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莓纯真地看着萧莫遑,想不到他和她有相同的担忧;他着实不像是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萧莫遑又露齿一笑,轻轻捏她细嫩的脸颊,“胡爷托我到美国时顺道看看好,可没允许我顺道对你出手。”
胡莓不懂他想使气氛轻松些的用心,反而误以为他后悔了。
“不如先不要公开我们的事。”她没想到萧莫遑会接着这么说。
“不要公开?”她原本也是这么想,但由萧莫遑提出,她的心不禁揪痛了一下。
“以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想我是没有资格义正词严地跟你爷爷要人,毕竟我一直没将心思放在事业上,虽然要命的失误是没犯过,但也没对公司有过什么建树。我是标准的浪荡子一个,你说是吗?”
胡莓轻轻摇了下头,没听出他说要同她爷爷要人时语气里的坚定,兀自舔着心中的伤口。
“以前的日子没什么不好,不过为了你,自然不能冉那样下去。给我一点时间,让所有人对我改观,尤其是胡爷。我希望他不会觉得我们在一起是一件荒唐事,而且他会同意把你交给我,也不是因为我是莫远国际企来集团的接班人,而是因为我萧莫遑这个人。好吗?”
“我们会很久见不到面吗?”胡莓突然后悔提议回国了,这里有好多她不想面对的问题。
“我会尽快。”他再次亲吻她被他握得暖和的手,然后放在胸口前,“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两人暂别期间,他最不希望冷星以之类的事再次发生。
“嗯,我答应你。”无法相信自己,她只能相信他。
胡莓待在家里,愈来愈无法相信萧莫遑会喜欢上她,关于他们在美国的一切恍若场梦。
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没听到他的声音。关于他的消息,有些是从家中长辈和来访的商界人士的谈论中听来,大部分是从报章杂志里看来。时间过得愈久,和他之间的事,便愈加难以同其他人开口了。
“秀,负责打扫起居室的女佣见她一直望着电话发呆,忍不住问:“你要用电话吗?”
回过神的胡莓像是想掩饰什么,草草翻阅着桌上的杂志,“你打扫你的,不用在意我。”她停止翻动杂志,页数恰巧停在萧莫遑的专访,标题旁他的照片占了四分之一篇幅。
“啊,莫遑少爷的事又登上杂志了。”年轻女佣看着照片中俊帅的身影不觉地红了红脸。在胡莓面前她们不用像在陈嬷嬷跟前那么拘谨,自然地称萧莫遑为莫遑少爷,感觉起来亲昵多了。以前莫遑少爷还会来胡家走动时,她们见过他本人几次,比明星有过
“嗯。”胡莓将杂志翻到别页,僵硬的动作反而显出她的在意。“我只是随便看看……咳咳……”她因轻微感冒而咳了两声,察觉到女佣立刻停止打扫,转头瞄向她,她急忙说:“我没事。”然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岂会不知家里的人都在揣测她突然回国的原因,担心她还在为莫遑的无情伤心。的确,她是有些烦恼没错,但她该怎么告诉他们,她和他们想的其实并不一样?
胡莓起身离开起居室,在回房的途中经过楼梯口,楼下胡爷和另一人的谈话声隐约传了上来。她停下步伐,因为听到他们提及萧莫遑。
她悄悄下了两阶阶梯,轻倚着墙,专心聆听他们的谈话。
“的确,在这种不景气的时候,萧少爷的每个动作都令商界人士惊叹。”与胡爷对谈的是他的亲信,现在胡爷的指示多半由他出面推动。“不过,爷难道不认为,萧少爷太过肆无忌惮了些?”
胡爷唇边勾起浅笑,“等着瞧吧,那件跨国、跨世纪的超大合作案,他会谈成的。”他拿着烟斗,笑着点了点头,“那小于比我想像的还善于谋略。”
“最开心的自然是萧家人了,一直沉于玩乐的萧少爷终于专心事业上了。”
“是呀!他们可好啦!”胡爷赞赏的神色突然一黯,“可惜……”
“爷,您别又为那档事心烦了。”胡爷的亲信明白今天又甭想谈公事了。
“唉!”胡爷重重一叹,“教我怎么放心得下我的心肝宝贝呀!”
“年轻人的想法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我知道,我已经不再奢望莫遑那小子会突然来跟我提亲了。”原以为听从风家老太婆的报议,请莫遑赴美时顺道照应一下莓儿,情况会有所改变,结果他的莓儿是回来了,却更加闷闷不乐了。“这下风家那老太婆也没辙了吧?”
