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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伦剩女(下) page 7 作者:绿光

  桌上的饭菜已经全都布上新的,但她丝毫未动,像是忙着研究那几瓮酒和茶。

  “不是跟你说,这些事不急吗?”潘急道略略不快。

  “就边吃边弄。”见着他,还是难以遏止心底那股羞意,她垂眼回道。

  但那粉颜裹上的羞赧,教明眼人一目了然,牟桑成略微别开眼,恰恰对上喻和弦冷沉的眸。

  “别弄了,快点用膳,都什么时候了。”潘急道催促着,拉着她在桌边坐下。

  “你用了吗?”

  “用了,快吃。”他将碗筷推倒她面前,另外拿起筷子替她布菜。“多吃点,太瘦了。”

  闻言,夏取怜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却瞥见她碗里的菜已经迭成一座小山,赶忙阻止。“大人,我吃不了那么多。”

  “吃不了也得吃。”

  “可是……”

  牟桑成心里叹了口气,正欲阻止两人散发出新婚燕尔的氛围时,喻和弦已经快一步开口,“要是不知情的人瞧见,准会以为两人是对新人呐。”那哂笑的口气引得潘急道不悦抬眼。

  “你也可以滚了吧。”他口气不善道。

  微扬起眉,喻和弦绕到夏取怜另一边坐下。“潘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那日在迎春阁里,要不是我护着庞大人,恐怕那事早已闹到皇上面前,哪能让潘大人今日如此满面春风。”话落,他还径自拿筷用膳。

  “好笑,你和庞度是一丘之貉,众人皆知,说穿了,那天肯定是你在本官茶中掺了酒,企图让本官闹事。”

  “潘大人此言差矣,在下只是个商人,哪儿有利就往哪走,犯得着害大人吗?”

  “可不是?光是这回开朝庆日,为了容纳各国使节,迎宾馆特地修缮,有工部的穿针引线,喻爷可是转手卖出不少昂贵的建材。”意指他根本和庞度狼狈为奸,拉高建材费用,从中赚取佣金。

  “潘大人,宫中用材,本就昂贵,在下已是薄利买卖了。”

  “笑话,我潘府也有经营这门生意,岂会不知道那些建材分明买贵了。”

  “既是如此,大人该向皇上谏言彻查才是,拿在下这种小老百姓开刀,实在没道理,对不对,世怜?”他笑吟吟地望着夏取怜,不忘夹了块炙烧肘子到她碗里。“多吃点,你真是太瘦了,潘府太苛待你了。”

  岂能容许他如此造次,潘急道长臂横过,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牟桑成急忙要阻止,但夏取怜只是慢条斯理地将两只酒杯各自放在两人面前,恬淡开口,“尝尝我这回调配的味道如何。”

  潘急道烧到脑袋的火,被她这把温嗓给浇得半熄。“你知道我不喝酒。”

  “所以我调的是大人能喝的酒。”

  “还是不要,怜夫人不知道大人的酒量有多浅……”牟桑成一下向东,阻止喻和弦被打,一下向西,阻止大人喝酒,觉得自己真的好命苦。

  “有事,我负责。”夏取怜淡道。

  扬起眉,潘急道拿起酒杯嗅闻了下,有种甜润酒香,他笑道:“那好,万一我酒后闹事,先向喻爷说声抱歉。”话落,他一饮而尽,酒香入喉竟成齿颊生香的茶味,甚至还有淡淡桂花香。

  “好喝吗?”她笑问。

  “不错,这里头真有酒吗?”

