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绿活山庄好不好?”他带笑凝视她。
“不好。离你公司很远。”
“我开车很方便,距离你的福星倒是很近。”
“我不要。”
“咦!你不要什么?买房子的是我啊。”
她自作多情了?轰一声!她好像被大炮打中,恨不得地板立刻炸出一个大洞,好让她把一张臊热刭快爆掉的脸蛋埋起来。
哼!拿话套她呀?她又撑起下巴,恼得不想再理他。
他也不说话,取过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喀嚓喀嚓不知道在干嘛,难道是拍牛肉面准备写食记?
“若屏,生气啦?”他推推她。
“我生什么气?”
“来,笑一笑。”他将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
她一瞧,这不是上回她在阳明山别墅前拍的吐舌照吗?
“这是拿来赶鬼吓小孩用的,好难笑。”她心底倒是甜蜜蜜的,他还收着这张照片。
“这个呢?”他又将她的手机拿到她眼前。
画面里头的王明瀚垂了双层,睁着无辜黑眸,嘴唇委屈地往下弯,瘪瘪的,好像可怜小狗似地痴痴看着她。
“哈哈哈!这什么啦!”
她大笑出声,亏他一身正式西装、冷静沉着、高不可攀的王子翩翩风采,竟摆出这么古锥的表情逗她,这张照片可得另存档案好好收藏。
她笑着取下他手里的手机,他趁机俯身向前,往她脸颊亲一下。
“啊……”轻轻一吻,却令她心脏重重一跳。
被偷袭了!她张了嘴,平常的泼辣劲全不见了,只能愣愣地望着那双微笑的柔情瞳眸,她本想伸手抹脸,却又舍不得那湿热的触威,未了还是低声说:
“你吃面嘴油油的,我……”
“我帮你擦干净。”他抽起桌上的面纸,轻轻为她擦拭。
她僵着身子坐着,任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上她火烫的脸颊。
“咩姐,我拜托你们。”谢诗燕脸红红的跑来。“等王顾问吃完,你们赶快走,别在这边放闪光,害我哥他们都没办法专心谈事情。”
“我们没放闪光,是她正在打雷。”王明瀚笑说。
萧若屏已经羞愧得抬不起头了。
其实,若非旁边有人,他们倒是挺享受这种“暧昧关系”、“打情骂俏”、“你退我进”的氛围,闹点小别扭,使点小脾气,玩点小游戏,就像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彼此的三舀一行里探索着、猜测着对方的情意。
他们这样算是一对了吗?
她不敢给自己答案,但她知道,他这么忙碌,压力这么大,他来到她身边。就是寻得休息。
只有跟她在一起,他才会冒出别人不可能见到的童心,那是在他成熟面对世事的外表下,完完全全真实无伪的一面。
“喂,你慢慢吃。”她声音柔了。“我去帮你弄小菜。”
“晚上陪我回家看爸爸。”他回复了正经神色。
“好。”
***
五月最后一个星期六,萧若屏坐在演讲厅,翻看上次的笔记。
“不知道是哪个天寿的去爆八卦,我手上有二十张王业电子,消息出来后,股价上上下下的,吓到我每天盯紧盘面,还好我稳住没卖。”
“你押对了,就算不是亲生子又怎样?外资和投信反而看好儿子回来接班,加码买进。”
坐在她后面的两个男人拉着大嗓门聊天,一字不漏地传入她耳里。
八卦杂志再怎么洒狗血,但没有证据,找不到所谓的亲生父亲,也只能自己编故事;倒是商业性质的报章杂志有客观的分析,认为王兆昆安排正确,以王明瀚的资历更有利于王业集团的改革和发展。
二姊派失败了。上星期王明瀚顺利进入王业电子董事会,他还妥善分配股权,再加上神奇投资、神奇企管的法人资格,一举攻下三席董事,而董事长仍是他的父亲。
“王明瀚的神奇企管做得吓吓叫,同样运用到王业,还不赚翻吗?那个叫我一定要来听演讲的周董啊,他公司就找过他,说是王顾问看了三天,拟了一套新的行销策略,一年就帮周董多赚进两千万。”
“真是太神奇了。报纸提到他去年救福星机械——没听过?你吃的面条可能就是他家机器压出来的。啊娘喂,本来快倒掉的小公司,现在未上市一股从一个月前的十块叫到十八块,不是炒作的喔,是真的有业绩,股权集中在员工和几个大户手里,有行无市,要买都买不到。”
听着他们的对话,萧若屏露出微笑。
这些日子来,他真的太忙了。他原本的工作行程就很满,突然挤进来的王业集团相关事情,更是填满了他所有的空档。
但再怎么忙,除非离开台湾,他每个星期日一定会抽出时间回家看爸爸,她也陪同扮演他的未婚妻角色,那也是他们难得的“约会”,他会握她的手,搂她的肩,亲她的脸,两人好像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有时她会从他的眼里看到某种奇异的专注,她不知道那是否叫做渴望,在气氛变得更暧昧之前,她会笑笑地别开视线或转个话题。
她想爱,乜已经爱了,但心里有些打结的地方还是得想想……
演讲厅陆续有人进来,还不到两点,座位就已经坐满了,这是一场三千块的专业讲座,若是一次预约一年十二场的座位,还可以八折特惠外加一年期的CEO月刊,而她就是那个付钱抢优惠的冤大头!
