的部位都不放过。

  他很知道该如何点火,如何将她深埋在心底已久的那些热情一一挖掘出来,像暴风雨一样的释放,而不是像蜡烛一样燃尽。他要的,不是她的燃尽,而是她的全部绽放!

  当她的面容已经由桃红转为艳红,当她的肌肤已经由冰凉变得火烫,他才将自己的热度烧灼在她最柔嫩的角落,那里——是快乐的温床。

  拨开她已经濡湿的额前散发,他扶着她的腰肢,魅惑的笑着,“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骗了我?”

  “什么?”她含糊的回应,大脑已经无法运转。他在问什么?她又骗过他什么?

  “关于你已经嫁人的事情。”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被痛苦和极乐折磨着的压抑表情,并不是一个经人事的女人所该有的表现,他相信她是骗他的,她不可能嫁人,不可能成亲,因为他已经断定她在这三年中和他一样在等待。

  静静地等待,即是暗夜中一直看不到半点光明,却心犹不死。渴望着,盼望着……这一刹那的天地交融,休戚与共,生死相同!

  他重重的侵入她的身体,不带一丝柔情,一贯有的强硬迫使她忍住疼痛,接纳他的全部。

  她喘息着,本能的想抗拒,却因为他密密的贴合,无法离开他半寸。

  人生已经冰冷了二十年,只有这一刻的她才像是活着,不,这也不是活,倒像是坠入谷底,又像是升上云端。

  全身都如火焰般燃烧着,撕裂着,像要燃烧殆尽一般,但是激昂的律动又在一阵阵地提醒着她的神智,告诉她这里不是天堂,不是地狱,此时此刻,她只是在他的怀抱中,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第8章

  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丢了矜持、禁锢,交了身、付了心。

  白佳音睁着眼睛,看着头上那依旧灿烂的颜色,似乎每一抹都像是他的笑——妖而惑人,魅而空灵。

  缠在身上的,有丝绸,有彼此的衣服,偏偏没有半点保暖的作用,所以她只好将身子再蜷缩得紧一些,以求温暖。只是这一缩,最终却又投进他的怀中,只因为在那里才有她最需要的热度。

  他低低地笑着,手指隔着纱,还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肌肤,因为这暧昧的触摸而别有一番撩拨情欲之意。

  “佳音……这样叫你可以吗?总觉得有些怪,还是喜欢叫你‘白大小姐’。”

  他贴在她的头顶,轻声说:“多谢你肯抱着我,我第一次觉得被人这样拥抱是如此的幸福。”

  她呆住。这个妖孽又看出她的心思,而且竟然还抢去她心底要说的话?这些话,应该是她这个女人说的,但被他说出来,却有一份悲凉之意。

  “一定有无数女人抱过你吧?”平静后,她想起心蓝公主对她的提醒——他有女人,一定有很多,只是她从未见过。

  他的唇,隔着绫罗绸缎贴着她的身体,那热度竟然可以穿透。“我的确拥抱过她们,但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拥抱我。”

  这该是怎样的认定,他给予她一个远不同于其他枕畔人的地位。这算是什么?是一块安抚她不安之心的定海之石?还是一道封锁她心底妒意的封印?

  “你的病……已经好了?”她迟疑地问,试着转移话题。刚才他还那么虚弱,一转眼,已经可以跟她陷入如此的激情缠绵之中。

  “这病来的快,去得也快,只要喝了那毒药,就会生龙活虎。”他微笑。

  白佳音再度狐疑道:“你这是什么病?”

  “需要以毒攻毒的病。”

  这坦坦白白的话,轻轻巧巧地说,背后却是惊人魂魄的答案——原来那不是病,而是中毒。

  “几时?谁下的毒?”她瞪大双眸,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

  “当年我刚回天雀时。下毒的人……已经死了。”

  那惊心动魄的过去,也只在他的口中这十几个字里,草草带过。

  “为何?”她的心依然纠结,似是在为他痛,更是为自己痛。

  “为何?”他复述着她的问题,一笑道:“因为这不是属于我的天下。”

  再不用问了,她的指尖已经冰凉,她最不喜欢听的故事,就在他的答案之中。皇室之内真的没有骨肉亲情可讲?只充满了阴谋、冷血和杀戮?

  若真的如此,她还真是羡慕自己只是出声在普通的商户之家,姊妹之间虽然没有手足情深到可以蜷窝在一方小小的被窝里,说着知心的体己话,但心中对彼此的关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实从发现他服毒治病起,这个念头就已经在心底不断地盘旋过,只是她自己怕这是自己的一相情愿,而非事实。

  他沉默了,但并不是为了躲避她的问题,而是慢慢地坐起,帮她查看了下脚上的伤势,问:“脚还疼不疼?”

  她这才想起来,已经有好一阵没有感觉到脚疼了,也不知道他之前为她抹上的那剂凉药是什么灵丹妙药,居然有如此奇效。

  “以后不要再任性了。”他伸臂揽过她,“除了我,还有谁会为你心疼?”

  那轻哄的语气,仿佛在对一个小孩子说话,就是这样的语气,让她惶惑得连最后的防线都要消融。

  除了他,再没有人了。父母不在身边,即使在,也是把她当做坚强的女儿。妹妹又是个粗枝大叶的家伙,几时为别人着想过?

