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男猛地一震,惊疑十足的看着她。他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得要求她再重复一遍。
“你刚才说什么?”
裕子笑看着他,“这是沟日诚的助理今野小姐告诉我的,美雨已逝的爸爸就是沟日诚的恋人。”
“什……”他一脸惊吓的看着她,难以置信却也万分欣喜。
“美雨离开你一定有她的理由,但绝不是因为她跟沟日诚有男女之情。”
“你是说……”
裕子咧嘴一笑。“我是说,快去把你的小红帽找回来吧。”
晴男霍地跳起,绕过了办公桌来到她面前,一把拖住她。“裕子,你真是我的天使!”
“呃……拜托,你……你快把你的天使勒死了……”她呼吸困难的哀号着。
他兴奋至极,捧住她的脸,用力在她颊上吻了一下才放开她。
“谢谢,我现在就立刻去找她。”说罢,他抓起车钥匙,疾风似的跑了出去。
看着晴男激动狂喜的背影,裕子露出微笑。“希望这次大野狼能找回他的小红帽。”她喃喃地说。
位于涉谷区神南的沟日诚摄影工作室。
“先生,请问你找谁?”
晴男才走进工作室,一位女职员就拦下他。
“请问沟日先生在吗?”
“你是……”她疑惑的看着他。
“我是Le Mare的木岛晴男。”他说。
女职员先是一愣,而后才惊讶道:“你是Le Mare的老板?”
“是的。”他尽可能保持冷静,但急促的表情和有些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我要见沟日先生,他在吗?”
她一脸抱歉的摇摇头,“不好意思,沟日先生不在。”
“我到哪里能找到他?”
见他如此着急,她不禁怀疑地问:“请问有什么急事吗?”
“攸关我的终身幸福,你说急不急?”他对女性一向很有耐性,但她要是再不快把沟日诚的行踪告诉他,他可能就会失去风度了。
“幸……幸福?”女职员愣了一下。
“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他?”他的表情有些凶狠,已不似刚才那般和颜悦色。
女职员睇着他的脸,怯怯地回复,“沟日先生到外地拍照了,现在在大阪。”
“大阪?”重点是他亲爱的小红帽,“美雨也去了?”
听见他直呼的名字,又是一怔。“是的,美雨是……是模特儿之一……”
“太好了。”他眼睛一亮,猛地抓住她肩膀,“把他们下榻的饭店告诉我。”
“啊?”
由东京搭上飞机直飞大阪,再从机场搭出租车直奔摄影团队下杨的法华CLUB饭店,晴男抵达目的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这个时间,也许是工作一整天的沟日诚及美雨的休息时间,但他还是得失礼的打搅他们。
他走向柜台,专业亲切的客服人员微笑问:“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
“不好意思,我找人。”晴男说:“有没有一位沟日诚先生在贵饭店入住?”
“非常抱歉,请问您是……”
“我是木岛晴男,可否麻烦你帮我联络一下沟日先生?”
“我帮您打个电话,请稍候。”客服人员才拿起电话,就突然看着他身后的人说:“咦?是沟日先生的助理……”
闻言,晴男回过头,他以为自己会看见今野美智,却没想到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半年不见的美雨。
他陡地一震,瞪大了眼睛,“美雨?”
因为沟日诚胃痛,外出买止痛药及胃片的美雨也被晴男吓到了,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早就不存在这世界却又突然出现的生物。
这半年来,她努力想忘记他,但他的身影却总是毫无预期的钻进她脑海。她懊恼他的纠缠,却又经常温习着有他记忆的过往。
曾经有一度,她认为在这段爱怨纠葛中唯一还惦记着对方的只有她,但此刻看来激动莫名出现在她眼前的他,她忽然不确定了。
是巧合吧?他只是刚好出现在这里,或跟谁约在这里见面吧?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最恰当的,就这样杵着不动,只是怔望着他。
“美雨,你……你好吗?”
半年未见,晴男作梦都期待着的就是这一刻。但令人情怯的不只是近乡,就连“近人”都会教人情怯。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在动,但它们已主动走向了她。
“真巧……”美雨回过神,强自镇定又刻意摆出淡漠的一面,“你来出差?”
她知道他在大阪有分店,可她还没有时问去……不,其实她是不敢去,不管是大阪的Le Mare,还是东京的Le Mare都一样。
跟在沟日诚身边工作了半年,她其实早有能力带妈妈到Le Mare“朝圣”,但直至今日,她还是没勇气走进Le Mare,原因她心知肚明。
“不,不是出差。”晴男深深注视着她,“我是来找你的。”
闻言,她惊疑的看着他。
“美雨,我要向你道歉。”他态度诚恳而慎重地说。
“道歉?”她神情不解。
“我误会你跟沟日先生是那种关系而侮辱了你、伤害了你,我为这么久以来的错误道歉。”
美雨只能怔望着他,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当时你不告而别,又跟沟日先生出现在饭店里,我急了也慌了……”他眉头深锁,懊恼又沮丧,“所以当你自称跟沟日先生是那种关系时,我立刻就相信了。后来我想过,这应该是个误会,可我没有资格要求你的原谅,所以这半年来,我只好偷偷关心你。但现在想通了,我要把你追回来!”
