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有多巧,他的车刚好在外面抛错,那天下着大雨,所以他跑进来请我们帮忙,”宁佑楷赶紧接着说明,“结果我们让他进来躲雨时,发现他手上有胎记!”
“就是他啊!一定就是他!”赖馨方握紧女儿的双臂,拚命的摇着她,“可以破除你诅咒的男人出现了!”
“等、等等……”她觉得脑子好乱,“你们都等一下!”
她吼了出声,总算让嗡嗡叫的餐厅暂时安静下来。
宁靖轻轻推开激动的母亲向后退了两步,先扶起倒下的椅子,再逼自己冷静沉着的思考一番。
“然后呢?”爸妈一定已经安排后头的事了。
“然后?只要你们结了婚,诅咒就破除了啊!”傻孩子,在说什么呢?
“结婚是这么容易的事吗?那至少也要两情相悦,我喜欢他……重点是他得喜欢我!”宁靖心绪纷乱,她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啊!
“哎呀,破除诅咒没有提到真心相爱这四个字啊!只说结婚而已!”赖馨方比出了两根食指,“你跟他,两个人只要结婚就好了!”
“我不相信有这么简单。”宁靖深吸了一口气,“对方是谁?他看过我了吗?”
“立刻看!马上看!”宁佑楷突然语出惊人,“去请尤先生下楼。”
什么?!宁靖讶异的看着佣人领命而去,那个“注定”中的男人就在她家?事情发展得会不会太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妈!这太夸张了,至少让我先思考一下。”她气急败坏的拉住母亲。
“思考?我们都思考二十几年了!”赖馨方捧住她的验,“小宁,你难道不想把这可怕的胎记消掉吗?”
“我……”想,她想!
她想了多少年了,还想着如果她没有这块胎记,说不定卓晟轩就会愿意在吻她之后说他喜欢她了!
远处,传来咚咚的下楼足音。
宁靖倒抽一口气,爸妈绝对没有跟对方说过她长什么样子,一定没有!说不定那个男人只是被爸妈邀来做客而已,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无辜的……
男人从餐厅的转角处走来,那是一个五官俊朗,风度翩翩且气质良好,看起来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子。
尤冠颖明显表现出讶异神色,就站在回廊下盯着她。
宁靖屏气凝神,转过身去,正式面对着他,并不畏缩更不打算遮掩,反倒勾起一抹淡雅的笑容,像是面对一个厂商一般。
“您好,我是宁靖。”她优雅的走上前,主动伸出右手。
尤冠颖毫不避讳的望着她黑色的右半边脸,却跟着扬起爽朗的笑容,也伸出了手。
“嗨,我是尤冠颖。”他忽然将她的手反握,执起在手背上轻吻,“看来我终于遇上了被诅咒的公主了。”
咦?宁靖呆怔着,这男人知道她吗?
“冠颖已经看过你的照片了,他一开始就不觉得害怕,而且直说这诅咒对你不公平!”赖馨方眉开眼笑的走了过来,“我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他说了一遍。”
宁靖无法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他真的对她的胎记毫不介意吗?如此的泰然与从容,真的让她觉得很温暖。
“我爸妈说的你不要太当真,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诅咒、传说这种事都是无稽之谈!”宁靖打算继续试探,“他们如果有跟你提到结婚这种荒唐的事情呢……”
“我答应了。”尤冠颖流畅的接口,“如果这样能拯救一个美丽的女人,我很乐意。”
什么?她脑袋一片空白,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啊!他因为车子抛锚跑进一户人家求救,对方突然巴着他说他是破除诅咒的王子,只要娶他们家女儿,女孩子就能恢复美貌……
天哪!这种事情谁会信!而他偏偏答应了?
“其实我原本在犹豫的,但是看到你之后我就更加确认我的决心。”尤冠颖站到她面前,绅士般的冲着她微笑,“你比照片上还要耀眼,是个极度吸引人的女人!”
“你眼睛瞎了吗?”宁靖后退一步,她厌恶虚假的谎话,“这么大片胎记看不见?”
“我不打算看见。”尤冠颖对她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有没有那片胎记,都不会影响你个人的性格对吧,宁靖小姐?”
宁靖粉拳紧握,这个男人……对她的胎记视若无睹?而且在他眼里看见的……是她的个性吗?
