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就因凝觑那张犹豫的小脸,被她莫名闪躲与畏惧之举给搅得心生不悦,再见她急欲脱逃的纤美背影,他怏怏不快地冷声警告:“姑娘,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我的个性可是很执着的,当我决定要做的事,很少能被意外所阻挡的。”
“什么?啊——你在做什么?”赵盼盼的脚才往前踏出两步,身后就猛地伸出一只大掌,硬是将她的右手往后拽,她的身体被迫倒入强健的臂弯内,又因为乍然失去平衡而吓得紧闭水眸,甫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灼热到过分的俊眸。
他用双臂,将她的上半身牢牢扣住,逼使她以半倾斜的姿态仰视他,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目光会如此具有侵略性?她怔怔的眨眼,正在思考接下来他可能会有的反应。
“恩公……”她怯怯的喊,觉得自己这般弯腰后倾的姿势,实在很暧昧呐!
“………”眼眸里只看得见她双唇开合的模样,耳里听不见任何她所说的话,凌常风此刻正震愕于内心漫起的陌生意念。
基于官兵抓小偷的心理反应,他在伸出手抓她的时候,只是纯粹的不想让她就这么逃掉,可是当他的左手掌心,密合的贴住她的右手掌心瞬间,似乎有股莫名的情愫,透过掌心窜流过他的心房,那彷佛沉眠许久,却忽然被唤醒的鼓动是怎么回事?
感觉……他灵魂里的某个部分,好像被唤醒了。
微风拂弄着她颊边的青丝,一股馨香随着风将那淡淡的香味,飘送进他的鼻间,眼眸里被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与菱角分明的唇线弧度所占满,浑沌中他好像听见有个女人在他的耳边低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风……
空出一手,以指腹触碰她红润的唇,感觉有股魔力的呼唤,他俯下身想倾听声音的出处是否出自于她,却听见她的呼吸由原本的轻细和缓,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渐急促,他动了动喉头,薄唇将那讶然微启的粉唇封缄。
他的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像阵风似的卷起花叶纷飞,一如茜草开满园,映入眼帘所见皆是柔软艳红的美丽……
意识回笼,赵盼盼瘫在床上,手下意识的抚着唇,唇瓣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与气息,想到这里,赵盼盼困恼的低吟着:“他为什么要吻我呢?为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只因为这也正是另一个人的疑问。
第2章(2)
手里捧着茶,却仅是捧着,没有半点要喝的动作。
人虽然是坐在红木花椅上,可是他的心却不知道飞到九霄云外的哪个鬼地方。
看到这里,凌母真是火大非常。
“风儿,娘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再加上目无尊娘亲,三条罪状并发,这个没有十封八封家书催不回家的浑帐儿子,是存心想气死她这个做娘的就对了。
想心事的人依旧忘不了那袭夺的吻,满脑子反反复覆的充塞着同一个疑问。
“为什么要吻她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凌常风的目光飘远了,唇边缠绵着她唇瓣的柔软还有温度,尤其那股莫名的眷恋与熟悉的感觉……明明是初识的陌生人,可是与她相识,却有熟悉了三辈子的感觉。
“什么为什么?你老娘在跟你说话,还需要问为什么吗?”凌母的火气已经飙高三尺,眼看肥厚粗大的掌,就要拍上爱子俊俏的脸庞,这时——
“亲爱的娘,我发现你今天看起来特别年轻,而且你微笑的样子也特别有魅力。”凌常风时间抓的很准,甜死娘亲的迷汤与高帽很快的送出去。
火气倏止,迎面扑来的是甜滋滋的蜜糖在心房泛开,凌母粉面微羞,佯装不悦的轻板起脸,“少来!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就这油嘴滑舌的本事愈学愈精明。”见爱子的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凌母坐回原位,端起茶,作势正经。
凌常风唇角轻抿,透彻母亲思虑的微笑漾着。
毕竟是至亲,身为儿子的他,岂能不识母亲的心思,但……有些事情可不能盲目顺从,就像接下来他们要讨论的话题。
凌母将茶喝完,状似无意的从茶案上拿起小罐的白瓷瓶,絮叨地交待。
“这罐‘泽面方’可是从南凤皇朝的御医,按照《新修本草》去研究改良过的方子,里面除了有上等的益母草,也已经将等量的胭脂掺进去,记住,要早晚使用,最快十日见效,最慢一个月也可见红艳光泽之效。”
凌母话说的口沫横飞,坐在她旁边的当事人,却一脸轻鄙的眼神,瞪着凌母手中递过来的瓷瓶。
“娘,这是女人擦的东西,你拿给我做什么?”凌常风丝毫没有将“麻烦”接过手的打算。
看到爱子吊儿啷当的模样,凌母怒上眉山。“我刚才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是都没给听进去是吧?我不是跟你讲了吗?这罐‘泽面方’是大王爷的女儿仪容郡主拜托我找的,别跟我说你已经忘记,我在之前写给你的信中有提过,大王爷有意要将他的女儿许配给你。”
“有吗?”敛下眼皮,神思沉定,一脸认真的装傻。
“风儿——”凌母抡起拳头,眼神凌厉的瞪着他,表情明显写着他可以再装死的彻底一点,然后她也不介意挥拳打得他惨一点。
状似无奈的翻白眼,这就是他之所以老是自愿留在宫中值班,而讨厌放假回家的原因,谁想回家接受自家亲娘的温柔暴力啊!叹~!
