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大概是这样,应该很有海伦的味道吧?”陆樱花拿了面镜子给班花,让她看自己的发型。
蓬松的微卷发上,从太阳穴处开始编的细小辫子藏进了绾成髻的发中,发髻的高度修饰了女孩头型,看起来高雅美丽,就像这次主题“木马屠城记”里,那名美丽无双的海伦王后。
“天哪!”班花瞪大眼睛。“小樱你是天才,我好漂亮!”
那愚蠢的对话让欧阳烈日翻白眼,嗤了一声,扛着东西离开。
高中女生嘛,生活重心除了学业之外,就是男生和爱漂亮,无聊死了。可理智上认定了女生们无聊,他眼睛却不时飘向陆樱花……从那天黄昏之后,欧阳烈日的视线便会下意识的搜寻她的身影,不知为何。
他看着陆樱花做完了班花的编发,开始为其他女同学做造型,各式各样的编发在她手中完成,简单的侍女编发到皇族贵气优雅的复杂编发样式,让同学们赞叹不已,围着她吱吱喳喳。
“剧本出来了,先发下去,我们来练习一下。”负责写英文剧本的翟以菡一副快死了的语气,捏着刚写好的剧本走来,分发给每个人。
大家都动了起来,负责制作戏服的同学先行挂了一大块布在某些角色身上,让他们套着布排演。
场中央只有演员、导演、场记,其他人退到最外围,包括负责发型和化妆的陆樱花。
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足有半张脸大的黑框眼镜不只遮住了她的五官,也掩饰了她眼中的光采,只见她目光灼灼的观察着排演话剧的同学们,将听进的台词默默背诵。
站在离班上同学有些距离的地方,欧阳烈日像匹孤独的狼,眼神冷得令人退避三舍,没有人对上他的眼,更没有人靠近他周围三公尺。
高中最是好玩的年纪,介于懂事和不懂事之间,有时看似成熟了,但大多时间都是幼稚的。
比如此刻,没被分配到演戏的男生们制作着道具,边做边玩,不只是彼此打闹,也会戏弄女同学,惹得尖叫怒骂声不断。
“你们很烦耶!走开啦!”女同学气到抓狂,追打男生。
这波戏弄风潮延烧到专注观看排演的陆樱花身上,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孩子走到她身边,奸笑着伸手用力扯了下她的辫子,同时在她耳边大叫一声“哇”后一溜烟跑走。
“啊——”头皮传来一阵剧痛,又被吓了一跳,陆樱花又惊又痛,眼泪直接掉下来。“好痛……”
“哈哈哈哈,哭了哭了!”恶作剧成功的男生哈哈大笑。
在一旁对词的翟以菡看见了大抓狂,立刻丢下剧本想去痛揍那些欺负陆樱花的臭男生。“你欠揍——”
樱花不爱引人注目,就算吃了亏也闷不吭声,那些臭男生就老爱欺负她。
只是还未上前教训,有人动作比她更快。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欧阳烈日突然上前扯住了那名男孩的头发,二话不说把人往前拖行。
“啊啊啊啊——”乐极生悲的男孩哭叫着,双手抚着被扯痛的头皮,不停求饶。“欧阳、欧阳,会痛——放开我!”
“你也知道会痛啊?欺负女生很好玩?”欧阳烈日音调也没怎么提高,就很有威严,见他也痛到哭了,便不再扯他头皮,反拖着他手臂,将人丢到另一头忙着做道具的上官青风面前。
“管好你的人。”
“青风、青风……”被欧阳烈日教训,少年立刻寻求支援,想要找回一点面子。
上官青风抬起头,和欧阳烈日眼睛对上,各自眯起了眼。
“怎么,教训你的人不行啊?”欧阳烈日挑眉,摆出“现在立刻打一架也可以”的模样。
下一秒,原本蹲在地上钉背景的上官青风立刻站起,踹了那刚才欺负女生的男孩一脚。
“少在那里哭哭啼啼,滚到一边去,欺负女生很厉害,却不敢替自己讨公道?丢脸!”他将人骂走,转头再度看向欧阳烈日。
两人深深凝视对方,彼此眼中都有着怒意,从小打到大的两人有着默契,知道他们之间还没完,只不过现在不是打架的好时机,现场道具太多,他们若开打,分属于两人的人马也会跟着打起来,恐怕会有不必要的损失。
“给我记着。”上官青风阴恻恻的道。
“怕你不成?”欧阳烈日冷哼一声。
两人同时转头,不再看对方一眼。
上官青风蹲下继续敲敲打打,欧阳烈日则脚步一旋,拎起丢在角落的书包,准备走人。
“小樱,还好吗?很痛吗?”翟以菡跪坐在地板上,担心的看着陆樱花,双手在她头皮上轻按,纾缓她的疼痛。
听见这声音,欧阳烈日的脚步像有自己的意识,他越过人群,弯腰拉起了陆樱花细瘦的手臂,又去书包堆拎了她的书包,将她带走。
陆樱花被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喂,欧阳烈日!你干么?”翟以菡像护着小鸡的老母鸡,挡在前头。
关你屁事——欧阳烈日很想这么回,可又想到她是陆樱花的好朋友……每天一起吃中餐,应该是好朋友吧?他实在不懂女生之间的友情,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女生,他虽不记得她的名字,却知道是班上脾气最差,最不能招惹的女同学,如果不给个交代,她会放过他吗?看样子不会。
“公车。”欧阳烈日勉为其难的给她两个字,也不多做解释,拉着陆樱花就走人。
第2章(2)
陆樱花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便被欧阳烈日拉走了,待她回神过来,人已经在前往公车站牌的路上,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脸色大变。
妈呀,天哪,地啊!欧阳烈日当着那么多人的眼前把她拉出来,她完蛋了。
“你、你做什么”瞪着眼前的少年,陆樱花觉得很头大。“干么拉我出来?”她停下不走了。
“搞不懂你。”欧阳烈日转身看着眼前的女孩,明明有胆子直视他的眼睛,质疑他的做法,在班上却不发表任何意见,小心的不跟人起冲突。
她若像那个翟什么的,或像现在一样,直接了当的表明自己的意思,她还会被欺负吗?
