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那天晚上,欧阳祎就在饭桌前宣布他要娶富锦春为妻,本以为会引起轩然大波,谁知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早该如此的样子。
欧阳祎和富锦春为此很疑惑,殊不知欧阳一家以为两个人早就有了什么情愫,要不然当初怎么会突然带回来一个宫女,还把管家的权力交给她。
再加上经过了那些事,富锦春早己得到了他们的尊敬和认同,自然不会有人再反对什么。
因为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心急抱孙的黄氏对于这桩婚事特别的激动和兴奋,才刚说要成亲,第二天就拿着两个人的八字去给人批算,得了个大吉大利的批示后,又开始翻黄历选日子,准备婚事。
而富锦春也不能像个普通的新娘子一样,只要绣好自己的嫁衣和一些小东西就好,由于她是府里的管家,这上上下下的布置,还有准备礼品什么的也都是要她来负责,她竟比之前还要忙碌上许多。
因为时间订得急,所以六礼的前三礼也走得比较快,但即使如此,纳征、请期还有接下来的迎亲却一件比一件还繁琐,让帮忙打理的黄氏和欧阳姗不但恨不得多出两只手来,还主动提议多买几个人回来。
富锦春听了只能对着两人苦笑,这法子她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之前因为欧阳尔的事情,家里的银两说不上捉襟见肘,但也是有点紧了,而且在京城里这婚礼又不是能简单举行的,一场婚礼下来也是要花上不少银两,怎么还有多余的钱去买人回来帮忙呢!
而且她还有一个更麻烦的问题!出嫁的那天,她总该找个地方出嫁,而不是从尚书府里出去又回来吧?!
这个问题困扰了富锦春几天,谁知最后却用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了。
这一天,那个穿着蓝衣的陈公公又上门来,门房一看到是“老熟人”了,差点软了脚,慌慌张张的跑进屋子里又把主子们给叫了出来。
经过上次那件事,黄氏等人看到他都是心中惴惴,一群人不安的站在那里,也不知如何应对,直到富锦春盘点完东西从最后头的屋子出来后,他们才松口气的把视线转向她。
“陈公公,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富锦春一脸笑意,慢慢的走过去问道。她一眼扫过,看见陈公公一个人站在前头,门外却立了一排的人分别捧着或抬着东西,那架式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坏事。
陈公公自然明白上次的事情吓到工部尚书的家人了,对于他们没立刻招待他进去喝茶也就不以为意。
他笑了笑,轻轻地朝她行了个礼,“先给锦春姑娘道喜了,皇上和太后听说锦春姑娘要成亲了心中高兴得不得了,都为锦春姑娘能有个好归宿欢喜,所以特意让咱家来给姑娘送礼。”
富锦春有些诧异,她知道自己以前在宫中还算得宠,但成亲的事她没打算送消息进去宫里,怎么皇上和太后会知道呢?
陈公公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微笑替她解答。
“锦春姑娘可是忘了自己未来的夫婿是工部尚书了?整个朝廷里有不少人接到了帖子,皇上偶然见到了帖子,加上上次咱家回禀皇上姑娘正在欧阳大人府里,一打听下就明白了。”
她听完点点头,“多谢陈公公替我解释了一番,否则我到现在还摸不着头绪呢,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己,居然会惊动了皇上还有太后。”
陈公公没接这话,而是笑着说:“那还请姑娘一个人接旨了。”
“是。”富锦春应了声,随后翩然跪了下来。
“太后怜情,赐富氏锦春院落一座,嫁妆一抬,锦锻十匹,宝石头面一副。”富锦春明白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多,但是是太后所赐,那象征的意义可多了,一听宣完旨意,连忙叩首。
陈公公并没有喊她起来,而是又拿出了另外一份圣旨继续念,“皇上御赐嫁妆一抬,纹银百两,玉如意一支,锦锻五匹,珍珠头面一副。”
富锦春同样叩拜了一次,最后让陈公公轻搀着站了起来,然后看见门外的那一排人进来一字排开,并且把那些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锦春姑娘,这些就是御赐的东西,您要不要盘点看看?”
