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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手医仙 page 9 作者:寄秋

  虽然比起那傻子有些不足,但他们也够吵了,苏写意忍不住开口,「闭嘴。」

  众人一楞,愤愤地将视线投向她。

  「现在哭还太早,至少等她断气了才好入殓。」彷佛没看到其他人欲杀人的表情,她自顾自的说着。

  「妳……妳这歹毒妖女,还我女儿的命来!」杀了人还敢这么嚣张,他非跟她拚了不可!

  抄起护镖的大刀,董英武悲愤的直劈而下。

  谁知那把重达八十斤的金刀竟停在苏写意顶上三寸,两只葱嫩纤指轻柔一夹,看似未出什么力道,他却使了全力也无法稍移半分。

  她两指轻轻一折,铿锵一声,伴随董英武出生入死多年的刀身,竟由中断成两截,刀裂处平整得有如神兵刃器划过,毫无粗裂痕迹,他不禁愕然。

  「桌上有份协议书顺手签一签,别耽误彼此的时间。」她已经浪费很多时间在这一家人身上,这算绝无仅有了。

  「什么协议书……」定眼一看,果然有一张草纸,董英武费力看了一遍。「什么,要我运送杭家药材及布帛五年,以抵诊金?!」

  苏写意理所当然的分析,「反正你也拿不出一万两黄金,不如以此抵债。」

  「我开的是镖局不是运行,妳欺人太甚!」他气得大拍桌子,满脸涨红。

  「谁欺人了,难道你拿得出一万两黄金?」

  「我……我……」听见女儿哀戚的哭声,他心头一抽,两眼赤红。「妳下毒害人,还趁机威胁我赚取利益,妳会不得好死,官府绝饶不过妳………」

  他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就要被害死了,身为父亲的他却无力挽救,他走什么镖,当什么总教头?连要为她报仇都惨遭奚落……

  「谁说令千金一定会死?只要你签了这份合约,我保她不死。」清冷的嗓音一扬,一道如风吹过的涟漪向外扩散开来。

  「什么,妳能救她?」他惊愕地竫大眼,两手因多了一丝希望而不停抖动。

  羽睫轻掀,朱唇微启,「你有听过邪手医仙想救却救不活的人吗?」

  「妳……妳是邪手医仙?!」

  那姿态,那风情,那盛丽无双的天仙姿容……难怪,难怪了!他老眼昏花,眼拙了。

  「还不快签,迟了就没得救。」

  一声娇斥,如梦初醒的董英武赶紧叫人备妥笔砚,毫不迟疑地签上大名,只要能救女儿一命,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只是名字才一写下,墨迹尚未干,纤纤素手便抽走白纸黑字的协议书,话不多说掉头就走,一点也没有要解毒的迹象。

  「等一下,妳要去哪里?」董英武很慌,颠了一下。

  苏写意回眸一瞟,艳色绝伦。「不用送了,我知道怎么从大门口走出去。」

  「可是我女儿的毒……」

  一抹笑意盈满水灿双眸。「她中毒了吗?我可不晓得有这回事。」

  「她没中毒?」他讶然。

  「一碗黄连水死不了人,降降虚火倒是不错。」尤其整天喊死喊活,兴许是火气太大没有地方发泄。

  「妳骗我!」受骗的屈辱让他忍不住大吼。

  扬扬手上的草纸,苏写意敛笑冷视。「你不喜欢受骗是吗?你希望我真的毒死令嫒?」

  和辣手毒仙一比,她的毒技是差了一点,可不表示不可能,以她对药理熟知的程度,想让一个人死得无声无息易如反掌。

  「妳……妳……」他双肩挫败的垂下,顿时老了十岁。

  望着她自在走出视线的背影,董英武真的觉得自己老了,没办法再和年轻人争些什么,开始考虑要将教头棒子传给年青镖师,他留坐镖局指挥大局。

  江山代有新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他输得连里子都没了。

  相较他的沮丧,门外的俊朗男子可笑得嘴都阖不拢。

  「娘子真是厉害,轻轻松松摆平难缠的对手,让为夫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他果真没看错,也只有禀性敦善的写意,能想到这么「体贴」的法子。

  让童玉华不必难堪的接受他的拒绝,还能改变她骄蛮的性格,也多少让董芵武夫妇知道不能一味溺爱女儿,重点是,他也因此脱困了。

  苏写意冷冷的一瞟,拨开他巴上来的双臂。「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太好说话了。」

  凡事不伤和气,不与人起冲突,笑脸以待地以为人性本善,能不和人结仇便采低姿态,退让一步留颜面,四海之内皆兄弟。

  加上他的性格……会吃亏的。

  「呃!这个……呵呵……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杭君山干笑着搔搔后脑。

  「拿去。」她将一张纸往他怀兜里一塞。

  「咦?这是……」他不解地将皱折抚平,并未细看内容。

  「五年内有人免费为你家载运南北货品,可省下不少开支。」她盘算过了,彼此并未吃亏。

  「嗄?谁这么好心……是董教头?」他惊讶地一瞧落款名姓,好不意外。

  「以工代偿,折抵诊金。」她可没他这么好商量,让人找麻烦了,当然得讨回公道来。

  「诊、诊金……」他顿感眼前放空,有些站不住脚地扶着她肩头。他很少跟人收诊金,尤其是这么一大笔。

  「怎么,嫌少?」也是,声名大噪的慈心圣手及邪手医仙同时莅临,是该多收取些费用。

  他摇头摇得晕头,声若蚊蚋,「会不会太狠了?不只刮了人家一层皮,连肉都下锅炸油。」

  董教头并非大富人家,虽小有资产,但也要养活一家老小,爱女心切的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平白得此好处他心中有愧。