美雨没有喜悦,她离开他不只因为他认定她是个虚荣势利的女人,也因为他对她隐瞒身份的试探,这对洁身自爱、正直耿介的她来说,才是最大的侮辱跟伤害。
秀眉一敛,眼脸低垂,她淡淡的说:“这已经不重要,都过去了。”
“很重要。”他的语气有点激动,“因为我还是爱着你。”
她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定定的瞪视着他。
“爱我?”她眉心一拧,难掩气愤地说:“如果你真爱我,就不该试探我。”
闻言,晴男一怔,“试探?”
“你对我隐瞒身份,是因为你怀疑我的感情吧?”她唇角勾起一抹受伤的笑,“因为我是个穷到连生病都要打工的女人,你害怕我一旦知道你的身份就会想方设法甚至不择手段的缠住你,是吧?”
听见她这么说,晴男心头一褴。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以为的吗?她认为他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是为了提防她、试探她?难道她当时突然不告而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老天!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误解?
“美雨,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你说自己是男公关,不是吗?”
“该死!说我是男公关的是你,而且我从没正面承认过!”因为激动,他直接冲口说出话来。
第10章(2)
美雨一怔。对,打从一开始就认定他是男公关的人是她,可他为什么从不澄清?
“可你……你从不否认。”她忽然有点心虚,却还是不愿原谅。
“那是因为我担心你若知道我的身份,就会认为我对你的关怀,全是因为同情。”
她愣住了,呆呆的望着他。
他隐瞒身份不是为了试探她,而是担心她误解了他的感情?
“你太敏感纤细,不管我说什么或做什么,总是担心会刺伤你或冒犯你,在你接受我的感情后,我本已打算将实情告诉你,没想到你就不告而别了。”
提及半年前的种种,晴男难掩失落惆怅。
“美雨,”见她沉默不语,他续道:“我曾是只在群花间流连的蜜蜂,但遇见你后,我再也看不见百花绽放、闻不到扑鼻花香……”
他的话很美,美得她忍不住全身轻颤。
“我不想再让这些该死的误会毁了我们,我不甘心。也就是因为这样的不甘心,我才会冒着被你拒绝的风险,立刻飞到大阪来……”
抬起微微湿润的眼眸,她唇片微颤,却说不出话来。
“我不求你立刻给我回复,但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除非你对我已经连一丁点感情都没有。”
怎么可能?她分明还爱着他、想着他,即使是在怨他恨他的同时,那爱也不曾减少半分。
她很想立刻给他响应,但此刻她的思绪太混乱,以至于无法清楚地做出判断及决定。
“我……我得上去了。”她只能以冷漠掩饰自己的心慌,转身就想走。
晴男轻轻攫住她的手腕道:“我会等你的答复。”
迎上他炽热又真诚的眸子,她的心一阵狂悸,一阵火热席卷了她,瞬间,她的脸颊、耳朵及颈子都泛起片片红潮。
挣开他的手,她头也不回的走掉。
美雨走后,晴男并没有离开饭店,他待在一楼的大厅,觅了张角落里的沙发,暂时的休息了一下。
他大可找个房间睡觉,只是为了不想错过一早与她相遇的机会,他宁可窝在这里。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一个不曾停止思念着某人的人来说,真是一场恶梦般的煎熬。
从美雨的眼底和脸上表情,他感觉得到、甚至几乎能确定她对他还有感情。他们对彼此都仍有深深的眷恋,两人间也还有强烈的羁绊,除非其中一人已不再爱着对方,否则他们之间的牵绊将永不会消失。
他猜想,这半年来美雨应该以为他已经把她忘了,因此他出现时,她才会如此惊愕且不知所措。
可这次,他不会再放开她的手,就算他们之间再有天大的误会,他也要紧紧抓着她,排除那些隔开他们的障碍。
过了午夜,大厅一片安静,因为平时都两、三点才休息,因此晴男现下并无倦意,径自捱着窗边翻看报章杂志。
突然,电梯门打开,几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他往他们的方向看去,惊见沟日诚被一名男子背着,而身后则跟着美雨及今野美智。
他霍地站起,立刻朝他们走去,同时饭店人员也已迎了上来。
“沟日先生怎么了?”见沟日诚脸色惨白好似快失去意识,他着急的问。
“木岛先生?”认得他的今野美智愣住,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他目光一凛,“我有认识的医院,离这里不远,就送过去那里吧。”他冷静且指挥若定地说:“另外,叫救护车了吗?”