富锦春只扫了一眼就望向他笑了笑,“陈公公说笑了,这宫里赏赐的东西我们只能欢喜的接了,哪里有什么盘点不盘点的。”
陈公公点了点头,“是咱家说岔了,只不过皇上和太后还交代了件事情,还请姑娘移步。”
富锦春脸上有些犹疑,还是跟着他往旁边挪了几步,看见陈公公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她。
富锦春别的认不准,但是那张纸一面盖着钱庄银票的戳章她可不会认错,忍不住疑惑的看着他。
陈公公小声的说明着,“皇上交代了,说上次的事情让欧阳大人委屈了,又说欧阳大人认真公务为人正直,即使身处险境也挂心百姓,报告河工上的疏漏以及对策,其心可嘉,且欧阳大人平日节约,没什么大收入,这也算是给欧阳大人的一点补偿,让锦春姑娘收下。”
富锦春虽然意外,却还是收下了,这可是皇上的赏赐,哪能让她推辞来推辞去的。
陈公公继续交代下去,“锦春姑娘,我出来之前太后特别吩咐,说这院落是让姑娘待嫁用的,说是不能让宫里出去的好姑娘连一个待嫁的地方都没有,姑娘千万别辜负了太后的美意。”
富锦春这才明白那赏赐里怎么会有一个院落,脸上满是感激,朝宫里的方向福了福,才又说道:“还请陈公公帮我向太后谢恩了,说是锦春感谢太后的美意,必然会照办的,假如有机会,锦春必定会亲到太后面前叩头感恩。”
“等姑娘成了尚书夫人,这机会一定有的。”陈公公说完还朝她眨了眨眼,临走前又低声说着,“听说到时候太后还会给个恩典,请姑娘期待吧。”
等到陈公公带着一群人走了,黄氏和欧阳姗才冲到那些箱子前面,看着一大箱的纹银,一匹匹专门进贡的布料和珍宝玉器,加上那些宝石和珍珠首饰,两人看得眼睛都要花了还舍不得挪开视线,而欧阳老爹也直勾勾的看着那柄翠绿剔透的玉如意。
“这……天啊……”黄氏看着眼前从来没有看过的东西,觉得眼睛几乎要闪瞎了,甚至连话都没办法好好说了。
欧阳姗只比黄氏好一点,但也只是能够说出一些完整的句子。
“娘!这是都是皇上赏赐的,看看这宝石,再看这珍珠,我还没看过这么大颗的珍珠呢!”
不能怪她如此激动,自从富锦春开始控制她们花在首饰上的银子后,她采买的频率就降低了不少,又因为富锦春插手她们平常的打扮方式,她们已经很久没打扮得像只插满了金子和簪子的刺猬,看到喜爱的漂亮首饰自是十分高兴。
富锦春笑着看她们几乎在绕着那些箱子转圈,也没去阻拦,看到刚从大门走进来的欧阳祎才有些兴奋的笑着迎了上去。
欧阳祎刚刚和陈公公等人擦身而过,本来还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激动的家人围在一抬抬的箱子边,不停的东摸摸西摸摸的。
“这是宫里送来的?”欧阳祎挑了挑眉问着。
他停下了脚步,不想去和家人一起在那些箱子旁边绕圈圈。
富锦春将他拉到一边,然后把刚刚陈公公送来了什么东西略略的说了一遍,最后把陈公公说要交给他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他手上,笑咪咪的看着他,“这是你的份,据说是皇上交代要给你的,还说这次你委屈了,又说你太节俭了,所以特地给你一点补偿。”
欧阳祎一发现她话里那突然出现的停顿,就知道她少根筋的毛病又犯了,对方说的一些话肯定是被她给遗忘了,最后东拼西凑的把她记得的说了出来。
只不过到底是什么话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到手的东西。他将那张银票摊了开来,上头清楚显眼的五千两字样让他挑了挑眉。
不必问也知道,这笔钱绝对不可能是国库出的,不过,据说从那些贪官家里所抄出的财产似乎就少了五千两和几箱纹银,他可以大胆的猜测那消失的东西就在他手上还有地上那两口箱子里。
说到这个,他就想起有些贪官抄家没被抄得太仔细,让他动了些手脚在他们带着偷藏的金银珠宝被押送回乡,途经那些遭受水患的地方时,,运财宝的车子却半路坏了,东西洒了满街,送给了当地百姓,这是他小小的报复,也是造福百姓。
富锦春见他看着银票不说话,还以为他看傻了眼,便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该不会看傻了吧?大少爷?”
他那些思绪在脑中转了一圈也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工夫,她小手在眼前一挥更是马上就回了一神,“没有,我是在想我才得了这些银两,不知道娶个娘子回来是否够用。”
他说的也是实话,他本来还担心到时候给她的聘礼会不够体面风光,现在总算是安了一半的心了。
但是听在富锦春的耳里,此话跟调戏她没什么两样,顿时就红了脸,跺了跺脚,又羞又急的说着,“说什么呢!我哪有哪有要这些银两!”
欧阳祎虽然不大懂她怎么又恼了起来,但看着她艳色突生的芙颊,眼神还是顿时幽深了许多。
富锦春被他这样一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想到两人就等着成婚的日子,欲语还休的瞅了他一眼后便害羞的侧过身去,只敢用余光偷偷的看着他。
然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彼此的情意似乎尽在不言中。
第10章(2)
欧阳姗好不容易把视线从那些东西里挪了开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霎时,她心中也泛起了淡淡的艳羡。
这样的感慨不过一瞬,她便转过头去,不再继续往两人那里看,总觉得自己即使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也像是打扰了他们一样。
她抬头望天,看着那晴朗的蓝天中几朵洁白的云,心中忍不住期盼的想。
唉,她的良人在哪里啊?