“怕就怕秀还不死心呀!”刚好经过客厅的陈嬷嬷忍不住走到胡爷身旁说道。当她看到她最挂心的小组回来时居然瘦成那样,她差点昏倒。
“莓儿又怎么了?”胡爷问道。
“还能怎么样?刚才又有人向我报告,秀不时看着萧少爷登在杂志上的照片发呆。”
胡爷的亲信闻言,不禁开口问:“怎么秀还是……”
“嘘!”他的问题被胡爷和陈嬷嬷齐声嘘回喉头里去。胡莓依然无法对萧莫遑忘情——这句话在胡家是个不可说破的禁忌。
“莓儿总不会是因为想念我才突然回来的。”胡爷神情担忧地瘫入沙发椅内。
“是呀!听说秀回来那天,也正好是萧少爷到美国出差回来的日子。老爷,您可得想想法子,否则我看秀快为感情的事闷出病来了。”女佣没忘了报告胡莓咳了几声的事。
“我的宝贝莓儿病了?这可怎么才好?怎么才好?”曾经纵横商场,如今在商界依然拥有崇高地位的胡爷,一旦为了孙女操起心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
“爷,您冷静一点。针对萧少爷最近的作法,您是否能……”亲信试图将话题导向正事。
“去去!我没心情谈让我宝贝孙女伤心的人的作为有多值得赞赏。”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胡莓转身回房,对楼下老人家的关心不知该说些什么。
胡莓趁胡爷不在、陈嬷嬷不注意时,独自出门。傍晚天气微冷,她这才发觉出来时忘了多添加一件衣服。在冷风中微微颤抖,她不禁有些怅然。
在台湾,她好像变回以往怯懦、什么都不行的胡莓了。这样好吗?莫遑绝对不会欣赏软弱、无主见的她。
她站在萧莫遑公司大楼外将近一个小时,下班时段已经过去,周围不再人潮汹涌,这个时候他可能还在公司吧。但她不敢打扰他,可是却又因为好想他才……
她走进路旁的公共电话亭内,拿起话筒、投入零钱,却按不下那早已倒背如流的号码。
“咳咳……”她压低声音忍住喉头的不适,觉得头有些晕。
回家吧,这样胆小的自己没有资格见他。
她转身走出电话亭,站在路边准备招计程车时,一辆红色喜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依依摇了车窗,探头对她说:“需要搭便车吗?胡秀。”
“你……”胡莓不会忘记她的脸孔,那日她和莫遑的谈话偶尔还会害她作噩梦。
…依依开门下车,嘴角扬着一抹恶意的笑。“我想你没兴趣知道我姓啥名啥,反正你晓得我是被萧莫遑抛弃的女人就好,是吗?”打电话到胡宅找不到胡莓,她才在担忧如何是好时,竟然让她在路上遇到胡莓。哼!她就不信这回她整不倒萧莫遑。
胡莓转身想走,却被江依依拦住。
“想见萧莫遑是吗?别再傻傻地等了,这时候他已经不在公司。”
胡莓为了江依依怎么知道萧莫遑的行踪而发愣。
“想知道他人在哪里?上车吧,我载你去。”她松开手,相信胡莓会自动上她的车。
胡莓果然如她所愿,坐进她车内。
“你怎么会……”喉头又发痒,胡莓极力忍住咳嗽。“知道莫遑在哪?”
“因为我在意他,我想知道他在哪儿呀!你不也一样,才会坐在我的车里。”
胡莓沉默不语,后悔只因听到可以见到莫遑便莽撞地上了车,她感觉得出江依依找上她绝无好意。
…依依当她是条上了钩的鱼,立刻迫不及待地着手宰杀。“本来我挺恨你,因为他是为了你才甩了我。不过现在我同情你,因为我们同是天涯沧落人。”
“我想我还是……”胡莓要自己别在意她的话。
“你还是打算等他主动跟你联络?别傻了,只怕你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就算等着了,恐怕也是礼貌性地邀请你去参加他的婚礼——”
“麻烦你靠边停车,我要下车。”她慌了起来。关于萧莫遑的任何消息,即使明知道是假的,她还是会很在意。她拚命告诉自己,江依依说的都是假的。
“干嘛?我还没讲到重点,你就不行啦?”
“车里的空气让我很不舒服。”她抚着太阳穴,头愈来愈痛。
“真抱歉,穷人家的车您大秀坐起来就是不舒服。”
“我……咳……我不是那个意思。”
“再忍着点,就快到了。”
胡莓看看周遭,高楼林立。这个地段不是商业大楼,便是高级饭店。
“你和萧莫遑自从回台湾后都没碰过面,他是怎么跟你说的?等他事业有成再去找你?可怜呵,现在他的确让商界的人信服他的能力了,可是他找的却是别的女人!”呵呵!就是他们都不碰面才让她有机可乘。
别的女人?!胡莓瞪大双眼看着她。太阳穴一阵抽痛,江依依的影像在她眼前模糊了起来,但她说的话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扎进她心坎里。
“怎么,你不知道吗?其实他去美国之前,就有定下来的打算了。方雪莉,聪明能干,又恰巧是个绝世美女;她是那种让人嫉妒得要死,又陷害不了的女人。她和萧莫遑的交往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过你人在美国,不清楚这件事也是正常的。”
“你……说的全是骗我的。”
“是不是骗人,亲眼看了就知道。”江依依将车子停下,左前方是一家五星级饭店。她看了下时间,应该是及时赶上。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她是向萧莫遑学的。
“我要回去。”天色已暗,但胡莓仍认出在饭店门前下车的熟悉身影。
“我说胡秀,你不要再逃避现实了,醒醒吧。”
“不……不……”她觉得喉头像被勒住,无法呼吸。
萧莫遑和一名穿着时髦的女子一起进入饭店!
