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把凌宣藏到哪去了?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啊!」昏迷了一天一夜,一觉醒来,许晴观发现骨灰坛不见了,疯狂的四处找著。
看见姊姊从床底下找到厕所,再打开每一个柜子,连窗外都不放过,整个人挂在窗口,许哲嗣吓得赶紧将姊姊拉回来。
「姊,你冷静一点,姊夫已经死了,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以为睡了一天一夜,可以让姊姊清醒一点,没想到她醒来还是这样。
闻言,她愤怒的咒骂。
「你胡说!他前两天明明还跟我在一起,抱著我,怎么可能死了?你滚,我不想见到你,你竟然诅咒凌宣,你是坏人、你是坏人!」一边骂著,她一边走向房门,想出去找她的凌宣。
「姊!你病还没有好,要去哪里?」许哲嗣急忙上前拦住她,不让她出去。
「我才没有病,生病的是你,满嘴胡言乱语。」她激动的推开他,一心只想出去。
许哲嗣紧紧抱住姊姊,「姊——你不要这样,我知道姊夫的死让你伤心欲绝,无法接受,可是若是姊夫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样,他一定会很舍不得,你醒醒好不好?把眼泪哭出来,你心里就会舒服一点了。」
听见他竟又诅咒老公死,许晴欢这次狂怒的对著弟弟拳打脚踢。「凌宣才没有死,他没有死,你敢再诅咒他,我就先打死你、打死你!」
费凌霜一进来,便看到他缩著身体,默默承受著姊姊的殴打。
她立刻让护士取来镇定剂,为她注射,不久,便让激动不已的她昏睡了过去。
当晚许晴欢再醒过来时,却不再大吵大闹了。
她像行尸走肉一样,不言不语,不说不笑,不吃不睡,接下来一连数天都是这样。
「她是一时无法接受凌宣死去的事实才会这样,这是一种自我逃避,等再过一阵子,情况应该就会好转了。」
费凌霜耐心安抚著因为心疼姊姊而激动不已的许哲嗣。
「那要等多久?都已经七天了!」他的语气因为担心而高昂起来。「我听说有一种催眠治疗法,可以用催眠的方法让人忘记一些痛苦的事,不能用这种方法让我姊忘掉这段痛苦的回忆吗?」
「确实是有人使用催眠暗示的方法,来让人忘掉不愉快的经验,但那种方法太危险了,一旦被催眠暗示者若是受到更大的刺激,或是无意中解开了当初约定好的心理暗示,那瞬间倾泻而出的记忆,恐怕会将她击溃,导致她精神整个崩溃。」
握拳捶著墙壁,面对著像个木头娃娃般没有表情的姊姊,他既无力又心痛。
「可是我姊现在这样又好到哪里去?她根本像个活死人,她的灵魂好像已经不在她的身体里了。」
「她这是在自我封闭,不愿意去接受凌宣已死的事实,我们再给她一点时间,这种事急不来的。」
「那你告诉我,还要多久的时间?」
「至少……再一个月。」
***
最後,许哲嗣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无法再等。
因为这天他出去办事回来时,却看见许晴欢用力的拿著自己的头撞击墙面,让原本雪白的墙面染上了艳红的血迹。
「姊,你在做什么!」他震惊的想拉住她,但她的力量出其的大,让他一时竟拉不住她。「你还站著做什么?快去找医生来呀!」他怒吼一旁傻住的护士。
「呃,好。」被吓到的护士这才回神,匆匆跑了出去。
「姊,别这样伤害自己,快停下来!」无法阻止她撞墙的举动,他心疼的伸出一手挡在她的额头和墙面之间,承受著她用尽全力的撞击,手掌霎时痛得发麻。
「我的头好痛,痛得快裂开了。」额头的血流进她眼里,刺痛著她的眼,但更让她痛不欲生的是,此刻快炸裂的脑袋,她只想狠狠的用力撞走剧痛。
许哲嗣趁机挤入她和那道墙壁之间,用力的将她抱进怀里,心痛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减轻她的痛楚。
稍候,等医生来为失控的她注射了镇定剂後,看著即使昏睡不醒的姊姊眉心依然痛苦地紧锁著,他毅然地下了个决定。
只有让姊姊彻底遗忘了悲恸的过往,才能让她平安的活下去。
第5章(1)
注视著电梯里镜面中那张苍白的脸孔,白皓维非常不满意自己的长相。
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孔上横卧著一对细长的柳眉,眉下则是一对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那轻浮的眼神,仿佛随时在勾人,怎么看怎么娘,偏偏他还生了张看起来很刻薄的薄唇,整个端看起来更加惹人厌。
五官中唯一差强人意的是那管高挺的鼻梁,即使如此,这脸还是太阴柔了。如果他不开口说话,恐怕十个人有五个会把他错认为女人。
就在白皓维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去整形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往两旁滑开,他要去的楼层到了。
踏出电梯,脸上浮起一抹既紧张又期待的神色,他深吸口气,镇定下略显激动的情绪後,这才举步朝设置在左方的接待柜台走去。
