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他们在听了元帅的话后明白关窍果真不再来犯,陛下便不用再仰赖元帅镇守青州,元帅的利用价值全无,届时手握重兵的元帅,对陛下而言恐怕是……」
听出其中的利害关系,秦笛连声附和,「没错,来犯的蛮军只有元帅能镇住他们,陛下才不敢动摇元帅的权力,若是他们不再来犯,去除了这个心腹大患,陛下哪还容得下元帅,所以此计千万不可行。」
林广飞也急忙表示,「对,元帅,你可千万别去找那蛮族首领会谈,万一他们不再来犯,有麻烦的反倒成了咱们。」
王祖浩皱起眉,「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他希望不要再打仗,可又不希望让陛下有理由开始对付他们。
秦笛冷哼了声,「两全其美?你别想了,听说陛下现在变得暴虐多疑,朝中有不少大臣因为一点小事便被陛下下令处斩,你想若是蛮军不再来犯,他还有必要留下咱们吗?」
「见过严副将。」
听见大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帐中的数人登时不再提方才的话题,话锋一转,谈起敌方军情。
「这次蛮族各部冻死不少牲畜,只怕随时会挥军犯境,元师,咱们得有所提防,以免措手不及。」
在风水连说这话时,严盛穿着一身铠甲走进帐营里。他个头不高,嘴上蓄着两撇胡子,脸型略胖,咧嘴笑着,看起来一脸和气。「听说元帅与几位将军在这讨论蛮军的事,末将不才,也想来听听诸位将军和元帅的高见。」
上官凤驰示意,「你坐吧,我也正打算派人找你过来,听听你的看法。」
「谢元帅赐坐。」严盛走到一旁的椅子落坐。
严盛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暗中监视上官凤驰,同时还要偷偷学习他调兵遣将之法。这段时日,他自认已学到不少,听了好一阵上官凤驰等人的讨论后,主动请缕,「元帅,这次蛮军若进犯,请由末将率军出击。」
「你可有把握?」上官凤驰浓眉微皱了下。
「末将有把握能退敌。」他信心满满说。只要能打赢这场仗,便能向陛下证明,他已有足够的能力能取代上官凤驰,便能获得权力。
微一沉吟,上官凤驰颔首,「好,既然你有此把握,那么这次蛮军若来犯,就由你领兵退敌。」与蛮族首领会谈之事,他决定延后,等适当时机再议。
一旁的秦笛冷笑摇头,林广飞和王祖浩也不看好,凭严盛那点能耐,只怕一上战场便成了箭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风水连则面露微笑。这严盛性子浮躁又急功近利,绝对成不了事,不过这刚好可以让陛下看看,他派来的人是何等草包,上官元帅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
不出秦笛等人预料,这一战严盛惨败,一条手臂被活生生遭敌军砍下,还是上官凤驰及时出手,才保住一命。
严盛不服军令,执意率军继续追击蛮军,以致中伏,连累数千士兵伤亡,尚祈陛下严惩,以告慰伤亡弟兄。
心知严盛是牧隆瑞的人马,自己动他不得,因此上官凤驰拟了道奏折上报,待这场持续数月的战争完全结束,严盛伤愈后,命人将其押解回都城。
见到奏报,牧隆瑞脸色阴鸷,下令将严盛处死。
严盛惊骇地跪地求饶,「陛下,是上官凤驰陷害末将,才害得末将损兵折将,求陛下明察!」
牧隆瑞脸色阴冷的斥责,「若非你贪功,一意孤行,岂会误中陷阱!来人,将他推下去斩了。」这严盛跟在上官凤驰身边这么久,非但没抓到他的把柄,还落了个违背军令、损兵折将的口实,这种废物留下有何用。
「陛下,饶命啊——」严盛一路哀求着被拖出去。
牧隆瑞眸中掠过一抹阴狠的光芒,他会让上官凤驰为设计他斩了手下的事付出代价!
