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两名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一支箭矢如流星射来,强大的力道竟穿过他们抬高的长木箱,牢牢的将木箱钉在船尾上。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但下一瞬,已有许多黑衣人飞掠而来,纷纷上了甲板。
「大胆!你们可知这是谁的船?」两名侍卫急吼。
甲板上传来更杂沓的脚步声,有更多侍卫往船尾这方奔来,个个抽出大刀。
同时,蒋言也带了一批人飞掠上船,「等等,都是自己人,我们是来搜查海贼的。」
「哼!本王何时成了海贼?」李耀面色不善的在几名幕僚的陪同下从舱房步出甲板。
「下官不敢。」蒋言连忙行礼。
「他是不敢,不过,皇叔可能得向本殿下解释解释这东西了。」
甲板阴影处,李睿跟魏韶霆连袂走出来,两人身后还有多名暗卫,其中两名将那只长木箱搬到李耀的身前放下,粗鲁的撬开木箱,就见里面的红珊瑚礁树被穿过的箭弄断好几截,两名暗卫正要将红珊瑚礁捧起来时——
「到舱房内坐坐,喝茶吧。」李耀突然开了口,目光看着李睿跟魏韶霆,显然这句话是对他们说的。
「韶霆,你说我的皇叔邀我们去坐坐象话吗?我们看来像笨蛋?万一茶加了料,咱们喝了,两个最大主子被掳……你看看,皇叔变脸了!他竟然真的这么打算,可怜啊,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他这周围将近二十艘船都是你的船队,从上个码头就让你的人团团包围了,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
李睿拍拍好友的肩膀,看着一再变脸的李耀,「皇叔,事实是不是很残酷?看看,我的队友如此出色,但皇叔的——啧啧啧,献的是什么猪策略?五石散啊,一旦泡了水,那些因这瘾头无法解缓而痛苦不堪的官员富商,谁还有力气可以帮皇叔谋反?」
几名幕僚脸都绿了,但李耀脸色更差,没人敢越过他说话。
下一瞬,魏韶霆一个手势,两名黑衣人迅速上前将那只长木箱丢回船外,「砰」地一声沉河中。
李耀眸光一闪,蒋言纳闷的看向三皇子。
李睿拍额头,看着魏韶霆,「你动作这么快做什么?」
「那些害人的东西还是销毁得好,免得某人还心存侥幸。」魏韶霆的话刚说完,船身突然摇晃了好几下。
李耀的脸色刷地一白,锐利的眸子也转为愤怒,「该死的,你竟炸了那箱子?」
「王爷耳力真是超乎常人,没错,我是炸了,要不,那一包包五石散价值不菲,包装上还做了防水处理,就算在水底放几个月也不是问题。」
魏韶霆冷笑一声,「不经事不长智,拜你之赐,如今咱们可是变得聪明绝顶了。」弦外之音便是你弄出的事太多,白痴也变聪明了。
「对,还得谢谢上一回皇叔送的礼物,记得吗?一个死太监跟一包在仓库处的五石散?皇叔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李睿笑得一个灿烂。
完了!全都完了!李耀往后踉跄,幕僚连忙扶住他。
「皇叔累了,还不赶快开船?码头上的马车已在候着,要载皇叔到天牢去休息。」李睿又说。
「你敢!」李耀怒指着他。
但幕僚们都发现不知何时周围的船只已经离开,而他们搭乘的这艘船缓缓靠向码头,码头上黑压压的侍卫及好几辆马车已在等着他们,他们的心都寒了。
李耀也看见了,他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耀想要上位,于是开始渗透朝堂,拉拢六部,尤其以兵部及军机处这两处统管兵力与驻守各地要塞、甚至京城的兵马的人最为他看重。
计划很美好,执行得也很精确,却被云楼一次次查获破坏,但因云楼这神秘的组织没人知道掌舵者是谁,他也无力阻止。
拿下李耀的那晩,要进码头的船只都被私下通知留在前一个码头,只让魏家的船队及李耀的船开到京城。
此时,灵云寺的禅房内,李睿与魏韶霆对坐,心情欢快的喝着茶,与上一回在这里的心情南辕北辙。
「皇叔会被押送回封地,软禁至死,这是父皇看在兄弟之情上留给他最后的活路。」李睿舒服的靠在软垫上说道。
「豫王谋反一事,在朝廷及老百姓间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太后的寿辰也取消了。」魏韶霆目光微闪,想的是另一件事。
