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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上) page 15 作者:卫小游

  陆静深脸颊微红,很明显地尴尬了。

  宁海却还热中于她的执事游戏,尽职地解释这个状况:

  “男人晨间bo\\\\起是正常反应,先生不用觉得尴尬。”

  “宁海……”明白这是在回敬他先前说她没读过健康教育的事,陆静深很是无奈地接受了这小小的报复。

  右手被牢牢抓住,宁海便伸出左手抚上他下巴。

  “先生想在哪里吃早餐?今天天气很好,风也不冷,鸢尾开得好极了,要不要去花园里野餐?”

  “宁海……”此刻他哪里有心思想早餐的事,胀痛的下\\\\shen让他额角出汗。

  火是她挑起的,也该由她来灭……转念一想,有何不可?她是他的妻……

  “宁海……”又唤了一声。这一声,微哑,他抓着她的手往胀痛的部位移去。

  她却笑出了声,猫儿般灵巧地跳离他身边,一边往门外走出,一边笑道:

  “我饿了,吃饭去,先生消一消火,晚点再下来用餐吧。”

  “宁海!”想抓住她,却扑了个空的陆静深低咆一声,转过身时,只来得及听见宁海蹦跳着下楼的声音。

  陆静深僵站原地良久,等待体内的躁动慢慢平息下来,却始终无法真正生宁海的气。

  不知何时,钱管家走近他身边,低声询问:“太太在花园了,先生要跟太太一道用餐吗?”

  本能想要说好,但话刚要出口便又变了个调:“不,我在餐厅吃就好。”

  想来钱管家应是看见了方才那一幕,陆静深突然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些什么,便清了清喉咙,哑声道:“那是正常的。”

  这句话来得极突然。陆静深意思是,虽然失去视力,但基本上他是个健康的男人。虽然过着隐士般的生活,却不代表他没有基本的生理需求。恰巧,宁海是个女人,又是他的妻子……

  久久没听见钱管家传来半句回应,扶着楼梯扶手小心下楼的陆静深不由得拧起眉。

  “钱管家?”

  “是的,先生。”钱管家亦步亦趋地伴随在他身边。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钱管家于他,名义上虽是主仆,但在他成长的岁月里,由于耽于工作的父亲长年没将心思放在家中,母亲又对他极为疏离,在陆家,这位老先生一直扮演着亦父亦师的角色,他不是不感激他。

  钱管家见证了陆静深生命中许多次的第一次。

  好比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钱管家也是第一个知道的。尽管那一次的恋情无疾而终……

  而现下……钱管家明知道他跟宁海的婚姻关系并不正常……

  “先生真想知道我的意见?”钱管家谨慎地问。

  陆静深迟疑地点了点头。“说说看……你对宁海的看法。”

  “宁小姐……太太是个很难捉摸的人。很多时候,我也看不出她真正的想法。然而,她毕竟跟先生结婚了,如果先生想要维持这个婚姻,何妨试一试。”

  “试一试?”陆静深不由得挑起眉。婚姻是可以用试的吗?

  “先生不试,怎么知道这婚姻会不会成功?”钱管家继续道。“再说,先生以前不曾像现在这样,这么常……”常在晨间出现反应——尽管那是正常的。

  钱管家没将话说完,陆静深也没追问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生理状况。不得不承认,在身体上,他是受到宁海的吸引……

  有些不自在的,他轻咳一声后道:“一开始就不正常的婚姻,能维持多久?”不说他,倘若宁海想要离开……

  看着陆静深有些怅然的表情,钱管家藏住笑意,语气正经八百地道:

  “我记得先生曾经想当画家,后来不得已放弃了那条路,到现在都还觉得遗憾。”

  “那么久的事了,提它做什么。”陆静深沉声道。

  他是陆家继承人,打出生起就注定不可能走艺术家的路。尽管年少时也曾抗争过,以为只要坚持就能决定自己的未来,然而他终究被迫放弃绘画,认命地接受集团接班人的训练。

  想起高中时期的短暂叛逆,陆静深自嘲一笑。

  那时班上同学在班级导师的鼓励下,加入捐助世界展望会认养儿童的计画,他也跟着认养了一名不知名的孤儿。几次通信时,他曾经将自己的梦想透露在那些信件中,甚至有一回圣诞节前夕还寄出了一张他小小的画作,画的便是鸢尾。

  只是寄出最后的那封信后,他便放弃了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也没有再与他的被认养人联系过;捐款的行动在那名被认养人被人正式领养后,也告了一段落。

  回想从前,再看看到自己如今的处境,陆静深挂在唇边的嘲讽便更深了。

  当初他放弃当一名画家,将所有的画笔和画作统统扔了。

  没想到,如今他也被陆家人给扔了。

  失去了自己原初的理想,又没了身分与地位,双头落空的感觉真是有点可笑。

  第9章(2)

