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灯全亮着,她清楚看见他半敞衣襟下,两枚呼之欲出的男性乳头,以及他一脸被冒犯的表情。
还来不及澄清什么,他那张薄薄的嘴唇便已开启——
“没想到你这么饥渴——”居然主动躺上他的床。
陆静深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宁海已经坐直身来,揽住他颈项,将嘴唇贴了上去,堵住他所有伤人又伤己的语言。
一股香甜的气息扑天盖地而来,有如平地一声雷鸣,唤醒他沉寂多时的感官,夹带着不安与焦躁的yu\\\\望排山倒海侵袭着他,一时间,使他难堪又气愤。
短暂一吻过后,宁海舔了舔唇,嘟嚷了声:“柠檬草?”
陆静深呆住了。半晌才意会到,她说的是他漱口水的味道。
刹那间,这男人脸红过耳,那红潮还持续往颈部延伸。
伸手抚了抚他的唇,宁海一脸得逞:“味道不错。”
起身下床,她弯着腰,看着衣衫不整的他,忍不住露出促狭的微笑。
“你说得对,我的确很饥渴。身为你的妻子,我要求丈夫履行婚姻义务,有哪里不对?”
其实她只是说来吓唬他而已。但这一点他不必知道。
好半晌才勉强找回冷静的面具,陆静深冷硬地问:“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你刚刚不是说了?我饥渴啊。”
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然而她过分愉快的语调,却教他几乎能想见她脸上的洋洋得意。
“宁海!”他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了。
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习惯发号施令的人,即使眼睛看不见了,也还是努力维持自身的尊严。这样的他,怎能容许有人以暧昧不明的态度,再三戏弄他?
“嗯,是我。陆先生有何指教?”她懒洋洋回应了声。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他又问了一遍,显然不相信宁海方才的借口。
宁海哼笑一声,手指调笑地划过他光洁而线条分明的下巴,挑战着他的极限。
终于,在他扳起面孔之际,她悠悠回答:
“因为从今晚起,我要住在主卧房里,你若是觉得我对你而言太具吸引力,使你不可抗拒,你大可带着你的枕头一起搬出去。”
“你要鸠占鹊巢?”刻意忽视她引诱的话,陆静深咬牙道。
“还真是看不起我。”宁海低低一笑。
纵是笑意绵绵,因她天生音质却也偏冷。
一笑方停,是自陈,也是警告地说:
“小心了,陆先生,我比鸠……更贪心。”
第4章(2)
钱管家敲了门却没人回应。
听见主卧室里男女主人的谈话声,他拱起一双山形眉,便退到一旁等候了片刻,直到卧室里再无声响,他才再度敲门问道:
“先生要用晚餐了吗?”
晚餐比较丰盛,一个拖盘摆不下所有菜肴。自先生失明后,他总是亲自推着小餐车送餐来。
话才说完,宁海已经打开房门,看了白发如银、眼神炯炯的钱管家一眼,随即将注意力转向那餐车,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好香哦!我饿了。”
“太太若想在房里用餐,我马上再去准备一份。”钱管家立即说。
“不,我下楼吃。”说是这样说,可她还是挡在门口,不走开,也不让钱管家进房。
“太太?”钱管家挑起眉询问。
“钱管家,你有备用钥匙吗?”
宁海才刚问出口,身后男人便急喊道:
“别给她!”陆静深正等着宁海走出房门,好将门锁起,让她出得去,进不来。
宁海才不管男人吼叫,她伸出一只手在管家面前招摇着,很坚持地笑了笑,道:“钱管家,请把钥匙给我。”
“不准给她!”陆静深走了几步挤到门边来,一脸怒容。
宁海毫不客气地将他挤开。
“钱管家,身为这栋屋子的女主人,我应该有权利保管一份钥匙吧?更何况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正在捍卫自己的权利。陆先生想把我从我们的甜蜜小窝里赶走,我怎么能让他耍这种无聊脾气。”
钱管家很为难。“这……”
“快把钥匙给我。”宁海催促。
“不用跟她罗嗦,把晚餐拿进来就是。”折腾了一下午,陆静深真有点饿了。
“说到晚餐……”宁海语调一转,有点哀怨地说:“我住进来两个多月了,老是自己一人孤孤单单地吃饭,好没意思。晚餐虽然丰盛,却比不过有人陪在身边温馨和乐地吃一顿饭啊。钱管家,你说我这想法会太过分吗?”