“嗯,已经叫了。”
“今野小姐,你现在立刻到外面等车,车到了再领他们抬担架来。”
“喔,好。”今野美智点头答应,飞快的跑了出去。
转过头,晴男吩咐饭店人员拿来一条轻薄暖和的毯子盖在沟日诚身上。
一旁,美雨沉默不语,表情看来虽平静,眼中却透露着不安及惶恐。
晴男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揽着她的肩膀,给她一记温柔的微笑。
北骑病院的手术室外--
经医生诊断为急性腹膜炎后,沟日诚就被送进了开刀房进行手术。
为了拍摄工作能继续进行,副摄影师及助手今野美智都先回饭店,只留下以家属身份待在这里的美雨及晴男。
手术室外的长廊静悄悄地,除了偶尔经过的护理人员,就只有守候在此的他们两人。
美雨始终低着头,十指紧紧交握,神情担忧却一语不发。她很害怕医院的氛围及某种特殊的味道,因为那会让她想起癌症过世的母亲以及车祸送医不治的父亲。
这半年来,沟日诚像父亲般照显着她,让从小缺乏父爱的她感受到他浓浓的关怀。她已先后失去双亲,现在,她也害怕视如亲人的他会离她而去。
看她交握着十指不断地颤抖,晴男伸手将她发抖的手握在自己宽大温暖的手心里。
她身子一颤,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别担心,梅田医生是个很棒的医生,沟日先生会没事的。”
美雨微蹙眉头,跟眶里闪动着无助害怕的泪光。
她很庆幸他在这里,因为即使内心惶恐不巳,他的存在还是目让她感到相当程度的安心。
“累了吧?”他温柔凝视着神情疲惫又神经紧绷的她。
美雨没回答,但也没否认,于是,晴男大胆且略带一丝霸气地将她的头轻压在自己肩上。
“睡一下吧。也许你醒过来的时候,沟日先生也醒了。”
美雨以为矜持害羞的自己会拒绝甚至是推开他,但意外地,她并没有这么做。
这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眷恋及依赖是如此的深--纵然他们已分别半年也未曾改变。
他总在她需要依靠时出现在她眼前,也总能从容不迫的为她解决所有的难题。
她从前是个独立坚强的人,可遇上他之后,他却把她惯坏了。
“你来找我,是因为你知道沟日叔叔跟我爸爸的事了?”她轻声的问。
晴男沉默两秒后点头,“嗯,没错。”
“我老家在一座只有两百人的离岛上,爸爸存我出生时,就已经远赴东京工作……”她娓娓诉说着他从不知道的那些事,“爸爸每个月都会寄生活费回家,但却不曾回来看过我跟妈妈,妈妈却一点都不怨他,还把他寄来的红帽子当是他们爱情的保证一样珍惜着……”
“就是你常戴着的那顶?”
“嗯。妈妈说,每当戴上它,她就觉得会有好事发生,但老实说,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恨透了那顶帽子,因为它就像在宣告着爸爸再也不会回到我们母女身边。”她眼里蓄积了泪水。只一眨眼就沿着脸颊滑落。“我国小的时候,妈妈为了让我受更好的教育,带者我到东京想投靠爸爸,可他虽然还是我爸爸,却不再是她的丈夫……经过长谈,妈妈决定成全他跟沟日叔叔。
“我妈妈是个温柔坚强的传统女性,她接受了丈夫特别的性向,选择了成人之美,却委屈了自己。”她微微哽咽道:“她拒绝想给予我们经济援助的爸爸跟沟日叔叔,一个人同时兼好几份工来养我。她从没在我面前抱怨或批评过爸爸跟沟日叔叔,即使是在她身体状况最糟糕的时候……”感觉她的肩膀颤抖得厉害,他把她揽得更紧更牢,像在告诉她--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是你的依靠。
“妈妈跟爸爸相继过世之后,沟日叔叔一直关心着我,即使我总是冷淡的对待他……我不是恨他,只是觉得一旦接受了他就好像背叛妈妈,可是……可是他从没放弃寻求我的谅解……”说着,她伸手抹了一下止不住的泪水,“现在他已如同我的亲人、我的父亲般重要,我好怕他会像爸妈一样离开我……”
“不会的。”晴男安抚着她,“现在的他就像是你的父亲,而现在的你,也像是他的女儿一样了,不是吗?”他温柔的凝视着她,“所以,他不会轻易离开他的宝贝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