*****
接到严盛被处斩的消息,秦笛等人都惊谁不已。
「严盛不是陛下的心腹吗?怎么会下令斩了?」林广飞不解地问。他原以为陆下只会对他稍作惩治便罢,没料到竟会处死他。
王祖浩摇头,「这些日子来陛下斩的人可多了,像先前的汪丞相也因言语间冒犯陛下被斩,还有邵刺史上书劝谏陛下也遭到处死,区区一个严盛算什么。」
「元帅,看来陛下已开始着手清除朝中对他不满之人,咱们往后得更谨慎些。」风水连脸色异常凝重。
「此事我心中有数。」上官凤驰与众人再商议军务须与后,遂返回元帅府。
蛮军已被击退,一时半刻不会再来,此刻边疆无战事,他准备带妻子去游湖。
接了牧颂晴,两人亲昵地携手外出。
第6章(2)
站在回廊一端看着两人笑语晏晏地离开,芹倩掩不住满脸的妒恨。
「你那一脸嫉妒的模样真难看。」芊莲走到她身旁冷讽。
芹倩恨恨瞅着她,「我就不相信你对元帅真的连一丝动心都没有?」那样伟岸英俊、有勇有谋的男子,连她都忍不住动了情,就不信芊莲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没有。」芊莲冷冷道。
「那你当初又为何会做了件衣袍给他?」芹倩质问。
「我只是想取悦他,藉此博取他的好感和信任,好进行陛下交代的任务。」
「可惜元帅根本不领你的情,你做的那件衣裳元帅从来不曾穿过,他身上衣物皆出自牧颂晴之手。」芹倩不留情地嘲讽。
芊莲神色未变,淡淡开口,「他处处冷落我们,对你我的示好丝毫不领情,只证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只怕早就知道我们是陛下派来的探子,所以处处提防我们。」
「他知道?」芹倩黛眉紧挥。
「否则他为何会连碰都没碰过我们?」也只有芹倩这蠢货才想不到这层道理,芊莲冷笑一声,接着说:「你不是很嫉妒牧颂晴吗?现下你报仇的机会来了,陛下下了道命令给我们。」
芹倩眸中闪过惊疑之色,急问:「是什么?」
*****
牧颂晴与上官凤驰乘着一叶小舟泛游湖上,上官凤驰让小舟随波飘荡,碧波荡漾,轻风徐拂,附近的一艘画前还不时传来丝竹之声,曲调悠扬动人。
她极意地靠坐在他怀里,望着湛蓝无云的晴空,满足地叹息,「好舒服,真希望能天天来这儿泛舟。」凉爽的风消去了不少燥热的暑气。
「若是让你天天来,久了就腻了。」
「那你天天看着我,会不会腻?」她仰起脸问。
他低笑的在她唇上一吻,「至少现下还不腻。」
与他情正浓,这样的回答令她很不满,「也就是说以后有可能会腻喽?」
「你可以变些花样想办法不让我腻。」他弯起薄唇,爱看她在意他的模样。
「我脑子笨变不出花样。」转眸想了下,她扬扬眉,「说不定我会先对你腻了,你没听过女人的心就像春天的天气一样善变吗?」
他闻言黑眸微敛,抬起她的脸,「看来是我该想办法变着花样让你不腻。」
「没错。」她得意地用力颔首。嘿嘿,想在口头上占她便宜哪有那么容易。
他揉抚着她的耳垂,嗓音略略低沉了些,「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这种事要你自己用心想。」她的耳朵被他搓揉得泛起一阵酥麻,连带地身子也跟着轻颤。
他刻意压低嗓音暧昧地在她耳边说:「看来往后夜里为夫要更加卖力来讨好娘子,免得娘子对我腻了。」
「别、别!」她急忙摇首,他现下已够卖力了,更卖力她可是会吃不消。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嗯?」他的手搂住她,在她胸腹间轻轻滑动着。
她赧红了脸,抓开他不安分的手,警告地嗔瞪,「咱们在外头,你别乱来。」
「我什么都没做。」他无辜地表示。
「你还说……」方才他的手分明在挑逗她。为免他再胡来,牧颂晴索性往旁挪了挪,拉开与他的距离。
「过来。」他不满地命令。
「不要。」她一口拒绝。
「你再不过来,我就要……」他伸手放在衣襟上。
见他似是要脱衣,她羞恼地阻止,「你不要乱来!」
他挑眉,斜睨她一眼,「既然你不肯过来,那就别怪我……」他迅速脱去身上衣袍,只留下一件长裤,然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跳入湖中。
小舟微微晃了晃,她紧张地抓着船缘往水里叫,「上官凤驰,你在哪里?」
他大笑着从湖里窜出,攀在船边,将水甩向她的脸。「这湖水很凉。」
她笑着抬起衣袖挡着,「你不要闹了。」
「想不想下来?」
「这儿有旁人。」湖上有其他避人,她不可能像他这般光着膀子下水。
「那里没人,咱们去那儿。」他指着湖边一隅,那儿种了一排绿柳,还横生了许多树枝,形成了一处隐密的角落。
说着,上官凤驰便坐回小舟往那边划去。
坐在小舟上,见阳光洒在他健硕的身躯上,一身麦色的肌肤闪闪发亮,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牧颂晴眯着眼想着,眼前这伟岸的男子是她的丈夫,心中忍不住充斥着一股骄傲和满足。
与他四目相对,情意在两人之间传递。
她抬起衣袖为他擦去脸上的水溃,唇边的笑意比春花还艳。
忽地,腹中涌起一阵恶心,她急忙掩着唇。
「怎么了?」上官凤驰关切地问。
她摇摇头,「不知道,突然间有些想吐。」
「先回去让大夫瞧瞧。」
「应该不打紧。」她想下水玩。
他不放心,「身子要紧,若大夫检查没事,我再带你来。」
*****
「我有两个月身孕了?!」她瞪大眼,惊喜地望向站在床榻旁的上官凤驰。
「是的,恭喜元帅和夫人。」大夫笑咪咪道贺。