用那因酗酒过度而沙哑的嗓音,他问:「小姐,你好,我跟你们叶总约好了,我姓白。」
接待小姐用甜美有礼的嗓音回答,「您好,白先生,叶总有交代,请白先生一到,直接到他的办公室,请您从这边直走到底,然後右转,第二间就是叶总的办公室。」
「谢谢。」道过谢,他朝她指示的地方走去,不久便来到叶威办公室前驻足,举手敲了下门,听到里头的人说了声进来,他才推门而入。
「皓维,你先坐一下,我等一下就好。」坐在红木办公桌後方的叶威,正在向秘书交代事情,看见他进门,随口招呼一声,又继续对秘书交代。
「你待会把这份财务报表拿到会计部,请他们依据这份新拟的企画重新核算金额;这份品管报告,你拿给第一生产部的何经理,叫他看完後,今天中午以前来跟我报告,为何上个月的不良率会这么高。」
「是。」接过卷宗,许晴欢恭敬应了声,转身便直接走向门口。
在关上门板时,发现有道视线直直朝她射来,她睐去一眼,看见是刚才进去的那个男人,正用一种异常热切的眼神注视著她,她微皱下眉,立刻带上门板,阻隔那道强烈得令她不舒服的目光。
交代完事情的叶威,发现表弟的视线一直盯在刚出去的秘书身上,人都已离开了,他的眼睛还黏在门板上没收回来,忍不住调侃他。
「看你眼睛都看直了,我的秘书很正吧。」
耳边听到声音,白皓维才徐徐转过头,望向朝他走来的叶威。
嘴边叼根烟,叶威又说:「可惜是个冰山美人,她到公司这一个月,让不少有意想追求她的人碰了一鼻子冰。」
许晴欢是上个月才到公司担任他的秘书,起初,他对这个冷冰冰不太理人的秘书没什么好感,但她是一个朋友介绍来的,他不好拒绝,也正好急缺秘书,所以就用了。
没想到她的办事效率好得超出他的预期,让他直呼捡到宝,她不只能做秘书的工作,就连企画和编制报表也很擅长,分担了他不少工作。
「你呢,不会也对她有意思吧?」白皓维沙哑的嗓音透著几分试探。
他仔细打量著叶威,三十六岁的他有张方正阳刚的脸孔,长相虽然称不上俊帅,但也算得上性格。根据他的目测,叶威的身高起码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包裹在那套黑色西装下的体魄健美而修长。
低头看了下才一百七十八公分的自己,因为这两年酗酒过度,加上前阵子甫动过两次手术,身子消瘦得没什么肉,一袭阿曼尼的深蓝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松垮垮的,完全撑不起那种笔挺和气派。
听到表弟的话,叶威扬手笑道:「我最怕冷了,所以一向对这种冷冰冰的美人敬谢不敏。」说著,他拿出打火机想点燃叼在嘴边的烟,瞄见白皓维颤抖的手,不禁收回打火机。「你的手怎么还这么抖,不是说复元得差不多了吗?」
低头瞥了一眼,白皓维将不由自主颤抖的双手按在大腿上,嘴角牵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我的身体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唯有抖手的情况,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稳住异常颤动的双手,以及激烈的心跳。
叶威摇头数落,「你呀,这两年拚命喝酒,糟蹋自己的身体,现在尝到苦果了吧?手抖成这样,即使眼睛复明了,却连你最爱的画笔都不能拿了。」
「是呀,因为不能拿画笔了,所以只好来你公司,求你赏口饭给我吃了。」他很清楚自己再也不能画出像以前那样精彩的作品了,画家这两个字,将从此在他人生中彻底消失。
叶威笑捶他一拳。「你白大画家肯来屈就我们公司,是我们『佳鲜』的荣幸,昨天一接到你说想来公司上班的电话,你不知道我爸有多高兴,还说以後我们打著你白皓维的招牌,业绩起码会增加两三成以上。」
表弟两年前车祸失明前,可是国际间颇有知名度的画家,他的画作,在拍卖市场上,随便一幅起码都要好几百万起跳。昨天他主动说想到佳鲜工作,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直到看到他今天真的亲自前来,他才相信他是认真的。
白皓维连忙摇手说:「你叫舅舅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我现在无法再画出像以前那样出色的作品了,恐怕没办法帮上什么忙。」
他笑呵呵的拍了下他的肩。「你虽然目前一时无法拿画笔,不过只要你肯指点一下我们设计部那几个设计师,他们设计出来的包装,一定会比以前更有看头。」他对他这个表弟的能力,可是很有信心的。「走,我带你去设计部,先熟悉一下环境。」
白皓维跟著他来到佳鲜食品的包装设计部门,设计部有六人,三个设计师,三个助理。
叶威介绍白皓维跟他们几个人认识,在谈好翌日来上班的事情後,就在白皓维准备离开佳鲜时,瞥见不远处一抹纤细的身影蹲在地上,捡拾散落了一地的卷宗和文件,他连忙快步走过去,弯腰一起帮她捡。
抬起一看,是不久前在叶总办公室里的男人。
许晴欢愣了下,才出声道谢,「谢谢。」
「不客气。」面对她冷得没什么表情的脸庞,白皓维咧著嘴,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可惜她低著头没看见,收拾好卷宗,便旋身离开。
