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拉倒，我没逼妳，我很忙。」他肚子有些饿了。微波炉中的意大利面已经热了很久，虽然他已吃到不想再吃。由于懒得外出觅食，他常以微波食品果腹，幸好有老妈寄来的调理包，明天可以换换口味。
「好啦！」她奉承地笑着。「我会全力以赴，说不定会延个几天才能去看你，不要太想我喔。」
「好。」他回得干脆。
「一定要想我。」佟心蔓立即听见彼端传来的呕吐声。「真是讨厌。好啦，挂电话前，你落个意大利文，说『妈妈我爱妳』。」
「我正要吃饭，别害我没食欲。」
「你不想见孟涵了吗？这是条件喔！」她采取威逼利诱的计策，不信儿子不动摇。
「我无所谓啊。」莫允谦状似洒脱地道：「只不过看她是个土包子，好心让她出国见世面。」
「好吧。」佟心蔓感伤的一叹。「唉，可怜的女孩，果然远距离的恋情禁不起考验呢。我找过她几次，她从没提到你，你们的感情是摇摇欲坠了！」
这句迎头棒喝击中莫允谦的死穴。孟涵从没打电话、写信给他，MSN、即时通也很少相遇，打电话给她时，她也说没几句就急着挂断，而他又不想积极的联络，显得自己一头热……
「着急了吧？表里不一的男生！」佟心蔓继续诱惑，「怎样？说不说？义大利文……嗯？」
「Mamma ’ti amo」他忍着不吐出来，万一胃酸吐光光，就不能消化义大利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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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桃，允谦千交代万嘱咐，一定要把孟涵带去，求妳网开一面吧！我们是老朋友，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吗？成全他们啦！」佟心蔓哭丧着脸，苦苦地哀求。
「允谦是妳儿子，为什么不管好他，要来缠我们孟涵？」苏思桃双手环胸，把脸别开去。
「他脸皮是厚了那么一点点。」佟心蔓比出微小的手势．「可是我很喜欢孟涵啊，基本上，我赞成允谦一直不要脸下去。」
「妳怎么说？」苏思桃看向一旁如坐针毡的女儿。
「我都可以啦。」汪孟涵模棱两可地回应。
「妳就那么怕我不高兴，连心里真正的意思都不敢说？」苏思桃气焰顿消：心疼浮上胸臆。
「孟涵，勇敢说出来，婆婆让妳靠……啊，不要叫婆婆，听起来好老喔，教我妈咪就好。」佟心蔓在一旁摇旗吶喊，「妳一定要说出来，妳都不知道，允谦因为妳爱理不理的态度，尽管嘴里不说：心里其实很痛苦……」
「闭嘴，吵死了！」苏思桃瞟着女儿道：「妳跟我到房里来一趟。」
两人来到房间后，苏思桃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纸袋。
「上次跟妳要了身分证和照片……哪，护照跟签证都在这里，我教阿励去办的。妳去意大利吧，事情也该作个了结。」
「我不想去。」她不要跟允谦分手。
「我那时在气头上，原本想冷战个一阵子，再勉为其难答应你们的事，哪知他不禁等，提前出国，妳又不吵不闹，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就没有什么表示，但我又感觉得出来妳很想他……」苏思桃哼道：「哎呀，反正就是这样啦，女大不中留，我认了。」
「妈，谢谢妳。」汪孟涵极为感动，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谢谢妳，谢谢、谢谢……」
「孟涵，妳会怪妈差点毁了妳的幸福吗？」苏思桃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不想承认心中那越来越深的愧疚感。
「待在妈妈身边，我也很幸福啊。」汪孟涵轻轻一笑，主动将头枕在母亲肩上。
「唉，妳爸说得没错，为了爱人，妳什么都肯做，这么大了还撒娇。」苏思桃摇头叹气。
「让我放纵一下嘛，跟妳依偎的机会也不多了。」她爱娇地在母亲怀里磨蹭着。
「呸呸呸，听起来真不吉利！只要妳过得好，做父母的无怨无悔。」苏思桃不禁鼻酸，握着女儿的手审视着。不久的将来，她就要放掉这双手，由另一个人口贩子牵走了。
汪孟涵绽放笑容，「妈，妳以前不是一直夸允谦是个好孩子吗？我原本想，瞒着妳结婚，妳是会大发雷霆，却没料到妳并没有因为对象是允谦就宽宏大量，我好怕妳气到过年后耶，那会影响时运喔。」
哼，此一时彼一时，骗婚就是不对！苏思桃撇了撇嘴。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偏激的论点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妈，妳骂到爸爸和弟弟了。」汪孟涵眉眼弯弯，笑了出来。
