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室的门微启,通廊上传来的交谈声清晰可闻。一名瘦小白皙的女孩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门里头。
女孩有张标准的瓜子脸,如黛柳眉、红艳的樱桃小口和高挺的鼻梁,但这些超水准的完美五官中,以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最来得动人。
那双眼型生得极好。长而微扬的眼型给人的感觉通常偏艳丽,可她黑灵灵的眸子在艳丽中流露出一股特殊的天真灵气。
她绝美的模样令人一见忘却尘俗,冷冷清清的气质宛若一株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
“夏晨萝,十八岁,××女中毕业,应届考上×大—”
不待部属继续报告像流水帐般的个人资料,一道低沉富威仪的男性嗓音不耐的插口,“听着,我不管她哪里毕业,又是考上哪里,那些都不干我的事,也没兴趣知道。我要知道的只有两点—她是否可以在一个星期内嫁给我,以及一年后无条件的和我离婚。”
“总经理,您都还没见过她呢!”
“有差别吗?只是找个女人来结婚,我有没有见过有什么差别?”杨秘书难得多嘴,怎么,那个叫夏晨萝的女人给了他什么好处吗?
杨秘书在心中咳声叹气。“可之前那些女人……”
“那些能怪我吗?嗯?”
声音如徐风滑过丝绸,杨秘书知道那是上司假象的斯文,火气爆发前的前兆。
项怀侬冷笑,一口白牙像闪着森森寒光。“每个都像花痴、像水蛭,要不就像看到财神爷,这种女人能娶回家吗?”
杨秘书再度在心中叹息,拿出手帕拭汗,心道:那也得怪他自己开的条件啊,能在短期内和他结婚,且在一年后离婚的女人,能有什么好货?
而且像花痴、像水蛭、像看到财神爷,这重要吗?重点是他的目的能不能达到吧!
只是……老板永远是对的,谁敢指正他?唉!干脆杀了他吧,总经理开的条件看似很简单,可真的给他找来了,又这个不行、那个不好,简直像站在烂水果柜前挑货,至今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时间都在倒数了,然而人选还没搞定,他都快疯了他,要是手上这女人还不行……他也真不知该到那里生人了。
说起来也真诡异,寻常人家找对象尚且不会如此草率,更何况项家也称得上有头有脸,再说不看项怀侬的家世背景,就他那张万中选一的俊美脸蛋和男模般的高身材,只要他勾勾指头,屁股后头就会跟着一堆粉丝了,哪还得要他这苦命秘书找人帮他解决终身大事。
其实,项怀侬也不是没有看得上眼又门当户对的对象,事实上,他有个交往近三年的女友,可是,女人的贪欲很可怕,居然选择当皇后而不当太子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总之,人选赶快确定好……”说着,推开门走进总经理室。
项怀侬第一时间就看到端坐如仪的女孩,如鹰般的利目和她对个正着。
夏晨萝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无惧的对上他的,微地颔首,“我叫夏晨萝。”
他冷然的打量着她—这女孩不怕他。
她和之前他遇到的那些女人都不同,既不急于掩饰自己的不安,神情间也没有花痴女的崇拜和觊觎他青睐的垂涎。
她整个人的感觉就是清清淡淡,像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执着,一派轻松从容。他眯着眼与她对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清冷让他在意了起来。“夏晨萝?”
“是。夏天的夏,清晨的晨,萝有草字头的萝。您方才在门外提到的两点,我都能配合。”是他嗓门太大,她不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不免会有点尴尬,可他却只是眉一扬,“很好!很高兴我们这么快就有了共识。”
项怀侬俊美而霸气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这女孩脸上稚气未脱,他眉头略微蹙了蹙,迈开步伐,朝她靠近了些。
“你真的满十八了吗?”
“三天前满十八。”他一接近,她便嗅到一股好闻的气味。是香水吗?有淡淡的柠檬味道,很清新舒爽,和这男人给人的压迫感完全不同。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需要一个结婚的对象,而不是妻子。”十几岁的女孩爱作梦,他是花钱消灾,可不是花钱找麻烦,丑话得先说在前,希望这女孩像他现在评估的,不会成为日后的麻烦。
“两者有不同吗?和你结了婚的女人,你对外不以‘妻子’称呼她,那要叫什么?”
项怀侬有趣的扬眉。这女孩好像有点意思……“对我来说,‘结婚的对象’只是一个因为某些原因必须维持短暂关系而定下契约的女人,就像租房子一样,租约到期就得搬出去,可妻子是要执手一辈子的人。”
执手一辈子的人?没想到这男人会说这种话。看来,他也还是有些天真烂漫的幻想嘛。“事实上,我需要的也只是一个提供我金钱的金主,而不是丈夫。”
呵!原来她也是有爪子的。冲着这一点,他对她感兴趣了。
项怀侬示意杨秘书,将夏晨萝的资料接过手来看。看完后他嘴角一扬,将它往桌上一丢。“你这算是毛遂自荐吗?”