哎,对企业主而言,三千块算便宜了,听演讲可以免费提问,还能认识大名鼎鼎的王顾问,尤其自爆出八卦以来,反而帮他打出知名度,大家都想来看王业集团的接班人,今天已是第二场爆满了。
她喜欢提早到场,这样就能帮他观察到底是谁来听他演讲。里头多是西装革履的企业人士,也有追求成功的年轻主管,或是像右边走道那位衣着简朴但可能是田侨仔的阿伯,还有左边…,
吓!王明灌?!正在ipad的他抬头跟她打个照面。
她相信,他一定不是刚好随便坐到她旁边,这位坏脾气的小弟还是对他大哥充满敌意,每次他们回家,他不是不在,就是相应不理。
“你来了?”她礼貌地招呼。
王明灌哼出了声,也不知是不是招呼。
“他也有来耶。”她努努下巴,示意他看坐在第一排的王明鸿。
她是后来才知道王明鸿自第一场演讲就过来听了。
王明灌瞧了一眼他二哥,又去看他的ipad,她瞄到他正在看福星机械的网页,显然他早就坐在那里,听到后面男人的谈话了。
“你是因为他去帮你们公司,然后就认识了?”他忽然问。
“算是吧。”
“你爱他什么?”
“帅啊。”真是没礼貌的小弟弟,她也就随便回答。
“还有我家的财产吧?”
“可惜我之前跟他有仇,恨不得他家公司赶快倒闭。而且呀,他个性孤僻,讲话臭屁,罗嗉又霸道,一餐要吃三碗饭,还会跟我抢菜吃,到了下午六点就肚子饿,如果七点还不吃晚饭就一定得吞两个面包,外加一罐黑麦汁。他会打桌球、撞球、篮球,也会种花,认识三百种以上的植物,累了就自己跑去睡觉,让我窝沙发。请问,以上跟你家财产有关系吗?”
王明灌板着脸孔,眼睛盯住ipad。
“你如果想当一个企业家,领导一间公司,就要学会摒弃成见,放开心胸,扩大格局,不要小气巴拉的眼光短浅,以为爱情等于爱钱,一律将不小心撞到富家少爷的女生当作是拜金女。”
糟了!萧若屏心里打个突,她的话怎么似曾相识?太好了,她得到王顾问的真传,也开始会罗嗦训话了。
“你以为你是长嫂?”果然,王明灌很不以为然。
“我是以一个企业经理人的观点跟你说这些话。”她递给他名片。“看清楚我的头衔,我很乐意你喊我一声萧总。”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我是被推选出来的总经理,不是缨承爸爸公司的千金小姐。瞧,这又是你的成见了。”她笑笑地。“你想认识他的话,不要光从你妈妈、二姊或是报纸上面知道,也不要从我这边知道。每个人所认知的,都是片段,更不用说参杂主观的成见了。怎样?明天你别出门,你们兄弟俩吃饭好好聊聊?”
“他整碗端去了,你要我怎么聊?”
“他有本事整碗端去,你呢?马上要大学毕业了,他在你这个年纪就懂得到公司实习,深入了解,补足自己不足的部分;不然你先告诉我好了,你家公司目前本益比多少?代工毛利率多少?今年预估的营收又是多少?第一季达成率百分之几了?”
王明灌的手停在ipad上,动也不动。
“你自己去跟他相处,要是真觉得他不行,会毁掉你的大好江山,你可以拟定复仇计画,再去把权力夺回来,我会当你的啦啦队。”
“你战斗力很强,跟我交往过的女生很不一样。”
“谢谢指教。”
“你们公司真的进步了?”
“财报都在上面,不明白的再来问我。”她指了他的ipad。
音响传来调整麦克风的声音,她抬眼看去,王明瀚已经站到台上。
“你之前没听过演讲,要不要看我的笔记?”还是做个人情吧。
“不用了。”
演讲开始,王明灌不再说话,她则是当个好学生,认真做笔记。
开玩笑!花钱买来的学问一定得吸收,以创造更大的投资报酬率。
但她还是分心去瞄王明灌,他一开始还在ipad‘i抹来抹去看网路,很快地就改成写笔记,到最后一双眼睛就盯住前面听讲。
三个小时一下子就过去了,即使最后半小时开放提问,还是有人欲罢不能,结束后又跑到台上向企管专家请益。
王明灌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萧若屏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摇头,看来这位小弟弟的礼节还有待加强。
“我这边帮忙找个人。”扩音器传来王明瀚的声音:“萧若屏小姐,萧若屏小姐,听到广播请到大门口等候,您的先生等一下就过去。”
知道了啦!什么先生!要害她嫁不出去吗?她瞪向讲台,就看他微笑关掉麦克风,转身去为求教者做他传道授业解惑的大志业了。
第9章(1)
“哇咧,真是太过分了。你是开公司,还是开健身房?咖啡厅?”
