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非故意勾引,但被他瞧见,她定住身子,一时间不知动弹,也无法动弹,潋起的眸色回望他,清肌于是染了霞红,妖娆腰身不自觉挺了挺,半覆在青丝下的双ru也跟着傲挺,彷佛被他这样注视,她很愿意,想在他面前袒露更多的自己,想让他喜欢、让他目瞪口呆又目不转睛,想让他觉得……她是美的,很美很美的。
他惊住无语,她亦无语。
第4章(2)
淡敛眉眸,她抓来一件薄衣揪在胸前,酥胸微露,却极是沉静道——
「背上的伤还疼,手一动就要牵扯那儿的肌筋,我自个儿没法子净洗,你……你能帮我吗?」
这不是个好主意。
如果够清醒,意志够坚定,燕影就该拒绝到底,不,是适才进到薄瀑后,觑见她半裸姿态,就该非礼勿视,即刻退出洞外才对。
但,他先是僵在原地,散发和虎背都被身后水瀑溅得湿淋淋,还犹原未觉。
她请求的话语近似邀请意味,眉眸清英含艳,白皙透粉的面容,像朵含着珍珠晨露而绽的花。
像不意间走进魔星凤主催动的结界内,他胸中悸动、气血波动,只是要突破迷幻结界,保持心智澄明,对如今的他而言并非难事……难的是女色。
绝对是女色。
原来他也这样野蛮肤浅,究竟是人性抑或兽性作祟?让他明知不好,却仍入魔般朝她走去……
见燕影徐步走来,目光深不可测,紫鸢揪衣在胸,暗自压住鼓动过剧的心跳。
她交出正自擦拭的棉布,然后乖顺地伏卧在蒲草垫上。
脸撇向洞内静候着,发丝轻覆侧颜,掩去她羞涩不安还隐隐期待的神情。
她感觉到他身上渗发而出的热气,听到棉布在盆中净洗、在他掌中拧干的水声,她颊红欲烧,腹里滚着一股热流,双腿不禁蜷起。
当略凉的水感拭过背肌,随着他手上的力道滑开,她得悄悄抿紧唇瓣,才能忍住冲喉将出、吟哦般的叹息。
「……我的伤还渗血吗?」掩在发后的嗓音有些缠黏。
「血已止了。」男人略哑道。
紫鸢当然晓得血已止,只是……想与他说话罢了。
「你说,这剑伤偏深,需让它层层愈合,还得再两次……你会帮我吗?」
她话中的「两次」虽仅点到为止,燕影自然明白她说些什么,气息不禁深浓。
舔愈……她昏沉伤重之际,在她身上做那样的事,已让他邪思乱窜,若她神智清醒……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他没给答覆,却低声道:「等会儿就进莽林,我送你回山里去。」回到凤鸟神地,山里那些人自会看顾好她。
「不回去,我想在这儿多留两天。」她语调轻浅却坚定,说这话时,她脸容转了过来,回望他。「等伤再好点,气养足了,不晕不颠,过几天再回山里,这样会好些,老人家瞧见了就、就不会叨念,不会一直操心……」
她表情忽现腼腆,语气夹带苦恼,显然对「刁氏一族」那些耆老们源源不绝、排山倒海般的热情热怀有些拙于应付。
又或者并非应付,山里那些人若要讨某个人的真心,那是「滴水穿巨石」的绝活,所以她给了心,喜爱上那些人,却招架不住那能将人吞没的庞大热情,很勉强、很费劲地想拉开丁点儿距离,不让那些人挂心。
看明白这一点,燕影胸中不禁绷了绷。
眼前姑娘,跟「某人」如此相似……
四目静静相交了会儿,紫鸢螓首再次伏下,一任青丝覆颊,唇角微勾——
「这里是你的地方,有干净衣物,有清水,溪中也有鱼、有小虾河蟹,如此足可过活,这两天就让我『鸢占燕巢』一下,可好?」浅浅调息,打着商量。
「你回去若进凤鸟神地,或在东南西北村遇到山里的人,可别泄漏我在水帘洞,要不,老人家全要找来的,被他们瞧见我这样弱,头一回办事险些砸锅,他们说不定往后都不让我离开山里了……」幽微一笑,略倦地合上眼。「我过几天再回去,养好了,睡饱了,最好是容光焕发,精气神十足,再回去……」
紫鸢没得到应承,她放任神识飘走,睡了片刻。
*****
待醒来,仍维持同样睡姿,倒是揪着衣物的手被压得有点泛麻,她懒懒坐起,自个儿揉着手,盖住裸背的一件黑披风滑了下来。
他回去了吗?
