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香偷偷地问道:「赵宜人可有怀疑娘娘不是她的女儿?」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怀疑。」连她都觉得自己有演坏女人的潜力。
「那奴婢就放心了。」
赵晴一面喂儿子吃奶,一面想着希望赵家母子快点回京城去,否则自己真的是腹背受敌。
至于该如何对付另一个「赵晴」,就算昧着良心,将来会下十八层地狱,她也不会把身体还给对方,更不会让犼儿置身在危险之中,谁知道那个女人会怎么虐待亲生骨肉。
「……母妃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她对自己发誓。
这天,肃王下令让沈筠筠搬进西三所,听到消息的妾室们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迎接这位刚进门的好妹妹。
傍晚,元镇又在后殿设宴招待赵家母子,这次赵晴并没有出席。
元镇劈头就问:「你们打算在本藩的王府赖到什么时候?」本藩都已经这么配合,让那个姓沈的女人当了妾室,总该可以滚了吧?
赵家母子的脸色顿时僵住。
眼看肃王完全不给情面,居然开口赶人,委实见识到他粗蛮无礼的一面,可再怎么不快,他们也不敢表现出来。
「回千岁,咱们在王府叨扰这么久,的确是该告辞了,不过又怕回京的路上,地上的积雪尚未融化,路不好走,容易发生危险,才想多住些时日,还请见谅。」赵邦冷汗涔涔地拱手,尽管关中府没有下雪,不过其他地方肯定积雪很深,这个理由绝对站得住脚。
「是、是啊。」赵宜人附和。
元镇冷笑一声。「这些日子,王妃应该也跟你们诉了不少苦,还告状了吧?她都说了些什么?」
「没、没有,娘娘什么也没说,这是真的。」赵宜人期期艾艾地说。
「哼!」元镇一脸「本藩就是不信」的表情。
赵宜人吓出一身冷汗,连吭都不敢吭声。
宴席结束,赵家母子连头都不敢回地返回后寝宫的廊房,现在只有把希望全寄托在沈筠筠身上,否则就算回京,也无法向德妃娘娘交代。
就在当天晚上,元镇带着八分醉意,一把提起向来不离身的随身宝剑,摇摇晃晃地来到西三所,也就是沈筠筠的厢房。
王小冬率先走进厢房。「千岁今晚要在这儿过夜,要好好伺候知道吗?」
「是。」沈筠筠知道机会来了。
「你可以下去了。」元镇摆了下手。
王小冬行了个礼。「奴才告退。」
待沈筠筠把门关上,便两手捧着茶杯来到肃王跟前。「千岁喝多了,喝杯热茶醒醒酒……千岁?」
见肃王满眼红丝地看着自己,还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她顿时呆了呆。
「母妃……你终于肯来看儿臣了……」元镇似乎误将她当作李淑妃,口中发出低喃。「看来母妃还是关心儿臣……」
沈筠筠失笑。「千岁醉了,筠筠不是淑妃娘娘……」
「不!你是母妃,本藩绝不会认错人的!」他的口气陡地一变,手上的力道加重,目光变得愤懑凶狠。「母妃,你终于来了……可是让儿臣等得好苦……为何要丢下儿臣不管?」
她吃痛地皱起眉心。「千岁抓痛筠筠了……」
「母妃好狠的心……既然不要儿臣,当初就别生下来……」元镇重重地将她摔在地上,然后唰的一声拔出剑来。「儿臣对自己发过誓……只要有再见到母妃的一天……就要杀了你……」
闻言,沈筠筠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退了好几步。「千岁喝醉了……筠筠真的不是淑妃娘娘……真的不是……」
元镇挥剑劈向她。「你长得跟母妃一模一样,别以为可以骗得过本藩……凡是背叛本藩或对不起本藩的人,本藩绝不会让他们活在世上……」
「哇……千岁饶命……筠筠真的不是淑妃娘娘……」她再怎么样也猜不到,肃王竟想亲手杀害自己的母妃。
他又举剑挥过去。「本藩要杀了你!」
「来人啊——」沈筠筠尖叫一声,只想往外跑。
「这里是肃王府,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他阴阴地笑了笑。「母妃,儿臣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等了十几年啊……」
沈筠筠吓得夺门而出,赶紧去敲其他妾室的房门。「快来人啊!救命啊!」