  “有,酒是穆家酒厂的桂花酿,而茶用的是吞云利兴镇的墨香。”

  前些日子,她到迎春阁时品了不少茶,对这款墨香极为钟情,它极像乌龙茶,茶韵深浓,入喉回甘,可以将最温淡的桂花酿酒味吞噬,却不掩其味。

  潘急道愣愣地瞧着她,只觉得她真是十八般武艺皆通,还未开口夸赞,已被喻和弦抢白。

  “跟昨晚搭配三白的青柳相比,今儿个的茶酒香醇浓郁,令人回味。”喻和弦赞不绝口。“想不到最下等的墨香茶,能配出如此出色的茶酒,真令我惊艳。”

  像是恼他把话都抢光,潘急道横了他一眼。

  “喻爷,天生我材必有用,就端看是放在什么位置上。”夏取怜客气有礼地再替他斟上一杯,轻声问:“喻爷找我,有何指点?”

  刚刚听他们的对话,她知道大人是拐着弯让她知道喻和弦是何等人物。可是,这样听来,又有哪里不对劲。

  喻和弦把玩着酒杯。“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

  “不准!”潘急道重咆拒绝。

  喻和弦笑了笑。“我听人说,如今潘府当家做主的是世怜,大人还是回宫中镇守才妥,否则宫中再出什么乱子,就怕大人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听谁说的,喻爷?”潘急道微眯眼。他不信喻和弦是一时嘴快说溜嘴,毕竟一个能够接大内买卖的家伙,又岂会这般大意?

  难不成,他是在间接告知他什么?

  毕竟怜儿当家作主一事,唯有潘府中人才知道,府中那帮女眷全被怜儿给收服了,若说有谁可能外传,恐怕只有二娘。

  “大人还需要在下点明?”喻和弦哼笑了声。

  “不劳你,桑成,送客。”

  喻和弦轻摆手,制止牟桑成,对着夏取怜道:“世怜,我对你推出的手提包极有兴趣,前些日子有齐月商旅向我打探,所以想问你,有没有意愿做这笔生意。”

  “这个嘛……”她垂眼忖度。依目前的人手,光要应付眼前的订单已是忙得不可开交,再加订单,恐怕要扩厂……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喻和弦?”军宿房和迎宾馆修缮,工部皆购下他手中的高价建材,光这事他就觉得有鬼,眼前还牵上一条齐月的线,怎么听都有问题。

  “商人还能打什么主意?说穿了,不过是追求利益,我只是看好这笔买卖,如此罢了。”喻和弦一副坦荡荡的样子。

  “是吗?”潘急道哼笑,啜了口茶酒,打从心底不信。

  喻和弦早在多年前就和大理寺卿走得极近,这些年圣上彻查贪渎,大理寺卿却总是能全身而退,要说喻和弦没使上一点力,他才不信。

  “大人对我诸多防备,到底是在防什么?”喻和弦拿起酒杯敬他。“我身为商贾虽是重利,但不曾为财而伤过人,大人如此防我,难不成是因为我对世怜有意?”

  听至此,夏取怜小手在桌下轻抓着潘急道的,就怕他沉不住气。

  第十三章  流言(1)

  潘急道冷笑。“你还真是不死心,从六年前至今竟还在痴心等候……可惜你是白费心机了,怜儿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你还眷恋什么?”

  牟桑成的心颤跳了下。

  怜儿?这称唤岂不是摆明大人和怜夫人之间关系匪浅?有点心思的都听得懂,大人也真是太故意了!

  喻和弦倒没太大的反应,只是笑着摇头再啜了口茶酒。“大人也真是奇怪,当年亢大人将世怜赠与你,你不要,送给亲爹,她还替你爹生了个儿子;如今大人却又吃起回头草……我才想问大人是在玩什么把戏。”

  “那孩子不是你的?”潘急道不承认也不否认,反倒是把问题又丢回他身上。

  “大人真做此想?”喻和弦沉着脸,敛去笑意。“大人可想过这话重伤了世怜的清白?”

  潘急道微扬起眉。“说说而已,犯得着这般恼怒?”

  “说来大人也真是可悲。”喻和弦失笑摇头。

  “哪儿可悲,说来参考。”

  “沾染父亲侧室,难道大人会不知道已经违反伦常?”

