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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车站(上) page 9 作者:星炀

  三个人顿时笑成一团,到最后汪波边笑边摇头:“每次都搞不过你。行了,不跟你闹了,你们玩儿去吧,我还得回去打水呢,要不呆会水房就关了。”

  沈烟轻笑着,拍拍沈雨浓:“真是我弟。养了十七年的。”

  沈雨浓在旁也笑着点头,说了句:“师兄叫我小雨就行了。”

  字正腔圆,汪波惊讶得差点没闭过气去。要不是有沈烟轻前面那句话,他就要脱口而出一句:学几年中文了啊?

  “……是真的啊?”他很有些尴尬,心想幸亏刚才没开什么过分的玩笑,否则还不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当然是真的,我哪比得上依兰,有那本事当留学生家教啊?”沈烟轻笑容淡了,多了几分认真。

  “靠!”汪波重新又看了看沈雨浓,这回是真的用力在沈烟轻胳膊上一拍,“你小子行啊!都说你厉害了,看来最厉害的还是这个!行了,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聊,小雨,有空跟你哥一起上我那玩儿。我真得走了,快七点了都!”

  跟他道了别,转过身,沈烟轻望着沈雨浓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原来我最厉害的还是你。”

  “哥……”沈雨浓被他笑得一阵心慌,实在猜不出他哥这是什么意思,只好低了头,慢了他小半步,跟在他后面。左思右想,半天才冒得出一句,低得快要没声的:“如果没我,你会更厉害的。”

  沈烟轻脚步停了一下,没答话。继续走了几步,才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没你,我只会更窝囊。”

  沈雨浓听得心里一沉,不敢接话了。跟着他走进那家山西饺子的小店。

  浑圆饱满的小饺子是真好吃,虽然心那边还为他哥的话硌得慌,可嘴巴也没停,加了满满的辣椒油,一口气吃了两碗,这叫一个痛快!

  沈烟轻吃了碗饺子,又要了半碗刀削面,让他伸了两筷子进来尝了尝,他大叫好吃。

  “这家店真不错!实惠又好吃,以后我天天来吃!”他感慨一句。其实纯粹没话找话。

  沈烟轻听着他的宣言,轻轻地“哼”了声:“那不出两个星期,保准提起饺子你都难受。”抬眼看他一眼,又低下去吃自己的,“做什么事都不能这么极端,喜欢吃就天天吃,一直吃,使劲吃,这样喜欢也喜欢不了多久。得调剂,什么都吃,换着口味,那最喜欢的还就那几样。否则……再喜欢也经不起这样逼着自己腻地撑。”

  沈雨浓一愣,觉得听出点什么来了,可是具体是什么,又抓不住。他哥说话有时太费人猜想,他通常又都猜不透,只能等到他哥自己不耐烦了,一点点给他提示出来。

  他想了想,只说:“王烨也喜欢喝可乐,就一直都喝,也没见他腻啊。”

  沈烟轻看他一眼,边招老板娘过来结帐,边漫不经心地答:“那是他就把可乐当可乐,没当主食,否则你让他一日三餐就喝可乐,你看他跟不跟你急。”

  那也是固定的啊。沈雨浓不答话,心下也不以为然。

  结了账出来,沈烟轻又慢慢悠悠地解释:“饮料在吃饭的时候就是种调剂,可喝可不喝。就算再喜欢,没有的时候也一样吃饭就行。可饭不一样,你不吃就活不下去,活下去了也活不舒坦。懂吗?”

  沈雨浓忽然就明白了,这回没敢问“那你的饭是我吗”的蠢话,只看着他慢慢地点着头:“你是说你就是王烨的可乐?”

  沈烟轻没好气地加快步子:“王烨哪根葱啊,能把我当可乐?”

  沈雨浓听着只是低头笑:“不过,哥,你放心,我没把你当可乐过,你就是我的饭!不吃不行的那碗!”

  沈烟轻在前面脸腾地就烧起来了,越发走得快,嘴巴里嘀咕着:“你还真会举一反三啊。”这孩子从小在某些方面反应就特别快。“我不是你的饭,我是你哥!猪!”

  “是我哥也是我的饭!”小雨看着他的背影,恶作剧地喊了声。忽然就快活起来了。

  沈烟轻蓦地就转脸甩来一句:“我靠!你没完了是吧?”美丽的丹凤眼圆瞪!

  这架势就太纸老虎了,没什么威吓力。沈雨浓吐吐舌头,不说话了,沈烟轻跟他呼呼地对视了半晌,又蓦地转回去,虎着张脸。天边残霞火烧云,映在那张脸上,真的跟火一样红。艳丽得勾魂。沈雨浓就笑眯眯地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觉得那把火从心底烧起来,有个地方滚烫。要不是这还在大道上,他止不住就扑过去了。

  跟着走过西二食堂,快到5栋的时候,沈烟轻才停下来,闷声闷气说:“环山北路走过没?”