“这画面眼不眼熟?”江依依笑睨面色苍白的胡莓,“你说讽不讽刺?当初你因为看到我和冷星以上旅馆才放弃他的吧?现在,你该怎么办?”
“让我……”胡莓胡乱摸索车门,整个人看来神智不清。
“喂!你干嘛?”
“我要下车……”她打开车门。
…依依拉住她的手臂,“哎呀,好汤!”她马上放开手。
胡莓下了车,一心只想离开这里、离开江依依如刀的言语。“我再也不想见到他,再也不想……”她的身子一软,登时瘫倒在人行道上失去意识。
…依依从后视镜中见她倒地,吓得只想逃离现场。好不容易发动车子,她油门直踩到底,疾速驰离现场。她不敢想像萧莫遑知道是她害胡莓在路上昏倒的话,会怎么对付她。
第十章
方雪莉与萧莫遑进入饭店房间,这里是他们以前约会后经常留宿的地点。
来房后,两人沉默片刻。方雪莉看着房内改变不大的摆饰,心中暗叹来的人一样,却已无当初的热情。萧莫遑看了下表,神情显得有些不耐烦。
“好不容易能和你好好谈谈,却见你绷着张脸。”方雪莉扯出个笑容说道。
萧莫遑又看了下表,“我不记得我们有什么事好谈。”
忙了近两个月,好不容易工作暂告一段落,他自认足以在胡爷面前昂头挺胸告之他要胡莓。就在他打算今晚去见胡莓时,没想到方雪莉却冒了出来。
他这才发觉还有一名女友必须打发,在这之前他压根忘了方雪莉的存在。
“我想你当然不会记得在这房里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方雪莉不是瞎子,早就看出他眼底的冷漠,明白自己完全不曾进入他心里。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傻,明知留不住的情该断就得断,偏偏她就是割舍不下。
“别告诉我你把那些全偷录了下来。”萧莫遑冷哼道。因为爱上胡莓,他才略微明白女人的脆弱,所以方雪莉开口邀约时,他没有拒绝;他知道方雪莉是个聪明的女人,所以他也希望和她有个理性的结束。但是当她坚持来饭店房间时,他便心生警戒。从江依依那得到的教训,让他对方雪莉不得不防。嗯,等等,方才他很自然地说了什么?因为爱上胡莓?嗯,要记得告诉莓这句话,她会受听的。
“怎么,我在你眼里是个性卑鄙的人吗?”望着他眼底突然升起的暖意,方雪莉明白那爱意不是对她。充其量她在他眼里或许还有点特别,却还是不足以拥有他的心。
鼻头有些发酸,她仍扯出一线笑意说:“江依依来找过我。我知道你有真心对待的女友了,我祝福你。”
…依依?萧莫遑冷瞪了她一眼,“既然祝福我,又何必来烦我?”
“今晚,”方雪莉边说边走向他,“就只有今晚,陪我好吗?”鼓起勇气说出口后,却为自己的愚蠢想哭。众人眼中独立时髦的她竟会说出这种近乎可耻的话,但无妨,被瞧不起也没关系,她真的渴盼他的拥抱,渴盼两人最后的回忆。
她站在他面前,希望他拥抱她,即使那拥抱一点热度都没有也无妨。
然而,萧莫遑却无视她乞求的目光,迳自别开脸说:“可以是可以,不过先说好,只能单纯的陪。”
方雪莉苦涩一笑,往旁边走开。“你真的变了。”以往只要轻轻撩拨,不管是谁,他都能燃起火焰。现在他心中有人,其他女子在他眼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已经坐不住的萧莫遑蹙了蹙眉,他变不变与她何干?
“聊那种无聊话题之前,我先打通电话。”说着,他拿出行动电话,“若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已经和她碰面,而且说不定正和她家人商谈娶她的事了。”
“她真是幸运。”方雪莉努力挤出一句有礼的话。对于他伤人的态度,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抱怨,因为她迷恋的即是他的放纵、他的目中无人。当初她便看出一旦他的心定下来,认定了对方是他所爱,他便只会对那个人好。只可惜,他爱上的那人不是她。
萧莫遑尚未按下电话号码,电话铃声便先响起。他看了方雪莉一眼,走离了两步后才接听。
“你……你……”打电话的人因盛怒而口齿不清,不过萧莫遑从声音认出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