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夸奖哦……”钱皑额角挂着黑线,但还是义气的陪肥鱼喝了下去。
“我再跟你说,这些人啊,要走就走吧,迟早要走的,还不如早走了的干净!”
“嗯嗯。早走了好,早走了好。”
“对吧对吧?这世上谁离不了谁啊,这生下来的时候还不是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还真以为少了个人,就寻死觅活过不下去了?!”
“没错没错,本来就是陌生人嘛。”
“别以为我真没了她就过不下去,看着吧,以后我绝对混得让她认不出来。跟我谈什么钱不钱的,真以为就她天生高贵?切,还不都一样的人。还是那句话——谁离不了谁啊!”
“就是就是,谁离不了谁啊!”
肥鱼说得起劲,钱钱听得投入,一碰杯、一昂头,就是一杯穿肠毒药下肚。
Anne看得有些发怵,拉拉老板娘衣角:“他们俩这是干嘛啦?”
老板娘看着就笑了,“没事,男人么,动不动就要发发癜,少抽了鞭子不舒坦闹的。让他们去,明天就没事了。”
Anne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回头越是琢磨老板娘的话,越是觉得意味无穷,于是乎。她也跟着提升了一个境界。
那天晚上Alex结束后给拖人出去聚餐。他不是不能推,而是不想推,尤其这段日子他有意和新认识的人多接触,交些朋友来分散注意力。不管有用没用,反正麻痹自己才是关键。
等散了伙,一看已经快三点了,钱皑这家伙应该自己先回去了吧。想了想,最后还是绕道去了Scarlet。
结果刚进门,就见Anne大呼小叫的跳了起来。
“哎哟,你终于来啦!我还正着急你要是不过来就麻烦了。”
“啊?”视线下移,就看见钱皑那死小子倒在沙发上,脸红得像块烙铁。“醉了?”
“是啊,他和肥鱼两个,狐狸负责肥鱼,你来了正好,快把这家伙带回去吧。”Anne一见能脱手,赶紧跳将起来急着要走人。
Alex没奈何,上前把钱皑拍拍醒,抬起他一个胳膊架自己脖子上,掺着人出了店,让Anne好锁门。
“喂,你能不能走啊?”
“能……”一个踉跄,左脚绊到右脚差点栽地上。
一看这样子,Alex没办法了,拖着人挪到路边伸手拦下了辆的士。
就在他努力把钱皑往车厢里塞的当口,这小子居然睁开了眼,嚷着:“我不要打的!走回去!走回去!”一边挥着手脚要下车。好不容易在Alex保证了一连串自己付车资后,才安静了下来。
“嘿嘿,嘿嘿……真……快!一下子就到家了!”钱皑下了车,揪着Alex的袖子比划着。
一把拎起人,Alex应合着:“对、对,是很快啦。”
等把人弄进门,他已经是一身汗淋淋。六月的夜里,稍微运动下就热得不行。
“到家了,床上去睡吧。”Alex刚让钱皑坐在了床上,低头帮他解鞋带,钱皑已经如一滩软泥似的倒在了床上。
“到家了……到家了……”钱皑嘴中念念有词,突然 “呜呜”的哭了起来。
Alex吓了一大跳,“怎么了?”伸手想要去拉开他盖在面上的手,结果被这家伙没轻重的一个反抽,打在他手上生生的疼。
刚想发火,钱皑先开了口:“你是不是要走了?你滚吧!你滚吧!”
“你给我发什么疯啊!”不耐烦的训斥到,这死小子的酒品未免太差了吧,又打人又骂人的。哪怕像有些人脱光了蹦桌上跳舞,也比他这好些吧。
钱皑像突然长了骨头似的,一个挺身坐起,揪着Alex的领子大吼了起来:“你以为你谁啊!你要走就走吧!谁也没留你!”
“我没说要走啊。”明知和醉汉讲道理,就像教猪爬树一般无益,Alex还是为自己辩护起来。
“你还说没有!”钱皑原本就红红的脸,愤怒的一吼更加鲜艳了几分。“你不是明天就要搬出去了嘛!”
Alex恍然大悟,原来他指的这个,“明天只是去签合同,又不是马上就搬的,还要再过两三天……”
“还不都一样!走就走吧,别以为我会留你!要走就走吧,迟早要走的,还不如早走了的干净!”说着说着,他将肥鱼那套话翻出来说了一遍,“别以为我没你就过不下去,你还不是我捡来的,走了我还安静点,省得心烦,这世上谁离不了谁啊!?”