  摇头。学校太大,很多路名都不清楚。何况主要就在西区活动,北边那块……没听说有什么建筑啊。

  “走吧。带你去走走。”也没问他意见,自个儿就拐上了坡。

  当饭后散步,慢慢地上了主干道桂西路。这条大道笔直,横贯东西。走过历史文化学院和政法学院,到了三号楼(外语学院教学楼和行政楼)前面。星期六没什么人上自习,校园里绿树成荫,显得比平时幽静。因为靠近教工宿舍区,几个小保姆带着小小孩们在三号楼旁的草地上玩耍,两个人远远地看到,不自觉地就走了过去。

  “你小时侯就像那样,连走路都还走不稳就想跑。”沈烟轻指着一个胖嘟嘟的在跑的小男孩,怔怔地看,想起当年,有些出神了。

  “因为我不怕跌呀,反正只要一跌倒,你就会出现了。”

  “这是什么理论?”他嗤笑,“你都已经倒了,也已经痛了,我就算出现又有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不过就是喜欢听你哄我,搂在怀里,很着急地给我擦眼泪,说,小雨乖,不哭不哭,都是地板坏,我们来打它好不好?然后就开始恶狠狠地跺地板给我看。”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沈烟轻一下不好意思到极点,转脸瞪过来:“喂,你那是当看猴戏呢?你这种小鬼,早知道就懒得管你了。”

  天渐渐暗了,沈雨浓笑着一拉他的手,示意:“我们走吧。”

  三号楼右侧通往老图书馆的小道路灯昏暗,有跟没有一样。这边是新楼,专门绿化过,道旁树虽然不算高,但很密,又在古旧的文学院和旅游学院的背面,阴森森的,一到了晚上就无人敢走,很给他们了方便。

  沈雨浓一直拉着他的手没松开往里走,紧了紧,才说:“我那时就想,虽然没见过爸爸,连妈妈也常常看不到,但我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人。有个人总是跟我在一起,不管我跌倒多少次,他总会出现在我身边。我从来也没觉得没爸有什么大不了的,真的。有你就够了。到现在我也这么想,有你就……够了。哥。我谁也不要,就要你。”

  沈烟轻停下来,看着他,虽然这种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可是每次听他这么说,还是心跳如雷。忽然一皱眉:“哦,搞半天你是把我当爸看呢……唔……”

  唇压下来,舌钻进来,手顺着脊背抚摩,翻起了T恤下摆探进来。口中,身上,灼热得要熨烫掉神经线的温度,隐忍了一个整天的热情,烈焰冲天,要烧尽一切。彼此的气息都炎灼滚烫,点燃了冲动,烧掉了理智,天地间不过一个我,一个你。

  两个人,而已。

  互相拉拽,躲进路边的小树林里。要天崩地裂地吻着。所有的爱。今天的痛。彷徨和无助。全心全意……

  舌尖轻轻地探来,他的舌立即迎上,纠缠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纠缠在一起。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哥……哥……”带着渴望的热气呼在他的耳边,沈雨浓有些难耐焦躁地吮着他的耳垂,揽在他腰上的臂一个劲在收紧。沈烟轻只觉得是烧红的铁箍拦在腰上,被勒得快要断了。他也是男人,知道小雨忍得很难受,可是,不是现在。不是这里。

  “小雨……乖,轻点……我快透不过气了……”他抚着他的颊,吃力地挤出一声,喑哑得更像在呻吟。

  “哥……”沈雨浓赶紧松开他,手臂还是拦着。看着他的眼睛里碧浪滔天,全是无法宣泄的欲望。“我想……我……”

  “我知道。嘘,不要说话……”灵动的舌舔着他干燥的唇,一下子滑进去,用力吸吮,又是一次天昏地暗天旋地转。手顺势滑下来,解开他的束缚……

  我最喜欢哥了。

  恩。

  哥也最喜欢小雨吧?

  喜欢?

  喜欢。

  很很喜欢呢?

  那是比喜欢还要喜欢。

  比如?

  比如,“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哥哥。我永远永远很很喜欢他。”

  “哥,你呢?”低沉的声音在空寂里散开,还有一丝微喘,停在耳边,像魔鬼诱惑的耳语。

  “我什么?”浸泡在夏夜湿热的空气里,偶有晚风轻拂,软软地靠在一个人的身上,就可以不知不觉地睡着。

  “你都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不是抱怨的口气,对着耳朵说的,更像挑逗。

  “我不喜欢说废话。”

  “说一句又会怎样?”

  “那你不听又会怎样?”