“是。”
“你觉得你凭什么说服我娶你?”
她的眼对上他的。“没有,我自觉没有任何条件可以说服你选择我,不过,我绝对能接受项先生的两点声明。”
“你的优势很吸引我。”她十分清楚对方要什么,不要什么;而他喜欢她的识时务。
看来这是个十八岁的小狐狸,尚未成精,却已有敏锐的思维,他喜欢和聪明的人交易。
“……我只是不爱作梦罢了。”她淡淡的说。
“作梦?”
“灰姑娘的美梦。”她有其它更好的梦。
他恶质的一笑,“因为不爱作梦,所以把婚姻拿来换现钞?”
夏晨萝把视线由他脸上别开,压低眼帘,一哂道:“……算是吧。”
又是那种云淡风清的淡然,那感觉蓦地让项怀侬感到不舒服,飘忽游离得像是他怎么也掌控不住似的,他十分十分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这丫头……如果这是她引起他注意的手段,他必须承认,她成功了!“一千万?”
“是,我急需一千万。”无论如何,志在必得。
“婚礼在一个星期后举行,你有意见吗?”这一个星期里他必须带她到处“作秀”,表演着他和新欢有多甜蜜。
她摇了摇头。
“那好,我答应你的金额会在结婚当天兑现。至于一年后离婚的事,详细细节我的律师会再与你说明。”项怀侬起身。“我很忙,你请便。”
稍后,夏晨萝走出旭匠,外头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随时会倒下倾盆大雨。
她这样的决定是对的吧?
一千万如果可以让弟弟换个全新的人生,为什么不呢?早在五年前,她就只剩弟弟了,只要能保住他,要她做什么事都不委屈!
只是,日子真的过得好累,如果人生能再重来一次,她只想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过,换一个轻松的人生。
但这些想法只是在发白日梦而已,现实还是现实,她长叹了口气。
结完这个婚后,她就可以陪弟弟到美国换心,一切会顺利吧?至于项怀侬……这个男人不会和她有太多的交集,毕竟这桩婚姻一年后就结束了。
在他的生命中,她只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吧,即使上戏,也不长久。
第1章
三年后——
一场奢华盛大的婚礼。
“哗~新娘好漂亮喔!”
“新郎帅呆了!”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啊!”
在这种场合里,真心祝福的人不少,当然也少不了看热闹、聊八卦,或想看名人的无聊家伙。
“可不是!不但男的帅、女的俏,最重要的还是‘门当户对’,好个鱼与熊掌都兼得了。”某八卦记者酸溜溜的说,“两大企业联姻哩,赚翻了。”
“干啥说得这么酸?也还好吧,如果新娘今天嫁的是项怀侬,乖乖!那才叫卯死啊!”项怀侬是近几年财经版最热门的人物,比起一般的贵公子,他这样的传奇人物聚焦吸睛效果才厉害。
他父亲的旭匠本来只能算中小企业,比起那种资产百亿、数千亿的大集团,他这小开实在也上不了什么面。
可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他有个企业龙头的外公吴凤宽,只是他根本不认他这个“丑闻产物”。
然而,项怀侬在数年前居然说动他外公拿出资金,资助他在学生时代的投资把饼做大。
总之,本来还叫不出名号的小人物,在近年来大出风头,由最初被唱衰的纨子弟,摇身一变成为年轻企业家,甚至让吴凤宽宣布他为腾达集团的接班人,入主集团成为总经理,其身价更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至于项怀侬是凭什么说动一向“敌视”他的外公,可就是秘辛了。
“别闹了,项怀侬早死会了。”
“死会?我采访过那么多场企业界的大小宴会、婚丧喜庆,可没印象有一位贵妇叫‘项夫人’的。”
“你入行是这一两年的事,消息不太灵通也是可以理解的!”老鸟倚老卖老的说。“加上以前项怀侬也没什么采访价值,是他后来成气候了,我们杂志花了一番工夫,明察暗访,才查出来他公证结婚了,女方小他不少岁,虽然知道名字,不过后来我们被警告……”手一摊。“你知道的,那些高门大户呢,有些事知道不见得能说。”
“如果是娶了个小家碧玉的话,那也没啥话题性。”但若是换成现在,项怀侬娶个家境普通的女人,那可就是“麻雀变凤凰”的现实版了,其新闻性不可同日而语。
“重点不是家世背景,而是‘父子抢婚’!”抢着谁先结婚。
“咦?”
“他们父子俩一前一后结婚,儿子还比老爸早一个星期。”
“那倒有趣!”
