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爷。”应话的是小舒,毕竟这间屋里头只有她是奴婢,王爷自然是叫她的,因此想也不想便上前去。
没想到,她的手都还没碰到王爷,就听见这位爷用比方才更冷的嗓音道——
“本王的身体只有王妃可以碰。”
这,又是何时定下的规矩?
小舒的手一僵,红了眼眶,像被当场打了一巴掌似的,让她感到尴尬又难过。
秦欢的脸也是一僵,像是被人当场训了一顿,说她很不懂事似的。
“你先退下吧,小舒。”秦欢开口替她家丫头解围。
“是,奴婢告退。”小舒欠了个身,以最快的速度转身走了出去,直到关上了门才敢喘一口大气。
秦欢默默地起身上前替这位大爷脱下外袍,他很高大,虽然她不矮,可要为他宽衣解带也是有点费力的……外袍脱下,她的手却突然在他的腰带前顿了顿,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毕竟她可没替古代男人脱过衣服,那腰带前面也没钮扣或是拉链……
她弯身低下头去,双手在他的腰间东摸摸西摸摸,还没摸到什么,自己的小手便被这男人给一把握住,一个不稳整个上半身便跌进他怀中,没被他扯住的那只手只能紧紧抱住他的腰,免得滑下去……
他的王妃突然如此热情,主动在他身上上下其手,如今还直接贴上身来,满怀的软玉温香,这女人,才刚昏迷醒来不久,身子都还没好全,是想让他马上便要了她吗?
“你在干什么?”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
“我能干什么?王爷不是要我替你更衣吗?”她想抽回手,他却不让,是要她这样一直趴黏在他身上吗?
这副身体火热火热的,又硬得紧……
天啊,她在说什么?又胡思乱想什么?
“本王要你更衣,你的手在本王身上东摸西摸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怎么脱腰带嘛!”秦欢小小声地,极其委屈咕哝着,“我又没帮人家脱过衣服,更没服侍过别人,你突然叫我更衣,我怎么会……”
闻言,范逸不由得失笑,“你好歹也是一个名门闺秀,要嫁人了却连如何侍奉夫君都不懂,还有理了?”
是没理。是她的错。那宫里请来的教习嬷嬷好像有教吧?可她一向不是上课很听话的学生,何况时间那么赶,她要学的东西那么多,根本学不全好吗?重点是,她哪知道他连更衣都要她亲自动手啊?新婚之夜时他不是都自己脱了吗?真是莫名其妙!
心里头叨念着,可秦欢的嘴里还是可怜兮兮地道:“王爷如果不喜欢妾身如此笨手笨脚的,妾身去叫小舒进来帮你就是。”
“不必了。”范逸将她揽腰一抱抱上床,自己动手扯下腰带也跟着上了床,“睡觉吧,本王累了。”
是因为守了她一天所以累的吧?秦欢侧脸偷瞧着这男人。
真的没想到,这总是板着一张大冰脸的男人,骨子里竟是如此地温柔。
“不想睡吗?那就把衣服脱了陪陪本王。”
闻言,秦欢瞪大了眼还张大了嘴。
什么跟什么?这男人怎么可以用一张如此俊美又严肃的面容,说出这种色色的话?
“我要睡了。真的要睡了。”秦欢吓得赶紧把身子往里面挪了又挪,能离这男人多远是多远。
晨光透进,虽然入目还是一片黑暗,但日光拂在脸上的感觉却是显而易见的。
有人昨夜睡了个好觉,有人昨夜却是彻夜难眠,范逸便是其中一个,怕吵到秦欢,连动都没敢动一下,也不知何时才睡去。
没感觉到身边人的呼息,范逸伸手往旁一探,果真没人,被子也是凉透,那女人不知是如何从他身上爬过去而没让他知晓的?他真是睡得太沉了……是因为一夜无眠之故?所以连她醒来起身出门去了都没能吵醒他?
“来,小心点,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
他似乎听见屋里头有她的声音,还有几名丫头的脚步声,过不久,他听见足音朝这儿走来,接着,他听见她欢喜又似乎有点害羞的声音——
“王爷,你醒啦?我刚好端了一盆温水,帮你擦擦脸可好?”秦欢见范逸已经起身坐在床上,便把毛巾浸在温水中泡了泡后拧干,上前去弯身要替他擦脸,纤细的手却瞬间被他的大手给握住。
“本王自己来就行。”他接过她手上的热毛巾,轻轻地擦在脸上,动作娴熟不已。
看得出来平日他很习惯自己做这些事,包括他昨晚自己走进主屋睡觉,没人带领也可以准确无误的走至床边躺下来,给她的感觉不是欣慰,而是淡淡地心疼。
不知道是哪个可恶的杀千刀,竟把这样一个俊美无双的男人给毒瞎了,否则,以这个男人的才气与能力,岂能安居在此狭小的方圆之中?
她一定会治好他的……铁定会。秦欢在心里对自己说。
“王爷,早膳都备好了,我们去外面吃吧。”见他擦完脸,秦欢抓过毛巾往盆子里一扔,很自然地便去拉他的手,但拉是拉了,对方却动都没动一下,“怎么了?王爷?”
