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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缘 page 13 作者:季可蔷

  “你应该会接受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吧?”董事长笑问,丝毫不怀疑他会欣然领命。

  笨蛋才会拒绝!

  可萧仲齐却犹豫了,接受这个派令等于必须离开台湾,离开他最牵挂的前妻,几个月前,夏晴已经远赴美国工作了,如果连他也走了,小冬便真真正正是孤单一个人了。

  教他如何恩那个放心?

  “董事长,我很感激公司的赏识,愿意给我这个表现的机会,不过……”

  “不过怎样?”董事长讶异地蹙眉。“你可别说你要放弃这机会,你知道想抢这份肥差的人有多少吗?我可是想尽办法才说服所有董事一致支持你,你千万别不领情。”

  “我知道,我也很感谢董事长的费心,可我在台湾,有牵挂的人……”

  “你是指谁?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一个单身汉,要留就留,要走就走,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还是你担心你老爸?他不是已经退休了吗?大不了你带他一起去美国,公司会帮你租一间够大的豪华公寓,若是有需要,也可以配两辆车给你,一辆让你老爸开着到处逛,免得他生活太无聊。”董事长自认为公司开出条件够优渥了。

  萧仲齐只能无奈地叹息。问题并不是他父亲,若是他外调美国,自然可以带着老人家一起走,可另外那个人,却是他带不走的,而她偏偏是他最大的不舍。

  “我再给你三天考虑,想清楚了回答我!”董事长一声令下,不跟他啰嗦。

  萧仲齐心事重重地踱回自己的办公室。

  不需要三天,他其实马上就可以给董事在答案,他并不想离开台湾,只是为了自己未来在公司的进退,他必须仔细斟酌一个足够有力的理由。

  总不能说是为了前妻吧?那只会惹得董事长更火大……

  “你看起来好像很烦恼的样子。”

  在办公室门口,他遇见了温莉莉,她似乎等很久了,微笑地注视他。

  他讶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拿这个给你。”她跟他进办公室,将一个分成几层的餐盒搁上他办公桌。

  不会吧?又帮他做便当?

  他蹙眉。“莉莉,我不是说过了?我们———”

  “我知道。”温莉莉打断他。“你说我们只是朋友,可没人规定,朋友不能做便当请你吃,对吗?”她柔声低语,丝毫不因他的拒绝而退缩,反而更勇敢地献出自己的心意,她打开餐盒。“至少尝尝看,这可是我照着你前妻给的食谱做的喔,保证合你口味。”

  “你说什么?”萧仲齐不敢置信,瞪着餐合里一道道他喜欢的菜色,每道菜都细心地分装在不同小格里,就跟他前妻的习惯一样。“你说小冬给你食谱?”

  “是。”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意味深长地凝望他,半晌,嫣然一笑。“她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

  交代她照顾他?这什么意思?

  萧仲齐暗暗掐握拳头,凛着脸,拾起筷子,挟了一块苦瓜咸蛋送进嘴里——手艺是粗糙了点,不及他前妻细腻,但味道的确是相近的。

  “这样你总该相信我没骗你了吧?”温莉莉沉静地扬嗓。

  萧仲齐闻言,面色一沉,胸臆霎时缠绕着一股焦躁的情绪。

  该死的叶初冬,可恶的女人!她见鬼地究竟在打算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深夜,叶初冬刚回到家,便听到电话铃声急促作响,一声接一声,蕴着某种激烈的情感,听得她胆颤心惊。

  她直觉猜到是谁打来的,也清楚地明白自己这回绝对躲不过,她已经避接他电话好几天了,迟早必须面对现实。

  她幽幽叹息,无奈地拾起话筒,而他一开口便是指责。

  “温莉莉说你亲手写食谱给她,还交代她要好好照顾我,是真的吗?”他质问。

  “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耳畔传来的声浪汹涌着怒意。

  她深吸口气,暗自平息不稳定的心韵。“我这样做,不好吗?她说你很讨厌员工餐厅的午餐,想做饭给你吃,所以我才帮她——”

  “你干么要帮她?”他怒气冲冲地打断她。“人家开口要求,你就非答应不可吗?干么这么好说话?你是笨蛋吗?”

  他居然骂她笨?

  叶初冬心头隐隐疼痛,教他尖锐的语锋刺伤了。“你不是说,我的个性就是这样吗?是你自己说,只要我觉得行有余力,可以给别人快乐,不妨就尽量去帮助别人。”

  “所以你现在是觉得帮助温莉莉,可以让她快乐吗?”他气恼地咆哮。“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觉得快乐?”

  她怔住,他这意思是他不快乐吗?

  可她死为他好啊,她只是希望他跟温莉莉能顺利交往,不必再顾虑她这个前妻。

  “你该不会是想摆脱我吧?”萧仲齐阴沉地逼问。

  她愣了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因为你想跟你老板交往,怕我这个前夫碍事,所以才插手管我跟温莉莉的事,对吧?”他语气森冷,冻结她的心。

  她惶然握着话筒,不相信他居然如此猜疑她的心思,为何他要将她想得那么负面?在他心里,她是那种自私的女人吗?他难道不曾想过,她其实在意的,是他的幸福?

