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锦春落落大方的和他打招呼。“没什么,今儿个没什么事,想说到街上走走,散散心,顺便看看有什么好玩好吃的。”
木申还没说话,跟在他后头过来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已经换了一身普通衣裳的欧阳祎掀开车帘,像是不经意的说:“那我也一起去吧。”
“咦?”惊讶的声音分别从木申和富锦春的嘴里发出。
她有些吃惊,他不是进宫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出宫了,他又是在哪换的衣服?
欧阳祎却像是没注意到两人脸上的诧异一般,径自下车走到她身边,然后挥了挥手让木申和车夫先回府里去。
看着马车慢慢离去,他低头看着那个似乎还在惊愕中的女人,心中有些好笑的道:“怎么了?不是要去街上走走吗,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富锦春像是刚回过一神一样,啊了声后有些迟疑的问道:“大少爷……你今天没公务要办吗?”每天都忙得
天昏地暗的人今儿个怎么有空陪她逛大街了?
难不成是他少了什么东西需要自己去买?!她脑中突然闪过猜测。
天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对她可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她是哪里没注意到才会让他缺了东西?!
他看着她脸上一下困惑一下又懊恼的神色,好笑的猜测着,她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怎么有那么多的情绪展现在脸上呢?
虽然他明白她已经不是年幼无知的小女孩,但她那份单纯有时候真的会让他忘了她其实已经在那深宫中待了十来年。
“工部也不是需要我天天坐镇的。”他云淡风轻的撇下这句话,然后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又侧身回头看着她,“还不走?再等下去就只能看人家收摊了。还是你打的就是逛夜市的主意?”
还逛夜市呢?!这集市逛过之后她还得回来处理晚膳还有看今天府里的一些小事有没有出差错,哪来那么多闲工夫!富锦春在心中腹诽着,还是迈开了脚步跟了上去。
大街上,虽然已经少了一些人潮和摊贩,但还是有许多铺子和小贩,不管是一串串看起来好好吃的糖葫芦,还是卖菜卖水果的,或者是卖大婶小姑娘们需要用的棉布和胭脂水粉的、一边卖狗皮膏药的,热热闹闹的叫卖声让许久没见过这等热闹情景的富锦春看得目不转睛,几乎每走一步就得停下来好好看看。
欧阳礼也不催她,就跟在她的身边一摊摊的逛过去,偶尔在人潮要挤到她的时候拉她一把或是把她护在自己的身边,双眼偶尔闪过几许温柔,只可惜富锦春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那些摊子上,压根没注意到这些。
摊子逛了大半,她走得脚都有些酸了,还依旧兴高采烈的说着,“这集市真好玩,好久没这样逛过了,真是看什么都新鲜!”
“嗯。”欧阳祎笑着看她带点绯红的双颊,应和着没有过多的评论。
她也不在意他不算太热烈的回应,少根筋的她反而兴匆匆的主动拉住了他的手,往一边的一家馆子里走去。
“走走,我们进这家馆子吃点东西再回去,今儿个姑娘我心情好,就大方的请一次客吧!”
他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楞了下,本能的要收回手,可感觉到那柔软双手间的微微粗糙,心中微微一动,不再挣扎,但他刚才的动作已被富锦春察觉了,她窘迫的马上松开手、垂下脸,快步进了馆子,他一笑也跟着进去,两个人上了二楼,靠窗坐下。
小二看着两个穿着明显不俗的男女一起走进来,马上殷勤的凑了上去,替两人倒茶水,嘴不停的说着,“两位客官要用点什么?小店的厨子可说是京里数一数二的,不管是凉菜热炒还是汤面馄饨饺子馒头,都是一等一的,鸡猪鱼羊也是样样都有,烹煮妙炸随您挑选!”
“少爷要吃什么?”方才自己大胆的行径令富锦春有些尴尬,她呐呐的问。
“都行,你看着点。”
对于这个回答富锦春毫不意外,她看着墙上的菜牌子说:“那就来个松鼠鱼,一道清水白菜,一份酱肘子,再来一份你们招牌的甜点和两碗饭。”
“好咧!请客宫稍等,这菜马上就来!”小二重复了次菜单,确定无误之后笑咪咪的退了下去。
欧阳祎听到她点的菜,抬头看了看她,对上她同样看过来的视线,问着,“怎么不点也一你喜欢吃的菜色?”
她不说,可不代表他没注意到,她喜欢吃的大多是偏甜的菜色,而刚刚点的却几乎都是他喜欢吃的。
富锦春微勾起唇,“难得我请少爷吃饭,当然要点些少爷喜欢吃的,要都是点我喜欢吃的哪里象话,而且刚刚少爷也帮了我不少忙,自然要感谢一下。”
他一路上的小心照顾,还主动接过她买的东西,不让她提重,他以为她真不知道吗?