宁海这一席话说得情理委婉,陆静深却是眼皮直跳。
见自家男主人不说话,女主人又眼巴巴地看着他,钱管家清了清喉咙,哽声道:“太太改变主意想跟先生一道用餐了?我立刻再送一份晚餐过来。”
“不,我刚不是说了,我要下楼用餐。”宁海正色重申:“只有病人才需要在卧房里吃饭,我好手好脚,不必将饭菜捧到我面前。”
隐有不好的预感,陆静深拧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话才说完,宁海已经转身抱住他一条胳膊,冲着钱管家明眸一笑。
“陆先生好手好脚,只是眼睛看不见而已,下楼用餐没问题的。钱管家,我看以后你就不要特地送餐到卧房来了,从今晚开始,先生会跟我一起在餐厅吃饭。”
见主人脸色难看,钱管家有些为难地提醒:“可是太太,先生他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宁海反问。“只是吃个饭而已,难道先生是用眼睛吃东西的吗?我看他嘴巴一点问题都没有,骂人时,口才挺流利的。”
钱管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正犹豫着该不该替先生再说个一两句。
宁海又道:“还是说,你怕我?”这话是对着陆静深说的。
甩开她手,陆静深沉声喝叱:“激将法对我没有用,你快点滚!”
“真不客气。”宁海呵呵一笑,半点怒色都没有,反而带着一抹同情道:“的确,陆先生应该是不至于惧怕我一个小女人。毕竟跟自己太太一道吃顿饭又能出什么丑?亲爱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扮演好妻子的角色,一口菜、一口饭地伺候你,绝对不会让你像个三岁小孩那样,把饭洒得满地都是。”
“我说了,激将法对我没有用!”陆静深努力以冷漠来回应宁海的挑衅,却不知,自己将拳头握得死紧的摸样全落入他人眼底。
先生简直是不堪一击,节节败退啊。钱管家心头忍不住叹息了声。当他万般不忍地转过头去时,听见了宁海残酷的最后一击:
“哈哈哈……”她笑了。
起初,她笑得很大声,慢慢地,笑声转浅转淡,但始终没有停息。
那笑声里,包含了嘲弄、轻视、傲慢,更有些许……怜悯。
怜悯!
陆静深无法忍受她的怜悯。
“闭嘴!有什么好笑的?”
宁海做作地掩着嘴,轻笑了两声方道:“陆静深,你真可怜。”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卧房,下楼吃晚餐去。
钱管家担心地看了陆静深一眼,发现他脸色时青时白,正想上前安慰他一番,但才说了一句:“先生,你别介意,太太只是——”
陆静深已摇了摇头,拒绝钱管家的劝慰,颓丧地道:
“她没说错,连我都瞧不起自己,她又怎么可能瞧得起我?”
听见这话,钱管家胸口一紧,一时无言。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陆静深。先生他,总是意气飞扬,眼底满是骄傲的。如今他却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眼神无光,嘴边泛着愁苦的痕迹。
这年华正好的男人,怎会轻易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打败?或者,在更早之前,他已经输给了自己……
钱管家真担心陆静深再也不能找回从前的自信。
当天晚上,宁海一个人在餐厅里吃了饭。
她胃口很好,一连添了两碗白米饭,对一道东坡肉赞不绝口,时令蔬菜也吃了不少,据说是无菜不欢。
对比之下,陆静深则在卧房里,食不知味地吃了半碗饭、几口菜,便不再进食了。
同样是当天晚上,宁海吃完晚饭后上了楼,本以为主卧房应该是被锁上了,正想去威胁钱管家给她一把备用钥匙之际,却不料,好奇地转动了门把后,竟发现——门没锁?
怎么会?是他忘记了,还是……
有点错愕地推开房门,房里已经熄灯,漆黑一片。
她摸索着,打开电灯开关,灯火瞬间通明。
而后,她看见他。
他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似是睡着了。
她悄悄走近,看着他因入睡而稍微放松的嘴角,睡梦中无意识揉乱的前额刘海斜拨侧边,露出额头上靠近发际处,一道约有十公分长的伤疤,虽然已经过美容处理,但仍然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仍看得出曾经的狰狞,可能得再做几次手术才能完全抚平。
他呼吸很浅,鼻息有些急促,偶尔翻动身体,睡得既不香又不甜,像在做恶梦。
“妈妈……”他孩子似的喊了一声,侧转过脸,随即又陷入沉睡。
妈妈?看不出来陆静深有这么依恋他的母亲。宁海心想。
就今天下午所见,他和杜兰笙的互动并不像是一对感情非常亲密的母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杜兰笙偏宠她的小儿子陆静雨,对陆静深这个大儿子,反倒有些冷酷无情。
出于职业本能,她习于挖掘事件的本质与真相。
宁海脑中立刻浮现几个可能的推测。
但她一向让证据说话,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不能、也不想轻易说出口。
目光转看向被扔在地上的枕头和棉被,宁海觉得有点好笑地瞥了陆静深一眼。
好幼稚!
