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欢错愕的瞠大眼,瞪著紧紧抱著她的男子,认出是早上在叶总办公室见过的那个人。
被倒下的铝梯砸到头的白皓维闷哼了声,但下一刻在看见自己及时替她挡住了危险,没让她被梯子砸到,脸上不禁漾出笑容。「你没事吧?」
第5章(2)
她愣愣注视著面前那张暖如春阳的笑脸,恍惚间,好像有个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捕捉,就被他头上一道沿著额头往下流的鲜血骇住,眼看那血就要流进他眼里,她低头想从皮包里取出面纸,为他擦血。
但他把她抱得太紧,让她动不了,蹙起眉说:「你还不快放开我。」
「对不起。」听见她不豫的嗓音,他连忙松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急著向她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抱你,是因为刚才梯子倒下,我——」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拿出了张面纸,按在他左额上。
「你流血了,蹲下来,我看看伤口大不大。」
原来她是想替他擦血。白皓维脸上再度扬起灿灿笑容,乖乖听她的话,半蹲下身子。
许晴欢伸手拨开他那头浓密的短发,不久就找到了伤口。
「幸好伤口不大,可最好还是擦个药,消毒一下比较好。」她又取出另一张面纸,压住伤口止血。
「对不起、对不起,请问你们有没有受伤?」刚才不小心从梯子上跌下来的工作人员,扶起铝梯後,走过来向两人道歉。
「他受伤了。」她指著白皓维的头说。
工作人员看见了按在伤口上那张染血的面纸,慌张的说:「啊,真的很抱歉,我去跟我们主管报告一下,待会就陪你到医院去包扎伤口。」
「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白皓维不甚在意的婉拒。
「还是去擦个药吧。」许晴欢劝他。
听见她这么说,白皓维立刻改变心意,「好。那你会陪我去吗?」
他的眼里满溢著期待,让她想说不都说不出来,更何况,他会受伤也是为了救她。
只是为何会那么巧,在铝梯倒下时,他竟第一时间冲过来护住了她?他那时就在附近吗?难道……她先前一直觉得被人窥视的感觉,就是他?
「你是不是在跟踪我?」她脱口问出心里的疑惑。
被她猛然一问,他不禁结巴的解释,「我、我不是有意要跟踪你,只是刚好看见你进来,所以想过来跟你打声招呼,可是又怕太唐突了,会吓到你,所以就一直跟在你後面,想找机会跟你说话,我、我没有恶意,真的!」
瞧他急得都涨红了脸,许晴欢相信了他的话,与超市的工作人员一起陪他到附近的诊所上药。
上完药,从诊所出来,那名工作人员先行离开。
见天都黑了,白皓维开口邀她,「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吧。」
看他一眼,她摇头说:「我要回去了。」
今天在公司时,她已听说他是叶威的表弟,明天开始会在佳鲜设计部担任设计总监的工作。据说他以前在国际上是个满有名气的画家,但两年前因车祸而失明,从此就不曾再拿过画笔,接受治疗後,最近眼睛又复明了。
有同事说,他会到佳鲜工作,是因为江郎才尽,再也画不出像以前一样精彩的作品;有人说,他是因为酗酒过度,喝坏了肝脏,手抖得很厉害,无法再拿画笔,所以才会来投靠他舅舅,也就是佳鲜食品的董事长叶光达。
才短短一天,公司里关於他的流言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见她要走,白皓维可怜兮兮的说:「就当是陪我吃顿饭也不行吗?我刚动过两次手术,身体还很虚弱,要是一个人吃饭,若是昏倒也都没人理。」
听他说得那么可怜,再看他脸色确实很憔悴,许晴欢犹豫了下。
看出她动摇了,白皓维再加把劲。
「没关系,你不要勉强,我回去自己吃泡面好了,反正我已经连续吃了半个多月的泡面,再多吃一顿也无所谓。」
他的语气好落寞,仿佛在寒夜里被人遗弃的小狗,让许晴欢没办法不理他。她的冷漠只是表面而已,实际上,她的心肠比任何人都还要软。
「不要吃泡面,不营养,算了,我陪你吃饭,你想吃什么?」她心忖只是陪他吃顿饭而已,花不了太多时间,何况刚才如果不是他替她挡下那具铝梯,受伤的可能就是她。
闻言,白皓维那双丹凤眼顿时明亮得像钻石,阴柔俊美的脸庞,满溢著掩不住的喜悦,让已经三十一岁的他,看起来像个才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前面不远处有家餐馆,我们去那里吃好吗?」
迎上他那双热切的眼神,许晴欢微愣,心头没由来的升起一丝悸动和一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好像以前也曾有人用这样的眼神注视她……
见她不说话,白皓维担忧的问:「你不喜欢吗?那换别家好了。」
「不用了,就那家。」那家餐厅她和弟弟曾经去过几次,那里的菜还满合她胃口的,环境也很乾净。
***
他点的每一道菜,都是她喜欢吃的,让许晴欢有些讶异。
「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是巧合,还是他事先调查过?但除了弟弟之外,根本没人知道这些呀,他是从何得知的?