全班那么多女生,上官青风的跟班谁不去捉弄,偏偏选中她,不就是因为知道欺负她不会惹上麻烦。
“明明伶牙俐齿,可以保护得了自己,你却要装低调。”欧阳烈日也不知道自己干么要为她生气,碎碎念起来。
他一边念一边想到陆樱花刚刚痛到哭了出来,双手忍不住学着翟以菡的动作,在她头上按压,减轻她的疼痛。
“你不是挺会弄头发的,干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欧阳烈日看看她脸上那副黑框眼镜,觉得她很奇怪。“班上哪个女生近视会戴眼镜的?有些明明散光重得要命,还硬是要戴瞳孔放大片,再化妆、黏假睫毛,整个人妖里妖气的。”
而她偏要把自己打扮得像清朝女学生,俗得要命,好歹也让自己好看点吧?
“你……住手!”她被他搞得很头大。
许是没做过这种事情,欧阳烈日动作粗鲁不说,还把她梳整好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更一直碰到她的眼镜,她越闪避,他越是要凑过来。
“我的头发被你弄乱了!”火大,她每天早上梳头发容易吗?头发很长很难整理,男生懂不懂呀!
见她有些生气,眼镜歪歪斜斜的挂在鼻梁上,他顿时心痒痒,也不管会不会惹怒她,直接拔下了她挂在鼻梁上的眼镜。
“看吧,眼镜麻烦死了。”
陆樱花没有防备,视线瞬间变得一片模胡,她不由得大怒,“把眼镜还我!很奇怪耶你。”
这个大少爷是怎么回事?她招谁惹谁了呀。
看不清楚让陆樱花十分没有安全感,她伸出手,胡乱的往前抓抓抓,看着模胡的影子晃动,想要抢回欧阳烈日手上的眼镜。
但两人身高差超过一颗头,只要他把拿了眼镜的手伸长,她便构不着。
终于看清她的容貌,欧阳烈日瞪大了眼睛,见鬼似的瞪着陆樱花,神情完全是不敢相信。
他印象中的陆樱花瘦小不起眼,平凡到在群体中会忽略掉她的存在,没想到她眉目清秀,双眼皮自然深邃,巴掌大的鹅蛋脸,嘴唇粉嫩,凭良心说,是男生会喜欢的那一型。
她若像班上女生那样打扮,何只是班花,当校花也没有问题,而且肯定会被高三的学长们追着跑——想到这,欧阳烈日就不太爽,直接将眼镜戴回她鼻梁上。
“欧阳烈日!”眼前恢复清晰,陆樱花怒吼。
“近视这么深,算了,你还是别学人戴什么瞳孔放大片,你不是这块料——”
陆樱花连翻白眼都没有力气了,非常无力的看着眼前的小霸王。“都你的话。”
她伸手去扯他背在肩上的书包,要拿回自己的,欧阳烈日却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往前走。
“我也要搭公车,到了公车站再给你。”他走在前头,见她不跟上,回头催促,“还不走?再不去搭公车,下一班要再等一小时,你不怕来不及?”
学校这里的公车超难等的,得快点去公车站牌才行,陆樱花见抢不回书包,也不跟他争了,连忙跟上。
抵达距离学校有十分钟路程的公车站牌,除了他俩没有人在等待。
“为什么不好好表达自己的意见?你不是柔弱的女孩。”沉默不过两分钟,欧阳烈日开口。
陆樱花想,不给他答案的话,他肯定不会放过她,反正他也不是那种会到处乱说的家伙,思考了一下便说了。
“我妈妈在秦氏生技董事长家中帮佣,我跟我妈妈住在秦家,秦家待我们母女很好,可我妈付不起这里的学费,也没有能耐应付这里的任何一个学生——如果起了冲突的话。
“我不是以菡,有厉害的哥哥和疼她的爸妈,从小就受不得委屈,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不怕得罪人,我也不是上官青风,有上官集团和疼他的父母为后盾。”
说到此,陆樱花停顿,看了欧阳烈日一眼,两人同时都想到了那个放学后的黄昏。
陆樱花见他没有发火,清亮的声音继续说:“我也不是你,没人敢惹,如果我跟班上任何一个人吵架、打起来,学校就会通知家长,等我妈来了,她会被如何斥责不会教女儿?我妈为什么要来这里被人糟蹋?”