「嗯,皇祖母没有心情过生日,已取消宴席,又知道几个好臣子因五石散丧了命,这几日都在她宫里的小佛堂念经,想让心情平静一些。」李睿不由得坐正,「说到慈眉善目的皇祖母,我里就有些不舍,但皇叔是她的亲生儿子——」
「你可知为了代表魏家给皇太后送上一份贺礼,筠筠这两个月是卯足了劲在刺绣,没想到这礼却送不出去,我的心亦是不舍。」
李睿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少在我面前演什么伉俪情深啊,我又不是筠筠。」
「但你可以帮我将那份礼送到皇太后面前。」
「利用我?好吧,说来你这次立下太功,本来就该封官进爵,但你不愿入仕途,不想云楼被揭了神秘面纱,那就照你说的做吧。」
第十三章 巧计抓逆贼(2)
翌日,皇太后的生日,皇宫里,皇家人低调的陪皇太后吃了顿饭,皇太后便意兴阑珊的要回佛堂。
「皇祖母,等一下,给孙子一点点时间就好。」李睿马上出声。
雍容华贵的皇太后摇摇头,「那些贺礼,京家真的没兴趣。」
「就一眼,孙子要送的贺礼只求皇祖母看一眼就好。」为怕她不信,他还做出发誓状。
「母后便看一眼吧。」皇帝也开口了。
其它后嫔及皇子公主们也跟着劝说。
皇太后忍不住笑了,「你们说话的功夫,哀家都可以看好几眼了。」
这是应了的意思,李睿马上拍手,宫殿处,四名戴着手套的太监,手捧着数尺宽的绣卷走进来,再缓缓展开绣卷。
这是一幅大型绣画,绣的还是漠北的草原风光,吹草低见牛羊,天地一片宽广,马儿恣意奔驰,那股畅快淋漓都能从马儿瞳眸中的光影看出。
所有人都因这幅精致真实又灵动的绣品感到震撼,尤其是皇太后,她年少时曾生活在草原,曾经纵马奔驰,曾经——
她眼圈发红,泪中带笑,那段被遗忘的美好岁月在脑海重现。
皇帝、后嫔及李睿等人看到老人家久违的笑容,在心中皆大大松了口气,这幅绣画送得及时,老人家总算不再郁郁寡欢。
「这幅绣画乃是皇商魏大当家的爱妻傅筠所作,画师是她,绣师更是她,勤于钻研绣技的她,一连用上十多种绣法,才让这幅大型绣画看来栩栩如生,让观者彷佛也置身其中。」李睿拍马屁不嫌多的说着,魏韶霆帮自己太多,连他讨的老婆都这么厉害,他初初见到这绣品时都要妒嫉了,让迟迟不愿娶皇子妃的他也动了几心,想找个老婆来疼疼。
「哀家想见见她。」皇太后仍泪光闪闪的看着绣画。
「呃……那得请皇祖母等上一个——不,大概两个月。」李睿苦恼了。
「为何?」皇太后不解。
「筠筠下江南了。」
京城出了豫王以五石散威胁利诱朝臣富商谋朝篡位的大事,接着,几名解不了药瘾的官员又在牢狱中相继自尽,一时之间,京城内低调办丧事的不少,再加上皇太后不过生辰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种沉郁的氛围中。
即使属于傅筠的绣坊已经万事俱备可以开张了,但魏韶霆不认为现在是开店的好时机,为了补偿她,也给自己放一个长假,才有了这趟江南行。
江南的苏绣及染织极为出名,她母亲笔记本上也有写了几家相关的绣坊及染坊,母女虽在不同时间造访,但也是极有意义的事。
他们的船一路随着运河南下,将停留在苏杭两州。
在船上的日子,夫妻俩时而下棋,时而赏景,更多时候是傅筠刺绣,魏韶霆看书。
云楼的事,魏韶霆还是向亲亲老婆招了,那些日子为了捕豫王这条大鱼,他多日未归,行事神秘,明知傅筠心生疑惑,但他没说,她也没问。
他知道这是她对自己的信任,那他还有什么理由能隐瞒她?
傅筠初闻此事时是错愕又难以置信的,「所以,那个名满天下的云楼是你的?」
「是,以豫王这次的事件来说,云楼已严密监控多年,虽然也是三皇子的请求,但是,朝中一旦动荡,遭殃的便是百姓,这点道理,我不会不懂。」
「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想到你虽没当官,却比当官的还厉害。」
「当官不难,你的丈夫已是皇商,三皇子老念着要引荐我踏上仕途,是我没有意愿,商场上的事尔虞我诈,斗争已不输朝堂,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魏韶霆是真的无心仕途,何况他有了傅筠,也不想将生命全浪费在那些无止境的算计上,他的筠筠如此美好,有她在身边,他的生命似乎完整了。
船行一日又一日,终于停靠在苏州运河码头,一行人又改乘马车上路,接下来的行程都已做了妥善的安排。
车内,夫妻俩看似相互依偎,傅筠却是昏昏欲睡,知道今日就会抵达目的地,傅筠昨夜是兴奋得睡不着,魏韶霆只好打着让她疲累才好睡的大旗,行自我满足的欢爱之实,一夜激情下,傅筠没得睡又累,这会儿还不打瞌睡?
