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曲同心突然胀红了脸,气愤地三两下就将信给撕个粉碎,这让大夥都傻了眼了,只见曲同心喘息著开口怒吼道
“他……他居然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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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休了她!理由竟是她犯了七出里的“口多言”!他竟然嫌她话太多!他有没有搞错?!就算要休,也是她休夫,哪里轮得到他来休她!名义上可是他嫁给她耶,他哪有资格休了她?
随同休书附上的一张地契,正是连震永当时所说的那块在苏州城外、依山傍水、最适合建造染坊的那块地。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送上一张地契,就可以将她打发掉吗?她曲家要买块地还怕会买不起吗!
“可恶!可恶!”曲同心愈想愈气,撕完手中的休书俊,转身伸手便想抢下曲老爷子手里的地契。
“到底怎么回事?”曲昭娣最为冷静,一看情况不对,抢在曲同心之前,将地契拿到了手中。曲同心抢不到地契,心里又苦又委屈,曲昭娣一开口,曲同心终於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他居然休了我……”曲同心哽咽著说完,接著便“哇”地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曲老爷子这下恨本不知如何是好,白珂与白攻也吓得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只有曲昭娣走向了曲同心,一把将曲同心揽进了怀里。
“别哭了,别哭了,这大夥刚刚就听见了,咱们想知道的是,他为何休了你?”曲昭娣一边拍抚著曲同心的背,一边温柔地开口道:“若他真是负了你,那咱们也不会饶过他。”
“他……‘他说……”曲同心哭著哭著,还打起嗝来。“他说我口多言……”才一说完,曲同心又是“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曲昭娣蹙起了柳眉,抬头望了曲老爷子後说道:“这里定不对劲。”
口多言?这绝对不是连震永休妻的真正理由。曲同心或许天真了些,有时说话做事不经大脑,但口多言?不.这绝对不是他真正休妻的原因。
曲老爷子这时才终於回复了过来,他低头细思了会儿.然才接上曲昭娣的视线道:“的确是不对劲。”
曲昭娣望著曲老爷子,等著曲老爷子会有什么反应。
曲老爷子面容一整,只见他一甩袖道:“我想,我该派人去苏州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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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派出去了,但一时半刻当然不可能会马上有消息传回来。这段等待的期间,曲府上下并没有闲著,搬迁染坊的计昼正在进行。不管连震永的理由是什么,等到了苏州,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等待是折磨人的,为了让曲同心能保持忙碌,曲老爷子将染坊搬迁的事宜全交给了女儿去处理;一开始当然是困难重重.曲同心难以放下连震永抛弃她的伤痛,不时的以泪洗面,不吃不喝,更不用说是处理染坊的事务了。
但这样的低迷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众人不断安抚下,曲同心自卑伤感的状况很快便被愤怒给取代,而愤怒则是最强大的动力。
两个月过去了,当染坊搬迁的事宜到了最後阶段,曲同心的悲愤情绪也达到了最高点,时时都有爆发的可能,但当消息从苏州传回来的这天,一切都不同了。
“你说……”曲同心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眼。“你说相公他、不………这不是真的……”
“是的,小姐。”被派往苏州打探消息的曲府家丁曲墨摇著头说道:“听说姑爷是被抬著回到连府的,整个人几乎体无完肤,不仅半张脸毁了,还瞎了只眼,整只左臂还差点废了。若非吕公子,姑爷这条命恐怕就没了。”
曲同心再怎么样也想不到情况居然是这样让人难以接受!她已经气连震永整整两个月了,早就决定见到连震永一定要给他好看。怎么可以!结果怎么能够是这样?!
“为何这么久才查出来?为何现在才说啊!”曲同心急得哭了起来,她冲向曲墨,控制不住地又哭又骂。
曲老爷子与曲昭娣心里也是震惊不已,见曲同心情绪如此激动,也只能赶忙上前将曲同心劝拉了同来。
“同心啊,你别心急,让曲墨把话说完啊。”曲昭娣边拉著曲同心坐下,边指示曲墨继续说下去。
曲墨还算镇定,并未让曲同心的举动给吓著,略微停顿後,接著才道:“小的一到苏州便四处打探连府及姑爷的情况,一开始只知连府大少爷独自领著阮、南两位家仆同府,而姑爷及吕公子则并来回府。当时听说连府内已传出姑爷休妻的消息,但原因连府内家丁都不明所以。直到日前,吕公子带著姑爷回到苏州,小的才从常进出连府的菜贩处得知姑爷的状况。原来姑爷受伤後,吕公子独自带著姑爷上山,求助於姑爷的师父,才得以保住性命;但姑爷的左臂因被燃烧的粱柱击中,几乎算是废了,而左脸灼伤毁容,左眼则不可能复明了。”
曲老爷子听完曲墨的叙述,整个人消了气般地往椅背上一靠,说不出话来,只能长叹出声。
曲昭娣则是一边强忍著泪,一边又得安慰曲同心道:“看来震永并非自愿休妻,他定是认为自己已成了废人,不能给你幸福了,才会瞒著大夥,做下休妻这个决定。”
曲同心静静地留著泪,她耳里听著,表面看似平静,心里却苦涩伤痛不已。
她好心疼啊!为何这样的伤痛,连震永要独自承受?他为何不愿告诉她实情?难道他真的认为她曲同心会在意他的外表吗?