  明知道提起过去这事会令陆静深难受,钱管家却还是得提起这么一次。

  “先生跟太太之间,不又是一次选择吗?”他满怀希望地说:“我跟陈嫂、王司机,还有老刘,我们都希望先生可以得到幸福。如果宁海小姐能为先生带来快乐,我们绝对乐观其成。可幸福就像是一只青鸟,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了……”

  听到这里,陆静深不由得笑了。

  “幸福?宁海能为我带来什么幸福?”他自问:“她到底是谁?当初我姨母非要我们结婚的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她只是个拜金女郎,尽管她或许没有那么单纯,但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真有机会弄清楚吗?”摇摇头,他说:“她浑身是谜。”

  面对这些摆在眼前的事情,钱管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直到他想起园丁的话。“老刘说,太太会跟花讲话。”

  “什么?”陆静深一时不解。

  “她喜欢鸢尾,先生也喜欢。”钱管家又说。

  “巧合罢了。”想起自己也曾听刘叔说过类似的论调,陆静深笑了。

  年少时,他爱极梵谷画中的鸢尾,但宁海又是为什么喜欢鸢尾花?

  钱管家再次引述园丁的话:“夫妻俩有共同的喜好是件好事。”

  “我以为你从来不信刘叔那一套。”陆静深调侃。

  “年纪大了,再铁齿也没几年,老刘这话听久了还真有几分道理。”钱管家不得不承认。

  “就这是你跟陈嫂最近常一起开海明威读书会的原因?”培养共同的喜好?

  读海明威,纯粹是因为很应景。钱管家笑道:

  “先生对海明威也不陌生,说不定改天可以和太太聊聊那些关于《战争与和平》的话题。”

  说起这事,陆静深不自觉揉了揉眉角。“最近的日子很和平,我最好别轻易挑起战端。”

  “不知道先生是比较喜欢目前的和平,还是更怀念以前的战争?”钱管家别有深意地问。

  陆静深却回答不出来,他微微扬唇,转移话题:“我饿了,下楼吃饭吧。”

  实是不想承认,不管是烟硝四起的战争模式,或是暂停炮击的和平状态,其实,都挺有趣。但如果现在和平是建立在过去的烽火上,那么似乎更加值得珍惜。

  在钱管家的引领下,陆静深来到餐厅。

  结果……

  陈嫂一见到他便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篮子,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后门推去。

  “今天天气很好,先生也去外头野餐吧。”

  陆静深簇起眉。“我不——”

  “太太在后院里。”陈嫂热心地道。“她爱喝现榨的柳橙汁,我刚刚才弄好,装在保冷瓶里,先生顺便拿给太太吧。”

  陈嫂话刚讲完,陆静深已被推到门口。他提着满满的食篮,很无奈地“瞪”着这两个作媒意图太过明显的人。

  “我已经三十岁了。”他抗议。

  三十岁的男人不会使出拿食物讨好女人这种小学生的伎俩。更何况,对象还是宁海,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去讨好她?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陈嫂装傻。“先生想哪去了,不过是吃顿早饭。”

  装傻!真是装傻!他这老实的厨娘什么时候起也学会装傻了?

  陆静深一时无言,便顺着刘嫂给的台阶自己下楼了。“好吧,我拿去给她。”

  后院的环境他是熟悉的,提着餐篮便缓步向外走去。

  屋外阳光渐暖,驱走了清晨的凉意。

  他走进阳光中,心里没有阴影,只有一阵莫名的期待与喜悦。

  手机响了。

  是那首有点熟悉的旋律。

  现在他已经知道那是一个有点年代的乐团“披头四”的歌曲<Let  it  be>  .

  他停下脚步。

  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没记错的话,那男人,她叫他杰诺。

  “……嗯,那你要小心一点,别太冒险。”

  宁海拧着眉盘腿坐在草地上,没注意到半个人高的茉莉花丛后,站着一个陆静深。

  才说着,她忍不住笑了。“我也知道叫你别冒险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杰诺,答应我,真的要小心一点,好吗?”

  谭杰诺笑说:“你放心,这次我是跟着一个医疗团一起过去的,那边的人需要医疗资源,我待在医疗团里很安全。”

  身为一个战地记者,谭杰诺已经习惯往最危险的地方跑。

  近几年,这个世界并不平静。部分军人主政的国家经常发生抗争事件,这些国家十分封闭,得透过特殊管道才能进入,难得有机会进入封闭的M国,以杰诺的个性,确实不可能放弃。

  “我还是那句,尽可能保持联络。”宁海提醒。

  “当然好,海儿,你就等着看我的第一手报导吧。”

  宁海又交代了几句保重的话。谭杰诺突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懂他的意思。他是问她何时回到工作岗位上。