  「你认为我处理得不够妥善?」她声未扬高,却给人一股刺骨的寒意。「你觉得应该放任董玉华的任性?」

  董玉华……啊,他懂了!

  娘子会这么狠心跟董教头收取高额诊金,势必是要董玉华知道家中不若从前,改掉她高傲自负的性子。

  他就知道,他娘子不是平白无故贪人诊金的人。

  「没的事,没的事,娘子的处事真圆滑,为夫的深感骄傲。」杭君山态度转变得极快,一下子又搂又抱的,极尽花言巧语。

  「没事就走了,别搂搂抱抱,难看。」她双颊微微烫红,但未推开他。

  「咱们情意绵绵嘛!哪来难看,我这一双扛不起锄头的手臂,只能抱娘子妳一人。」他趁机偷个香,贼笑得好像叼着鱼的猫儿。

  「贫嘴。」

  故作冷静的苏写意其实内心一点也不平静,暧昧情愫如瓜苗漫长,细根杂生扣住她胸口最柔软处,蔓延出细细情丝。

  对于情感,她一向淡然若水,既平淡也无味,顺其自然毫不强求,以她孤傲性子,独身一世也不无可能,反正她习惯了清静生活。

  谁知无风无浪的日子里,竟无端闯进一个他,打乱她的规律作息,破坏原有清静,滴水穿石般钻进她心窝,叫她心头多了一份牵挂。

  「呵呵……我这嘴不贫,天天都有新鲜事可讲,看娘子想听什么……」啊!殴夫,他这次又哪错了?!

  「闭嘴,你话太多了。这一趟出门耽搁得太久,小漾还在谷里等着。」她并不担心独自过活的八岁女童,小漾的自理能力丝毫不输村中大婶。

  她本来也想趁这趟把打赌之事一起解决,但事实证明她不适合人多的山下,这么吵的地方让她不舒服,随后想想,待在千冢谷里还是有不少病患,她在其中找合适的就好,何需特地外出。

  忽地想到什么,杭君山表情怔然。「回……回谷?」

  一见他古怪神色,苏写意眉心微蹙。「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跟她回谷是很好,可是……「写意娘子,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何况妳一点也不丑,我想……」以两人的关系,就算要双宿双飞,也该随他回杭家拜见父母。

  他还没说出口,娇柔嗓音便冷然地拨了他一桶冷水。

  「我不会离开千冢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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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离开……

  脸色一下变得难看的苏写意话一落下,柔柳身影不停歇的走出英武镖局,一言不发却显得异常冷冽,彷佛全身罩着一层冰雾,生人勿近。

  她的确是没设想过杭君山的立场,想法单纯的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未顾及他并未如她一般孑然一身,他还有年老双亲待养。

  与其说恼他,不如说是怪自己太过天真,没把变量算计在内,才会被突来的觉悟震得心口泛疼。

  如今只能庆幸自己并非和他爱得难分难舍,初萌的情根尚未繁衍成大树,虽然割舍会难受好一阵子,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咬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家人问斩的打击并未击倒她不是吗?

  偏偏,世事多变,意外总出人预料。

  「为什么我也要陪你们回平阳?」

  车声辘辘,马蹄轻扬,驾着挂帘绣金马车的水千里怨声载道,抱怨连连,手中的马鞭轻抽,不快不慢地维持平稳速度。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正当被丢下的杭君山匆匆忙忙追上神色不佳的心上人,死皮赖脸地硬缠着她,好话说尽不肯罢手,这才让她稍减霾色,允许他同行。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载了一车民生用品的牛车抵达谷口前,忽见一匹快马疾奔而来,交付杭君山家书一封,暂停两人脚步。

  他抽出信纸细读一番,顿时神情大变,握信的手竟抖个不停,惯有的笑脸隐于阴晦之下,满脸的惊慌令人好生不舍。

  原来信里只有寥寥数句:父病危,速回,母字。

  几个字改变了他们的方向,他们立即入谷接走了小漾,洒金买下四马拉曳的马车,近半年的食粮沿路分送贫苦,轻装上路直奔平阳县。

  另犹豫了一下的苏写意在瞧见他颤抖的双手后,一丝不忍浮上心头,眉一沉便握住他的手陪同上车。

  有两大神医连手,岂有救不回的人,除非人已咽气甚久,尸骸僵硬,否则黑白无常绝对无法勾魂索魄。

  至于水千里说也倒霉,只是刚好在附近溜达,便被眼尖的苏写意捉上车,充当马夫。

  「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没看见杭大叔心情不好吗?」穷嚷嚷什么劲。

  他是没看见呀!在前头驾车的他哪能看穿厚实木板。「小丫头别太牙尖嘴利,小心我把妳丢下车喂土狼。」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写意姊姊在此,你连我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小漾朝他背后吐吐舌头,做了个淘气鬼脸。

