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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龙舞 page 4 作者:齐晏

  「我们来看妳的。」紫妍找出湛离求的两张签纸。

  「算了,我的别看了。」她意兴阑珊。

  「既然向菩萨求了签,就一定要看一下呀!」紫妍把签纸打开,看到一张写道:花开花谢在春风,贵贱穷通百岁中,羡子荣华今已矣,到头万事总成空。她背脊一阵发冷,立刻把签纸揉成一团。

  「写什么?给我看。」湛离狐疑地从她手中把两张签纸拿过来,一看到诗句上那一句「到头万事总成空」,不禁重重打了一个寒颤。再看另一张,签曰:与君夙昔结成冤,今日相逢哪得缘,好把经文多讽诵,祈求户内保婵娟。她的心剧跳,骇异地说不出话来。

  「此签旧有夙冤,问事无缘,贵人占之不吉,庶人占之不利……」紫妍愈念愈忐忑心惊,再也念不下去了。「阿离……」

  「第五十一签,在这里!」

  这时,在她们身边传来了一个柔细的嗓音,欣喜地念着签诗。「君今百事且随缘,水到渠成听自然,莫叹年来不如意,喜逢新运称心田。此签好事重重,名利渐达,财缓发,婚可定,行人有信,病渐安,讼得理,时运亨泰,孕生贵子,风水合利,自有称心之望也。真好,是上上大吉呢!」

  为什么人家求的签都可以好成那样?湛离落寞地微微侧脸,发现求到上上签的居然是阎天痕和他的「未婚妻」!

  见他的「未婚妻」求到上上大吉的好签,一脸幸福洋溢的表情,而她自己却连求两支都是下下签,老天爷为何偏要这样恶整她?一股无可言喻的愤恼霍然冲上她脑门。

  「与君夙昔结成冤,今日相逢哪得缘──」湛离用力捏紧了签纸,颤颤咬牙,满眼深仇大恨地狠瞪着他。「阎、天、痕──」

  这一声愤恨切齿的低喃,愕住了紫妍和阎天痕的「未婚妻」。

  「你们认识?」不知情的两个人错愕地看向湛离和阎天痕。

  阎天痕一时不明所以,怔愣地望着湛离,整个心神渐渐被那双怒火乱焚的眼眸吸进去了。

  湛离眼角余光瞥见阎天痕的「未婚妻」一脸茫然不解的神情,她心头忽地闪过一个邪念,忍不住有了索性与阎天痕玉石俱焚的报复念头!她把满腹的恼恨妥善收拾起,换上一张无助心碎的凄楚面容,大步一跨,直接扑进他怀里!

  「天痕,你怎么可以始乱终弃?你不是跟我海誓山盟过的吗?怎么可以狠下心另娶她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如此一番幽怨凄绝、哀哀切切的控诉,当场吓傻了阎天痕。

  「阿离!妳在干什么?」紫妍骇叫,简直被湛离的举动吓飞了魂。

  「你是不是要成亲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湛离仍在大演血泪交织的弃妇戏码,但是,当淡淡的男性气息拂至她鼻瑞时,从来不曾和男人如此靠近过的她莫名地心跳加速,心底一阵慌乱起来。

  这也是阎天痕第一次和除了自己的妹妹以外的女子如此靠近,错愕惊诧之余,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整个人陷在难以言喻的躁热中。

  「哥,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阎天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眸,看着她无法理解的这一幕。

  哥?!这个称谓如一道响雷轰然劈进湛离的脑中,害她脑袋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她没听错吧?那不是阎天痕的「未婚妻」吗?竟然是他的「妹妹」?!