「咦,你喜欢吃这些菜吗?这么巧,这些菜也是我喜欢吃的,」白皓维笑眯了眼,欣喜的表示,「既然我们口味这么合,以後可以常一起出来吃饭。」
睐他一眼,许晴欢并没有附和他的话,只是默默低头用餐。
白皓维热络的夹了一堆菜到她碗里。
「有个中医师告诉我,每餐都要吃绿色、红色、黄色、白色和黑色这五种颜色的菜,这叫五行菜,对身体会很有帮助,来,多吃一点。」他笑得嘴角弯弯、眉目弯弯,看起来很开心。
许晴欢还是保持沉默,她一向不多话,尤其跟不熟的人,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完全不受她的冷淡影响,白皓维还是一脸的笑。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白皓维,今年三十一岁,以前是个画家,不过从明天开始,我是佳鲜设计部总监。我父亲过世了,母亲和大哥长年住在外国,目前只有我一个人在台湾。」
听他这么说,她这才抬头,提出疑问:「董事长不是你舅舅吗?」
「没错。」看来全佳鲜的人都知道他是董事长的外甥了。「不过,我没有跟舅舅他们住在一起,舅舅有自己的家庭,我不方便去打扰,所以目前是我一个人住。换你了。」他双目炯炯的望住她。
「我?」
「换你自我介绍了,难得我们有缘能一起吃饭,总要认识一下彼此嘛。」
「不需要,待会吃完饭我就要走了。」她只是陪他吃一顿饭而已,并没打算跟他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白皓维沮丧的低下头,随意拨著碗里的饭菜。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因为我仗著舅舅的关系进入佳鲜,而且一进去,就空降为设计部总监。」
「我没那么想。」她淡淡回道。佳鲜食品是叶家的,他们想任用谁,她没有意见。而且届时如果他表现不好,以叶威的个性,三个月後就会请他走路,就算是亲戚也没用。
「真的吗?可是你好像不太想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沙哑的嗓音幽幽的说。
「我没有讨厌你。」但也谈不上喜欢。
「你真的不讨厌我?」白皓维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
许晴欢被他那过份璀璨熠亮的眸光,给闪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这才发现,他其实很俊美,五官端正细致,肌肤细如白瓷,两片薄薄的唇充满了诱人的性感,不笑的他透著一股说不出的阴沉忧郁,但他一笑起来,却像个天真开朗的大男孩。
这样的笑容,不知为何,让她有种无法形容的亲切感,仿佛在哪见过。
一脸莫名的怀念浮上心头,让许晴欢怔怔看著他的笑颜看到失神。
是谁?她曾经在谁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
***
一早,许哲嗣开车送姊姊到佳鲜,就在许晴欢准备下车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出声叫住她。
「姊,最近有没有不认识的人到公司找你?」
「没有。」
「要是有不认识的人去找你,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他,知道吗?」他一脸慎重的叮嘱。
「怎么会有不认识的人到公司来找我?」许晴欢不解的问。
「我是说如果。你也知道,最近诈骗集团很多,各种骗人的花样层出不穷,我是担心以前的事你有些不记得了,会被人给骗了。」许哲嗣急著解释。
「我只是有些事情忘记了,又不是笨蛋,哪有那么好骗,你不要操心啦。」说完,朝弟弟扬扬手,许晴欢才下车。
直到目送姊姊的身影走进大门里,许哲嗣才驱车离开。
也许是他想太多了,那个人应该不会到这里来找姊姊,那天他已经跟他把话说清楚,他要是敢出现在姊姊面前,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回想起那天那个男人说的话,许哲嗣至今还无法确定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可是他当时说的每一件事,却又只有他跟另一个人才知道。
七天前,有个男人忽然来到他的工作室,对他说——
「你左脚的小趾少了一节,那是因为你五岁时被车子压到,辗碎了那节小趾。你上高中开始迷上摄影,拍下的第一张照片是两只在打架的小狗。
「你十七岁时交了第一个女朋友,但没想到你只是她劈腿的对象,知道这件事後,你在她面前摔烂了你原本打算送给她当生日礼物的MP3,因为她的下巴刚好有颗痣,所以从此你很讨厌下巴有痣的女人。」
他一脸震惊。「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这些私密的事,除了姊姊,他只告诉过一个人。
「我是你姊夫费凌宣,我想见晴——」
还没听他说完,他便揪住他的领子,破口大骂。
「你说你是我姊夫?我还欧巴马咧!」
领口被勒得快无法呼吸,那个男人挣扎著想扳开他的手。
「哲嗣,放手,我真的没骗你,我是费凌宣,啊!」腹部被狠揍一拳,他痛得弯下腰说不出话。
「妈的!你说你是费凌宣,你当我是白痴吗?就算我大白天撞鬼,也没道理人死了之後会换了另外一张脸孔,还是你想告诉我,地狱也很流行整形?」