一连三辆马车辘辘而行,直到一座豪华园林宅策前停下,第一辆马车上,魏韶霆抱着熟睡的傅筠下车,后两辆下来的方圆、凌凌、凌兰及辜九、辜十、辜十一等人连忙跟上去伺候。
这座园林宅第有几个院庭园,主屋白墙青瓦,垂花门前的松树茂盛高大,树身还缠着一路攀爬的蔷薇藤,此时正值仲夏,娇艳的红蔷薇开得火红,引人目光。
魏韶霆心疼妻子,也不忘体恤下人,要大伙儿都回房休息,不必伺候,明日再出门。
他的决定是对的,傅筠这一日就像雷打不动的小猪,睡到天黑才醒来,吃了晚膳,精神也来了,却是拿出一本笔记,那是她在知道将要前往江南后写的近二十项的「必做之事」。此举看在被忽略一整天的丈夫眼中,实在可恶。
「干什么?怎么拿走我的——唔——唔——」
魏韶霆将爱妻掳到床上,深深一吻后,纱帘落下,床上又是春意浓浓。
翌日,他们去参观一家规模极大的染坊,东家还派一名染布师父陪同,边带路边解说。
「就是这样,将要染的布匹夹在雕着缕空花纹的木板中间,再放入染缸,称为夹缬。」傅筠兴致勃勃的看着,魏韶霆看的却是她,她开心,他就开心。
接着,他们去看了蜡缬及绞缬染技。
参访结束,傅筠还买了不少染剂及染好的布匹,她想过了,属于她的绣坊虽然延后开张,却是好事。
她可以趁此行再多买些布匹,从此次所闻所见设计些新款衣饰,带动京城流行,所以,当他们进到一家酒楼用餐时,她便迫不及待要来笔墨,在随身笔记上写了些心得及重点摘要。
魏韶霆则负责喂食的工作,「张嘴。」
「啊——」
每一日,主仆分两辆车出游,走遍了名胜古迹,但傅筠有刺绣魂,心思不在其上,倒是母亲笔记上曾经造访的绣坊及绣师,她一个也不愿错过。
魏韶霆这个宠妻魔人也没让她失望,一连多日,他们就参观多家绣坊,看过上百间绣房,拜访多名绣技极佳的绣师、绣娘等。
由于双面绣极为不易,正反两面须呈现不同的图案、色彩及织法,傅筠为了更明白绣技,还让绣娘住到园林宅第三日,一对一授课解惑。
在另一家不起眼的织坊里,傅筠看到了昂贵云锦的制作过程,此等布料一向有「寸锦寸金」的说法,她静静的看着织机上大量使用的金银线,眼眨也不眨一下。
难怪一匹匹云锦皆光采夺在目,如天上云彩,傅筠心动的想买几匹,但价格实在太贵,有些买不下手。
「巫掌柜,夫人看上的那几匹都送上马车,日后,每三月一次,你就自行挑选最时兴的花样送到京城,帐上记清楚便可。」魏韶霆牵起妻子的手。
「是的,魏爷。」巫掌柜躬身行礼,退下去吩咐了。
傅筠瞠目结舌的看着魏韶霆牵着自己离开织坊,上了马车。
「那是咱们魏家的铺子,日后有任何需要,只要跟辜十说一声,他会联络。」
「竟是咱们自己的?」傅筠都要傻笑了。
「没出息,前些天你去参观的绣坊也有几家是魏家的,你的敏感度不够啊,魏家既然负责皇家织造厂的采买,肥水怎会落外人田?自家能开起来的店铺不是更好掌控。」他点点她的鼻子笑道。
「我这不是被乐晕了才没多想。」她可不承认是自己傻。
接下来,他们又去了一家开在大街上的百年店铺。
老掌柜眼利,一看就知是贵客上门,开始说起自家商品使用的都是天蚕丝、桑蚕丝,那种最差却最常被使用的柞蚕丝,在他店家绝对看不到。「客人瞧瞧,我这店的每一件绣品,光泽、颜色及柔软度都是别家店铺无法的。」
魏韶霆静静听着,傅筠则转到货架上看着绣样。
片刻之后,两人回到马车上,傅筠才从魏韶霆口中得知他买了好几床蚕丝被。
「家里不是有好几床被子了」她不解的问。
「店家说,一床蚕丝被要千丝万缕才能织成,代表夫妻的心紧密相依。」
他在她耳畔低喃,说着更亲密的话语,让傅筠粉脸羞红,几乎要冒烟了。
他的宠溺都在眼中,她也明白,他们这般边走边玩,绕了一大圈回京后,丈夫或许就要忙得不见人影了。
一日将尽,他们回到雕梁画栋的园林宅第,洗漱更衣,两人依偎,岁月静好。
美好的日子结束在魏韶霆收到密函的这一天。
日光暖暖,夫妻俩在屋内小憩,辜十一送上的信函让魏韶霆的表情越发沉重,他抬头看着傅筠关切的眼睛,「云楼得到消息,豫王的余孽往东广城去了,极有可能要报复我,对母亲跟子晨不利,我得尽速赶过去。」
「你快去,一定要护他们周全,还有你自己也要小心。」她不禁大急。
「你别着急,有人保护他们,我就先跟你分道扬镳,回程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就顺着行程走,方圆跟辜十我都留给你,有什么事,辜十也能以最快的方式联络到我。」魏韶霆将她拥在怀里,低声的说,「对不起,坏了你的游兴。」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他,「我接受你的道歉,还要预约你的补偿,下一次的江南行,母亲跟子晨也要同行,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