王明瀚终于找到时间带她参观神奇企管,对于她会哇哇大叫,惊奇地到处穿梭探险,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明明还是孩子心性,卸因工作关系不得不努力扮老,可在他面前,就是会恢复原形,一双大眼骨溜溜地,像个孩童般灵活跃动,今天难得地穿了淑女式的嫩绿短袖圆领洋装,搭上七分裤,蹬着一双平底软布鞋,长长的马尾摇呀摇地,一下子去踩健身车,一下子去试跑步机,然后去拉重量训练机,再坐到按摩椅上,蹦着屁股试试软硬度。
他跟在她身后,眸光没有离开过那张惊喜的娃娃脸。
“小燕跟我说,我本来还不信。”萧若屏没注意自己被他盯牢了,犹四处好奇张望。“哎,难怪你会建议我们一定要有员工活动场所,你真的很为员工着想耶。”
“他们帮我赚钱,我当然要好好照顾爱护了。神奇的工作颇有高度压力,随时都得绷紧神经,我希望能营造一个像家的环境,累了随时都能休息,活动一下筋骨,然后才有能量继续奋斗下去。”
“睡袋和帐棚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加班过夜用的吧?”
“我可不用抛家弃子的员工。那是有人忙下来没有休息,等他忙完了,要睡随时都可以睡,我不管,我只管他完成工作;还有的写企画案需要找灵感的,就钻到帐棚去,十分钟再出来,就能大增十年功力。”
“还真的呢!我来试试……”她说着就要钻。
“等等,还有好玩的在上面。”
他领她走上室内旋转铁梯,一上了楼,她已经没什么好惊叹的了。
楼梯口旁边就是吧台,里头有冰箱、微波炉、饮水机、咖啡机,还有一整排放茶叶、咖啡豆、饮料、矿泉水的瓶瓶罐罐,若是再倒挂着几个高脚玻璃杯,马上就能坐在吧台前喝酒聊天了。
大片落地窗接收了室外光线,明亮空间里有着各式室内植物,薜荔高高吊挂,细密的白边绿叶形成天然的隔帘,也有摆放地上的万年青、观音棕竹,巧妙地隔出动线。
七、八张桌台随兴摆放,任君过来这边工作、喝咖啡、赏花。
初夏黄昏,天色犹亮,她打开门,走进了舒爽的绿意里。
这座空中花园是一个传奇,在这个充斥废气噪音的城市里安然独立,红花绿叶,生机盎然,若工作上有所阻碍或挫折,上来瞧瞧,散步一回,吸一口芬多精,或是修剪花枝,浇浇水,必能重新得到动力。
望向眼前一护青翠的葫芦竹,她已能明白他赏花转移心情的理论。
“喂,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出来开企管公司了。”她回头唤他。
“为什么?说来听听。”他想知道她的理由。
“我跟银行打交道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他们的专长就是晴天送伞、雨天收伞?平常好客气、好热心,要你办贷款、做外汇、买票券,等到过上经营危机,立刻紧缩额度,做什么都要担保,表面上说要给你纡困,其实也是挑比较有希望活下去的减少风险,至于快死掉的就不管了。以你这种善良的个性来说,一定是想要帮忙企业,却碍于银行政策不能做,所以干脆自己开公司,能帮的尽量帮,一边赚钱,一边为善最乐。”
他十分惊喜,她凭着相处和观察,便完全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毕竟不是做慈善事业,做多少,算多少。我只是提供方法,最重要的还是看企业愿不愿意改变。”他又笑问:“你怎会说我善良?不老是觉得我很讨厌?”
“对啦,你罗哩罗嗦的是很讨厌。”她也笑,但神情转为认真,指向他的心口。“你的心很软,你爸爸这样待你,你都不恨,还愿意担下来。”
“我不是圣人,我可以恨我爸爸,但我没办法恨明鸿,也不能去恨股东,去恨台湾经济。王业集团需要变革,若不成长,股价会下跌,不只拉下加权股价指数,也会拉下台湾今年度的DP和经济成长率。”
这……她目瞪口呆。他的格局果然很大啊,为国为民,以天下为己任,她又学到他的宏观视野了。
“再说,也没什么好恨的。看多了这个世界,有些事也看开了,不如将这股恨的能量拿来好好活下去。”他望向她。“你不也是吗?”
“嗯。”
“要不是有爸爸给我的房子和存款,我才能出国念书,也才能拿来做为创业的资金,他一开始就没有断我的后路,我想,他心底还是爱惜我的,这些道理都是我最近才慢慢领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