  “仲齐,你好过分……”她心冷,嗓音也发颤。

  “我过分?”他冷哼。“过分的人是你吧?你说说看,你几天没接我电话了,你想跟你老板谈恋爱,也用不着把我这个前夫踢到一边去吧?难道我们之间的情分,你一点都不顾虑?”

  就是因为太顾虑了,她才不敢接他电话,怕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醋意,怕自己不能从容大方地祝福他跟另一个女人,若是她真的能不顾与他的情分就好了,那她也不必如此自苦……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决定跟韩智宇交往了?”他咄咄逼人。

  他凭什么这样逼问?凭什么资格?他们已经离婚了,彼此都是自由之身,要跟谁交往,对方都不能干涉,不是吗?

  叶初冬用力咬牙,强忍泪意。“是,我是答应跟他交往,怎么样?”

  萧仲齐蓦地倒抽一口气,然后,是一阵阵长长的、仿佛要绵延到宇宙尽头的沉默。

  这样的沉默,令她呼吸困难。

  过了许久许久,挡她错觉自己即将断气时,他终于出声了,却是一句嘶哑的控诉。“叶初冬,你真的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快逼疯我了?”

  她愕然无言。

  “你想跟那个暴躁的家伙交往,很好,我就……祝福你。”他咬牙撂话,似是噙着某种恨意。“不过小冬,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什么事?”

  “难道你不会想问他跟我一样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问他能不能保证永远不再为别的女人动心。”他冷冷地笑。“我很好奇,他的答案会是什么。”

  她愕然,听着他几乎可以说是阴毒的言语,心房无声地破开一道口,那是曾经狠狠令她通过,一直无法真正结痂的伤口。

  如今,在他有意的挑弄下,又流血了。

  她震颤地哽咽,默默,挂了电话。

  他做了什么?

  耳畔,响起电话断线的嘟嘟声,一声一声,清冷悠远,仿佛月夜乌啼,听了令人断肠。

  萧仲齐怔忡地握着话筒,胸海扬起惊涛骇浪,他说错话了,他不该用言语的利刃讽刺她,他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抵挡不住一股强烈的失望与妒意,因为他不够冷静,因为他感觉受伤,所以也发狠地想伤害那个令自己心痛的女人。

  而她,果然受到伤害了,虽然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那样安静地挂了电话,他却觉得自己受到了最严厉的谴责。

  他伤了自己最在乎的人,他到底在做什么?

  一波波排山倒海的悔恨,蓦地攫住萧仲齐,他懊恼,像个疯子般在屋内暴跳叫嚣,却止不住胸口的剧痛。

  他还是怨她,还是很气她,她为何要将他推给别的女人?为何要跟她那个可恶的老板交往?在他终于觉得自己有机会挽回她的时候,她怎能那般狠心地当头对他浇下最冰冷的雨水?

  可他也心疼她,不舍她,不论她是如何伤他的心,他都不希望她因自己受伤,他……不想看到她哭,光是想象她哭泣的画面就濒临抓狂。

  “叶初冬!为什么,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痛楚地咆哮,再也压抑不住胸口复杂的情绪,夺门而出,跳上车,风驰电掣地飙到她家楼下。

  然后,像个傻瓜无所适从地在附近徘徊了一夜。

  因为他不晓得该跟她说什么,因为夜太深了,他不愿扰她清梦。

  明明不甘心,为何还想来跟她道歉?

  明明就想用力摇晃她,痛快地骂她一顿啊!

  他怒了一夜,痛了一夜,也守了一夜,隔天清晨,他红着一双疲倦的眼,涩涩地看她踽踽走出家门。

  她形只影单,行走的身姿隐隐透出一股落寞。

  他看着,心弦牵紧,几乎有股冲动上前道歉,想逗她笑,哄她开心,潇洒大方地祝她和韩智宇幸福。

  可他做不到,装不了潇洒,假不起大方,事实上,他嫉妒得不得了,他诅咒韩智宇,那个粗鲁有傲慢的男人不配得到她。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必须对她温柔、体贴,无时无刻想着她,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像宝贝般地疼。

  她值得更好的……她是哪只眼睛瞎了?怎么会看上一个当街强吻她的男人?简直太没眼光了,真教他失望!

  萧仲齐忿忿不平,忘了自己也应该上班,只顾跟在前妻身后,偷窥她一举一动,挡她进公司的时候,他就像个跟踪狂,在对街的路灯下守着。

  他在等什么?他也不晓得,只知道他舍不得她,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个小时后,他看见她匆匆奔出办公大楼,身旁跟着另一个女同事,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接着分道扬镳。

  她脸色雪白,看得出来十分焦急。

  萧仲齐拧眉,不愿让叶冬初发现自己跟踪她,只得抓住那个打算回公司的女同事。“你好,我是初冬的朋友我看她匆匆忙忙走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昨天陪老板应酬,结果回来时弄丢了老板的机密文件,刚刚才发现,现在沿着原路回去找了。”

  她弄丢了机密文件?