「他们根本就不是东西！」想起那对头脑简单的父子，苏思桃感叹她这一生都不会有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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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一行人风尘仆仆来到米兰市中心的公寓。
「嗨，儿子！」
「嗨，老哥！」
佟心蔓一个箭步抱住莫允谦，莫允茜也丢下行李，跳到他背上，两母女对他又亲又吻。
「别太夸张了。」莫允谦毫不心软地拉开她们。
「嗨，允谦。」第三个进来的是莫少宗。
莫允谦不甚热络地点头，当汪孟涵出现时，他期待的眸里才绽放出光芒。
「看到人不会叫喔？妳该不会认不得我了吧！」发现她看着他的眼神跟看陌生人没有多大差别，他忍不住粗声吼道。
「嗨。」汪孟涵勉强挤出一个字。
「干嘛这么凶？孟涵拚命调班，好不容易请了四天假耶，你好好说嘛！」佟心蔓有感于她和苏思桃的友情出现危机，所以挡在汪孟涵身前，确保她毫发无伤，不然老友恐怕会找她算帐。
「你们该闪人了吧？」莫允谦又爆出狮吼。
「啊？」众人一阵错愕。才刚来就赶人，他们连水都还没喝到耶。
这些人怎么听不懂暗示啊？莫允谦大叫，「不闪，我闪！」
众人只觉得一阵旋风掠过，接着莫允谦和汪孟涵就不见了。
「他们好像进去里面了。」莫允茜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指着斜前方的一扇门说。
「老公啊，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那一对怪怪的呢。」佟心蔓担忧地道。
「抱歉，我肚子饿。」哪对恋人不吵架？莫少宗摆明了不想插手，便走进厨房向冰箱报到。
「那好，我看中这附近一家餐厅，你吃你的冷盘好了，吃完后去洗澡就可以睡觉，明天准时滚去曼谷吧。」看不惯丈夫淡漠的作风，佟心蔓没好气地说。
莫少宗无奈的摇摇头。这对母女不知节俭为何物，他日夜打拚，也该换他享受一下了吧，于是认命地跟在妻女后头．
发现那扇房门没有完全带上，莫允茜偷偷拉开，三颗头颅从上头排下来，从门缝观察里头的风吹草动。
「妳什么意思？对我不闻不问，现在和我家人一起来，是要跟我谈分手吗？」莫允谦放在汪孟涵肩上的手不觉加重力道。
「我不是……」她蹙眉想挣脱他，未料他却先放开，一个人默默走到角落去。
这时，她才有空档打量房间的格局。这里干净整齐，一如他的风格。
「允谦。」汪孟涵走过去轻摇他的手。「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因为……公公还要回曼谷工作，所以我们会一起走。一趟要十几个小时的飞程，这样我才来得及赶去上班。」
她对他父亲的称呼效果很惊人，她承认他们的婚姻，没将他忘记，更不是要来跟他分手的，立即扫去他心中的不快。
「也就是说，剩下的两个女人要不知廉耻地待在这儿？妳一定要这么赶吗？不能留到签证到期？」
莫允茜和母亲交换了个眼神。此刻台湾适逢农历年，她们确实打算待到寒假结束前才回去。
「为什么讲电话时妳都那么冷淡？」莫允谦怨慰地质问。
「我想替你省钱嘛！我有很多话想讲，但这样电话费会爆掉。」从他益发阴鸶的表情看来，她善意的出发点好像不被认同。
「我不在乎那个好吗？」他不可思议地哇哇叫。想到自己是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而胡思乱想，就觉得自己很蠢。
「你瘦了耶。」汪孟涵心疼盯着他变得有些凹陷的脸颊。
「妳胖了！哼，我不在，妳过得很惬意是不是？」她丰腴了些，但他觉得她这样比较好看。
「我妈这阵子替我调养身体，我吃了很多补品嘛。不过，你说我变胖，我还真的有点伤心。」她多了四公斤，这辈子还没有这么重过。
「妳以前瘦得跟猴子一样，我也不喜欢排骨精，还希望妳再胖一点。话说回来，妳妈要妳增胖的目的是什么？」
「她说……」汪孟涵咬住粉色的唇办。「我不好意思讲啦。」
「怎样？快说！」他焦急的逼问。
「我妈说胖一点比较福相，有……有帮夫运啦！」言下之意是岳母承认他这个女婿了。
「算她上道。」莫允谦以郑重的语气说：「等这里的事告一段落，我们补办婚礼吧，她肯定还对妳姊姊随便嫁掉而耿耿于怀，我们办一场隆重风光的婚礼来堵她的嘴。」
「我妈妈也有这个意思。」汪孟涵吃吃地笑着，高兴自己如愿以偿，也笑他着了她的道。这种事，女生当然不好先开口啰。
莫允谦这才发现，原来她前来的目的还包括求婚，只是他一时未察，先说出口。算了，别数落她了，谁教他是正直敦厚的成熟男人，好男不跟女斗，再吃一次亏也无妨。
「Cara—tiamo。」莫允谦的呼吸拂动她的发稍，黑眸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璀璨晶亮。
「什么意思啊？」