她说出了最现实、最直接的话语,她的低调不出头,全是为了保护妈妈。
“秦家待我们母女恩重如山,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收留我们,我更不能在开阳惹麻烦,令他们为难。”说完,陆樱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掩饰黯淡下来的目光。
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女生,不是没有梦想,不是不想打扮,不是不想对着那些无聊的臭男生们大吼离她远一点!
但她知道现实的残酷,了解自己的定位,决定选择一个安全、对她和妈妈都好的生活方式。
“我想过得简单一点,务实一些。”所以,你这位大少爷可以别来烦我了吗?
“简单?你连点梦想都没有?”
“梦想?那是什么,可以吃吗?”陆樱花用玩笑的口吻,说出自己的处境。
梦想在现实之前太遥远,也太容易破碎。
看着她冷然的小脸、黯淡眸光,欧阳烈日思及不久之前,在川堂巧遇时,她说,她“算是”没有爸爸。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算是是什么意思?
“你才几岁就这么悲观,难道跟你爸爸有关系?”没经过大脑的话就这么冲口而出。
闻言,陆樱花整个人散发出冷漠的氛围,她不是生气,而是一种深深的排拒,在两人之间划下了界线、筑起了高墙,不让他越雷池一步。
气温突然降到冰点,莫名的心慌涌上心头,欧阳烈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呃,我——”他想说些什么。
可陆樱花却不再多说一个字,连“你问太多了”五个字也不愿提,就当做没有看见他,待公车靠站,便迳自上了公车。
欧阳烈日脚像被黏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懊恼的看着公车驶离,却没有勇气追上去。
公车排出的黑烟喷了他一头一脸,久久,欧阳烈日得到了一个结论。
“我是白痴。”
第3章(1)
晚上八点,待把主人一家的晚餐整理收拾好,才是秦家帮佣们的晚餐时间。在员工宿舍的餐厅里,六人桌上有着陆樱花跟妈妈沈依婷两人,以及园丁赵哥,还有负责保全的随扈阿忠、阿立一共五人,男人们都是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一群人住在这里,工作、生活上互相照应。
一桌子饭菜,六菜一汤,都是陆樱花和母亲两人用员工宿舍里的厨房做出来的。
“阿立,就等你了,快来吃饭。”陆妈妈年约四十岁,身形纤细瘦弱,虽是中年妇女了仍非常漂亮,可以想见她年轻的时候有多美。
阿立穿着随扈的西装,耳上还别着未摘下的隐藏式对讲机,一举一动都十分俐落,显然训练有素,像是一把随时能出鞘的刀。
可他看见一桌子好肉好菜,立刻变成了摇尾巴的狗狗。
“有我爱吃的红烧蹄膀,沈姨我爱你!”他先过来搂了一下,再用力香了一下,惹得沈依婷咯咯笑。
“臭小孩,又吃我这中年妇女的老豆腐,别闹了,快去洗手坐下来吃饭!”她把这些三十上下的男人们都当成小孩般看待。
“小樱——”阿立在厨房流理台洗手时,看见在一旁添饭的陆樱花,朝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陆樱花把添得尖尖的饭碗递给了张大手臂,想要抱她的阿立。
“阿立哥,你的饭。”趁他伸手捧饭碗,她立刻溜了。
“小樱,你回来还没有给我抱抱——”阿立放下饭碗,追起陆樱花。
“你好烦,三十岁了,不要对高中女生出手,这是犯罪!”她绕着桌子跑给阿立追。
“怎么这样讲话?你几年前还拉着我的手,要我陪你玩拼图的。”阿立绕着餐桌跟她玩躲猫猫,立志要抱到她。
“那时候我才十岁——你这变态,想对十岁小女孩做什么!”陆樱花哇哇大叫,慌张的跑着,不想被阿立缠上。
已经坐下开吃的两名年轻人根本不理会阿立的恶趣味,针对沈依婷今天特别卤的蹄膀,一夹就是好几块,盘子里满满的肉很快就少了一大半。
“慢着,蹄膀是我的,你们筷下留肉!”阿立发现了自己心爱的肉要被嗑光了,立即加入抢食的行列,也不跟陆樱花闹着玩了。
陆樱花松了口气,捧着饭碗,到妈妈身边的位子坐下,小心防备,就怕三个大哥哥等一下又扑上来玩弄她,每天吃饭都要这样谍对谍,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