工部尚书的婚礼不算盛大,宴客的规模也不是足以让人谈论的,但是进尚书府喝喜酒的人都明白,今日这新娘虽说是个大龄出宫的宫女,可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想必是非常的受宠,不只赏赐了嫁妆,还允许宫里以前的几个小姊妹和两个嬷嬷出宫来送嫁。
“听说这是太后特地给今儿个的新娘子的恩典呢!”
“可不只如此,今儿个来的嬷嬷说都是太后的身边人,在太后身边可是说得上话的,还有听说那些嬷嬷还让尚书夫人以后多进宫里去看看太后,这要有多受太后欢心才能有这般的待遇啊!”
几个早到来帮忙的夫人看着内院里来来去去的宫女和太后钦点的嬷嬷指挥有度的操持着,忍不住咋舌低语,甚至都忍不住暗忖,就这派头,除了嫁妆不同外,跟那公主出嫁也快差不多了。
一早,富锦春就被宫里派来的嬷嬷和几个在宫里的小姊妹给拉起来梳洗,然后被梳了一个飞云髻,戴上了那副御赐的宝石头面,最后又在头上替上了一串红色小花,行走之间随着她的步伐摆动,看起来喜气又活泼。
梳好了头发,嬷嬷用五色棉线替她开面,接着在一句又一句的道喜中快速的上好妆容,穿上绣着金边的红色肚兜,又披上绣着富贵花开的嫁衣,最后端坐在榻上,等着迎娶的吉时到来。
富锦春紧张的坐在榻上,听着清风和清竹来回跑着,报告着外头进行到哪个地方了。
“进大门了,大少爷做第一首催妆诗。”
“进二门了,大少爷又做了一首催妆诗!”
当第二首催妆诗的消息报进来时,起先帮忙梳妆的嬷嬷从一边的桌上拿起来一碗饭,给富锦春喂了一口。
“上轿饭吃了。”
嬷嬷喊了一声,一边的喜娘还有小宫女们拿凤冠、盖头过来,等到新郎已经进了内室准备迎新娘时,她盖上了盖头,由一个健壮的喜娘代替她的兄弟背了她出去。
坐上轿子之后,鞭炮炸得劈哩啪啦响,她手上几乎全是汗水,眼前是一片的大红,她忍住想要掀开帕子的冲动,坐着轿子晃悠着一路从太后所赐的院落出了门,逛了京城大半圈才又进入工部尚书府。
从早上到现在那流程多得让富锦春都头晕了起来,一下轿之后也没办法想什么,只能被喜娘搀扶着,跟着路走在她前头的欧阳祎的脚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拜堂时,她紧紧的攒着手中的彩绸,恭敬的做完每一个动作,却在最后要进入洞房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打断了所有的流程,也让心里紧张又喜悦的她一愣。
“表哥——”那平素柔弱的声音此刻却极为刺耳,柳梳儿那身接近白色的粉色衣裳更令她在这一片喜庆的红色中显得刺目无比。
柳梳儿是特地挑这个时间来的,之前她一听欧阳祎被罢官免职就收了包袱离开,谁知道才过不到大半个月,朝中官员起起落落换过一批之后,欧阳祎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又回到工部尚书的位置。
这让她又气又恼,恨得差点咬断了牙,她虽又想着要怎么再和欧阳祎攀上关系,可思来想去,就是想不到该怎么求得欧阳家原谅她逃走的行为,更糟的是还传来了欧阳祎即将成亲的消息。
她也顾不了什么原谅,连忙上门找人,谁知道尚书府前前后后都围得像个铁桶一样,不管她怎么说就是不让她进门。
她想着,平时她进不了,成亲这天总拦不了她吧!果然,就在这一天,她顺利的混了进来,可看着欧阳祎一家子那欣喜的神情,那仿佛被蝼蚁啃啮般难受的妒意让她忍不住高喊了一声,如愿以偿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欧阳祎一听那声音下意识的回过头去,一眼就看见有如弱柳扶风般的柳梳儿站在人群中,一脸哀凄的看着他。
她打定主意要破坏这场婚礼,于是也不多说,只双目含泪,满脸的伤心,状似低喃却字字清楚,“表哥你真要娶她?她可是一个宫女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不配她不配……”
那不清不楚的话语,如果让不明白前因后果的人听了,必定会以为欧阳祎抛弃了她。
果然不少人因为柳梳儿的话而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欧阳祎,可这时候欧阳姗和欧阳尔却站了出来,欧阳姗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让柳梳儿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