“娘,我的耳力很好,你别喊的这么大声。”时间还是抓的这么好,睁开眼皮就看到娘亲的拳头,停格在眼前。
“是吗?既然听清楚了,就不用平白浪费为娘我的力气。”凌母扬高眉,收回拳头,放在唇边哈了两下,算是暂时熄火。
想她未嫁入凌家前,可也是将门虎女,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炼,她已经变得腰肥腿粗,可是她保证,她的拳头还是十分扎实有力。
没好气的伸手盖脸,极力压抑内心的烦躁。“这东西是仪容郡主托你找的,为什么娘不自个儿交给她就好了?”
“笨!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出去千万别对外人说你是我儿子。”凌母啐声。
“娘,你再不说清楚,我可就要回房了。”他本来就没有对人说过,江湖中人称“辣手催草罗刹女”就是他娘啊!
说出来……真是好丢脸!凌常风在心里补述着。
他永远忘不了在无意中得知娘当年疯狂倒追爹的往事,也忘不了爹在数个出征的清晨,是如何的脸色惨白地夺门而出,甚至他还清楚记得爹因为双腿间的不适,连上马这简单的动作,都有些迟钝。
当年,他虽是三尺童蒙,却已能隐约的明白,为什么爹总会在娘写了十封八封的家书后,还会捎信回来说防事吃紧,不克回乡的这种信,即便那些年南凤皇朝根本可谓国富民强,根本就没有峰火燃烧的味道,一切的一切回想起来,凌常风可谓是心有同感啊!
眼看爱子的不耐就要爆发,凌母担心计划生变,急忙脱口而出,“唉呀!为什么为娘我这么聪明,生出来的儿子却这么笨?就已经说了大王爷看中你,所以才用尽方法弄来这罐‘泽面方’,好让你们有个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先见面啊!”
“喔!原来这东西是大王爷弄来的啊!”凌常风意有所指的轻哼。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目的就是要把他送去给人鉴定!
猛然发现谎言被戳破的凌母,顿时涨红脸,有些结巴道:“呃……不管东西是谁弄回来的,反正你就给仪容郡主送去就对了。”
“娘——”凌常风沉沉的喊了声,然后一脸严肃的站起身,很认真的反驳:“还记得你要我在宫内最繁忙的时候告假回来,为的是什么吧?你说你身体微恙,所以皇上才通融准假的,如果现在弄出什么相亲风波,让皇上知道,你不怕被处以欺君之罪吗?”他是回来探望母亲的,可不是回来给女人看的,意思差很多。
“那个……就顺便看一下嘛。”听到皇上之名,凌母气焰收敛了些,表情有些忐忑,早知道她就在信里写她想儿子呗!可是她也明白,若真的那么写,他就不会赶回来了。
呜……,她可是他的娘亲啊,怎么想见儿子一面却这么难?
“不方便。”凌常风拒绝,转身便要回房,但那罐“泽面方”却还是被凌母硬是塞进他手里了。
“娘——”他抗议低咆。
“你就收着吧!这东西可不便宜,反正你这趟回来时间还这么久,找个时间就给仪容郡主送去,别说娘没提醒你,大王爷好歹也是圣上的叔叔,多多少少卖点面子给他吧!”
俊颜微凝,摆明刺中他的要害,不甚情愿的收下“泽面方”,背对着凌母走了两步,忽然忆起那双皮肤粗糙干裂的手,心房揪了下,他忽地顿住脚步,淡声问:“娘,这东西除了拿来擦脸之外,擦在手上是不是也有效果?”