她可不是那种瞎了眼,把别人的好心当应该的人。
或许是因为这时候人已经少了许多,馆子里也没什么人了,菜上得很快,两大碗的白米饭还有菜全都送了上来。
她优雅的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箸的酱肘子到他的碗里,再朝他笑了笑,“少爷,肘子这块肥瘦相间的肉最好吃了,你快尝尝。”
她的表情像是只要他吃得开心她就能满足的模样。
他定定的看着她,她微翘的红唇,闪闪发亮的双眸,还有头轻歪一侧时露出的一小块白皙颈部,他的视线中似乎只剩下她的身影。
富锦春不明白他的眼神为什么变得越来越炙热,有点不自在的催促着他,“怎么不尝尝?还是你已经吃过这馆子的肘子了?不好吃吗?”
“不是,这馆子我也没来过。”欧阳祎笑了,嘴角轻轻地牵动,手也自动的夹了一筷子的清水白菜放到她碗里,“你也吃,这白菜也是你爱吃的吧?”
她有点受宠若惊的看着他,一对上他那似乎带着宠溺的浅笑时,她竟无法控制的红了脸,垂下了头。
“我……我……”她又是怎么了?少爷不过是夹了一筷子的白菜到她碗里,她怎么就害羞成这样呢?一定是他的举动太亲昵、太不规矩才会这样。
而那个令她心情大乱的男人还继续说:“怎么脸这么红?是最近火气太大了吧?还是多吃点,白菜好了,退火。”说着,她的碗里又被夹进了一筷子的白菜。
富锦春嘟着嘴,鼓着腮帮子,恨恨的把自菜随便往嘴里一塞,忿忿地嘟嚷着,“谁火气大了!”
“锦春。”
他突然一本正经的喊了她的名字,但如果仔细看,他眼里那一抹笑意却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
她反射性的抬头,眼神略带凶狠的回望着他,“又怎么了?!”不会又想说要她多吃白菜降火气了吧?!
他缓缓的伸出手,手指轻划过她的唇上,她的脸瞬间红成了一片,结结巴巴的问着,“你……你要……”做什么?!
他手伸到她眼前,让她看清楚手指上的那粒白饭,忍住想笑的冲动,还是一本正经的望着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说:“吃太快了,脸上沾了饭粒。”
顿时,在尚书府里无往不利的富锦春觉得她脸烫得快冒烟,马上咬着唇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呜呜~这是她最丢脸的时候,都这么大了还把饭吃到脸上去!
心中充满丢脸情绪的富锦春没注意到这或许是男人在调戏她的举动,让吃了她豆腐的欧阳祎悠然的坐在一边看着她羞窘又傻气的样子微笑着。
也幸好她垂下头去,否则她若是看到他把那颗饭又含进自己嘴里的举动,只怕是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这一顿饭,有人吃得食不知味,有人却在这种逗弄的游戏中感觉到了两人相处时的异常快乐。
无论如何,在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得更近了,他在富锦春的心中从单纯的大少爷变成了一个外表威严庄重,个性却有点不正经的男人。
而对欧阳祎来说……她则是从一个让人注意和感到温暖的管家变成了一个足以让他有些心动的女人。
第4章(2)
月亮初上树梢,南风徐徐,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静静的倚窗而坐,她眉头轻声,带了几分哀愁。
柳梳儿看着月色,心中却没有任何诗情画意的想法,有的只是许多盘算。
当初,柳家跟欧阳家不过是普通的亲戚关系,她家里的日子甚至比当时务农的欧阳家还好上一点,两家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来往。
等她进了知府大人的府里当婢女后才听说欧阳家出了一个官,令许多亲戚都有了攀附的念头,她家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欧阳祎很快的就离开家乡,好几年没音讯,大伙久了也就把欧阳祎当了官这回事给抛在脑后,谁知道过了几年,欧阳祎再度传来消息时竟然是受了皇上的赏识,坐上了工部尚书的位置,甚至还得到御赐的宅子,将家人全都带到京城里住下了。
这下不只她们家,就是欧阳一族里许多人都悔不当初,怪自己过去没抱住这家人的大腿奉承,让这个可以沾光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她也是懊悔过的,毕竟当初家里本来打算将她许配给欧阳祎的,但是那时候他不过是个举人,在知府大人那里,那种垂垂老矣还在当举人的人她不是没看过,所以她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后来他不知道在当什么官、没消没息时,她还庆幸过自己有远见,可没想到欧阳家竟走了好运道,欧阳祎居然当上了工部尚书。
原以为她和欧阳祎从此没了关系,前几天她却收到了欧阳姗写来的信,看了信上说想接她上京住一阵时,她还以为是有人在开玩笑,但还是抱着一丝的期待收了东西,直到欧阳府真的派人来接她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只是……就欧阳姗说的话来看,应该是想要撮和她和欧阳祎的,但是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吃早膳的时候她见得到人,其余时间就算都等到三更半夜了也见不到他回来。
而且就算她真的等到了人,天色也都已经黑了,要花前月下也不恰当,说送吃食……两人不过是见到面会打招呼的关系,似乎也不怎么妥当。
想来想去,她委实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亲近欧阳祎了,也只能坐在窗边赏赏月亮,看看这月亮里有没有什么神仙能够帮她一把。
欧阳姗走进房间里,见到的就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子半倚在窗边望月的模样,她心中忍不住一赞,觉得只有这样美丽的表姊才能配得上她大哥。
至于那富锦春……她连想到都觉得烦!