只见西三所其他厢房门窗紧闭,没人肯搭理她。
元镇哈哈大笑。「本藩想要杀的人,这世上没人逃得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她又往另一头跑,却不慎跌跤,还来不及爬起来,锐利的剑尖已经指向她的喉咙,声音顿时卡住。
元镇冷哼一声。「本藩不是说过,你是不可能逃得掉的吗?」
「千岁饶命……请千岁看清楚……民女是筠筠……不是淑妃娘娘……」沈筠筠不禁大哭起来,虽然知晓这趟任务吉凶难测,可万万没想到当她真的面对死亡,会是如此令人惊恐。
「死到临头,你还想骗本藩?」元镇举高手上的剑就要砍下去。
沈筠筠不由得发出凄厉的尖叫,不过这一剑并没有真的砍下来,她偷偷地抬眼,就见肃王转身,摇摇晃晃地走进厢房。
「本藩困了……等明天再跟母妃好好算这笔帐……」
见他进了厢房,死里逃生的沈筠筠真把胆子都吓破了,哭得更凶,自然也不敢回到屋里去,只能瑟缩在门外,等待天明。
抱着随身宝剑,趴卧在寝榻上的元镇,嘴角露出一抹嘲诸的笑意,他今晚之所以破戒喝酒,便是为了演好这出戏,就是想看这个姓沈的女人到底怕是不怕,还敢不敢继续在王府待下去。
果不其然,天才刚亮,整个人都快冻成冰柱的沈筠筠就这么一路逃回后寝宫的廊房,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地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赵宜人。
「他真的会杀了我……真的差那么一点……就划破我的咽喉……」她抓着赵宜人的袖子,从头抖到脚,不只是因为恐惧,也是因为寒冷。
赵宜人不禁张口结舌,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肃王把你安排到西三所,不是要你侍寝吗?」
「我也以为是这样,谁知他把我误认为淑妃娘娘,就要一剑杀了我……」沈筠筠真的好怕再经历一次昨晚的事。
赵宜人安抚地道:「或许他真的是喝醉了。」
沈筠筠一面哭、一面说:「可是难保哪一天他喝了酒之后,会不会又要杀我,下次肯定逃不掉了……我不想死……」
「你要是不干了,我们怎么向德妃娘娘交代?」赵宜人这句话让她当场语塞。
「要是德妃娘娘知道咱们失败了,大家都别想活命。」
「可是……」
赵宜人只好不断鼓励她。「总之以后尽量别让肃王沾酒,眼下只能这样。」
「我知道了……」沈筠筠只能咽下恐惧。
「好了,你快点回去伺候,要努力讨好他。」说着,她又把沈筠筠推出屋内,对赵宜人来说,要是没有把肃王搞定,就什么都没有。
第3章(2)
沈筠筠用双手抱紧自己,忍着刺骨的寒风回到了西三所。
才踏进厢房,就见王小冬已经在里头伺候主子起身穿衣,他看到沈筠筠进门,表情和口气都相当不满。
「你上哪儿去了?」他大声质问。
沈筠筠吞吞吐吐地说:「我……」
「算了!别怪她!」元镇正因宿醉而头痛,还不忘帮她说话。
王小冬还是朝她哼了哼。
「本藩喝得太多,不记得昨晚的事了。」他揉着额际。
她连忙挤出几滴眼泪,哭诉所受的委屈和惊恐。「千岁昨晚把筠筠看成了淑妃娘娘,还说要杀筠筠……真把筠筠给吓坏了……」
「本藩怎么舍得杀你,一定是本藩喝醉了。」元镇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捏着沈筠筠的下巴。
「不过……你长得真的很像母妃,每次看着你的脸,本藩就有满肚子的怨气和怒火……」
沈筠筠颜声唤道:「千、千岁……」
「很想就这么掐住你……」他接着又将虎口对着沈筠筠的咽喉,这个动作再次把她吓得面无人色。「直到断气为止!」
她惊喘一声,完全说不出话。
待元镇终于松开虎口,她吓得几乎全身瘫软。
「好了,本藩今晚再来看你。」他丢下这句话,果然瞥见沈筠筠露出惊恐的眼神,他在心里冷笑一声,接着起身,还不忘带走随身宝剑。「回前寝宫!」
王小冬赶紧跟在后头。
待元镇一走,沈筠筠止不住地发抖,心想德妃娘娘说错了一件事,那就是肃王对淑妃娘娘的感情是既爱又恨,加上性格反覆无常,难以捉摸,她真的无法想像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如今的她已是骑虎难下,没有完成任务,回京也是死路一条,到底是保住自己的命重要,还是报答德妃娘娘的救命之恩重要?
不如逃吧!