  萧仲齐凛然,弄丢机密文件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人士捡去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她肯定因此被狠削一顿。

  “唉,我本来想帮她找的,可她却说可以自己来,她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实在太逞强了。”女同事感叹。

  萧仲齐蹙眉,顾不得女同事好奇的眼光,急急尾随叶初冬,看她沿路寻找那份文件,问每一个可能见过的路人,连街边的垃圾桶都翻出来瞧,;路人当她神经病,鄙夷地蔑视她,她不理会,只是傻傻地、执着地寻找。

  明明很慌,却又要强迫自己镇定,愁眉不展,询问路人时脸上却带着微笑。

  他看着她,几乎不能呼吸。

  他勇敢的小冬,令人心疼的小冬,她为什么不求救?为什么不请同事帮忙?为什么任何事,都想要自己承担下来?

  她那么瘦弱的肩头,扛得起吗?

  他上前一步,差点想出声喊住她,他想帮她,陪她一起扛下这个责任。

  可他很快便领悟,自己绝不能插手。她说过,她要学会独立,也自豪自己的独立,如果他帮她,或许会毁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

  他只能默默看着她努力收拾自己创闯下的祸,就像一个父亲,必须学会放手让女儿成长,她能做到的,一定可以!

  他在心里暗暗为她加油打气,所有的怨与怒都在此刻消弭,现在,他对她,只有满满的爱。

  原来,他还是爱她的,对她的爱情,从来没有一天消失过——

  总算找到了。

  下班后,叶初冬拖着沉重的步履回家,回想起整日的仓皇不安,蓦地感觉恍如隔世。

  因为闯了那样一个大祸,她被韩智宇当着全公司同事面前痛骂一顿,颜面扫地,可她只能挺着背脊听训,然后收拾满地破碎的自尊,独自善后。

  她找了一天,终于在昨晚跟客户应酬的餐厅附近一家便利商店找到了,原来是她在帮老板买解救液的时候,一时不察,将文件留在复印机上,工读生见无人认领,本来想丢掉了,幸好她及时在最后一刻抢下。

  幸好,没造成公司任何损失,否则她不但工作不保,也对不起当初介绍她进这间事务所的小夏。

  她到底是怎么了?

  叶初冬茫然寻思,在街角一扇橱窗前伫立,怔忡地凝望玻璃反照出的自己。她看起来好疲倦,忧郁失神,身上寻不到一点亮丽光彩。

  这一年来,她好不容易变得有点喜欢自己了,为何现在,她又回到过去那个黯淡的叶初冬?

  就因为她的前夫跟另一个女人展开新恋情,她就要因此情绪纷扰,连工作与生活都乱了步调吗?

  那她这一年来究竟算什么?她究竟为了什么而努力?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坚强、更亮眼、更有自信吗?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叶初冬怅然叹息,额头点在橱窗上,感受玻璃的凉意,她的心也凉,冷冷的,不屑自己,唯有一双眼隐隐灼热着,似是泛涌着泪意。

  但她不能哭,不喜欢哭,很小的时候,就养成忍泪的习惯了,哭是没用的,哭也不会有人疼,只会造成大家困扰。

  所以她不哭,不哭的……

  “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含笑的嗓音唤回她迷离的心魂。

  她怔住,僵硬地回眸,迎向一张熟悉到几乎令她心痛的脸庞。

  萧仲齐正对她微笑,那笑,温暖而包容,隐约勾着一丝歉意。

  “你怎么来了?”她沙哑地问。

  “你忘了吗?”他依然笑着。“今天是你的生日。”

  今天是她生日。

  或者该说,是她为自己定下的、重生的日子,若是他们没离婚,今天也是他们结婚六周年纪念日。

  这是第六年,他为她庆生了。

  叶初冬怔怔地看着前夫为自己忙碌,他说在室内庆生太乏味了,拉着她到附近一栋大楼屋顶的空中花园,点燃了几盏烛火,玻璃酒瓶里插着一束她最爱的粉紫玫瑰,还有一个小巧的鲜奶油蛋糕,镶着一圈红艳欲滴的草莓。

  “你怎么还记得?我以为……”

  “以为怎样?”

  以为他会忘的,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不是吗?而且他们昨晚才在电话里不欢而散,她以为他很气很气她的,以为他或许从此以后,再也不理她了。

  她甚至做了噩梦,梦里,他无情地对她宣布两人的缘分到此为止,而她,惊惧万分地醒来,全身冷汗涔涔。

  就像她以前曾经做过无数次的,被说要领养她的“家人”赶回育幼院的恶梦……

  “我当然会记得。”他仿佛看出她的思绪,温柔地笑。“我不是答应过你吗?每年会为你庆生,送你最特别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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