  「妳……妳就不要有落单的一刻!」他非揍得这嚣张的小鬼屁股开花,没法坐椅!饮恨的水千里咬牙切齿,堂堂六尺之躯竟拿一名八岁女童没辙,只能撂下狠话暗生闷气,想来还真可悲。

  「怕你不成。」嘴上逞强,一转身,小漾马上寻找靠山。「写意姊姊,他威胁我。」

  好卑鄙的小鬼,居然找援兵。江湖历练深的水千里眼眸一深,瞇出恼色。

  「他威胁妳,妳不会毒死他?」省得她耳根子不清静。

  闻言,小漾喜出望外。「妳是说我可以用清墨姊姊送我的毒药下毒?」

  年纪小小的小女娃虽非无双老人百岁之后所收的幼徒,不过她比别人多了一份好运,那就是医仙、毒仙两位姊姊都不藏私,多多少少会传授她一些医理和用毒技巧,以为防身。

  而天资聪颖的她学得很快,也肯用苦心,不能说小有成就,但起码自保不成问题,想伤害她得斟酌再三。

  「只要妳没被生擒活逮。」其他她一律不管。

  「谢谢写意姊姊,妳真是大好人。」小漾开心的在马车内跳来跳去,好像一颗炒热的跳豆。

  「下毒害人叫好人?小鬼妳脑子坏了是不是?」忍不住吼叫的水千里脸色很难看。怎么这些人都好坏不分啊?

  「谁没救了,什么脑疾……」有病人吗?

  忧心父病的杭君山两眼茫然,神色欠佳的环顾四周,他深锁的眉头看得出一丝自责,心不在焉地只想快点抵达家门,为父诊治。

  兄长的不幸病故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若他当时就在家,大哥必可安然无恙地渡过难关,不致英年早逝,徒增悲伤。

  医治无数个病患,救人成千上万,唯独救不了自己的亲人,叫他情何以堪,若非为了那件事远走他乡,今日他也不会追悔不已。

  那件事、那个人,唉……往事伤人吶!

  「定定神,没事,这两人闹着玩。」苏写意抬眸一睨,胡闹的小漾立即规规矩矩地坐好。

  「喔,没事吗?我以为……」又有病人求诊。

  他张着口却不知说了什么,眼神飘远,神游他处,笑意苦涩地含着淡愁。

  「顾着自己吧,别魂不守舍的,人终归有一死,真若赶不及是天意如此,非你过失。」

  难得听见她有安慰人的话语,杭君山露出牵强笑容。「爹亲年岁已高,我未尽人子之本,实为大不孝呀!」

  「人的寿命有长有短,就算你能保他一时也保不了永远,天灾人祸实难预测,阎王敲锣,三更命丧。」活着受苦,同样是难过。

  「若能多活几年也是人子的孝心,我能做的是让他安康强健,少些操劳,得以安享晚年。」可瞧他做了什么,不仅未侍亲膝下,还常年在外,让爹为他操心,直到现在就怕悔悟已晚。

  「安享晚年……」她低喃着,想起刑场上断了头颅的亲人,心头微痛。「想得多只是为难自己,不放开,还能垂泪多久。」

  即使满脑子盘旋着父亲重病的事,杭君山仍心细的听出她话中伤痛,这才想到她从未提及自身身世,也从未见她有亲友来访。

  他伸臂一揽,将想淡忘过往的佳人拥入怀中,大掌轻覆她头上,以指轻抚柔缎发丝。

  「那妳的家人呢?」他记得她无意中说过她还有师父、师妹。

  「死了。」一个也不剩。她说得极淡,彷佛事不关己。

  「咦?!死了?」他并无意外,只觉得讶异她能看淡世道对她的不公。

  「怎么,想为他们立碑上文吗?」她含诮的勾起嘴角,将眼底的哀伤深埋。

  通敌叛国是大不赦的罪行,问斩的罪人不得安葬故里,曝尸三日以为殷鉴,乱葬岗一丢无名无姓,尸骸堆成山高。

  当年的她无力掩埋,只能放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晕倒在尸体旁,大雨滂沱冲走了干掉的血迹,却冲不走她脸上的泪水。

  路过的人以为她已经死了,没人敢多看一眼,除了疯疯癫癫的师父。

  「想哭就哭出来,别放在心上,人要开开心心的活着,别辜负来人世一遭的美意。」杭君山反过来安慰她,心疼她无人可言的苦楚。

  她的泪早就流光了。「不提了,倒是你,有把握治愈令尊的病吗?」

  心,痛久了,也就不痛了。

  一提到父病,两道剑眉立即并拢。「要是治不好,我这神医之名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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