老旧盆子已收好搁在角落,一叠干净的男子衣裤放在她身旁,而包在大圆芋叶里的烤鱼原本本还有四、五串,此时全不见,连芋叶都收走了。
揉揉肚皮,唔……好像又饿了,看来得亲力亲为,抓些鱼虾河蟹来烤。
她换上男人衣裤,既宽又大,袖口得卷上两大卷,裤头得用腰绑系过再系。
拢起发丝,用巾子绑成一束时再次扯疼背伤,她停下来调息,正要走出洞外,那薄薄水帘却映出一道朦胧身影,男人穿过水幕跃进,炯峻双目盯住她。
「你想去哪里?」
紫鸢张唇略嚅,怔怔挤出声。「外面……溪、溪谷……我要抓鱼……」
燕影留意到她此时打扮,见自己衣物套在她身上,过分宽大,如此不合身,她却穿得坦然自在,血色偏淡的脸容有种慵懒神气,让人……恨得牙痒痒,彷佛深受影响的只是他,大纵不静的也只会是他。
头一甩,他略粗鲁道:「不必,溪里摆了鱼笼诱捕,鱼会自个儿溜进去,等会儿去取即可。」
紫鸢望着他掠过面前,看他将两根带叶的白甘蔗搁在角落。
然后他卸下背在肩上的大竹篓,她挨近去看,发现篓子里有一串黄澄澄的色蕉,好几颗新鲜的山薯和紫芋,还有红通通的大龙果和毛丹果。
她心口扑扑跳,开怀、想笑,但一直没学会如何大笑,于是水眸弯弯发亮,专注看他,嘴角翘翘的,轻声道:「我以为你回去了。」
燕影低头处理竹篓内的东西,淡褐色脸颊似浮暗红,一会儿才答,「我独自回去,没办法跟凤主交代。」
「噢。」紫鸢应了声,还是笑。
他飞快瞥了她一眼。「再有,这是我的地盘,我怕你占用后,就不打算归还。」
「所以你留下来是为了盯住我?」
「当然!」答得太快,口气也太冲,不知对谁发火。
紫鸢的眸光继续骚扰他刚硬眉目,看他着恼的模样,看得痴迷。
「你在这儿……」跟她在一起。「很好……」她很欢喜。
*****
紫鸢发现自己有些错估情势。
燕影是留下了,托他之福,她这一整天差不多跟一根「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柴没两样,本以为接下来将养几天,待气血回复即可,而她则可利用在水帘洞这段时候,与他再亲近些。
倘使可以,她想问、想弄懂他的许多秘密。
若明白透澈了,或者她心里会好过些……
岂知傍晚时候,天将暗未暗之际,她盘坐洞中练气养息,他取了火把进洞,在洞口通风处燃起火堆用以照明,对她说,可以练练凤族那一套古老心法了。
她知道这是凤主的意思。
晨时,凤主来领走范家那孩子时,她听到他们谈话。
只是突然要领着她练,心里丁点准备也无,难免忐忑,毕竟早有听闻,那套上古时候流传至今的心法,太古老而无文字,全是图纹刻记,入门不易,但若有小成,五感将会较常人敏锐十倍、百倍,若再精进,则呼吸吐纳与万物相生相容,能觉察千里外的动静。
结果他说——
「不是想尽快恢复元气,不让山里那些人叨念吗?此时来练,恰是时机。」
结果,她真就练了。
没有文字可依,一切由人带领。
与燕影面对面盘腿而坐,两人离得好近,膝头几要碰触到彼此,紫鸢定定望着火光在他轮廓深邃的面庞上跳动。
他的瞳底有无数火点,如穹苍上的繁星点点,她凝望、凝望,每颗星火皆是魂,她神魂入里,不自觉闭上双眸,两肩随之放松。
呼吸吐纳以某种理所当然的方式相互配合,在万千道上,寻找一种最最和谐的步伐,缓缓、徐徐,徐徐、缓缓,不断往前。
她一直感觉到那股牵引的气,沛然强大,要她走往那个方向。
突地,有什么爆开,火花似溅,一道迷宫般的图纹在面前展现,越来越大,往无限处延伸,不见边际,所有纹路皆成高墙,左弯右拐,有时前路陡断,逼得人往后;有时后路亦绝,只得往前,每条路都看不到出口,鬼打墙似的,她被困在图纹当中。
燕影?