男人反问:「如果我不是费凌宣,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那些事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对了,还有,当你第一次得到国际摄影比赛首奖时,我送给你一组你一直想买的长镜头,还有一本日本AV女星的清凉写真集。」
听到这些话,许哲嗣愣住了。姊夫送他那本写真集的事,是他跟姊夫的秘密,他从不曾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姊姊都不知道。
瞪著眼前那张陌生的脸孔片刻,他冷笑。「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企图,又是从哪里知道那些事的,但你别想骗我。」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就连当初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也同样震惊得不可思议。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然而,这确实是千真万确的。在经过一场眼角膜的移植手术後,我醒过来,便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我没有关於那个人的任何记忆,却保留了费凌宣所有的记忆。」
听见这番离奇的话,他虽然吃惊,但还是不相信,怒斥。
「我不知道你是哪里跑来的疯子,为什么要编出这些鬼话?你给我滚,要是让我再看见你,每看一次,我就揍你一次。」他揪著他的领子想拖他出去。
但男人不肯走,两手紧紧抓住一张桌子。
「哲嗣,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我想也许是上天怜悯我,所以才再给我这个重生的机会,既然我幸运的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来,我想要见晴欢,我——」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他激烈的扬高嗓音暴吼。
「我绝对不会让你见我姊姊!」
「为什么?」
「你要是敢在她面前提起任何有关於费凌宣的事,我就杀了你!」
一个念头闪进脑海,男人焦急的问道:「为什么不能提?晴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没回答,扳开那抓住桌子的手,恶狠狠的将他拖出工作室,厉色警告,「我不管你到底是谁,要是你敢出现在我姊面前,对她说出任何有关费凌宣的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被催眠之後,姊姊好不容易彻底忘了费凌宣的死所带给她的打击,恢复平静,他绝对不允许有人破坏姊姊目前宁静的生活,即使那个人真的是姊夫也不行。
第6章(1)
在许哲嗣的车离开佳鲜後,停在不远处的银灰色房车这才缓缓驶进佳鲜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停好车,双手颤抖的白皓维下车前,配著矿泉水吃药,还因为手抖得太厉害,不慎将水洒了出来,弄湿了他的白色衬衫。
服完药,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稳住心绪後,将药瓶塞进铁灰色西装外套里,用力拍了拍苍白的双颊,让它们变得红润些,这才下车搭电梯上楼。
站在电梯里,他不禁回想起那天在见过许哲嗣後,他打长途电话给去美国进修的大姊费凌霜。
她跟哲嗣一样,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但在他一再恳求下,她最後还是告诉了他发生在晴欢身上的事——
「知道凌宣的死讯後,晴欢整个崩溃了,她拿走凌宣的骨灰坛,带到她和凌宣以前住的地方,她把骨灰坛当成了凌宣,日夜不停的对著骨灰坛说话,等我和哲嗣找到那里,想拿走骨灰坛,她死都不肯放,最後因为发高烧体力不支昏倒了,我们才能把她送到医院。可是後来她……」
「她怎么了?」他心急的问。
「在她昏迷时,我把凌宣的骨灰坛送回灵骨塔,她醒来後找不到,开始激动得大吵大闹,在注射了镇定剂後,她却整个人像失去了灵魂一样,不言不语、不吃不睡,像个木头娃娃一样呆呆的坐著。」再提及此事,费凌霜忍不住哽咽了。
「後来呢?」他听了,心痛不已。
「过了几天,她忽然开口说话了,却是大叫著头好痛,然後发狂的拿头去撞墙壁,把额头都撞出血了,哲嗣再也看不下去,所以他……」
听到这,他颤声问:「哲嗣做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他请了一位心理治疗师,用催眠的方法,让晴欢忘记有关凌宣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说……她忘记我?她不记得费凌宣这个人了?不记得以前我们在一起所有的一切?!」
听见电话彼端传来的激动嗓音,费凌霜抖著唇问:「你真的……是凌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