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必指望他能够开导她,这男人比孔雀还自恋,姿态比凤凰还高,偏偏说话比乌鸦还不中听,所以,这种有难度的事就别勉强他了。
他能牺牲时间陪她已经很好了。
“你说,为什么我那么衰?”许蔚蓝第一百零八遍问起这个无解的问题。
“因为……”他似笑非笑。
她连忙抬手,“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不必说。”伤口上撒盐这种事汪云桓做起来可顺手得很,她才不要给他这个机会。
汪云桓垂下眼,唇角挂着笑,身体微微后倾,靠在大树上。“好吧,那你希望我说什么?恭喜?”
“不必了,这话你对我妈说。”她会被这两个字刺激到睡不着觉的。
“这回为什么分手?”汪云桓阖上引人犯罪的桃花眸,懒懒地问。
许蔚蓝也靠在大树上,“抓到他和别的女人舌吻。”
“你运气真好。”他笑出来,仍旧半阖着眼。
她有气无力道:“拜托,是他的前女友打电话要我去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被陷害的?”
“又不是在演八点档,这么洒狗血。”她叹气,想着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其实已经比八点档还洒狗血了吧?
“其实,”汪云桓拍拍她的肩,语气沉痛,“你可以考虑去做编剧的,有很多现成的题材可以写。”
“……免了,我还是继续当我的保险精算师赚得多。”她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咬着,“你呢?今天干嘛闲晃到这里来?”
“我来钓鱼。”他指了指不远处。
许蔚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他将钓鱼竿插在泥土里,自己则悠闲地在大树下乘凉。“学姜太公喔?”
汪云桓浅笑,“可惜,鱼儿一直不肯上钩。”
她瞥他一眼,觉得他好像意有所指。“干嘛讲那么深奥?看上哪家小姐了?”她撞撞他的肩。
他盯着她,盯到她觉得心里发毛。
“呃,”她开口,小心翼翼的,“我其实长得不怎么好看。”
她清楚记得,汪云桓不交女朋友的理由,不是因为汪家家训,而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到哪个女人能好看过他!
瞧瞧这自恋的孔雀!
“我说,”他拉长懒懒的语调,“你的浆糊脑袋里就只剩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吗?”
她没好气地抢过戴在他头顶的草帽,“我好歹是少数几个通过精算师考试的人,你怎么可以侮辱我的智商!”
“别和天才谈智商两个字,那是对我的一种侮辱。”汪云桓抢回草帽,重新戴到自己头上。
许蔚蓝哈哈大笑,“还天才呢!你在家游手好闲多少年了?”汪爸爸和汪妈妈一定很痛心。
游手好闲?汪云桓哼笑一声,“你嫉妒。”
嫉妒你个头……呜,她还真的很嫉妒汪云桓!嫉妒他有汪爸爸汪妈妈那么好的父母。“算了,懒得和你讲。”
她跳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草屑,“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明天回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继续奋斗努力。”
她揉揉额角。欸,太阳太大,晒得她头都晕了。
乌烟瘴气?汪云桓嘴角扯出笑容,“我明天和你一起走。”
“嗄?”许蔚蓝伸到一半的懒腰忽然顿住,“你又要做什么?”
“你说呢?”他半张眸看她一眼,也不解释。
她蹙下眉,“随便你吧。”
汪云桓三不五时地要上台北一趟,也不知道他神神秘秘在搞什么。当然,他去基本上就是赖在她那里,好奇怪,他大哥三弟四弟都在台北,他非要去骚扰她。
“我先走了。”她摆摆手。
“丫头!”他趁她未走远,忽然唤住她。
许蔚蓝停下脚步,“怎么?”好久没有听到人叫她“丫头”了,她心里乱怀念的。
“不难过吗?”他声音沉沉的。
她打个哈欠,“习惯了。”就当汪小四被诅咒的命运转移到她身上了。
“有时间去庙里拜拜。”汪云桓建议着,低低笑出来。
许蔚蓝皱皱鼻离开,就知道他不会同情她。
汪云桓张眸,却不是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只是从树叶间隙中望向那片蔚蓝的天空,唇角扯出很轻浅的笑。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过去五年了。
五年,他想,够了。
真的够了。
第2章(1)
忘不了咖啡馆,开在巷底最隐秘的角落。
老板大概是存心让人无法发现它,招牌的颜色和墙壁的类似,又小又不起眼,外观的装潢也很阳春,稍不注意就忽略过去,根本看不出这里有间咖啡馆。
当然也很少回头客,因为这里的东西非常平凡普通,一点特色也没有。
这样的店,自然也不需要太多服务生,一个工读生就够了。
因为生意太寥落,工读生偶尔也可以偷懒,例如,偷偷躲在一个沙发座里,听隔壁的美丽母女二人组的对话。
“我希望你离开我儿子。”
从声音推断,应该是那个中年美妇说的。
咦?工读生眼里流露一抹错愕。看起来都很赏心悦目的两人,竟然不是她推断的母女?