  天老爷!她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湛离尴尬羞愧得想自杀,骤然推开阎天痕,一把抓住紫妍的手,低着头转身畏罪逃走。

  「阿离,妳到底在搞什么鬼呀?」紫妍被湛离的失常行为弄得一头雾水。

  「妳不知道啦!那个男人就是阎天痕。」湛离一脸通红且仓皇无措。

  「啊!」紫妍大吃一惊,忙回头想再看个仔细。

  「别回头,丢脸死了!快走!」她拉着紫妍,慌张地挤入人群中。她这辈子还没有过此此刻更荒唐的经历,糗到她只想把自己装进酱菜坛子里去,放进地窖中不要见人了!

  阎天痕怔然看着她急切逃跑的背影,半晌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哥,你何时招惹人家姑娘了?还什么始乱终弃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阎天香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没有始乱终弃……」他辩解,电光石火之际,他忽然明白了湛离在搞什么鬼了。想来她误以为天香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所以才故意玩这个小把戏,目的是想破坏他的婚姻?

  「那她是谁?你好像也认识她?」阎天香满脸困惑。「我都被弄糊涂了。」

  阎天痕的唇角扯出一抹荒谬的笑容。

  「她就是湛离,咱们家的世仇。」

  「什么?!」阎天香诧异地惊瞪双眼。「她就是湛离?」

  「是啊,她在报那日的一箭之仇,大概误以为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吧?」想到她刚才尴尬脸红的模样,他就忍不住低低轻笑起来。好糊涂的仇家,想报仇也没先搞清楚状况。

  「她可真有趣啊,居然想用这种方法报仇,哈哈……」阎天香掩口大笑。「哥,她不像你形容的那么差呀!人长得不错又很勇敢,可惜是咱们的仇家,不然我还真想认识她呢!」

  「是啊,可惜是咱们的仇家。」他举目遥望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哥,你没喜欢上人家吧?」阎天香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阎天痕微瞇了下深邃双眸。

  「没有,怎么可能的事,我可没兴趣自找麻烦。」

  「不过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来。」阎天香抬眸瞅着他,耸肩笑说。「我觉得你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交流得还不错。」

  「恨也是一种感情啊!」阎天痕懒洋洋地瞪她一眼。「妳没看她恨我恨得牙痒痒的样子吗?」

  「有吗?」阎天香柳眉轻扬,她倒是没有注意到。「下回有机会再遇见她,我可得仔细瞧个清楚。」

  「没有下回了。」阎天痕断然说道。「遇见她又不是多有趣的事,我可不想再遇见她了。」湛离那双怨恨的眼眸总是让他很不舒服。

  「我倒觉得挺有趣的,她报复你的方法很别出心裁啊,好玩着呢!」阎天香天真地笑说。

  「不管诅咒是真是假,我们和『湛家』还是少接近为妙。」他以平淡的语气,掩盖内心的波澜起伏。

  先祖的仇恨,他不想承续,那些远古的冤案与他无关,他实在不想和湛离结下莫名其妙的冤仇。

  他也希望,湛家能从诅咒的阴影中解脱,让湛离能有个好归宿。

  第三章

  「哎呀哎呀!阿离,妳又在发什么呆呀?倒了,都倒了!」

  湛大娘气急败坏的喊声让湛离倏地回过魂来,她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要倒到罐里的酱汁全溢出来了。