  “……”没有声音了。拉着他的手松开了。

  沈烟轻转头看过去,黑暗里,身边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周围也只有一片黑暗。

  污染严重的城市,早已无星。月光稀疏单薄,远远地只照得出四周的婆娑树影。那是一排法国梧桐,据说是最易栽种成活的绿化树,所以这个城市的很多路旁都种着,可是一到春天也满城飞絮,让鼻子过敏的沈烟轻大公子十分憎恶。

  远处晃晃地扫来两道亮光,伴着汽车的引擎声。来到近旁,与喇叭同时响起的,是沈雨浓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低喃:“我想听。”

  车灯过来了,照出整条大路,原本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上见鬼的忽现人影幢幢。三三两两,依着路边而行。人人都在喁喁细语。

  原来,不是没有。而是,不见而已。

  汽车开过,路上的人群再次隐入黑暗。

  环山北路。他们学校最诡异的一条情人路。从山顶蜿蜒而下,直至山脚。因为修得很平整,一条水泥大道只弯不陡,适合行走。

  因为学校太大,绝大多数专业又不收学费,虽然有国家补贴,但学校资金依然紧缺,到处号召开源节流。所以虽然路灯设施齐全完好,但过了图书新馆之后,从学校招待所这段开始,就终年不开。这种暗黑状态会一直持续到山路的终点,学校东门。

  黑是很黑,但情人的胆子比鬼大。哪儿黑往哪儿钻。成就一条长达几百米的情人道。

  车来的时候,沈烟轻看着沈雨浓沉默的表情,车过了,已经把他的手再握在手里。轻轻地靠在他肩上。

  这个话题已经说了不止一次,如果这次在这种情况下郑重其事地说了那句“我喜欢你”,感觉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这么别扭的事他才不干!

  而且,“还需要说吗?”

  他真的不懂,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何必非要听他这句呢?

  沈雨浓又不做声了。他叹了口气,他弟倔起来,连驴都比不过。

  拉起他的手,看不见,也凭感觉写。指尖滑过柔软的掌心,带起一阵颤栗。

  “这回满意了没?”

  听到那边鼻子喷出一声气,在笑。

  “哥,你觉得自己现在很窝囊?”

  “不窝囊吗?我觉得窝囊得要死!”

  “为什么?”

  “好好的日子,整天就为着一个人,看到他高兴我就高兴,看到他生气我就生气,看到他委屈我就难过……什么都围着他转,怎么不窝囊?”

  鼻子喷的气更大声了,看这开心的。“那没我不是更好?为什么说会更窝囊?”

  沈烟轻想了一下,说:“小雨,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是你哥,还是因为……”因为什么,他说不出来。但沈雨浓能明白。

  究竟为什么?

  亲情和爱情。你的是哪一样?

  “有区别么?”沈雨浓一转头,唇轻轻地扫过靠在他肩上的额。“如果你不是我哥,我就不会认识你,更谈不上喜欢了。这两种感情在我对你,本来就是一体的,不必分得这么清楚啊。真要问,那我同样的问题也问你好了。呵。”

  小雨,你真的长大了。沈烟轻无声地笑。

  “那我换个方式吧。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在兄弟和情人之间选一种,你选哪个?”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选呢?为什么不能都要呢?”

  因为,我们……毕竟不是亲兄弟。

  “你知道这旁边栽的都是什么树吗?”

  沈雨浓没料到他又换题了,随意扫了眼,这么黑,能看到有树都不错了,还分得出种类?他又不是神仙。“什么树?”

  “法国梧桐。”

  “那又怎么了?”

  “这种树一到春天就开始飘絮,细细的裹成一团团小绒球,风一吹就吹得到处都是。”

  “那是它的种子吧?靠这样来播种呢。”对于包括生物在内所有会考都是A的沈雨浓,这种题目太小菜了。

  “对啊,它的种子,到处都是。”沈烟轻看了看那些树,低低地说,“你说,如果树有感情,它会不会想念这些不知飘落到哪里的孩子?如果它能走动,它会不会想去看看它们呢?”

  沈雨浓还真的去想了想,可是他不笨,瞬间就明白了。握紧了沈烟轻的手,久久才说:“哥,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会在一起。”

  沈烟轻叹了口气,忽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一张嘴开合了好几次,心念一转,才下定决心说:“本来不该今天说的,但我想了很久,不知该不该告诉你。因为……但你还是该知道。小雨……你爸爸已经不在了。你还没出世,他就……”

  手被猛地一捏,力道大得他差点叫出来,但很快就松开了。被拉起来放在唇边,两只手赶紧地轻轻给揉着,吻着。“哥,对不起。疼不疼?”

  “你疼不疼?”沈烟轻停下来,用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脸,揽过来贴在自己的颊边,低声问,“你疼么?觉得难受么?”

  “我……不知道。从来没见过他。”

  一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永远也见不到了的父亲。也许还不如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更亲,可是,那毕竟是他唯一的,亲生父亲。

  小时侯看到别人爸爸的时候,魁梧,强壮,那样宠腻地抱着他们,能把小小孩一下子举得高高的。看着人家笑啊叫啊,说不羡慕是骗人的。可是他就不停告诉自己,没关系,我有哥,他们人人都有个爸,但就不是人人都能有哥。我有。我不比他们差。

  后来知道了,每个人都一定有个爸爸,否则哪儿来的自己?就又想,有一天我爸也会来。就站在门口,对我笑,说,小雨,我来接你了。

  可是,站在门口对我笑的,一直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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