沉默了一会,没有听到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工读生想,她还真沉得住气啊!
“你想要什么?钱吗?”
中年美妇接着又道:“我了解你们这种女人,依着自己有张还算能看的脸蛋,就妄想嫁入豪门变凤凰。但是,豪门的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风光。老实说,你和远尊不配。”她顿了顿,“所以,要你和远尊分开,三千万够不够?”
很直接地开价。工读生不由得瞠目结舌。三千万?她口中说的三千万是新台币还是越南盾?
她很认真扳着手指头算。要赚,哇,好多年!
“我并不缺钱。”年轻女人终于说话了,语音淡淡的。
工读生点头,眼里有些激动。对对对,就是这种语调,她很早就厌恶罗曼史小说里被有钱男主角的势利眼父母打压到无法还击的女主角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缺钱,你是年薪百万的保险精算师,可是,没有人嫌钱多不是吗?”
这一点,工读生认同。
“如果三千万不够,五千万呢?”看到年轻女人沉默不语,中年美妇抬高价码。
工读生想要冲出去—欸,她好犹豫,该说爱情是无价的……可是,五千万耶!
“许小姐,有些话说在前,五千万是我的底限了,这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中年美妇话锋一转,软硬兼施,“何况,你应该知道,你的风评并不好,甚至你母亲……所以你不适合嫁入我们这样的家庭。”
“我不懂您的意思。”淡淡的声音又响起。
装傻的功力看起来谁都不输给谁哟!工读生决定继续兴致高昂地给他听下去。
“就我所知,在认识我儿子之前,你交过十八个男朋友,拥有这样情史的女人进入我们家,只会令家族蒙羞。”中年美妇的声音里隐隐带些怒气了。
哇!工读生眼里激动更甚。这么辉煌的情史?她终于看到传说中那种千人斩的女主角了吗?
“很显然,您的儿子并不介意。”年轻女人的声音仍旧是一径的清淡。
“是,我知道他不介意。”中年美妇的声音有些让步,“但是,我和他父亲都希望他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我们家族的生意并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好,最近更是有严重的财务危机,现在有家银行的董事愿意提供协助给我们……”
“但条件是要他娶那个董事的女儿吗?”年轻女人的声音竟然隐隐带着笑意
“没错!”大概听出她的笑意,中年美妇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年轻女人淡淡地建议,“我想,公司如果真的要倒,不妨早些倒,他还年轻,这时候跌跤以后还有爬起来的机会。何况,你们的公司倒了也好,这样他正好可以和我门当户对。”
工读生眼里的激动顿时转为崇拜。太帅了!她喜欢这种冷血的女主角!
“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中年美妇愤然,沉默片刻后,她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换上一种更容易使人让步的语调,带些悲伤,“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也不想做坏人,但是你们才认识三个月不是吗?趁着大家感情还不深,不如你放了他吧,我时日无多……”
“什么叫时日无多?”年轻女人接过话头问。
“我罹患胃癌,是末期,就当是一个濒死的母亲对你最后的请求吧,和他分手,你们不适合!”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哀求。
工读生都忍不住要心软了。
年轻女人发出细微的笑声,果然冷血得彻底。“原来末期胃癌可以拖上两年呀!”让人不由得感叹医学进步得很快。
“什么意思?”中年美妇的声音里带着怔愣。
“远尊告诉我,两年前他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那时您也是罹患末期的胃癌呢!”找人调查她的过去?以为她真那么好欺负?年轻女人不屑地撇了下唇。
“你……”想不到儿子连这个都告诉她,中年美妇被堵得讲不出话。
年轻女人微笑,“我倒是不介意过没有婆婆的生活,您知道,婆媳相处很难的,所以……”后面的话很有良心地没有讲出口,不过,大家都明白的。
“你……”怎能讲出这样的话听懂她暗示的中年美妇差点气歪嘴。好啊,竟敢诅咒她早死!
就连偷听的工读生都咋舌。天哪,这哪是善良温柔可人的女主角会讲的话?明明是坏心的女配角好不好?