  “不知道。”她后仰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与白云。

  “不知道?”谭杰诺有点疑惑地道:“这不像你,海儿,你做事情一向有计画,怎么会不知道?”记者的直觉让他嗅出一抹不寻常。“你真的在度假吗?你人到底在哪里?”宁海的手机用的是旧号码,他从自己的电话帐单中,得知受话端是她的出生地,却不知道她究竟在那岛上的什么地方。

  “谁说我做事情有计画?”宁海不以为然道:“可见得你不够了解我,杰诺,更多时候,我的生命是一连串的巧合和偶然。”

  当年遇见玛莉时,哪里想得到她会回到这座岛上,嫁给一个叫做陆静深的男人……

  宁海的话,让谭杰诺沉默了半晌。“看来我的确还不够了解你。或许,等我结束这一次的工作,你可以多给我一点时间来懂……”

  明亮的蓝天让她晕眩,宁海闭起眼睛,笑道:

  “我们是同一类人,杰诺,好好过你的生活吧。以后的事,我现在还没心思去想……”以前没想,更何况是现在……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总是这样……”

  又简短谈了几句,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宁海微笑地结束了通话。

  好半晌,就只是这么闭着双眼,感觉草皮上未干的露水沁入后背的微凉。

  什么也不去想。

  不去想被她搁下的工作。

  不去想那些被她暂时扔下的人。

  不去想她的婚姻。

  不去想,他……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快要睡着时,一阵窸窣让她睁开双眼,看见了站在一丛茉莉后的他。忍不住笑了出声,轻声道:

  “很可爱。”

  真的很可爱。衣装笔挺的陆静深手上提着一只藤编的野餐篮,篮子上还用粉红色缎带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覆盖在餐篮上的粉红色爱心布巾更是神来一笔。

  想必是陈嫂的杰作。

  她就这么躺在草皮上看着他,在他充满不解之际,展开双臂,召唤:

  “过来。”

  陆静深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很可爱”这三个字,却还是绕过茉莉花丛,循着她的召唤来到她身边,她坐起身,拉住他的手,一起坐在草地上。

  双手相触的刹那,时间彷佛暂停了流动。

  那一瞬间,他不想问,她也不想解释。尽管他们都知道,她晓得他听见了那通越洋电话。

  宁海歪着头靠在他肩膀上,嗅进他清冽的体息,浅浅吐息喷在他颈侧的肌肤上,抱着他的手臂,低声又笑:“真的很可爱。”

  可爱到,让人想宠一宠。

  陆静雨初来乍到,入目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两只明亮有神的眼睛瞬间染上笑意,脚步却无法再继续往前,生怕打扰了这一刻的美好。

  原以为,幸福再也不会降临在大哥身上,怎么也没想到会平空出现一个宁海来牵动大哥的嘴角,使他重拾笑容。

  正要悄悄后退一步,宁海却在这时抬起头唤道:“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加入我们?”

  陆静深这才留意到附近有人,他抬起茫然的双眼。

  “是小叔。”宁海说。

  陆静深眨了眨眼。“静雨?”

  “早安,大哥。”陆静雨仍然远远地站在一旁,没有靠近。

  兄弟俩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有一点尴尬。虽是兄弟,但八岁的差距拉大了手足间的距离,再加上杜兰笙对待兄弟俩的方式太过极端,倒让两人一时找不到可以相谈的话题。

  是宁海先开了口。“怎么有空来,还这么早?”她起身走向陆静雨。

  陆静深也站起身,问了一句:“今天不用上班?”

  母亲将弟弟空降进天海最赚钱的航运公司里工作,在二叔陆正英的手下当特助,应该会很忙才对,怎么有空一早过来?

  “我今天请了半天特休。”陆静雨道。

  “工作很辛苦吧?”陆静深非常清楚他二叔在公事上的严厉。陆云锁的工作能力有泰半是被他自己的父亲给磨出来的。

  “还好,二叔很照顾我。”

  “那就好,多跟他学习,以后一定可以独当一面。”

  “嗯,我知道。”

  宁海站在陆静深身旁,静静地观察着这对兄弟。

  这两兄弟站在一起,身形看起来颇为相似。话说回来,陆家男人个个都生得英挺,差别只在气质上头。

  原以为陆静雨眉目神似陆静深,可在见过陆云锁后,又觉得他跟陆云锁甚至更为相似,相似到,假使说陆静雨跟陆云锁才是亲兄弟,或许也不会有人怀疑……

  假设陆静深有可能不是杜兰笙的儿子,陆静雨当然也有可能不是陆静深的父亲所出……这离奇的想法一跃上心头,宁海便猛然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应该不可能。

  然而她太过清楚,愈是不可能的事,就愈有可能发生。一旦往那方向想去,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所以,是因为如此,杜兰笙才会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偏袒的那么明显,又那么地憎恨着她的长子?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陆云锁才会一再抢夺陆静深的一切,只因他或许也知情?

  而玛莉甘愿带着这个秘密一起埋进尘土,或许是因为一旦揭穿开来会伤害太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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