“我现在就要到苏州去!”曲同心突然站起身,眼神异常地坚决。“我不会让相公用这样的理由休了我,我不会在他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他,我不接受!”
曲同心的坚持,激活了众人的信心。
“没错,我的好女儿。”曲老爷子也站了起身。“再怎么说,他的伤也是因为救你。况且,冲著他对你的心,这样的好女婿,再也没得找了,要怎么做,阿爹支持你!”
曲老爷子难得的豪气顿时成动了一屋乎的人。曲同心含著泪,奔入曲老爷子怀里哭道:“阿爹,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呢。”曲老爷子红了眼眶,轻轻拍抚著女儿的背。
“那咱们得赶快准备准备。”曲昭娣也走上前来。“一起到苏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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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连日的奔波,曲同心实在累极了;但她等不了,她坚持不休息,直往连府而来。
曲同心不要任何人跟随,她要曲老爷子与曲昭娣留在苏州城外刚整备好的曲家染坊。她想独自面对连震永,她要自己去解决;而这样的坚持,一直陪著曲同心到了连府门外。
站在连府大门外,曲同心情怯了;但一想到达震永受的伤,曲同心再次鼓起勇气。她知道连震永不会轻易妥协,她也一样。
曲同心深吸了口气,举步跨过连府的大门,朝内走去。曲司心的出现,当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仅连震永的大哥连震字及大嫂年如意亲自来迎接,还惊动了连震永的母亲连夫人。
一见连夫人,曲同心便知道连震永像谁了。连夫人虽已年近五十,但容貌依然姣美,风韵犹存,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隐隐含著威仪,可以想见年轻时是如何美了。
“同心啊!”连夫人一出现,马上上前一把拥住曲同心。“你长得真像你娘,一样是那样漂亮,都是咱们连家没福气,咱们连家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娘啊!”
“婆婆……”面对连夫人自责的言语,曲同心根本不知所措。
“你还愿意喊我婆婆啊……”连夫人拉著曲同心坐了下来,掏出绣帕擦了擦眼角。“你知道……我那不孝子震永他……”
“婆婆,我都明白。”一想起连震永,曲同心心里一痛。
“你明白就好。是咱们连家没有福气,我那可怜的儿子啊!”连夫人说到这,也说不下去了,只能拿起帕子又擦起泪来。
“婆婆,那休书,我撕掉了。”曲同心轻轻开口道。
“撕掉了?”连夫人顿时双眼一旁。
“嗯。”曲同心点了点头,她不敢看连夫人的眼,怕人家觉得她脸皮厚不要脸。不过,她这次就是要脸皮厚不要脸,否则,如何挽回连震永呢?
突然,连夫人拉著曲同心站了起身。
“撕得好!”连夫人开心地笑了。曲同心惊诧地望著连夫人.毫无抵抗地任由连夫人拉著她出了大厅。
“婆婆告诉你。”连夫人拉著曲同心转过几个廊道,直往连府一处院落而去。“震永这不肖子,居然每次都将我赶出来。我跟你说,待会你敲门,他若不给你开门,你就直接踹进去没关系。他现存脾气可大了,谁都靠近不了他。”
曲同心从没想过是这样的情形,她本以为要见到连震永会很困难,却没想到情况会急转直下,变得如此简单;当然,这不包括面对连震永。
终於,连夫人领著曲同心踏入了一处院落,连夫人没有再往前,直接停在了院落门内。
“有句话婆婆一直很想对你说,却一直没机会说。”连夫人转身面对曲同心,握起她的手轻声道:“震永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婆婆很高兴能有你这媳妇。”
“婆婆……”这话感动了曲同心,差点让她留下泪。
“别哭、别哭。”连夫人又捏了捏曲同心的手道。“记得啊,他不开门,你就直接踹门进去没关系。我听松青他们说啦,婆婆知道你可以的。”
曲同心突然感到一阵羞傀,她知道连夫人指的是她身有蛮力这回事,这让曲同心差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连夫人没给曲同心羞赧的时间。
“婆婆走啦,别放弃啊。”说罢,连夫人又拍了拍曲同心的手後,才转身离去,留下曲同心面对紧闭的门扉。
霎时之间曲同心心绪转了几转,她紧张地擦了擦汗湿的手心,深深吸了口气後,举步来到一扇双扇离花门前,接著,曲同心抬起手,轻轻地扣门。
叩、叩、叩。曲同心等待了片刻,却没有回应?