“现在什么时辰?”
“辰时了。”
“辰时?”范逸一愕。他可从来没睡这么晚过……这怎么可能呢?
“嗯,辰时都快过了呢。”秦欢眨了眨眼,“王爷肚子可饿坏了吧?”
经她这一提,还真是饿。像是要印证她说的话似的,肚子还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只好乖乖地让她拉着走去外面用早膳。
以前,没人胆敢这样直接过来拉住他的手说走就走。以前,虽然他是一个人用膳,也没人胆敢把他当看不见的瞎子,直接就帮忙把菜给夹进他碗里,华月总是会告诉他菜的摆放位置,久而久之,他便能很准确的把想吃的菜夹进自己碗里和嘴里,状似与常人无异。
此刻,这女人却拿了一个大盘子把所有的菜都夹了一份进他盘中,要求他每一道菜都得吃,一个都不许剩。
她的嗓音很柔很好听,举止虽然霸道,却不让人讨厌。
“如果你吃了哪道菜特爱的,要再多吃一些,我可以帮你夹,也可以告诉你位置你自己夹。我知道你一直习惯这样自己来,可是,因为这是我一大早起来特地为王爷做的爱心早膳,希望你每一道菜都可以享用到,所以就把它们全夹了一小份放在一个大盘子里方便王爷取用,希望王爷别多想,赶紧吃了才好,这样吃很方便的,我也是这样把每道菜都放进一大盘子里吃的……这样好吗?王爷?”
说了半天,就是要他不要误会她的爱心与好意。
她讲得这么明白,他又岂能没听明白?
“嗯。”
秦欢开心的笑了,“那如果王爷同意,以后我每餐都只要煮我们两人吃的分量放在各自的大盘子里,这样可好?”
范逸听得出来,她音调快乐得像在飞扬。
“好。”字就这样脱口而出,完全不必思考。
没想到……这位爷这么好搞定?
是因为睡得很饱吧?还是因为很饿所以懒得多说什么?不管怎样,他可以这么乖这么配合,她真是太开心了,毕竟他的配合有助于之后她对他眼睛的医治,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谢谢王爷。”秦欢突然上前抱了他一下,不紧不松地,很快便放开了,“那我们开吃啰,让我来先介绍一下今天早餐的菜色……”
她的声音好听,用词却有点奇特,早膳有时会说成早餐,偶尔会记得叫他王爷,却总是会我我我你你你的说话,什么“特爱的”、“开吃啰”这样从没听过的用于也会夹杂在她的话语之中,她却用得极其自然,就像她用大盘子装一堆菜来吃这样的举动,恐怕也是独一无二了。
一开始觉得怪,后来觉得有趣,有时觉得她不懂礼数,有时又想莫名地放纵她,因为喜欢她在他面前无拘无束放轻松的模样,就像成亲那夜她在他抱了她之后对他拳打脚踢,哭着骂他是坏蛋那样,不知怎地,他觉得很可爱。
而她刚刚突然上前抱住他的那瞬间,他还真想扯住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好吃吗?王爷?”她眼神充满期待的望着他。
“嗯。”他力持镇定的淡应着。
“这些菜里我都加了一些对身体好又可以食用的花草果子,王爷吃得还习惯吗?”她不放心地又问。
“习惯。”他边答边吃,不知不觉已把盘子里的食物给清空。
“还有汤。”秦欢赶紧送上一碗她为他炖的莲子枸杞鸡汤,“这很补的,王爷一定要多喝几碗。”
这汤,清香四溢还带点鲜甜滋味,喝得出来她在其中的用心与耐心。
不只汤,方才他入口的每一道菜,味道都很特别,清淡恰人却可口非常,难为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竟可做出如此好吃的饭菜来,真是太令他意外了。
“王妃在家时……做过饭吗?”他淡问了一句。
这不经意的一个询问,却让秦欢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没有……就找了几本食谱看,在厨房多试了几遍……王爷觉得不好吃吗?”
完了完了,她只想着如何不让他发现她懂得医毒,却没想到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怎会做出如此好吃的饭菜……不是她自夸,她在现代可真是煮了一手好一采,国中时煮的菜都可以办桌宴客了,可这里毕竟是古代,她还是个小官家的小姐,又不是要去当厨子,怎么可能打小便学做菜?
“其实我很爱做菜的……就常常偷偷在自个儿院子里乱煮一通……反正很少人来我住的院子,也没人知道……”秦欢忍不住补了一句,又一句,“王爷可别出去乱说……就说我的菜其实很难吃,但因为是我为王爷煮的,所以王爷都说好吃……这样……可以吗?”
秦欢紧张的瞅着他,就怕这位爷听了不开心,毕竟她一开始是有点撒谎的嫌疑,虽然后来补了一串话,就不知这位爷买不买单了,会不会桌子一拍便把她给轰出去?
