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不甘,隐忍许久的她决定要激怒杨耐冬,野蛮的伸长了脚,毫不迂回的踢上了他——
“今天在解剖台旁站了好久,我脚很酸,你坐在这里,我不能把脚伸直休息。”
杨耐冬把目光从书本上挪开须臾,瞬也不瞬的看看她,又看看那双狂妄的白皙双足,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是冷眼等着看她要如何出招。
“你聋子啊?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很酸?”他淡淡的问。
“对,很酸。要不,你帮我按摩好了。”练姬桩恶意的命令。
命令一个男人来帮她按摩——她沾沾自喜的想,杨耐冬待会一定会露出受辱的表情,然后忿忿不平的起身离开。
孰料,他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只见他腾出一只手,“好。”就把她的脚整个勾放到他大腿上来。
还来不及消化他话里的意思,那双会下厨料理、收拾洗碗的大手,竟然就这么在她双腿上温柔的按压起来。
指腹慢慢的将力道传送到她的肌肤,渗透到她的筋骨,恰到好处的力道,让紧绷的细胞都为之舒展。
练姬桩想,如果她下一秒舒服的昏睡过去,那真的一点都不需要意外,好几次,她都要发出舒服的呻吟了……
思绪一定!等等,这是什么诡异的书面?
他们非亲非故的,也不是男女朋友,为什么她的脚会叠在他腿上呢?
一把诡异的火,毫无预警的朝她烧来,烧得她整个人发烫。
“住手,住手!”她惊叫着正坐起身,赶紧把自己的腿盘了回来。
“怎么,不酸了吗?”
几乎要无地自容的她把自己缩躲在沙发一隅,“不、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就可以。”声音微微发抖。
要命,当他的手一碰上了她的腿,她几乎要压制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舒服,整个脑袋彻底放空不说,心里竟恨不得想要更多……
杨耐冬没被激怒,反倒是她更郁闷了,郁闷自己竟对他有其他的渴望。
抓起一把小番茄,胡乱的往嘴里塞去,藉以掩饰自己的落寞。
杨耐冬眯起眼睛看了她瞬息万变的表情一眼,须臾,他阖上书本,起身往她身边坐近,不忘顺便关上喧哗的电视。
寂静如鬼魅般的包拢他们。
“你、你干么?”错愕的看着他,一颗番茄从她指间滚落。
杨耐冬没有说话,就只是保持静默的望着她。
练姬桩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只好紧盯着他的双瞳观察。可还没观察出什么名堂,她就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处无底深潭,无法脱身。
不对,他已经好一阵子没这么仔细的看她了,难不成、难不成他现在想……
当她还在揣想一切可能性时,杨耐冬突然无预警的靠近。
他往前倾斜身子,直直的逼近她,她仰头败退,然而心里却同时怀抱期待与抗拒。
天啊,她要精神错乱了啦!
渴望他的吻,又抗拒他的吻,这是什么样难解的心情,还撕扯着她的肉体。
挣扎半晌。算了,大不了就是来一场毁天灭地的亲吻,又不是没有被他亲过。练姬桩索性闭上眼睛。
……
老半天过去,她完全没有等到她梦想中所期待的碰触,重新睁开眼睛,只见杨耐冬伸出手,不断的从她搁在怀里的篓子里捞出几颗小番茄,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想睡就回房间去,干么在这里苦撑?”他凉凉的说。
时间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杨耐冬就只是吃着小番茄,没有其他多余的反应。
他根本没有要吻她……练姬桩好失望,不停的眨动双眼,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的苦涩失望。
下一秒,他整个人站起身,就在她以为他要走人之际,他却冷不防的伸出手,一把扣住她的下颚,接着充满戏剧性的弯下身子凑近她,吓得她再度屏住呼吸——
啧,她可以再狰狞一点。
杨耐冬忍不住在心里轻笑她那媲美壮士断腕的表情。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吻你吧?”恶意的问。
青天霹雳!
“我、我哪有!我只是眼睛有点酸,眨眨眼睛罢了,你要是敢随便吻我,当心我劈了你当柴烧。”强悍的守住她仅剩的自信。
闻言,他揶揄的笑了笑,拿走她怀里盛番茄的篓子,“哦,没有就好,我要去睡了,晚安!”
他走了,留下怔愣的练姬桩。
根本没有,他根本没有要吻她……
怎么突然觉得好苦涩?她失落又烦躁,索性把自己埋进沙发里。
等等,她该不会真的渴望起杨耐冬了吧?
“笨蛋,练姬桩,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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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心里的某个部分没有被满足,练姬桩整个人都处于濒临爆发的边缘。
她变得暴躁易怒,不是针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不管做什么,她就是看自己不顺眼,像只躁动的小狗,存心跟自己过不去似的,拚命追逐自己的尾巴。
连裕芬偷看了阴阳怪气的练姬桩几眼,忍不住关切的用手肘碰撞主要关系人——杨耐冬。
“什么事?”他不疑有他的问。
“她怎么了?”压抑的气音。
杨耐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眉头紧锁的练姬桩,不由得让他联想到自然界里总是习惯作茧自缚的蛹。
“没怎样,应该快要变成蝴蝶了吧!”