Alex安静的听着,任由他揪着自己衣襟的叫骂,目光深沉的注视着,不想错过眼前这人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表情。
“钱皑,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走?”低低的开口,不带任何感情……抑或是压抑得太深了。
钱皑听了这话,恼怒的推开他:“谁说的……唔……”
双腕被禁锢住,拉回,不容逃离——未尽的话语尽数吞噬在唇舌间。
一个吻,真正的吻,绵长激烈……酒香随着唾液滋润着彼此。
方才还叫骂不休的钱皑,愣愣的任自己被吻着,然后主动勾上了他的舌,翻滚纠缠了起来。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想这么做,胸口涌起的渴望催促着他去索取更多、更多……
在稍稍分开的瞬间,Alex气喘吁吁的盯着同样呼吸急促狼狈的钱皑。
“我不走,一直和你在一起。”
“好。”
又一次急切的啃吻住对方,双手急切的摸索着彼此的身体,一点一点的灼热起来,被点燃的火苗焚毁所有的理智与道德……
身体厮磨着,赤裎相对的那刻,平素虚伪的假面具,全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在一起,对吗?
——永远永远在一起。
已经渴望了太长时间。
已经忘记自由的滋味是什么。
已经不相信会有淡忘的一天了。
知道这样很无耻,利用酒醉的机会潜进你的心,但是,我真的真的已经无法再高尚的让自己保持远离你。在想逃跑的前一秒,还是被欲望之蛇诱惑着食下禁果。
原谅我,拉你一起堕入这无底深渊。
狠狠的咬下去,咬住这年轻结实的身躯,舔过那一道道化淡的伤痕,仿佛膜拜般爱抚过全身。
“对不起,会有点疼,要么给你咬我吧。”
于是他毫不犹豫咬了下去,在自己未感觉到疼痛之前,让对方先呼痛出声。
“你咬太狠了吧。”
“是你叫我咬的。”
在真的被疼痛贯穿的那瞬间,钱皑的酒醒了大半,大叫了起来:“他妈的太疼了!我要重新咬回来!”
***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钱皑二话不说,从枕头底下翻出通讯录,勾出一排号码,附上电话卡一张,把Alex踹下床出门去帮他打电话请假。
Alex本着自己犯的错误就要负责到底的精神,圆满完成了钱皑交代的任务,顺便把签租房合同的事也回绝了。神清气爽的回到家,正好看到有趣的一幕。
他出门后,钱皑想要穿好裤子起床,但一抬腿就扯到伤处痛得脸都歪了。他滚到左面、又滚到右面,终于找出了一个好办法——先翻一圈趴在床上,然后慢慢拱起身,这样无论腰部还是伤处都不受力;保持这个姿态,再想办法穿上裤子,最后下地。
可惜进行到一半时,恰逢Alex推门进屋,正好目睹他歪着嘴扭着床单过不去,立刻失笑出声。被这么一惊吓,钱皑前功尽弃。
怒怒的瞪着那家伙吼到:“还不过来帮我一把!”
Alex赶紧识相的憋住笑,严肃的过去扶起人,帮忙整理好了衣服,然后慢慢的坐起——
“嘶——”面部一阵抽搐。
“这么疼?”看着他痛苦的样子,Alex不由心疼起来。
钱皑不领情,又是大吼:“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Alex害羞的挠挠头,“你再急也等先养好了身体,这不迟早的事么,又不只在今朝。”
……钱皑一阵发昏,闷闷的答不上话。
“你真的要赖在这里了?”钱皑埋头吃着饭,突然丢出来这么一句,连气都没喘继续扒着饭。
Alex抬头看了半天,确认这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刚才的话只可能出自钱皑之口。
“嗯啊,赖在这里了,死也不走了。你赶也赶不掉。”玩笑的口气中,是温柔的坚决。
钱皑停下筷子,抿唇笑了下,又敛去了笑容,“你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真的明白?”
耐心的叹口气,Alex锁着他的目光,“我知道自己很笨,经常给你添麻烦,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家伙。那时你说得很对,要是没遇上你,我大概早饿死街头了。你收留我,帮助我,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对你说过一声‘谢谢’。其实在我心里,早就不止感激这么简单,我喜欢你,喜欢得满脑子都是你,喜欢得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以前是不是喜欢过别的人,但我能感觉到,肯定从没这么深刻的喜欢过一个人。我想留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但我知道,我没有这么说的资格,现在的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可是即便如此,即便会拖累到你,我还是想留在你的身边。”忽的笑了下,“很无耻是吧,不过还是请你考虑我的申请,准许我赖在这里。”
“你很狡猾。”钱皑说的是肯定句,“把选择权扔给我,怕我日后反悔,是不是?”