  真的除了他,再无人。

  只因为这一个‘除了’,这一个‘再无’,她痴心等了三年,执着地来天雀追查线索,最终……为他沦陷在这斗室之中。

  但她的心,那株冷绝了许多年,深埋在万丈雪峰下的孤独花朵,却好像从今日起,曼丽盛放了。

  往事白驹岂堪追,左宵酒,金晨泪,和就花香也暖杯。自始那夕风月夜,终落得,衣带宽瘦骨。心暖情昧。只恨流年偷转,蜡烛成炬,笺字成灰。

  这是一年前她无意中路过一家教坊时,听到歌女吟唱出的一段歌声。

  那一天,她本该赶路至下一个城镇,却因为这首歌、这阙词,怔愣着让车队停在原地,等了很久。

  这歌中的凄凉婉转,那一句‘心暖情昧’,似是在说她和赵玄宸,而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姓名。

  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暧昧,相识于路途,相伴于江湖,本应相忘于天涯,却因为他的一句“等我三年,回来娶你“的荒唐诺言,而想忘不能忘。

  风月场中的女子,还可以弹拨着月琴,噙着泪,唱着“蜡烛成炬,笺字成灰”,而她呢?连可以烧成灰的信笺都没有。

  不能长歌当醉,不能酒泪相和,她是白家大小姐,她高高在上,孤独一人。

  这三年,孤独之心更胜以往,孤独到她总以为三年前的那段记忆根本是梦,直到在王府的大堂中重逢,骤然从天而降的狂喜几乎将她击晕,伴随而至的愤怒也让她恨不得死去。

  她,其实是个非常自私的人吧?

  只关心自己的心情和遭遇,未曾想过他可能面对怎样的难题,以致几乎错失了信约。

  今夜,坐在桌岸边,摆着一盏小小的烛台,藉着那点烛光,她默默地写信。

  风声响,门外有人走进,直接来到她的身侧,拾起她掉落的披风,重新披在她的身上,并压靠在她的肩背上。

  “在写什么?给白家的求助信?”他笑着,眼睛已经看到信上的字。

  赵玄宸眯起眼,“这个若慈是谁?”

  “一个朋友。”她并未回头,也未停下笔。这封信刚刚写了开头,只是几句寒暄,并未切到正题。

  “这个朋友是男是女?”他慢声问,语气有点重。

  她不大适应他压得越来越重的身躯,只好用左手将他推开,才回应,“是个女的。”

  “什么人?”

  “也许是你的救命恩人。”她一边写着字一边问:“你去过西岳吗?”

  “去过,怎样?”

  “你可知道西岳的离愁谷?”

  他回忆,“好像是个用毒高手住的地方吧?”

  “不只是用毒高手,她家祖上有名女子的确是用毒高手,但因为嫁了个神医,所以她通晓用毒解毒,治病救人的所有招数。”

  他恍然大悟,“你想求她救我?”

  “我和公孙若慈虽然不常见面,但是相信这个忙她会帮的。”

  他笑道:“天下的奇女子何其多也。”

  白佳音看他一眼,“你好像一直对女子多才很忌惮。”

  “因为吃过女人的亏。”他这一次倒是坦诚。“当年皇兄就是因为皇后看我不惯,所以才跟我闹翻,幸亏皇后身体不好,早早就死了,否则,只怕轮不到我做摄政王,她就要做武则天了。”

  “这才是你不许女子做生意的原因吧?”白佳音假作不屑地撇嘴,“原来你这么怕女人。”

  “怕女人?”他挑起眉毛,又笑着将嘴唇贴到她的颈后,低声说:“我唯一会怕的就是你这个女人。”

  她推开他不安分的唇,停下笔回头问他,“你的毒到底是什么名字?毒性如何?”

  他绕到桌案的对面,弯下身望着她,“真的要救我?你不怕我这个妖魔多活一天,会有更多的人倒霉?”

  她怔住,他的问题虽然是戏谑的口吻,却另有一番道理。

  他是众人口中的恶魔妖孽,如今他被毒药控制,总算是要忌惮一些事情,若解了毒,会不会真的危害更甚?

  但是这个妖孽一样的男人却是她的挚爱,不救他?眼睁睁看着他一次次的服毒,终有一天,当那些毒药也没办法就他的性命,所有的毒性都发作到一块时,她就将失去他。

  打了记寒颤,她不敢想可能发生的事情。

  赵玄宸笑吟吟地看着她满是矛盾挣扎的表情,也一语不发。

  门外忽然有人说话,“王爷,陛下又来了,在大堂等您。”

  赵玄宸不耐地回头。“知道了,总是在晚上搅扰得人不得休息,陛下若是想看歌舞就让他看,若是想玩捉迷藏,你们就陪他玩,不要再来烦我。”

  白佳音听到那声音却是一愣。这声音——是胡清湘?

  “原来他还活着。”她咬咬牙,“你可恶,居然让我以为他被你……”

  “我有说过他死了吗?”他笑着捏住她的下巴,将她嘴角下垂的愤怒抹去,“我只是说,我赐给他一份该属于他的结局。”

  “所以说他的结局就是继续在王府当差。”她打掉他的手,“赵玄宸,你对我总用心机,你算准了我能动怒的筹码有限。”

  “不,我对你全无把握。”他摇摇头,“你是个太独立的女人,因为独立而独一无二,其实我没有把握能掌控你,所以,只有霸占住你,唯有这样才可以让我放心。”

  这是他第一次向她坦露心扉吧?虽然没有海誓山盟,却胜过任何缠绵悱恻的情话,与那句“多谢你肯抱着我”一样震撼心底。

  她才恍然大悟,这个看似强大可怕的男人,面对爱,也是如此的谨慎小心,试探着,喜欢着,期盼着,守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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