只要能逃出肃王府,一定可以活下去。
不过最要紧的是今晚,万一肃王又喝醉了,还拿剑追杀她,这回她肯定逃不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筠筠一整天担惊受怕,心神不宁,不断地祈求老天爷让她顺利熬过今晚。
直到夜深人静,她再也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靠在床头睡着了,并没注意到有「人」穿门而过,来到自己面前。
而此时的元镇却是「偷偷摸摸」地来到后寝宫,再「偷偷摸摸」地爬上王妃的寝榻,与她欢爱一场。
才不过数日不见,两人都有种小别胜新婚的热情,疯狂需索着对方。
赵晴香汗淋漓地偎在健壮的男性胸膛上,忍俊不禁地笑了。「……千岁一定把她吓破了胆,但会不会演得太过火?」
「本藩已经够客气了,没有真的伤她一分一毫,只是吓吓她罢了……」元镇不以为然地说。「想要利用本藩,就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轻颔了下首。「千岁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我很高兴。」见他克制杀人的冲动和慾望,真是备感欣慰。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赶出本藩的王府?」他只想跟自己的王妃好好过日子,不想去掺和皇位的事。
「应该快了吧。」赵晴也希望回到平静的生活。
元镇偏首看向小床。「犼儿这几天乖不乖?!」
「他就是太乖了,不吵不闹,让人想不疼都难。」她笑叹。
他一脸骄傲。「那得要看他是谁的儿子!」
「那么千岁就该多为犼儿着想,做个好榜样,让他将来长大之后有个学习的对象。」赵晴无非就是希望肃王懂得生命的价值和可贵,若是有人真的该死,就交给官府处理,不要再为了小事就滥杀无辜。
「本藩尽量不再杀人就是了。」元镇听到耳朵都要长茧了。
赵晴这才满意地笑了。「多谢千岁。」
「本藩这么听话,是不是应该要有奖赏?」他戏诸地问。
她笑不可抑。「千岁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你说呢?」元镇再度翻身压向她。
「我很乐意……」她举起玉臂搂住他的脖子。
这个晚上是属于两人的。
元镇从来不曾觉得与女人水ru/交融的滋味是那么的温暖,可只要是跟他的王妃,他就可以没有顾忌,也不须防备,只要尽情地付出。
他无法想像失去她后的自己是否会因而疯狂,唯独知晓他不能没有她。
沈筠筠病倒了。
才过了一个晚上,派来伺候的婢女来到厢房,却发现她全身发烫,意识不清,口中不断地喊着「好冷、好冷」,便赶紧往上呈报。
赵晴获知消息,便传话到良医所,请他们尽快派人去诊治。
接着,赵宜人也到西三所探望,见沈筠筠脸色发红,整个人直打哆嗦,一看就知是受寒了。「喝过药了吗?」
「已经让夫人喝下了。」婢女回道。
「只不过是着凉,祛了寒应该就会没事了。」她心想不过是小病,应该过了两、三天就会痊癒。
可是五天都过去了,还是不见好转。
赵宜人带着赵邦又来探望,私下问了良医所的人,都说若是普通风寒,只要喝两、三帖药就没事了,确实有些不大寻常。
「娘,要是沈姑娘就这么一病不起,德妃娘娘的计划不就……」赵邦将母亲拉到一旁,悄声地商量对策。
她心里同样着急。「所以绝不能让她死。」
「可是连良医副都束手无策,咱们又能怎么办?」他一脸着恼。「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挑这个节骨眼,真是气人。」
就在这当口,原本昏迷不醒的沈筠筠睁开眼皮,弹坐起身,这个突来的举动,不只是良医副,连赵家母子都赶紧围上前关心。
「筠筠啊……你总算醒了,这回可真把大家给吓坏了……」赵宜人用手巾拭着眼角,装腔作态地说。
赵邦也附和。「表妹醒来了就好。」
就见沈筠筠目光发直,怔怔地看着赵家母子,蓦地哭叫起来。「娘……大哥……你们一定要替我作主……我不想死啊……」
在场的人都呆若木鸡。
「筠筠,你该不会真的病糊涂了?怎么会叫我娘呢?」赵宜人不禁失笑。「该叫我表姨母才对。」
她伸长双臂。「娘救我……快点救我……」
「表妹,你还是快躺下来歇息。」赵邦也以为她病到脑袋不清楚。
沈筠筠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大哥……大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要!你是谁?快出去!」
见她大吼大叫,又拚命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神也跟平常不一样,赵家母子以为她疯了,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免得染上秽气。
良医副见情况不对,赶紧让婢女将她压住,接着在穴道上扎针,好让沈筠筠平静下来,不到一会儿工夫,她又昏睡过去。
「她究竟生了什么病?」赵邦问良医副。
良医副把过了脉,再三推敲病因。「看似寒气入侵,但是喝了药却没用……我还是重新再开一帖,看看情况再说。」
赵宜人示意儿子往外走,嘴里咕哝。「你看她这副样子还能侍寝吗?老天爷根本是故意跟咱们过不去,好好的计划全都走样了。」
「如果沈姑娘真的就这么病死了,这趟来关中府的任务没有成功,可不关咱们的事,德妃娘娘应该不会怪罪才对吧?」赵邦也是忧心忡忡。
她摇了摇头。「德妃娘娘为了让六皇子当上皇帝,绝不会容许失败。」
「早知会有今天,就别沾上这种事,都是娘贪心……」
「你是在怪娘?」赵宜人不禁眼眶泛红,觉得白养这个儿子了。「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的前途,也希望你爹在官场上能爬得更高……」
赵邦不知又说了什么,惹得她更伤心。
于是,赵家母子一面走,一面互相责怪,很快地就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