Alex只是看着他,笑吟吟的等待答案——那让彼此幸福的答案。
钱皑伸过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下:“恭喜你,可以继续在这里混吃骗喝白住。”
下一秒,Alex勾过他的颈,一个下压式的法式深吻,任凭钱皑唔唔乱叫手忙脚乱怕洒了饭盒,将这个定情之吻进行到底。
当落难的王子在外流浪时,他会遇到心地善良的公主或者是勇敢的灰姑娘,两人相爱了。得到帮助的王子,经过一番波折回到自己的王国,成为国王。然后曾经的王子会娶那位公主或者灰姑娘为妻,在他的国度里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生儿育女繁衍子孙,将美丽的故事化为永远的传说。
但如果落魄王子遇到的,是一个满脑子赚钱、打工、态度恶劣、不爱干净的臭小子时,又会是怎样的故事?
如今,这同样闪着玫瑰色的故事,正在被创造中。
第七章
结果,Alex还是搬出了钱皑那间小破屋子。
新找的房子不再是平房了,是老式的工房,以前俗称“小户”的那种,一室一厅。那个所谓的客厅,还兼作为饭厅、厨房。有个带淋浴的独立卫生间,还有个灶台放置在公共通道上,家家户户烧菜作饭都得跑到走廊。这房子小虽小,但五脏俱全。
就在六月中旬快结束的时候,他搬进了这个新家。当然,一同搬进这地方的,还有钱皑。
你是不是要问原来那地方,这两人不是住好好的,怎么又要搬了?
话说,钱皑那破屋子只够摆张小床,Alex刚来时天气冷,两人是挤过段时间一张床还挺暖和的,再后来Alex自觉打地铺去了。结果数日前,这两家伙酒后乱性发生了不正当关系,事后还不思悔改一错再错,错到现在也不知该算谁头上了。
偏偏现在这天气,两个大男人裹一张小床上,这再怎么浓情蜜意也给半夜热得受不了竖起来打扇。钱皑比较直接,一脚踹Alex打地铺去了事,但这又间接伤害了Alex纯洁脆弱的心灵。此为两难之困境也。
还有一个原因,促使钱皑下定了搬家的决心,那就是洗澡。一到了夏天,他就不去澡堂,每天跑学校男生宿舍楼的冲凉间冲一把,晚上到家热得厉害就擦把身挨过去。他是没问题,但对于Alex就有问题了。大少爷原来虽说算不上洁癖,但起码挺爱干净的,到了夏天就实在有些难忍了。Alex要么跑乐队朋友家借浴室,要么就干脆上澡堂。钱皑心疼那些澡票钱都够灌个游泳池了。
最后横比较竖考虑,再加Alex在耳边吹两口风,钱皑一咬牙决定——搬吧!
临近考试月,他除了酒吧的工,其他都请辞了在啃书冲刺,因此收入蒙受沉重打击。反而是Alex那边发展顺利,除了晚上的PUB驻唱,其他时间段还找到了在西餐厅个人弹唱的工,经济上宽松了不少。
搬进新居后的第三天,那天是星期二钱皑晚上休息。
Alex半夜下班回到家,就见钱皑一身短打背心盘腿坐在床上,身边扔了一叠背到一半的参考卷子,专心拿着计算器捏着张纸在那猛按。
“回来啦!”头也不回的继续按按按,间或提笔在纸上记录些什么。
Alex边应着声,好奇的凑过去,从背后环抱上钱皑的腰,将头磕在他肩上看着那张纸。
“澡票……3月7次、4月6次、5月3次……喂喂,你在算什么啊?”
钱皑挥挥手上的纸道:“还不是在帮你算帐。”
“哈?”
“我在算从我仗义出手救下你开始,直到现在你总共欠了我多少钱,还有利息该怎么个算法……啊,好复杂,算几遍都算错!”钱皑一副很正常的口吻在那说着,听得Alex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你算这个打算做什么?”有种凉飕飕的感觉飘过,Alex觉得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钱皑倏的回头瞪了一眼,怀疑戒备的口吻道:“你不会是打算赖帐吧?”
Alex暗中抽了抽,松开手臂正色回答:“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现在的关系……”
“有什么可是的,欠帐就是欠帐,别忘了你手印都盖过了,那可不是我逼你的。啊!难道说你以为上过床,前债就一笔勾销了?”钱皑嫌恶的皱皱眉头,上下打量他:“你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我还要付渡夜资。”用手背拍打了两下Alex的胸膛,教训道:“大哥,你不是出来卖的。”
……半晌,Alex一口气才悠悠回转过来,气得跳起来掐住钱皑脖子猛摇。
钱皑作两眼翻白状,一手颤巍巍直指苍天,边咳边配音道:“谋杀亲夫啦……”
谋杀未遂案过后,在温书假中的钱皑没有早起的压力,继续彻夜工作。凌晨三点半时,他终于拿出了张列满数字的明细表,并请Alex核对过后照单还款。给他搅得头昏脑胀的Alex看也懒得看了,立马提笔画押。
“你现在可以选择三种还款方式,一次性还清,或者是三个月、或半年分期付款,当然相应的利息会有所不同。具体的来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