「怎么,你不会真的看上她了吧?」原本要回自己办公室的叶威,不知在何时走到还像傻瓜一样杵在原地的白皓维身边。
「她很美。」美得让他移不开视线,只想一直看著她。
「她是长得很标致,但个性却很冷傲,难以亲近。」
「她不是冷傲,只是比较害羞内向,又不擅表达自己的想法罢了。」白皓维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听他说得好像跟许晴欢很熟似的,叶威狐疑的望住表弟。
收回眼神,沉默了须臾,他才慢条斯理的回答,「因为我有比别人更敏锐的观察力。」
叶威摩挲著下颚,细想了下,颔首附和,「说的也是,你擅长画人物,对事物的观察力一定比一般人强,才能将画笔下的那些人,画得栩栩如生。如果你真对她有兴趣,提醒你——她不是个能随便玩玩的女孩,你要不是认真的,就不要随便去招惹她。」女人他看得多了,很清楚哪些女人玩得起,哪些是不能乱碰的。
白皓维没有出声,只是低垂著眼,看著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头,若有所思。
***
收拾好文件,拿起随身背包,许晴欢走出公司,往前走了约莫十公尺,来到一家便利商店前。这一个星期来,弟弟都在这里等她,接她回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上个星期开始,他便坚持要亲自接送她上下班。
等了一会,见一向比她早到的弟弟迟迟没有出现,她有些担心,拿起电话准备打给他。
电话铃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喂。」
「姊,你在那边等我了吗?」话筒里传来许哲嗣的声音。
「嗯,你怎么还没来?」听到弟弟的声音,冷艳的脸上添了一丝温柔。
「我工作临时出了点状况,今天恐怕来不及赶过去接你,你自己回去好吗?」
「好,反正我们家离公司也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不要急,慢慢处理好你的事。」
「嗯,你回到家後打通电话给我,我今天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你自己先吃晚餐。还有,你一个人在家,若是有不认识的人来按门,千万不要随便开门,知道吗?」
「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倒是你回来的时候,开车小心一点。」许晴欢笑著挂上电话。
自从她三个月前出车祸後,弟弟就把她当成小孩一样,事事对她不放心,常常对她叮咛再三。
轻轻摸了下刘海下的那一道淡疤,三个多月前她发生车祸,因为撞到头部的关系,她昏迷了快一个月才醒来,大概吓坏了弟弟,等她清醒,身体较恢复後,他便坚持搬到中部来,要好好调养她因为车祸而受到重创的身体。
她不记得那场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事实上苏醒後的她,有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不少事全都是靠弟弟告诉她的。
以前的工作也因为她受伤而丢了。搬到中部休养了一个多月,她很想工作,後来便在弟弟朋友的介绍下,进到佳鲜,担任叶威的秘书。
虽然这里的生活步调没有北部那么匆忙,她也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常常加班,可是在佳鲜,她还是跟以前在飞耀一样,人缘不太好,大部份的女同事都不喜欢她,而男同事又只看上她这张长得还算好看的脸孔,想和她约会。
她不喜欢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那种肆无忌惮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像被侵犯了,想到此,她不由得忆起今早在叶总办公室里的那个男人,他那热烫的眼神像火焰,炽烈得想要把她给烧融似的。
她不懂他蕴藏在眼里复杂难懂的情绪是什么,只知道那让她很不安,很心慌。
许晴欢忽然抬起眼,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但四周梭巡了下,却没发现到有人在看她。
是她多心了吗?轻蹙下眉心,她加快脚步,沿著人行道走去,从公司走到她和弟弟住的地方,只要二十分钟左右。
经过一家超市时,她想起冰箱里的菜快没了。
走进超市,她挑选了些菜後,刚才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她不禁四处张望,还是没有任何发现,轻轻甩了甩头後,心想今晚弟弟不回来吃晚饭,她打算买些调理包回家,简单吃吃就好。
一旁有名工作人员正站在梯子上摆放罐头,她小心越过梯子,在旁边挑了几包调理包,正要放进购物篮时,猛然听见一道惊叫声和一阵物品哐当掉落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