中年美妇气得口不择言,“你别得意,我警告你……”
“我会和他分手,不过,”年轻女人打断她的话,决定结束这场无聊的谈判。无视中年美妇的狐疑,她姿态优雅地睇着她,“不是因为公司要倒或者您时日无多这种理由,而是前天我抓到他和别的女人乱来,这么脏的男人,送一打给我我都不要。”
中年美妇被她的气势骇住,愣在位置上一动也不动。
年轻女人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面,似笑非笑道:“还有,下回要谈判请准备得更充分一点,您刚才的脸部表情伪装得不够到位,理由也很假。”
这几年,这类谈判她经历得多了,渐渐已经摸熟模式。像对方这种演技和台词,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害她连想继续玩下去的兴致都没有。
“就不说再见了。”不去看中年美妇的表情,她转身很潇洒地走出座位。
真是!又浪费了她半天时间,早知道就窝在家里睡觉。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路过工读生藏身的沙发座时停了下来,“听够了吧?现在马上去把桌子收拾干净。”
工读生沮丧地站起来,“知道了,老板。”
她表情哀怨地看着老板美丽且富有女人味的背影走出咖啡馆。
该死的!踏出咖啡馆的那一刻,许蔚蓝的脸垮了下来。原来那个是她五年来的第十八个男友!
甩甩头,她甩掉最近常常莫名其妙出现的晕眩感。还真是头痛啊!
门铃声急促地响起。
汪云桓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裸露着上身,只穿一条牛仔裤走去开门。
他一手拿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一手转动门把,看也不看门外,“你又忘记带钥匙!”
这样三不五时忘记带钥匙,他真怀疑自己不在台北时她是怎么过日子的。
“呃……”响起的却是男人的声音。
停止擦头发的动作,汪云桓抬眸,神色冷淡,语气更冷淡,“你找谁?”
对方显然受到的惊吓比他大,“你……”
汪云桓没打算听他“你”的没完,径自截断他的话,“到底找谁?”
结果,许蔚蓝一出电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面对她的,是上身赤裸,身材好得引人遐想、面孔美得引人犯罪的汪云桓。他随意套着一条牛仔裤,肩上披着条深蓝色毛巾,双臂环胸,脸上是一贯似笑非笑的懒洋洋表情,看到她出现,仅是一挑眉。
她差点被刺激到流鼻血。
背对她的,从背影判断,应该是那个前天才被她判出局的的前男友。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大束艳丽的玫瑰。
“你回来了。”汪云桓淡淡地朝她一笑。
她的前男友回头—许蔚蓝脑子里忽然一片混乱。咦,这个男人叫什么?她怎么想不起来?
她认得他的样子,但是突然忘记他的名字。
“嗯。”
看到前男友眼里绽放出希望的光芒,许蔚蓝一拍额,想起来,前男友叫何远尊。下午才听他母亲提过。
“你怎么来了?”她没有看汪云桓,反而一脸平静地看着前男友。
“蓝蓝,你听我解释……”他捧着花朝她走来。
“慢着!谁让你这么叫我的?”她将他阻挡在三步距离外。都分手了,有必要装得那么熟吗?
何况,蓝蓝是他叫的吗?
“蔚蓝,”想起她的忌讳,何远尊不敢再装熟,“你听我解释,我是被人陷害的。”
她摆摆手,“没关系,都分手了,我不介意。”
“嗄?”这下,换何远尊错愕,在看到“情敌”脸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他面子挂不住地一指在场的第三者,“是因为他?”
一个人的大脑太过贫瘠的下场,就是遇事只能推导出非即的可能。
许蔚蓝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在一旁看戏的汪云桓,懒得辩解,直接点头承认,“对,就是因为他。”还附上一脸你要如何的嚣张样。
汪云桓立刻举起双手,“这不关我的事,你们慢慢谈。”没兴趣蹚这淌浑水,他转身很不给面子地回了客房。
留下许蔚蓝和前男友大眼瞪小眼。
大概十五分钟后,汪云桓听到关门声,然后是高跟鞋被踢到地板上的声音,许蔚蓝走到客房门口。
“谈完了?”他看着计算机屏幕问她。
许蔚蓝点头,一脸无所谓,“谈完了,分手了。”
“你不爱他?”真是无情啊!看起来像是被甩掉那个,但是就表情而言,她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解脱。
“我真希望你有时候笨一点。”她瞪他一眼。
“这个难度太高,恐怕无法如你所愿。”
汪云桓淡笑着起身,长腿迈开,缓缓走近。他身上随意套了件白色衬衫,扣子扣得歪七扭八,头发还是湿的,精瘦的腰身若隐若现,性感得一塌糊涂。
许蔚蓝的心怦怦跳。
他微微弯身,狭长深邃的眸对上她的,“所以,丫头,你就当这是你最后一次游戏人间吧。”
“嗄?”许蔚蓝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露出微笑,长指摸索着胸前的钮扣,一颗颗解开,露出撩人的春光,看得许蔚蓝忽然口干舌燥。他他他……他想干什么?
呜,她会长针眼,她看到不该看的了!可恶的恶魔却还在对她微笑,只见他又伸出手,抓着衬衫的边缘,慢条斯理将刚才扣错的扣子一颗颗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