上官凤驰掩不住脸上的喜色,询问些该注意的事情后,才吩咐陶总管送大夫出去,他坐在床边握起她的手,「你也真糊涂,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一手抚摸着腹部,一想到里头有她和上官凤驰的骨肉,她的眉眼笑得都弯了起来。「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是女孩都好。」只要是他们的骨肉,他都爱。他将手贴在她腹上,想感受一下她腹中的宝宝。「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孩子才两个月大,你希望有什么动静?」她笑道。
「也对,孩子若动得太厉害你也不舒坦,还是乖一点好了。」他对着她的腹部威吓几句,「乖乖,让你娘少吃一点苦,否则等你生出来爹不饶你。」
她偎在他怀里,笑得阖不拢嘴,「你别吓孩子。」
他叮咛,「你以后可要当心点,别再蹦蹦跳跳,还有,暂时也别跳舞了,知道吗?」
「嗯。你说咱们要帮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我想想。」上官凤驰噙着幸福的笑,认真垂眸思索。
*****
得知怀孕后,上官凤驰便要人替牧颂晴补身,这一日也是。
兰儿端着安胎药回来,将药递给牧颂晴,「夫人,方才我在门口遇见陶总管,他让奴婢转告夫人,元帅命人带话回来,说军营中有事,今天会晚点回来,请夫人早点安歇。」
「我知道了。」牧颂晴接过安胎药慢慢饮下。「琴儿、兰儿,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我还不困,可以再陪夫人一会儿。」兰儿说道,牧颂晴听了点点头。
「那奴婢告退。」琴儿倒是累了。
琴儿退下后,牧颂晴拿出一件刚裁好的布料递给兰儿看。「兰儿,你看这可会太小?」
兰儿接过看了看,「似乎太大了些,夫人,我弟妹刚生出来时约莫只有这么大,这衣裳恐怕要等孩子两、三岁时才能穿。」她抬手大约比了个大小。
「是吗?那我再裁过。」
「夫人有孕在身,别拿剪子,让奴婢来吧。」兰儿连忙从她手中接过剪刀,俐落地裁了块大小适当的布料。
牧颂晴接过,拿着布尺量着,边在上头做上记号,哪里是领子,哪里要做成袖子,还有哪里要绣花。
两人边做边闲聊着,想起兰儿与自个儿差不多年岁,牧颂晴关心地问:「对了,兰儿,你也到该嫁人的年纪了,有没有中意的人?」
兰儿迟疑了下,摇头,「没有。」
两人可说是一块长大,牧颂晴从她方才犹豫的态度便听出她有话没说,她瞅了她一眼,「还骗我,快老实招来,那人是谁?你说出来,我也才能帮你安排。」
「不是奴婢不想说,而是……那人似乎对我无意。」
「我猜猜那人是谁。」牧颂晴仰起脸,眸子转了转,笑问:「是不是军师?」
每回见到风水连,兰儿总会特别矜持。
「夫人知道还问我。」兰儿娇嗔。
「我也不太确定,所以才问你,我听说军师还未娶亲,不如我让元帅探询看看他的意思?」说着,她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忽然感觉阵阵困意。
兰儿轻叹一口气,「还是不要了,奴婢感觉得出来,军师对奴婢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没问你怎么晓得,就像当年我每回见了上官凤驰都有一肚子气,后来不也嫁给了他。」她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安慰道。
「奴婢觉得元帅必是早对夫人有意,所以才老爱拿话激夫人,引起您的注意。可军师每回见了我,神色都平淡如常。」兰儿也揉了揉眼。奇怪,怎么突然间这么睏……
「军师那人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肚子里。」明白兰儿的顾忌,她是怕提了之后万一不成,日后见了面难堪,想了想,牧颂晴说:「要不这样吧,我让元帅探探他口风,先不提你的事好不好?」
兰儿这才点头,「夫人,您点了什么熏香?有股跟平常不太一样的味道。」
「我没点熏香呀。」牧颂晴嗅了嗅,隐约闻到屋子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她想寻找那股味道是从哪来的,一起身,双腿忽然一软,倒下昏了过去。
「夫人!」兰儿想过去扶她,但才站起来,双膝也一样跟着无力,整个人倒在地上。
第7章(1)
当上官凤驰接到通报赶回来时,清鸾院已陷入一片火海。
熊熊的烈焰宛如一头巨兽,吞噬了整栋屋子,火光冲天,滚滚浓烟直窜云霄。
看着那惊人的火势,琴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陶总管率着一干下人正不停地来回提水灌救。
「清鸾院怎么会烧起来?夫人呢?她在哪?!」上官凤驰抓着琴儿,神色急切。
「奴婢也不知道,夫人让奴婢先下去休息,不久清鸾院便烧了起来,夫人她们似乎还在里面,可任我怎么喊,里面都没人应,奴婢想进去找,但火势太猛烈,一时又进不去……」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上官凤驰拔足奔进火场里。
「元帅!」琴儿惊骇大叫。
陶总管见状,急忙吩咐,「再去打多一点水来,快!」见主子都进火场了,他也不好置身事外,提来一桶水朝自个儿从头到脚泼下,也跟着跑进去已成火海的清鸾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