“当然啊!那可是美容圣品呢!”乍闻这声问,凌母以为顽石开了窍,很快地绽笑接话。
“喔!”得到答案,凌常风头也不回的揣着手里的瓷瓶回房,满脑子不知为何,竟被那双因劳动而染红的手所占满,当然还有纠缠在唇边属于她的柔软,想到这里,他不禁懊恼。
搞了半天,那个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第3章(1)
梦来了。
一座陌生的宅院,有一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手提裙摆急踩碎步的企图跟上走在前头的另一名男子,即便他踩出的步伐,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疾不徐,但其实他还真的有心想走快避开她。
“风,你又想躲我了吗?”她喊住眼前那伟岸的男人背影,不喜欢每次她提到喜欢他的事情时,他就一味的想要躲开,更过分的是,他明明就看见她,还走的这么快。
“小姐……”男人的身影僵直不动,而她则看着他身上所穿那件,她亲自为他挑选的月牙色长衫,心底不禁感到高兴。
“风,我不喜欢瞧着你的背影说话,转过身来好吗?”她软声请求。
男人转身了,但因为他的身形高挺,她得要略微仰起头,才能迎视到他的眼睛。
那双坚毅中带着柔情的眸光,总是那么地吸引她。
“小姐,还有事吗?”男人提剑的手紧了紧,不想让家里的其它人,见到小姐又这般紧黏着他。
“叫我情儿好吗?我们上次不是已经说好了?”还打勾勾了呢!
“小姐,我只是你的护卫……”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他配不上眼前如此尊贵美丽的千金小姐。
不等他把话说完,她又抢着说下去,“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情儿爱上的男人。”她红着脸将话说出来,神态全是小女人的娇羞。
虽然明知像她这般大胆表达情爱的举止,是不合身分的,可是如果她再矜持,她相信个性刚毅木讷的江风,定是会严守主仆的分界,躲得远远的。
“救起落水的小姐,本来就是江风该做的事,我只是克尽职守罢了。”江风发觉自己的下颚绷得好紧,因为他看见眼前自己心仪的女子,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受伤眼神。
“那么你敢说那天我们情不自禁的亲吻,是假的吗?你敢说,我落水后,身子全让你给瞧见了,也不算什么吗?”她真的又羞又气又急,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死脑筋?
身分的贱贵算什么?她爱他,而他对自己也有情,这才是真的啊!
“小姐……”他轻叹口气,迟疑了一会儿,才伸出自己粗糙的大手,笨拙的为她揩拭眼角的泪,“你……你别哭,眼泪不适合你,你笑起来才是最好看的。”他说了真心话。
泪盈于睫的眸子,因为他的这句话,眼泪扑簌簌的滚了下来,她又气又笑的捶打着他的胸膛……
在梦里,他清楚那个女孩叫做虞情,而他则叫江风。
张开眼睛,凌常风伸指揉拧眉心,无奈的瞪着头顶的床帐。
“怎么又是这个梦?”他抱怨喃喃。
这些天他老是重复的做着相似的梦,梦中的主角永远是这对男女,他看着他们初识、相恋,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梦见他们?
虽然梦的发展不是他能控制的,但是他不得不说,作梦很累呐!
他一点也不想作梦。
看着洒进房里的晨光,凌常风困倦的眸仍想懒懒的合上,但想到只要待在府里,便会被娘追着叫他去送那罐“泽面方”,他的眉心又拧紧了。
“唉!还是早点出门吧!”不想被念的不二法则,就是早早出门躲起来,才好图个耳根清净,认命的掀被下床,却摸到枕边一块柔软的布料。
下意识的将布料抓到眼前,漂亮的茜红色泽,随即映入眼帘。
在御织院里看过许多精致华贵的布料,像这样尚未加上绣工的纯色茜布,单看一眼便能明白这染制的技术绝非一般。
想起那日与那不知名女子的相遇,至今凌常风仍不能明白,当时他与她的手心贴合的刹那,震荡在心房里的那抹悸动,究竟是什么?
那日虽然莫名的吻了她,而她的容貌也悄悄地刻在心版上,但他很明白,如无意外,他跟她今生应该无缘再见了。
想通了这点,凌常风自嘲的抿唇微笑,将那早已洗净、晾干的茜红色布,妥善的折好,放回枕边,便起身梳洗,准备出门。
匆匆的用过早膳,临出门时还是免不了被凌母叨念一番,出于无奈只好将“泽面方”揣在怀里,可是才甫出府,沿着街道往大王爷府的方向虚晃一下,又拐个弯,转往护城河畔的杨柳垂堤散心去了。
“拜托!我看起来有这么笨吗?傻傻的自动送上门去给人当猴子看?”凌常风趴在护城河旁的石雕栏杆上,百无聊地俯瞰河堤边垂立着密集的杨柳,看着风吹时,柳枝摇曳,拂过河面,撩起的层层青波,将映在水面上的石桥与过往路人的样貌纠缠在一块儿。
猛地,黑眸被某个倒映的水景给吸引住。
那是一名穿着样式简单的绿荷粗衫年轻女子,见她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布包裹,正从他的身后缓缓而过。
他霍地转身,正巧瞥见那身影从眼前而过,瞧着她的身影,心底的鼓噪有愈见狂乱的趋势。
是她吗?那个几日前,他出手相救的女子?
想拦下她看个清楚,忽然惊觉太唐突,不明白内心那急速翻动的感觉是什么,见她愈渐走远的背影,凌常风想也不想,便尾随在后,紧跟那抹倩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