“表姊。”欧阳姗甜甜的喊了声,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柳梳儿回头慌忙的下了榻,“表妹,是我失礼了。看我,连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喝茶吗?我帮你……”
“别忙了,表姊,又不是外人,怎么这么客气。”欧阳姗上前拦住她,嘴上亲昵的嗔道:“表姊,你房里不是配了一个小丫鬟吗?怎么没见到人呢?到哪里偷懒去了?!”
那个丫鬟被她派去大门那附近看欧阳祎回来了没有,这件事自然是不能说的,她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下。
“你是说桃叶啊?大概是被哪个人叫去干活了吧,没关系,反正我这里也没什么要伺候的。”
欧阳姗本来只是随口问间,听完了她的回答却顿时气愤不已。
“什么?那可是给表姊的人,谁敢胡乱指使?!”欧阳姗气呼呼的说,心里却早已认定谁是这个罪人,她咬牙切齿的又道:“是不是富锦春那个女人做的?”
“富锦春?是锦春姑娘?”柳梳儿惊呼道。
既然欧阳姗已经替她的谎言做了注解,柳梳儿自然也不会傻得自己去揭穿,而是顺着她的话,一脸不可置信的表出惊讶。
她的表演还算成功,欧阳姗注意到了她的诧异后,一脸气愤的说:“除了她还能有谁?!”欧阳姗一双眼瞪得大大的,握着茶杯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杯子给捏碎般,“现在这府里这样嚣张的人也只有她了!”
柳梳儿这几天虽然都把心思放在如何和欧阳祎来个偶遇上,但不代表她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即将由她当家的宅邸上,也听过这个据说曾是宫女、目前正在这府里管家的富锦春。
比起富锦春过人的管家能力,她从欧阳姗这里听最多的只有那女人对欧阳祎也怀有不轨的心思这点。
她敛下眉,掩住眼中算计的光芒,一个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人,就是现在有些手段又如何?
男人还不都是喜新厌旧,最爱女人这副柔弱的模样?!这样的事情她在知府那里看得可多了!
虽然对于富锦春感到厌恶,但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善良和美好,她可不能和欧阳姗一样,大刺刺的就把这话给说出来,于是她轻摇着头说:“表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我相信锦春姑娘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欧阳姗看见她都被人欺负了还替对方说话,更加觉得义愤填膺,“表姊,你就是太善良了,那个人就是这样,仗着有大哥做靠山,就在这家里狐假虎威的干涉每个人,就连我和我娘也是……”
柳梳儿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呼,“不可能吧?夫人可是欧阳大哥的娘,怎么说都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人才是,怎么能要是我的话,尊敬孝顺都来不及了,怎么敢……”后头的话她呐呐的没说完,却营造出一种富锦春做的事情是罪大恶极到让她连说都说不出口的感觉。
欧阳姗一听她这话,更觉得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就是要表姊这样人长得漂亮,心又善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大哥,更配得上这尚书府女主人的位置嘛!
只是这话对她那个不知道被富锦春下了什么药的大哥说是没用的,她只能鼓励眼前看起来善良害羞又美好的柳梳儿去说了。
“表姊,我们是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不敢说什么,但是你可是我们请来的客人,又和我们家是亲戚,这些话你在这里说没用,你可以直接去和我大哥说啊!”欧阳姗想得很美好,积极的鼓动着她。
“这……这样好吗?”柳梳儿偷偷的斜觑了她一眼,觉得心脏似乎快要跳出来了。
不是紧张,而是逐渐要达成目标的兴奋!
天!她好像可以看见自己一身华服,那群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恭敬的唤她尚书夫人的情景了!
欧阳姗只差没拍胸脯保证了,豪气的说着,“哪有什么不好!表姊,你就是太害羞了,别怕,有我帮你,我就不信我们两个人斗不过一个富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