“更有趣的是,老子娶的是儿子的前未婚妻,而项怀侬和她分手不到两个月就娶妻了。”
“这太劲爆了吧?”没报导出来真可惜。
“项怀侬娶了老婆之后,就脱离旭匠自立门户了。”老鸟神秘的笑笑。“真可惜呐,这些事随着项怀侬身份地位不同,只能私底下八卦过过瘾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啊!那项怀侬娶那个女的,只怕也只是娶来向他老爸和‘小妈’示威的喽?”
“八成是。”
“我懂了。”这记者一笑。“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项怀侬无论参加多重要的宴会,不是只身前往,就是只带秘书,搞不好,已经没有所谓的项夫人了。”
“这你又错了,项夫人还是存在,没死、没离婚,只是没人见过。”老鸟笃定地说。
“咦?这样啊……”开始发挥想象力。“她不会得了什么怪病见不得人吧?”
“唔……这个可能性极大,也许还是残疾。”
“或是得了什么不太名誉的病。”
“不会是项怀侬传给她的吧?”
“唔……很有可能,要不然男人一旦有钱就作怪,那种‘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怎么项怀侬没犯,还能守着她不离不弃……”
两个记者不聊今天宴会主角的八卦,反而“伤及无辜”。有个男人隔着巴洛克风的大柱,听着两人这番讨论。
男人有张十分俊美的脸蛋,不笑时气质偏冷,笑的时候天生王者般的霸气亦让人想保持距离,不过,只要是有钱有权且位于金字塔尖的人物,这样的人即使周遭形成辐射区,还是会有人不怕死的挨过来。
“哎呀,我还以为是我老眼昏花了哩,原来真是项家小子。”不怕死靠过来的人,正是年过八旬的企业大老张四丰。
张家和吴家算世交,他也是吴凤宽的好友。
“张老,您也来了。”这男人正是项怀侬。
“小子,今天……又是一个人来?”他人老了没事干,特别喜欢出席这些后生小辈的婚宴或寿宴什么的,反正只要不是白帖,他连小孩弥月宴也会到场凑热闹。
他常遇到项怀侬,但每一次,他身边总少了个“她”。
“张老在想念我的秘书吗?”
“嗤,别开玩笑了,俺家不缺门神。”和他打太极!也不想想他叫张四丰,比张三丰还多一丰哩!“我说……世侄啊,老婆娶回家就是要照顾自己,你这样长年把她放在美国也不是办法吧?”和他外公很熟,他的私事他当然也知道一些。
妻子旅居国外,这是他对外的说词。“她那种小家碧玉适应不了这种圈子。”他嘴里说的是“官方”答复,心里却是呕到最高点!
什么小家碧玉,那女人根本是诈骗集团的头子,而他就是被诈骗得最凄惨的苦主。
诈骗事件:婚姻一起。
诈骗金额得手时间:一个小时。
诈骗金额:一千万元整。
那女人在三年前和他办理公证结婚后就飞去美国,据说是她弟弟急欲换心,但谁知道是真是假总之,她这一去就杳无音讯,害得他在两年前要找人离婚还找不到人。
这不是摆明了诈骗是什么
她算是给他上了一堂震撼教育,让他知道长相越清纯甜美、人畜无害的类型,越有可能是手段高招的诈骗集团。
“咱们这圈子没这么高不可攀,你啊,也该为你外公多想想,吴家一脉单传,你舅舅又早逝,你外公想说你都娶老婆了,什么时候有个娃娃可以抱,结果哩?甭说含饴弄孙了,连孙子的娘到现下都还没见过。那天咱们下棋时他还叨念着,该不会你娶老婆这事是诓他的吧?”
“自然不是。”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签下结婚证书。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年你妻子没跟在身边,你却能洁身自好,这一点你外公是极满意的。”老友吴凤宽是个感情专一的男人,在他们那个年代,有成就的男人少有这么专情的,他就守着他家老婆子六十年,一生不生二心。也因为这样,他总看不惯时下一些混乱的男女关系。
他早逝的儿子就是个标准的多情种,女儿也是花蝴蝶一只,最后跟一个他看不上眼的臭小子跑了,没想到那男人在她死后三年不到就接手“准儿媳妇”……吴老他摇头了一、二十年,直至看到项怀侬成材,才又感叹又有些得意的说:“总算肖到些皮毛了!”
“只是他满意的部份,别人可有不同的见解。”张四丰又道。
“不同见解?”
“听说……你爱的是男人。”老人家笑得八卦。
项怀侬耸耸肩,“这个我也听过,还有人能指名道姓的说出谁是我的‘爱人同志’。”八卦听多就麻木了,他没太多心思去计较。
张四丰摇摇头笑道:“你啊,要真是个同志,你外公非上吊不可。”
“请转告他老人家,他外孙喜欢的是女人,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这就好、这就好……”接着他刻意压低声音,示意项小子俯低过人的身高,让他方便咬耳朵,“以下是我在今天会场上听来的,你就老实的回答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