不是都这样吗?作茧自缚后,总有一段痛苦的沉潜期,熬过那段时间后,破茧而出就会是一只斑斓的彩蝶。
蝴蝶?连裕芬纳闷的用笔端搓搓自己的脑袋瓜,她不禁揣测,是她老了吗?要不,为什么他说的话,她一点都听不懂?
他们明明还是住在同一个地球上的人类,为什么却无法沟通?
“好深奥。”
杨耐冬低笑,“是啊,好深奥,女人真是难懂。”
练姬桩不是没看见他们两个交头接耳的模样,动作那么明显,除非她瞎了。
她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无法不去在意杨耐冬的一举一动。
不行,她得挣脱这种困境,以前,她不也过得好好的吗?绝对不可以因为一个可恶的杨耐冬,就毁了她一直以来的平静生活。
“裕芬,我们好久没出去聚聚了,今天晚上一起出去玩吧!要不,等你到了英国就很难有机会了。”练姬桩从堆积如山的工作里抬头说。
女性一直是法医工作里的少数族群,再加上那些跳级、人生道路的不同选择,让练姬桩的女性友人数字,一直呈现低于五的个位数状态。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认识了连裕芬,两人脾性又挺合得来的,在繁忙工作后吆喝着一同去逛街、狂欢的情况,就算不是天天,一个月也会有那么几次。
再过一阵子,裕芬就要去英国了,再不好好把握剩下的聚会时间,以后两个人想要这么自在的约出去玩,可没这么容易。
“今天晚上?!当然可以呀,我那天看中了一条裙子,我们一起去买。对了,耐冬也一起来吧!你一定不知道,台湾的夜生活可是非常欢乐的哦!”连裕芬兴致高昂的邀请杨耐冬一块儿加入。
绝对不行!她就是想要摆脱这个男人,才要出去透气的,万一他跟着来了,那她一整个晚上岂不是又要被闷得窒息死亡?
没等杨耐冬开口,练姬桩抢先阻止——
“不行,这是我们女人的聚会,男生禁止。”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是锁定杨耐冬的。
她以为他多少会抗议一下,毕竟有好玩的东西,年轻的小男生哪会轻易放过。
谁知他根本一点也不以为意。
意兴阑珊的他沉吟须臾,黑框眼镜下的双眉挑了挑,顺便露出可恨的揶揄,“我想早点回去休息,工作一天了,不想再到外面去挥霍力气。”
“耐冬,你真是个老人欸,亏你还这么年轻。”连裕芬调侃。
“我的年轻只是在数字上,至于我的心境,只怕外面的中年男人都比不上我成熟稳重。”杨耐冬话中有话,冷不防的,视线扫了练姬桩一眼。
啧啧,瞧这话里的刀光剑影,这两个人一定有鬼,连裕芬在心里肯定的说。
果然,练姬桩丽容一恼,噘努着嘴,低头又埋进她的工作里。
直到下班,她那张嘴倔强的没再跟杨耐冬有一句话的交流。
“干么?牛排跟你有仇啊?瞧你杀气腾腾的。”餐厅里,连裕芬望着眼前这演技拙劣的练姬桩,好笑的关切。
“哪有,是太好吃了。”她大声说道。
好吃个鬼,杨耐冬的干煎牛排才是一绝!
想到这个,她又忍不住猜想,那家伙今天晚上不知道给自己煮了什么豪华美食,可惜她吃不到,真是可恨。
发现连裕芬正瞅着自己,练姬桩连忙回过神来,不断的嚷着好吃,强调之余,不忘又戏假情真的卖力割下一块肉,往嘴里送。
“裕芬,吃啊,快吃,味道真的很不赖欸,今天我请客。”
刻意大口咀嚼的模样,看在连裕芬眼里,说有多孩子气就有多孩子气。
唉,明明就很在意,却还要假装不在乎,也就只有练姬桩这种笨蛋,才会老是立下一堆原则来跟自己过不去。
相较于她的狼吞虎咽,连裕芬则是浅尝辄止,“这阵子耐冬住在你家,你们两个处得还好吧?”
“不好——”脱口而出。
“不好?怎么,你们吵架吗?”
“才没有,谁会跟他吵架,我是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吗?一个毛头小孩,我才不会浪费力气跟他吵架呢!我只是讨厌有个家伙在我家晃来晃去。”
还说没有,明明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连裕芬偷偷的摇头。
“怎么,他该不会赤身裸体的在你面前奔跑吧?”