她唤出,有人回应,但声音太单薄,她无法听清。
她用力再唤,心剧跳,很怕断了连系,很怕失去牵引,怕自己最后会留在这虚幻之境,在谜里迷路,永生入迷。
燕影——
别怕,紫惊,别怕。
她听到了,剧颤的心稍稳,拔腿朝那似远似近的声音直追。
别怕,握住我的手,我带你逃。
她在图纹阵里忽地转过一道墙,那声音逼近,她浑身厉颤,然后出现在前的并非高墙,而是那一年飘着飞霜的白泉飞瀑,她看到说话的那人。
……玄翼!
玄翼的素衫被风吹得鼓胀,立在飞瀑上,他微微笑,朝她伸出手。
她没有怕,那时的她,紫鸢知道自己并不害怕。
但此际,她却惊得眸眶泛热,身躯颤抖。
有股深沉的痛迎面袭来,打得她几难招架,掩在内心最最深处的惊与惧,骤然被挖掘开来,痛到她汗涔涔而泪潸潸,无法自抑。
玄翼!
她扬声大叫,泪眼婆娑。
她举袖揭掉眼前迷蒙,很快拭泪,然一放下手,竟已失去玄翼踪影!
底下就是飞瀑深渊,当年她面不改色一纵而下,如今亦能。
你想干什么!
那道熟悉的男性嗓音犹如平地一声雷响,轰隆隆打进她耳中,击进她脑海,掐握她的心,狠狠揪回她的神魂。
她足尖发颤,怔怔还想踏前,一往前啊,踩空,便能坠落了……
你去哪里?
过来!
被凶了,她突然哭起来,长这么大,从没这般痛哭过。
周遭起了好大的风,她单薄身子任风狂扫,不自觉晃动,哭得不能自已,蓦然间,她被劲风扫倒,薄身不知将落何处,一双强壮臂膀将她悍然一捞,那人在她耳畔怒骂了句——
混蛋!