「亲爱的，我爱妳。」思绪翻腾，驱策着渴望，他覆住她愣住的唇。这个吻来得粗蛮、热情，更蕴含了他不容怱视的浓郁情意。
「散场了、散场了，去吃饭吧。」未成年不宜！佟心蔓遮住女儿瞪直的杏眼，推着父女俩往外走去，把甜蜜的氛围留给那对爱侣独享。
「老哥和嫂嫂怎么办？舍他们而去喔？」莫允茜攒眉问着。
「谁教他们眼里容不下别人呢？我们只好吃自己了。」
「Cara—tiamo。」莫少宗声音突然变得很有磁性，依样画葫芦地对妻子示爱，旋即嘴唇惊愕一颤。天哪！他太粗心大意了，忘记女儿也在场，用心塑造的硬汉形象岌岌可危。
「老不修！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搞什么肉麻？」佟心蔓脸色淡漠，丝毫不领情。
「那才是我要说的话！妈咪，妳心里也很喜欢吧？少装了。」莫允茜挤眉弄眼的奚落着母亲。
佟心蔓怔愣了下，企图以干笑唬弄过去，心口不一地道：「我最近迷上马修麦康纳，如果是他对我说，我才会高兴一点。」
这位来自德州的性格小生，豪迈洒脱的作风、性感的笑容和健壮的身材都教她为之心动，深深着迷，可不是连跳个吉鲁巴都会闪到腰的丈夫可以比拟的呢。
第十章
一个春末夏初的时节。
「大家好！今天非常荣幸邀请到在国际影展为国争光的郑导演接受我们的访问。」电台女的声音温柔得有如恰人的微风。
「妳好，各位听众大家好。」尤金与她握手。
「郑导演，得奖后，您反而接拍国内的文艺电影，舍弃前往好莱坞发展的机会，不少国人表示相当惋惜。」
他闻言爽朗的大笑，俊逸的面孔上有着笑纹，增添一股阳刚的魅力。
「也许是厌倦了流浪，我现在觉得开心比名利还重要，因为开心是不会有压力的。」
「我们来谈谈这部新片，可否请导演说明这次的作品为何以三段故事作为题材，而非普遍的用一对男女主角当主线？场景和时间的分配都浓缩了，您不担心会影响电影的精采度吗？」
他眉峰微挑，眨了下眼睛。「毋需担心！我希望呈现给观众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可以细细的品味，故事的长短不构成影响。」
面对他无意识发出的电波，羞得赶紧进行下一个问题。
「您的母亲是当年红极一时的明星，据说其中一个片段是演绎她的故事，那么，另外两位女主角的身分是？」
尤金懒洋洋地盯着桌面，但神色充满绵绵的情感。
「一位是我过世的未婚妻，一位是我非常心仪的女孩。」他沉吟了会儿，涩然地说：「可惜我终究选择了事业，如今我回国，怕是不能挽回什么吧？」
「因为那个女孩已经嫁为人妻了吗？」忍不住好奇，问起题外话。
想起生命中的过客，他又勾起笑意。
「保密。」他顿了顿，卖关子地低语，「但我知道她现在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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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的，她真的很幸福。」汪孟涵笑着应和，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下。
早在多年前学校的天台上，她的泪水便已锁在潘多拉的盒子里，并且打算永远不开启的。
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找工作碰壁、自住了二十多年的娘家出阁、差点难产的危急情况……等等，她都没有哭，如今却因为一段真情告白而流下两行清泪。
虽然有人对她将「知遇之恩」当作爱情而嗤之以鼻，但是，的确是导演让她产生爱人的动力，她会永远记得这份情谊。
桌上平空丢下一盒面纸，她连忙抽起一张面纸擦去泪水，抬起头来，看见丈夫正横眉竖目地瞪着她。
莫允谦恶意地拔掉音响的插头，访问的后续内容因而中断。
「哎呀，停电了。」他无辜地摊摊手。
汪孟涵冷眼瞟着他，无言地抗议。
「哼！」莫允谦自鼻端哼气，伸出大拇指倒转向地板比着，然后提着工具箱走向一部迷你金龟车。
他留学的第一年便正式终结单身生活，取得硕士学位后，成绩优异、技艺超群的他拒绝当地文化协会的艺术顾问一职，回国当兵去，退伍后，他除了忙着创意艺术，也接手父亲部分的事业。
想法会随着时空政变，艺术是无远弗届的，虽然再进一步钻研能展现得更完美、精深，但似乎也跳脱了人性化的亲切。不必局限自己一定要往高处爬，他不后悔没再继续深造，只要用心感受，创作的题材无所不在，例如，他最近沉迷于在苦瓜上雕刻。
「小菱子，这种花言巧语的男人都是大坏蛋，妳要离他们远一点，小心被骗财骗色喔，不然爸爸心会痛的，知道吗？」莫允谦对女儿说教。
「知道。」小菱子点点头。
心胸狭窄的男人！她怀念一下老朋友也不行啊？汪孟涵失笑。将帐簿放在一旁，并缩小Excel工作表，她上网联机到小菱子的电子相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