  「妳这死丫头,早上才打破一个瓦罐,现在又倒翻了酱汁,妳到底在干什么?一整天魂不守舍的,魂被鬼收去啦?还不快点擦干净!」湛大娘的熊掌噼哩啪啦地朝她背上狂打一阵。

  湛离一边闪躲着母亲的攻击,一边忙着收拾残局。

  「算了算了,别弄了!妳先把那两坛醋大蒜送到宋家去。」湛大娘抢下她手中的抹布,把她往一旁推去。

  「送到宋家?」湛离的眉尖蹙了起来。

  「对,人家宋老太爷派下人来付了两坛醋大蒜的钱,妳等会儿给宋老太爷送过去,顺便跟人家好好赔个罪……」

  「我不要!」她反感地喊。「为什么要我去赔罪?」

  湛大娘把抹布用力甩在桌上。「妳不卖醋大蒜给宋家媳妇儿,明明就是妳不对,妳不去赔罪,难道要我去吗?」

  「要我送去就送去,可我不赔罪!凭什么要我赔罪呀?宋家媳妇儿说话损我,我还没找宋良乔算帐呢!」她气得大声抗议。

  「好,妳有骨气!妳不去是吗?那我去!」湛大娘弯下肥肥胖胖的身子,一把搬起一坛醋大蒜。

  「老娘出马」这个杀手锏一使出来,湛离焉能不低头?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她气恼地把两坛醋大蒜搬上单轮推车,不情不愿地推着出门。

  「要诚心诚意赔不是,知道吗?」湛大娘扯开嗓门冲着她的背影大喊。

  「阿离又得罪谁啦?」「水月街」对面店家探头出来笑问。

  「这死丫头得罪了宋家,人家宋家新媳妇不过喊她一声『卖酱菜的』,她就不高兴了,真是死要面子……」

  湛离沈下脸,推着车匆匆往前走。娘总有办法让她在外人面前无地自容,真觉得丢脸丢死了!

  憋了一肚子气出了「水月街」,从「悦来酒楼」前拐过两个弯,再转进「逐云街」,宋家就位在「逐云街」上。

  她一路都在想着,为什么要她赔不是?她根本没有错,为什么要跟人家赔不是?她越想越气,越想越火大。从小因为家境窘迫,父亲又很早就病故,虽然早看惯了大人的白眼,但是并没有让她学会忍耐和习惯,反而年纪愈大就愈无法忍受旁人蔑视的眼光,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得这么受气。

  远远看到宋家宅门,她加快脚步,决定把醋大蒜摆下就马上走人,坚决不向任何宋家人赔罪!

  正在此时,宋家大门内悠然走出来一对男女,她定睛一看,是宋良乔和他的新婚妻子。

  宋良乔一看见湛离,立刻抛下妻子朝她奔过来,脸上笑开了一朵大花。

  「阿离!妳怎么来了?」

  「宋公子,我是给老太爷送醋大蒜来的。」她的嗓音轻柔,语调平静,唇边还挂着浅浅的微笑。

  身为湛离多年的青梅竹马,宋良乔非常了解湛离的语气愈温柔愈是不妙,若不是她的心情非常好,就是火气非常大。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妳送过来呢?」宋良乔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让我家下人去拿就行了,要不然等我过去拿也行呀!」

  「看来,你娶妻以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湛离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面罩寒霜的新媳妇儿。

  「没有不一样,绝对没有!」宋良乔只差没有指天立誓。

  「不用着急,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湛离淡淡苦笑,决定在他的新媳妇儿面前放过他。「告诉我,这两坛醋大蒜要搬到哪儿?」

  「来,这么重,我来搬就好了。」宋良乔立刻卷起袖子。

  湛离很习惯地往后站一步,从小到大,凡粗重的工作,她和紫妍向来习惯交给宋良乔去负责,但是一看见他动手搬,他的新婚妻子脸色更难看了。

  「相公,这是下人做的事,怎么能你自己搬呢?这样成何体统!」

  「唷!成亲以后,你的手也镶金啦?」湛离不以为然地冷笑。

  「绣贞,妳闭嘴,这儿没妳的事!」宋良乔喝阻,没好气地瞪了妻子一眼。

  湛离见宋良乔的妻子面色僵硬难看至极,心想人家毕竟是要一生厮守的夫妻,而自己虽然和宋良乔是青梅竹马,可怎么说也只是朋友罢了。既然朋友一场,她也不想为了这种小事而引发他们夫妻之间的争执与不快。