“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试着了解彼此。”他温柔地微笑着,“我愿意娶你,也希望你能敞开心胸接受我。”
宁靖想起香港的许愿池。
她祈祷能找到命中注定的王子,希望那个手臂上有胎记的男人能出现,能试着爱她,能够与她共结连理,可以还她正常的人生。
当卓晟轩吻上她时,她曾暗暗当做那是许愿池给她的红利,因为她许的愿并不会成真。
但是,那个男人现在站在她面前了。
高大俊朗,比卓晟轩还年轻的身材体魄,不比他差的容貌,还有这气质风度,感觉与她是门当户对的出身。
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娶她。
第7章(1)
今天的宁靖很奇怪。
不只是特助、游薇,连楼下那群员工都这么觉得。
因为她根本魂不守舍,一出电梯就绊到,走上楼梯还打滑,在茶水间时又弄破一个杯子,然后不停的出错;现在坐在位子上,听不见电话声也听不到游薇在叫她,只是呆呆的望着桌面。
然后每隔一分钟,就会叹口气。
如果这算是异象,那异象从上星期香港的度假就开始了!游薇刻意拉着特助们远离他们,好让这两个明明有什么的人能擦出一点火花,结果火花没擦到,反而擦出一堆尴尬。
生疏、尊重,天晓得连那种轻松式的玩笑都没了。
接着宁靖还直接请特休到上周结束,今天才星期一,就一脸愁云惨雾的模样,完全符合所谓的黑色星期一。
“好吧!”她重重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猛然站起身。
游薇坐在她对面看着,只见宁靖绞着双手,咬紧牙关,接着就昂然的朝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今天的卓晟轩也很奇怪,心里头有股怪异的感觉蠢蠢欲动,让他觉得有些烦躁、有些不安,还有疑惑。
平时他是一分钟都不浪费,现在却完全无法专心,投资、公事,甚至是手边的大案子,他连分析局势都静不下心。
然后每间隔一分钟,就会叹口气。
他知道关键卡在宁靖身上,那个明明……就应该只是秘书的女人。
为什么会吻上她?他到现在还忘不了在水池边发生的一切,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她许愿,用那种既期待又带着欣喜的态度谈论者另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就觉得……
为什么不是他?那股闷气他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根本无法释怀。
好像唯有吻上她,才能够让他舒坦些似的……所以他如此莽撞,丧失了绅士风范,甚至也没问过宁靖……哎,总之他极端无礼的吻了她!
最糟的是谁也没有多做解释,宁靖不需要讲些什么,啊他咧?他总该讲些话来……道歉也不对,说一时冲动是借口,但是他想不透这其中的理由!
天哪!女友无数的他,竟然会如此辞穷!
“老板。”
卓晟轩一惊,怎么才想着,她就进来了。
宁靖直直走到他面前,神色紧绷,依然无法直视着卓晟轩,所以她选择望着他桌上的笔筒瞧。
“嗯?”他僵硬的开口,曾几何时,他看着宁靖竟会觉得口干舌燥。
她手上什么东西都没带、不见公文、没有卷宗,甚至连不离身的行事历本都没拿……所以不是公事,她是要谈香港发生的事吗?
这种事,怎么能由她开口?卓晟轩蹙起眉头,可是他尚未厘清自己的感觉啊!
“我……”他出了声,却来不及说完。
“我要辞职。”宁靖稳稳当当的,却说了四个骇人的字眼。
“喔,你……”卓晟轩旋即一怔,“你说什么?”
“我要辞职。”她温声的再重说一次,“我知道很突然,可是我必须尽快离职,请您赶紧找新的秘书。”
“为什么?”卓晟轩极度惊讶,赶忙离开位子,直直走向宁靖,“是因为……在香港的事吗?”
见到他走向前,宁靖下意识的向后退,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是想避开他。
“不是!请您不要想太多。”宁靖说这些话时,却是低着头,“那时我们喝了点酒,气氛使然……并不代表什么。”
不代表什么?卓晟轩拢了拢眉,这真是个好解释。
但心中这种高升的不悦所为何来?
“那是为什么?”他的口吻掩不去情绪,带了极度的不耐烦。
宁靖喉头一紧,心跳几乎瞬间为此停凝,“我要结婚了。”
卓晟轩望着她?那么一秒钟……不,是好几秒,他以为他听错了,或那只是一句玩笑话。
宁靖刚刚说,她要结婚了?
在这一秒之前,别说提到结婚了,光是提到恋爱,宁靖就会用一种不置可否的神情耸肩,告诉大家她这辈子连恋爱都不可能,说什么结婚。
可是现在她站在他面前,突然说了这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你要……结婚了?”他觉得这几个字不可思议到他差点说不出话来。
“嗯。”宁靖迅速瞥了他一眼,“那个男人……出现了。”
“那个男人?”卓晟轩紧蹙的眉瞬间开展,“啊!手臂上有蝶形胎记的——那个人出现了?”
宁靖点了点头,其实心里正澎湃汹涌。
对于尤冠颖,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他长得不错、看上去舒服,对她目前为止称不上好与坏,毕竟他们只是初识阶段,但是他却愿意娶她,不管未来如何,他可以接受这样的婚姻。
她当然知道爸妈给的嫁妆有多优渥,优渥到任何男人都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娶她,而且爸妈还立下条件,在胎记消失前不能离婚,而如果婚后一年胎记仍未消失,对方若要离婚,只能拿走嫁妆的一半。
这比商业婚姻还要糟,因为宁家没有什么获利,大家只能祈求传说为真,她的胎记会因此而消失。
无论如何,尤冠颖点了头,他是注定的男人,她是等待拯救的女人,她更不想带着胎记过一生,即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想试!