“才没有。”练姬桩赶紧否认。
练姬桩忍不住回想那天看到的劲硕身影,老实说,也近乎全裸了吧。
尽管嘴巴不松口,可是泛着红潮的脸蛋,可是很难说谎。
“欸,裕芬,我们待会去酒吧喝点小酒吧!”她一点都不想回家去,省得跟杨耐冬大眼瞪小眼。
“好啊!”
她能说不吗?舍命陪君子的气度,她连裕芬可是还有那么丁点的。
转战夜店后,果然三杯黄汤下肚,练姬桩坦白多了。早知如此,连裕芬一开始就把她拖到这里来严刑逼供。
“裕芬,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脸的为情所苦。
“谁?”明知故问。
“就是他——”咬牙切齿。
“杨耐冬吗?”连裕芬挑眉问:“怎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他什么也没做,他才没那个胆呢!”语气里有小小的不满。
那家伙亲了她一下后,就逃得远远的,哪还敢对她做什么?
“他真奇怪,成天就是洗衣、烧饭、拖地……难道他都做不腻吗?”练姬桩不好意思说的是,杨耐冬连她的小衣、小裤也都一手包办了。
“哇塞,多贤慧的一个室友。”连裕芬羡慕不已。
“贤慧?他又不是女人,干么要贤慧?”
“姬桩,你受传统大男人主义遗毒太深了,这年头的男人,已经不流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了,样样家事都能上手,才是最新一代的好男人典范。”
“你老公会吗?”
“就是不会我才辛苦,我真希望他多少会一点,至少能帮我折衣服。我还只是他的未婚妻,就已经快要变成他的廉价佣人了,你说,婚姻对女人来说,是不是折损连连呀!”
折衣服?对了,她的衣服是杨耐冬洗的,就连收进屋子里,都是他一件件仔细折叠好,送回到她房间里。
“所以杨耐冬很好?”
“当然,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要跟月老退货,求他把杨耐冬换给我。”
“你很喜欢他?”练姬桩诧异的问,心里有些泛酸。
“他长得那么优,一点都不输杂志里的帅气男模,光看就觉得很赏心悦目,而且他还会做这么多家事,我想不心仪都很难。”
“可是他年纪比你小!”她点出一个症结,而这也是她始终跨不过去的。
“我不在意,况且我们年龄的差距,五根手指头就数得出来。相信我,成熟的男人都学坏了,还是年纪小一点的比较乖巧。你看,来到这夜生活的国度,他竟然不泡夜店,你说他乖不乖?”
乖,乖个鬼,既然那么乖,为什么会突然抱她、吻她?
“姬桩,难道你一点都不心动?”
“我、我干么要心动……”何只是心动,她简直要暴动了。
“劝你手脚快一点,那种好货色,不会存货太久的,等你想要了,当心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我是没机会了,你可要好好把握。”
第六章
练姬桩瞠目,“你不会是要我对他下手吧?他小我一岁半欸——”
“男人平均年龄七十三岁,而女人是七十八岁,嫁给了年纪相当的男人,女人平均还得守寡五岁,倘若你嫁给年长的男人,我说练姬桩,你的人生难不成要浪费在守寡上头吗?如果你够聪明,就该挑个比自己年纪小的。”
“那你老公……”
“他只小我三岁,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可以小我五岁以上。”
“啥,裕芬,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大为震惊。
“你又不喜欢姊弟恋,我哪敢跟你说?”
“你们处得……好吗?”怀疑。
“非常好,尤其是——”
连裕芬附在练姬桩耳边讲了闺房小秘密,只见练姬桩整个人瞬间爆红,瞪大眼睛久久无法说出话来。这个连裕芬,还真敢讲啊!
“可是……”现在难解的不是她的心病,而是杨耐冬那个家伙,她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她的,更不懂,为什么原本他那眼里充满攻击的火苗,会突然熄灭。
“姬桩,如果你老是等人来追,那我只能说你有得等了,因为来的对象有一半以上都不会是你喜欢的,实不相瞒,我老公就是我自己追来的。”歪头睨她一眼,“还是说,你想要继续被你母亲安排相亲?”
相亲?这真是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练姬桩猛摇头。
“可是,杨耐冬他……”
“又不是要你明天马上嫁给他,只是交往看看,又不用负责任,与其没人可以爱,还不如开开心心的跟帅哥接吻,主动出击!”连裕芬如是说,“男人有了老婆还可以养情妇,有了大奶还要二奶,总之男人就是大胆,才会占尽所有好处,所以我们女人更要适时解放,要情欲自主,我看,你也来养个小情夫好了。”
“主动出击?小情夫……”
“对,打电话给他,叫他来接你回家,然后一上车就把他扑倒——”连裕芬说得又快又狠,毫不拖泥带水的干净俐落。
她已经没时间在这边看他们继续暧暧昧昧、什么变成蝴蝶的鬼话,她多希望去英国前,可以看到一对可爱冤家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