  「算了,我自己搬。」她把酱菜坛从宋良乔怀抱中抢过来。「你们不是要出去吗?快点去吧,不然你媳妇儿要生气了。」

  宋良乔不怕妻子生气,他怕的是湛离生气。

  「阿离,还是给我搬吧!」他马上又把酱菜坛抢回来。「绣贞才刚嫁过来,很多事情还不知道,她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妳可别跟她计较。」

  「相公!」看着丈夫这么轻声软语地对另一个女人说话,绣贞的妒火轰地燃起了。「她不过是个卖酱菜的,我怕她跟我计较什么!」

  「绣贞!不许妳说她是卖酱菜的!」宋良乔怒声喝止。「妳可知道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不许妳这么说她!」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绣贞冷笑。「这么在乎她,那你为什么不娶她?为什么要娶我呢?」

  宋良乔一时语塞。

  「是我配不上人家,我只配娶妳!」他急了,脱口便出。

  「你说什么?我竟然比不上这个卖酱菜的!」绣贞气得直跺脚。

  宋良乔的维护,让湛离被刺伤的伤口更痛了。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宋良乔喜欢她了,因为知道他拿她没办法,所以在他面前,她总是任性撒赖的多。她一直以为长大了以后应该会嫁给他为妻,谁知道,最后他还是听从了家中长辈的安排,娶了邻镇布商的大家闺秀。

  如果她不是「春不老酱菜铺」的女儿,如果她不是生于被「阎家」痛下诅咒的「湛家」,或许宋良乔早已是她的相公了,此时此刻她还用得着站在这里听他妻子轻蔑的言语吗?

  为了息事宁人,宋良乔选择站在她这边替她解围,但是回到闺房后,又不知他要怎么向妻子赔罪,少不得数落她一顿方能讨得妻子欢心,这让个性刁拧的她更觉得委屈难受。

  「你媳妇儿说的没错呀,宋公子,我本来就是卖酱菜的,这种粗活交给我这个下人来搬就行了,可别脏了你的手。」她心灰意冷地把酱菜坛子再抢抱回来,谁知一个错手,两人都没捧好,酱菜坛就这么直接坠地,当场摔破。

  醋大蒜洒了一地,酱汁四溢横流。

  湛离一脸茫然地呆站着,看着自己的绣花鞋教酱汁浸污。

  「唉哟,这是什么味儿啊!」

  「好酸吶!」

  「这么大坛子的酱菜都摔了,真是可惜唷!」

  路人掩鼻走过,还说着凉言凉语。

  一辆马车正好驶来,在满地碎瓦罐前停下。

  「卖酱菜的倒把酱菜坛子给摔破了!」绣贞冷冷讪笑。「我刚刚看得很清楚,是在妳手里打破的,可不关我家相公的事,妳得再回去搬一坛过来!」

  「绣贞,妳能闭上嘴吗?不说话没人当妳是哑巴!」宋良乔大声斥喝,回过头忐忑不安地看着湛离。「妳有没有怎么样?打破了没关系,不用妳赔的。别担心,我不说就行了,妳娘不会知道。」

  湛离恍若未闻,深瞅着脚上染了酱汁的绣花鞋。怎么回事?她为何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她到底站在这里做什么?

  「阿离……」宋良乔不安地望着她。「妳怎么了?」这反应不像平常的湛离,平常的湛离这时候早就生气发飙了。

  「喂,你们挡着路了!」马车车夫不耐烦地喊道。

  湛离忽然弯下腰,把浸染了酱汁的绣花鞋脱下来,拎到宋良乔面前。

  「帮我扔了。」

  宋良乔满脸困惑地接下绣花鞋。「那要不要我叫绣贞拿一双干净的──」

  「不用了,我走了。」湛离没等他把话说完,径自光着脚绕过满地狼藉,从马车旁经过离去。

  「阿离!」宋良乔呆呆地看着她挺直傲然的背影。

  马车轿窗上的帘子掀起了一角,露出极为俊美的鼻梁和下颚,里头的人正是准备前去访友的阎天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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