  这话虽是对着潘急道说的,但夏取怜总觉得他的指控蜇进她的心底,不怎么疼,却教人难受。

  “那又如何?”潘急道反握住她的手。“反倒是你,也该知难而退,少在怜儿面前走动,教人看了生厌。”

  听至此,牟桑成无力地闭了闭眼,索性找了角落的位子坐下。

  “听起来倒像是嫉妒。”

  “是不爽。”

  “都好,反正只要世怜好,我就好,我别无所求。”他再次举杯敬他,饮完搁到夏取怜面前,很自然地等着她斟酒。

  “你算什么东西,说的是哪门子的情话。”真教人极度不爽。

  就算他很清楚怜儿对喻和弦一点意思都没有,甚至世怜也不曾与他有染,但这男人的纠缠不休就是碍着他的眼。

  “是情话吗?我倒没感觉。”不予置评地耸了耸肩,喻和弦转向正帮他斟酒的夏取怜劝说。“齐月这笔买卖是可以做的,你好生考虑。”

  “我会的。”将酒杯再递给他,她抬眼与他对视,只见那双黑眸诚挚没有半点算计,无限柔情地凝睇着她。

  怪的是,她竟不觉得羞涩,反而心底发暖,而且无关男女之情。

  “看够了没,喝完可以滚了!”潘急道不悦喝道。

  “直到今日才知潘大人是如此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喻和弦摇头叹气,像是感到失望。

  “桑成,送客!”见他一饮而尽,潘急道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牟桑成摸摸鼻子,可怜自己顶着总掌柜之衔,却老是干些小厮的活。

  “惹人生厌的家伙。”人才一走,潘急道就啐了声,却听到她低低笑着,他不禁佯装凶狠凑近她。“哪儿好笑了?”

  “大人有些孩子气呢。”

  “那要看在谁的面前。”他哼了声,像是想起什么,他又开口,问得小心翼翼。“倒是你,我刚刚说了那么多,像是怀疑你清白之类的话,你……没生气吧?”

  她轻摇着头。“你怀疑的不是我,再者,喻爷一席话也等同洗刷了世怜的清白,当初大人确实是误解了世怜。”

  “没误解,她本就不该和男人私会,是她不自重在先。”他撇了撇唇。“要是入了我的门,她还依旧这么做,我是可以休妻的。”

  “听起来像是嫉妒呢。”

  潘急道嘴动了动,却没有反驳,因为就连他都觉得真像是那样。

  “不管那些。”逝者已矣,关于过去,他并不想讨论。“反正往后不许你和喻和弦私下见面。”

  “约在这楼里,大庭广众之下呢?”

  “嗄,你还想见他?”

  “我觉得这笔买卖是能做的。”于私,她不讨厌喻和弦,于公,把生意往外推可是不智的。

  “你就不怕惹恼我?”

  她轻捧他的脸。“大人,我的心在哪儿,你会不知道吗?”

  “少灌我迷汤。”他哼了声。

  “大人,没有迷汤,只有我的一心一意,大人不信?”

  “有个法子可以让我相信。”

  “什么法子?”

  “吃饱了没?”他突问。

  “饱了。”

  “那还等什么?”说着,他打横将她抱上床,放下床幔。

  没想到他竟无视礼教,这时分还打算同她耳鬓厮磨,夏取怜惊呼出声,“大人,我还没将茶酒的配方……”话未竟已遭封口。

  尽管光天化日的,但对潘急道而言,礼教什么的,偶尔参考就好。

  头儿变了。

  潘急道的下属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不同了。

  好比说,以往宫中守卫只要出了点差池,头儿不需要开口,只消一记眼神,大伙便吓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但是数日前,他们和皇城卫一起到北郊演练出了纰漏,他们一个个面无血色,准备自请处分,他却说:“忘了阵形?不打紧,下回记得就好。”