“好。”范逸面不改色地应了声。
就这样?秦欢愣愣的。
这位爷,竟然这么爽快?干脆?俐落?在她差点被他的文化吓得半死之后,至少,她以为他会追根究底再问一些更细节的部分……
“你也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我马上吃。”说着,秦欢头低低的吃起饭来,却不时地偷瞄着他,见他神色平淡如常,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第七章 出门遇杀手(1)
福馨园里,荷叶被微风卷动,亭亭玉立的荷也随风遥曳。
怡太妃方小睡醒来,坐在荷花亭前,刘嬷嬷替她轻轻摇着扇,偶尔替她递茶递果子的,就算有点年纪了,手脚依然很是勤快。
“你说的都是真的?王妃天天亲自下厨做饭给王爷吃?”
“确实是真。奴婢都确认过了,王妃不像是一时心血来潮,这一做都十天半月过去了,也没见她喊累喊停过,听说王爷也吃得好,还睡得好,比以前更精神了些。”刘嬷嬷边说边笑,手上的扇子却没停下,就怕她家主子给热着。
“倒是个贴心勤快的孩子,王爷现在应该不会怨我这个母亲多事替他找这门亲事了吧。”
怡太妃淡淡地道。
“是啊,王爷铁定是感激太妃娘娘的。”
怡太妃轻笑了一声,“不是说才成亲一天便分房睡了?本宫还以为王爷不喜这王妃呢,这丫头倒懂得拐个弯讨王爷开心。”
“可不是吗?这一天三餐都亲自下厨,捣鼓着一些养身方子做进菜里,可不是用尽了心思。”
怡太妃眉眼一挑,“养身方子?”
“是啊,奴婢打听着王妃都煮些什么好吃的给王爷吃,听厨子及一些打杂的下人们说,王妃都会拿一些草药入菜,而且每一道菜都有,据说都可媲美十全大补汤了呢。”
“竟有这种事?”怡太妃的眸微微一敛,“那些草药经过大夫监定了没有?不会出问题吧?”
“嗄?这倒没有……”刘嬷嬷一愕,想了想,忍不住问:“太妃娘娘的意思是,王妃可能会……不会吧?”
怡太妃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本宫的意思是,不要让王妃一个人在厨房里乱忙活,却让有心人钻了空子,那些草药什么的一般人都不懂,王爷的饮食起居务必要格外小心,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刘嬷嬷点点头,“奴婢懂了,是奴婢思量不周,奴婢会想办法把东西弄点出来找大夫来看看的。”
“记住,那里可是忘忧园,办事谨慎些,可别让王爷听到些有的没的,坏了我们母子情分。”
“是,娘娘,奴婢会办妥当的。”
“快去吧。”怡太妃朝她挥挥手。
刘嬷嬷躬身才要退下,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相貌堂堂又斯文俊秀的男人走了过来,正是怡太妃娘家弟弟的独生子滕世安。
“姑姑,世安来跟你请安了。”滕世安一脸温文笑意,手里正捧着一大本帐簿,这是他每月固定要做的事,就是把郡王府采买进出情况及收益来向他的姑母禀报。
怡太妃看见这向极自家弟弟的侄子,总是觉得分外亲切,她这一生都无所出,尤其在唯一的弟弟病死之后,她可以说是把滕世安当成自己儿子看待。
“先坐下来喝杯茶吧。”她拉他坐下,唤了一声候在亭子外头的婢女,“来人,给世安少爷倒杯热茶过来。”
滕世安笑咪咪的坐在怡太妃身旁,“天气这么热,姑姑还喝热茶?”
“茶总不能喝冷的吧?”
“冷的才解暑气。”
怡太妃笑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越来越会顶嘴了。”
滕世安忙不迭站起身来躬身告罪,“侄儿不敢,外头热,侄儿只是贪凉,姑姑恕罪。”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罢了。”恰太妃笑着拉他坐下,“快跟姑姑说说,最近宫中可有什么趣事?”
“宫中的趣事姑姑闭着眼睛都能说成一本书来着,还想听侄儿说?”
“这能一样吗?就算一样都是些糟心事,可却是不同人的糟心事。”
“姑姑这是看戏呢。”
怡太妃笑了笑,不置可否。
滕世安笑着挑挑眉,“既然姑姑喜欢听戏看戏,那七八年前,宫中有一种安胎圣药紫冰花,姑姑可曾听闻?”
“嗯,听过,据说那药服下可强壮身体,预防滑胎,甚至有滑胎症状之人服用后也可以保住胎儿,还可让怀胎之人皮肤润滑,美丽更甚以往,当时宫中嫔妃们可说是趋之若鹜,只可惜此花极难取得,千金难买,能得此药者除非圣宠……”
“是,侄儿在近日无意间得知,这奇特圣药紫冰花出自多情谷。”
怡太妃皱了皱眉,“多情谷?五年多前一夕之间被刑部带人灭绝的那个多情谷?”
“没错,姑姑。就是那个多情谷。因为五年多前多情谷人尽被灭绝,所以宫里这几年来再也不见此药,若侄儿能取得此花,要一夕致富绝不是不可能的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