她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或许……卓晟轩可以给她一个。
“他刚好手臂上有个胎记?”卓晟轩仍旧无法置信。
“嗯,他的车子刚好在我家附近抛锚,跑来求救,爸妈瞧见他手上正巧有蝶形胎记……他们跟他说了诅咒的事,而对方愿意娶我。”宁靖紧咬着唇,刻意扬起笑容,“看,我在许愿池许的愿瞬间就成真了!”
许愿池……提起那池子,卓晟轩下意识又瞥向她开阖的红唇。
“是吗?这么巧。”他胸前压下一块大石,闷得他不自在,“对方这么良善,愿意娶不熟悉的你?”
“我出嫁的嫁妆为数可观,很少有男人不接受,”宁靖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我跟你说,他长得很帅,跟我同年,而且第一次看见我时还没有吓到喔!跟我理想中的男人不谋而合。”
“我当初看见你时也没有被吓到。”卓晟轩气闷的回上一句。
是啊,她记得。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是从地狱被拉到天堂的过程,她胡里胡涂的跑到男厕去哭泣、抱怨,结果在厕所里面试,原本遮掩妥当的围巾被人粗暴的拉扯,不但被看到真面目,还狼狈的倒在对方怀中。
那时他的眼神带着讶异,但是没有厌恶、没有恶心,只是一种惊奇。
接着他开口要她去上班,那是她最高兴的一天……不,现在是第二高兴的那天。
在香港的吻,才是她最高兴的一天。
“可惜你手臂上没胎记,就算带着十卡车的玻璃鞋来,我也不会嫁给你啊!”宁靖虽然心痛如绞,却只能强颜欢笑。
她记得他说过的那个玩笑,卓晟轩望着她,他上星期才说没人要娶她,他就带着玻璃鞋把她娶回家……七天不到,她要嫁人了。
“所以你的婚姻是建立在……手上有无胎记,而不是爱情?”卓晟轩语重心长的挤出一抹笑,“我不是在教你什么,只是或许应该先交往一下,或是……”
“没有人想带着这个胎记过一生!”宁靖痛苦地冲口而出,“我没有选择幸福的权利啊,今天就算对方五、六十岁,只要他愿意娶,我都会嫁!”
如果没有这个胎记,说不定你就会真的喜欢我!
宁靖的内心在呐喊着,哭出了血泪!
她清楚的知道在香港那个吻,如果她的右脸没有戴着美艳的面具,谁都吻不下去!再多的酒精、再多的啤酒、再浪漫的气氛,都无法抵挡现实的丑恶!
她,其实比谁都恨死这个胎记了!
“是……是啊。”卓晟轩顿了一下,他觉得时间彷佛慢了下来。
消瘦高挑的宁靖站在他面前,他想到的是在香港时她穿的小可爱和蓬裙,看起来多么活泼、多么俏皮!
她这几天请假,他反复看着照片,戴着面真的她活跃而迷人,那眼神散发着光彩,那笑容灿烂每每让他看得出神。
“对不起……我刚刚太大声了些。”宁靖侧过身子,双手交握环着双臂,“我只是……可能连我也一时没办法适应这样的事情。”
“没关系,我也有错,我应该要了解你的心情。”卓晟轩口是心非说着。
“我知道,老板是关心我嘛!”宁靖扬起笑容,“你放心好了,那个男人目前为止分数很高啊,说不定我会爱上他,搞不好我胎记消失之后会变成大美人,他也会爱上我呢!”
“你本来就是个美人。”卓晟轩凝着她,“我不是在嘲讽你,但是在我眼里,你比我那些交往过的女人都还要美丽。”
宁靖说不出话来了,她再差一点点就会哭出来,再差一点就可能失控的扑向他怀里,大声告白。
但是她不行。
因为她不是灰姑娘,他也不是王子。
“如果……”她抿了抿唇,“如果真的忙不过来的话,或许我可以继续上班……”
留下她,开口留下她!
宁靖在心里呐喊着,只要他开口,她就回去告诉爸妈,婚事暂缓,或许给她一点时间,等她可以接受尤冠颖、或是等她忘掉卓晟轩、爱上他之后再结婚。
或是……带着胎记一辈子都无所谓,只要一直在卓晟轩身边!
“不必了!我会尽快征选新人。”卓晟轩转过身去,利落冷然的走回位子,“你好不容易找到终生幸福,我怎么可能再让你继续上班?而且,你的家境也不需要你出来工作的。”
宁靖看着坐回位子的卓晟轩,她觉得心好像被人撕裂了。
她为什么要抱持愚蠢的期待?自己明明说那个吻跟那种感觉只是一时的错误,但是她还是希望卓晟轩能跟她有一样的感觉,希望……他会舍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