尤其是枕头上那只明显的脚印。
这房里一尘不染,地板上更铺了一层厚厚地毯——可能是怕他不小心摔倒而铺上的——为了弄来这只泥巴印,想必他大费周章了吧。
宁海扔开脏掉的枕头。
回阁楼里拿了一个干净的枕头下来时,手上还多了一台单眼相机。
将主卧房里的灯光调成她喜欢的亮度,而后,对着床上的男人,她按下快门无数次。
舞弄了一番,累了,她歪着头想了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终于还是躺上大床另一侧,入睡前口里嘟嚷了声:
“我亏大了,玛莉……”
第5章(1)
怎么会是战争?
钱管家大清早捧着一叠干净的毛巾站在陆静深房门外,准备替他整理房间。当他拿着钥匙打开门锁,敲门的手忽地悬在半空中——
他差点忘了!
先生房里现在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老了。人老了,记忆力会衰退果然是真的。
还好他及时想起,昨天他偷偷将先生锁上的房门重新打开的事……
他是老派人。
老派人的观念里,夫妻是要睡同一间房的。
既然太太不反对,先生也没有再娶他人的意思,为了先生的幸福着想,他当然希望这桩不正常的婚姻可以逐渐正常化。
再加上,他看见了宁海昨天的表现。
在有如古代贵族的陆家人面前还能不卑不亢的女子,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让宁小姐住进先生房里,可以解放先生自我禁锢的灵魂,那么,就算被视为叛徒……他也会让她进去的。
然而他没预期到结果会是这样……
隔着门板偷听房里的动静,钱管家忍不住皱起银白色的浓眉——
“看来饥渴的人,不是只有我啊。”
是宁海的声音。
这女人一句话就点燃了战火。
他,会不会做错了?站在房门外,钱管家忧心忡忡。
男人吻过来时,她还迷糊着,没意识在自己脸上磨来蹭去的是一双温热的唇,咯咯笑了两声,她伸出双臂将男人往怀中一抱,却没有如愿紧抱住对方,反而让男人得了个机会,吮上她细嫩的雪颈。
“呵,好痒……”她摆着头颅左右闪躲着,却始终躲不开那追随而来的舔吻,像是误入罗网的鸟,挣脱不开猎人的追逐。不须臾,那又热又湿的吻,令得半睡半醒的她蜷起了足尖。
迷蒙之际,她低吟一声,梦境是一片雾色,浓雾中微微透出华彩。
突然间,一只蝴蝶自雾里翩翩飞来,调皮地栖在她微噘的唇上。她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蝶,可蝴蝶却没有这层顾忌,见她默允,竟渐肆无忌惮……
……
“宁海……”睡梦中,他终于喊出她的名。
她却嘟囔了声:“班!”
闻声,陆静深倏地一怔,身体僵硬地退出宁海香软的怀抱,揉了揉脸,意识渐渐恢复清明。
片刻后,他坐在床缘,清楚地知觉到床上另一侧横陈着一副香软的娇躯,满室都是她身上野花般的香味,至此,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随即倏地一惊,哑声喊出:“宁海!”
不是梦!她真的在这里,在他的床上。
她是怎么进来的?他昨天明明有锁上房门……还是说,他以为他有锁上,结果并没有?
“嗯?”听见这么一声大喊,尚在梦境边缘的宁海缓缓睁开眼睛,半晌后神魂方悠悠归位,她揉了揉眼,看着晨光中一脸惶惶的男人。
她看得很仔细。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将他全身所有反应都看进眼底。
这是她的优势。
他看不到她,她却可以将他看个仔细。
看完了他,再看看自己,发现她身上睡衣竟然褪至腰间,上半身还有一些残红,像吻痕……底裤居然还微微潮着!
一瞬间,宁海整个人僵住,忆起方才唇上的温热,她冷冷地想,他是在睡梦中将她当成从前女伴了吗?
有点恼火的,忽然她笑了出声,开战了——
“看来饥渴的人,不是只有我啊。”
“你胡说什么?”哪来的从前女伴!根本没有好吗?然而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方才并没有将她误认作别人。那只是梦,不算数。
宁海端详着陆静深的表情,误以为他脸上那副羞愧难当的样子,是因为她猜对了。他真的将她当成别人了。说来也是,他这么瞧不起她,如果知道是她,又怎么可能差一点跟她……唔,差一点就要走火了。
双腿间还残留他方才磨蹭她时有些令人难耐的陌生感觉。这让宁海明白,他们刚刚距离“最后一道门槛”有多近。只隔着薄薄布料,如果他再晚一点离开,或者她晚一点醒过来,会不会就要假戏真作?
偏偏宁海不喜欢当替身,她一向只做自己。
将一只靠枕扔向他胯下那撑起睡裤的东西,她恼恨地问:
“不然,陆先生怎么解释你这鼓鼓的东西?”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陆静深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然而他怎能输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他以为那是梦……梦中的她又百般妖娆,他也不至于在半梦半醒间,真的想说服自己那是梦。面对宁海的质问,他强自冷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