  禁卫们错愕地面面相觑,怀疑他是哪根筋搭错了,要不怎会半点责怪也无,甚至唇角还微微上扬。

  过了两日,禁卫之中有人睡过头,延误巡逻的时间,被人一状告到他面前,那禁卫已有心有准备会被革职,岂料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说:“不准再有下次。”叮咛时,口吻还噙着笑意。

  再看他近来春风拂面,笑脸迎人,即使宫中秋赏到来,琐碎杂事一大堆,他依旧噙笑处置,没了去年的烦躁不耐。

  禁卫们无不额手称庆,虽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但都极乐见头儿的改变。

  只是,约莫三天前,头儿又变了。

  “一个个脑袋都残了是不是?都说了禁卫巡逻改四班制,单班八人,为何昨儿个有人说一个单班才六个人?”

  “可头儿你不是说,值寅时那班的可以排六个人?”初六往他肩头一搭,却在对上头儿的眼后缓缓地缩回手,瞪向几个不知死活的禁卫。“搞什么鬼?脑袋全都睡残了不成,头儿说八人就是八人,哪来的六人?全部扣饷!”

  话落,转向潘急道的脸瞬间堆满笑意。“头儿,这么做可好?”

  潘急道阴恻恻地笑。“话都被你抢了,还有什么好不好?”

  初六心尖一抖。大事不妙,温煦如春风的头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残虐的魔头,大伙皮得绷紧一点。

  可身为副将,他有责任打探一点消息,让底下人知道这段时日该如何应对。

  “头儿,发生什么事了?”

  “关你屁事?”口气超冲的。

  初六咽了咽口水。“关心你嘛……”好害怕,可是外头那么多双眼在瞧,他这副将为了面子怎么也得顶住。

  “要是真有心,就把这几个蠢东西管好,再有下次……”潘急道不言而喻的警告教初六头皮发麻。“想荣升的人多得是。”

  “头儿,我立刻好生操练这几个蠢东西,绝不会再有下次!”

  “还有,我待会要走,若是明天再让我听到有人告状……哼哼,北郊近来闲置着,看我怎么好生锻炼你们这些不争气的!”

  “是!”这话一出,就连初六心都抖得慌。

  虽说时节近秋,可秋老虎发威还是噬人的热,照头儿操兵演练的法子,没个七天七夜是出不了北郊的……光想,初六都想哭了。

  望着头儿拂袖而去的身影,禁卫们不禁想问,到底是谁不知死活地捋了虎须,连带地把他们也给害惨了?

  潘急道哪里知道下属在想什么,在回府的路上,他冷脸紧绷,一脸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森寒神情,像是全天下都对不起他。

  他本来是快乐似神仙的,可近来有人不知死活地一再挑战他的耐性极限,把他从云端给踹到谷底,他要是还笑得出来,就真是的是脑残了!

  问他被谁给踹下山谷?不就是府里那堆不长眼的混账!

  他天亮进宫,日落回府,和怜儿享受着新人般的甜蜜滋味,然而从几天前开始,有群碍事的混账开始破坏他的美丽生活。

  一连数天,教他憋出一肚子火,所以今儿个他特地要怜儿到状元楼等他。

  她可以假巡视之名和他幽会,一道用膳,一道同枕共眠,在那儿不会有闲杂人等妨碍,就他和她。

  想着,笑意徐徐爬上唇角。

  然而,久违的笑意,就在他踏进状元楼后,彻底冻结。

  “大人,这儿。”

  潘急道死死地瞪着自家总掌柜那刺眼笑意。“你是不是太闲了一点?”重点是,除了他之外,府里那帮女眷也在!

  大伙全都闲得发慌,所以一个个来破坏他的好事吗?!

  “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身为总掌柜是得到各个铺子走动走动吧。”牟桑成压根没将他的怒火看在眼里。

  “牟桑成,你是把我当傻子了不成?”他咬牙道,往厅里走去,一见心爱女人扬笑挥着手,他恼怒着却又不舍对她发火,只能勉强地勾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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