「呜哇——」紫鸢听到自己的哭声,清楚无比,她如溺水者攀住唯一的一根浮木似的,两手紧紧抱住男人温热刚硬的身躯。
她入定不成,出了定,且还是被人从神识中救出。
她抱住揪她出定的燕影,发狠搂紧,小脸埋在他胸前,哭得乱七八糟。
第5章(1)
以为一直往南,沿着水流方向不断南行,不回首,然后,她就会在某时某地遇上他,遇上玄翼,与他重逢。
其实是她不愿深想。
逃避在脑中成形,化作思绪,最后成为一种惯然,而后变成命运,于是她一直在逃,逃离「白泉飞汤」,逃离玄翼已死的事实。
在三年前跃下白泉飞瀑的那一日,他早就死了,推她上岸后,他已死在湍流漩涡里,是她不愿承认,在脑袋瓜里迷乱自己,相信他一直活着。
泪水突然就这样溃堤,毫无预警奔流。
心绪突然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波动,彷佛这些年,她全然白活,将曾经动过的心、动过的情,完全封锁,学一块山岩,死死咬紧地面。
然,此刻封印陡解,她挺得好辛苦,快要撑不住。
有一个人正牢牢抓住她,那力道原始粗犷,展现再明显不过的怒气,她不觉受缚,而是欢迎这样的禁锢,好似她倒下了,这个人也不允许她受伤。
这一方,燕影确实既惊又怒。
心法引领,她一开始跟得很顺,随他入定到某个境地,看到他要她看的图纹,那古老图纹在每个人内心各有演绎,他的是远山、云山与晓山交错,远山绵延不绝,云山横乱,晓山茂密葱茏,他不理,因对他来说,天是地,地是天,他振翅飞过层层叠叠山云,不受局限,因此解开第一道心法。
而她的图纹竟是围成迷宫的无数高墙!
她闯进,本能地掩耳不听,断掉与他的连接。
她走上歧途,越走越偏,那座图纹迷宫将她吞噬。
他明白若不揪她出来,她会坠进一片光怪陆离中,无生无死、似梦非梦,不再清醒,然后在她的境地里,许多的伤会一而再、再而三重演,一遍遍历经痛苦,直至心死魂消。
用声音召唤已起不了作用,他闯进她神识中,在她无视他的吓阻、放任心魂深坠前,硬是抓她出定。
张眼——
洞中仍有火光,水帘流泻清音,他已渗出一背冷汗。
不知是她扑进他怀里,抑或他动手揪她入怀,洞中的他们也如神识中的两人,用力抱住彼此。
他粗嗄喘息,两条粗臂使劲儿勒住她,怕下一瞬,她真不见似的。
「谁让你乱闯?为何不听我所说的?你知这么做有多危险吗?倘使没找到你,你极可能一直待在那里,永远出不来!你——」
她在哭!
而且,哭得有些凄惨。
她小脸紧贴他胸口,发出呜呜哀鸣,彷佛很痛很痛,彷佛强大的悲伤从神识里带出,她无法摆脱,只能这么痛。
他胸前一片湿热,被她的泪浸染。
身体发烫,烧灼灼,一股吞吐不出的沉重感压在胸臆间,他双掌分别握住她的上臂,硬生生将她推开,小段距离,紧盯她泛红的泪颜。
「那个男人是谁?」他嗓声微沉。「你唤他『玄翼』,他是你的谁?」他在她的神识中看到那名男子,模样年轻清俊,一袭素衫让他联想到凤主,但那个男人眉宇显得更幽沉阴晦些,与凤主爱装模作样扮忧郁,是截然不同的神气。
她哭成这样,与那个叫「玄翼」的人大有关联,不是吗?
他五官不自觉地绷紧。
面前的姑娘仍旧掉泪,她垂眸,不肯答话,上身却不由自主想靠近他,想再次紧贴他的胸,抱紧他,在他怀里寻求温暖。
紫鸢哭得有些昏昏然,这是她头一回泪流满面,也终于明白什么叫痛哭。
被推开、被质问,她什么都不理,就是强烈渴望那具精劲如不动山岳的躯体。
他的心音具穿透力,拥有安魂的力量,她很需要、很需要、很需要他。
然,他不允她贴靠了,两手明明攫住她不放,却不让她汲取那份安定感觉。
不要啊……不要这样……
深吸口气,她双眸依然半掩,雪色秀荑突然发动奇袭,她捧住他隐有胡青的脸颊,趁他怔然之际,小脸凑近,舌奔进他微启的唇间。
她的唇舌急切激烈,喉中犹发出细碎呜吟,像似他口中生气是她唯一能活之物,她既饥且渴,不断夺取、不断吸吮碾磨他嘴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