叩、叩、叩。还是没有回应。
这下,曲同心也有点恼火了,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曲同心死命地敲,她就不信连震永耳朵也聋了。
突然一声爆吼响起。
“滚开!”连震永喑哑的声音隐含著狂怒,吓得曲同心往後退了好几步。
曲同心喘了喘息,镇定了下心神;虽然连震永吓到她了,但同时曲同心也厌到一丝狂喜,因为,她终於可以见到连震永了。
曲同心收摄住心神,踏出稳定的脚步,她决定不敲门了,她要直接把门给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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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换连震永被吓著,还吓得不轻。
本来他还独坐在厅中,他痛苦、烦躁,却都比不上思念曲同心的心痛。
正当他在静静地缅怀过去、舔舐自己的伤口时,突然,大厅的门爆出了恐怖的破裂声,然後,两扇大门不见了,阳光洒了进来,刺眼得让他差点以为仅剩的右眼也要瞎了。
就在连震永眨眼努力适应後,背光的人影吸引住了他的视线。他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会认为曲同心来了!他今天还没开始喝酒呢,怎会先醉了?可是那玲珑有致的身段、那随风飘扬的发丝,怎会这么像?怎会!
当曲同心不费吹灰之力拆下两扇大门後,映人跟帘的,是蚀自坐在桌边、困惑地望著她的连震永。
曲同心惊诧地吸了口气,双眼大瞠,虽然她早已知道连震永遭遇到了什么,但当亲眼看到,还是令她惊骇不已。
连震永的外表的确骇人,他的气色不佳、脸色苍白,而且瘦了许多;但让曲同心心痛的不只这些,在连震永的左脸上方,一片灼伤後皱起的红色皮肤,凹凸不平的从左眼下延伸到额际,一个黑色眼罩穿过这片红色伤疤,罩住了连震永的左眼。虽然是坐著的,但连震永的左臂却整个垂下,曲同心的视线沿著臂膀往下,心痛的看著那五指因扭曲而蜷缩著的黑红色拳头。
突然的吸气声,刺耳地穿透连震永梦境般的迷惘。他终於确定自己没有错看,这使得连震永既气愤又难堪,“你来做什麽?”连震永暴躁地开口,他坐立不安的想要遮住自己的脸,却又悲愤地不愿表现出自卑的模样,这让连震永的口气愈发尖锐:
“我早就休了你!我休了你!你懂不懂?!”曲同心还未从见到连震永的惊骇中同神,又听到连震永伤人的咆哮,惊得双手捣住了胸口,眼眶里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曲同心害怕的模样,刺伤了连震永的心,这让他更加羞惭於面对曲同心。连震永握紧了右拳,喘息声既重又急促,接著,连震永突然狂笑了起来。
“我的外表吓著你了?”连震永语气嘲讽:“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要来,否则我会戴上漂亮的面具来迎接你!”说到最後,连震永又控制不住地大吼了起来。
连震永的话的确伤了曲同心的心,但她明白连震永的心比她的更痛。她知道连震永是想逼她走,不过她不会放弃的,她知道自己一开始的表现,一定让连震永误会了。
曲同心想要将连震永抱在怀里,然後告诉他,她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外表;於是曲同心慢慢往前移动,但她的靠近,却逼得连震永逃离似地从椅上往後跳离。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隔著圆桌,连震永则困兽般嘶吼著;他的痛苦,差点就撕碎曲同心的心。
曲同心停住脚步,她不想逼连震永太紧,於是开口道:
“你为何不要我?”曲同心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哀怨与酸楚,好似受伤的是她曲同心而非连震永。
“你……”连震永不敢相信.曲同心居然会认为是他不要她!这让连震永又怜又怒,但在无法忘却自身缺陷的情况下,连震永又再次吼道:“你难道没看清楚吗?!”
曲同心知道,此时她绝对不能露出怜悯的眼神,不能让连震永感觉她是在可怜他。
曲同心忆起她来的目的,她早知道连震永的状况,也清楚连震永会用什么话来回应她;而她,绝不会让连震永继续沉浸在自怜当中,她要让连震永明白,这些外在的残缺,绝不是真正的伤害,真正会让他无法振作的,是他自己的心。她会让连震永看清楚,她不会放弃他.她也不允许连震永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