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陛下有致死之意,他对你却尚有手足之情,不忍判你诛刑。陛下是真真正正的仁君,决意保下你一条命来,哪怕你腿断了,手折了,失明了,也要你撑着一口气活下去,这兄长之情真是情深意重。"徐直意味深长的说道;"今早陛下已经昭告天下二皇子急病去了,世上再无二皇子此人。如今的周文武,已与皇室无关,就是一个五七言的后院人罢了。"周文武满腔的怒火,满腔的怒火,满腔的恨意,无处爆发到几欲晕厥。此时他无比憋屈,无法可解!他流着西玄皇族的学,皇族的骨气是宁死也不能被羞辱。后院?那时什么卑贱地方!向来只有他有后院他能玩弄人,岂能让他成为他人后院解语花!好个周文晟,好个奇想,为了把他踩到泥地里翻不了身,不惜践踏皇族的血,他岂能被如此侮辱!他只能是西玄皇子周文武 !
他被熊熊怒火包围这,但还存着一丝理智……金执吾是周文晟派来的,只要他对徐直有半分危害,便会立时将他斩于刀下。
……原来求死,还得自己来。
徐直仿佛看穿他的想法,直截了当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喝杯鸩酒,你想一死百了,保全了你皇族骨气。嗯?好个不怕死的周文武,那,你道你死后是骨灰埋到西玄国土还是撒在异乡上……有我在呢,你都是我的人了,你不费点心思讨好我,不管你现在是自尽了还是它日苟延残喘而死,我都有本事将你的骨灰撒在西玄之外的土地上。"一口气堵在周文武的喉口里,差点活生生憋死。连求死也不得么……西玄人最怕就是离了自己的土地,就是死也要死在家乡故土才能安心,这就是西玄人根深蒂固无法拔除的观念。曾有一说,一旦成了无根浮萍,教其它国的牛头马面索去魂,来世便再也不能做个西玄人!徐直词句分明是断了他死后的路。
又是因为徐达?就因为当年徐达离开西玄永不归故土他也参与一份,所以徐直便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全数还在他身上?让他来世当不了西玄人 !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徐直不是简单角色,竟能隐忍恨意十多年,就为此时将他一击成溃!好个徐达!好个徐直!好个徐家姊妹 !
他本以为徐家最狠的是三女徐回,最无能的是次女徐达,如今看来真正杀人不见血的是徐直。这种强逼民女做娼的肮脏事也敢用在一个皇子身上!徐直该死 !
徐直身后的年轻貌美女子见他一脸仇恨,似是巴不得将徐直生吞入腹生啖其肉,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你也莫要仇恨大姑娘。西玄哪个未婚男女不想入大姑娘的后院呢,你是上了年纪的人,大姑娘肯要人老珠黄的你,该谢恩了。入后院当大姑娘的附属品有什么好令你羞愧的?你周文武后院也曾经有过许多女人,如今只不过是要你后半生做你后院女人做过的事罢了。听说你那些后院人不管是你宠的或者冷落的,她们斗起来谁活了谁死了,你都只是作壁上观,从未阻止过。不过你莫害怕,大姑娘的后院由我管理,绝不会如你那乱糟糟的后院,随便任人活活打死你。还有,陛下有好生之德,愿让你的侍妾自由散去,若执意留下的就与你同生共死。我们已打听过了,杏儿无人留下,不然要大姑娘收一个老男人附带他的姬妾,就算大姑娘心软了,但你已是大姑娘的附属品,再与其他女子相好,就是众人眼里的奸夫淫妇了,这后院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女子连换息都没有,一鼓作气畅快淋漓的说完了。
那个叫阿玖的青年瞟向她。
金执吾也微微惊愕地看着她。她是说来让周文武感恩戴德地入后院还是要他无地自容好逼死他?原来徐直后院已斗成这样,连一个算不上年轻的周文武都容不得了吗?徐直也回头看她一眼。
女子谦卑地垂下眼。
徐直不以为意,不经心的再捅上一刀。
"白华说的也有道理。你后院姬妾不少,却是年过三十还无子,这已注定你今生不会有子嗣,不会自你身上延续皇族血脉。陛下虽是仁德君主,可也是有底线的,你无子恰恰为你留下命来。阿武,你瞧,你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进入我后院,这不是老天冥冥中安排还会是什么?你注定是我徐直的附属品"周文武的脸已是清白交错。这样赤裸裸的揭他的隐私……真真好个徐直……哪怕这种男人大忌众人皆知,但这样公开打他的脸打的劈里啪啦响,连奉着周文晟命令的金执吾都撇开脸不忍再看……她真是恨他入骨还是为了周文晟?
就因为她倾慕周文晟就如此戳他心肺,逼他走到生死不如的那条贱路上?
黑漆漆的眼瞳缓缓地转到早已赤红地眼尾,目眦尽裂地盯着徐直娇颜,他眼底深处迸发着无穷恨意,牙齿颤的咯咯作响,她却仿佛半点也接收不到,面容平稳。
以往他看中哪个人,不是被对方家里人送上来就是他稍稍威胁利诱便能轻而易举得到,这种事他早已习惯,但今日角色互换,他只觉天崩地裂。
想他堂堂西玄皇子,身份至高无上,竟这么轻易的成为他人后院卑躬屈膝的解语花…… "……我真想看看……你能有多长康……你心里恋慕的哪个人能保你多久……你得下场……他的下场……只要比你们活的久一点,哪怕多一日……就能看见你们的结局……这就是我仅存的愿望……"他从唇齿间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声音低哑充满残酷的虐狠,只有徐直听见了。 她敷衍地轻拍他僵硬冰冷的脸。"这才对,求生是人的本能,不是丢眼的。不过怨恨还是早点放掉得好,为了你的来世与后半生,多花点心思讨我欢心吧。乖乖当个解语花,我也不会对你太坏的。"事已既成,她也不再恋栈,转身与金执吾说道;"我还有事要去学士馆,陛下那里就请你去禀告,世上已无西玄二皇子,我后院多了一个周文武,请代徐直谢过陛下大恩。"金执吾严肃回礼。
就在徐直准备离开天牢时,足下一顿,转回周文武的面前。她要笑不笑,突然开了口,一字一语模仿道;"我要她!我要定了徐直!"他怔住。
"可惜,周文武你要不起,倒是我,我徐直要定了谁,谁便归了我,从无例外。"语毕,她轻笑一声,睥睨他一眼后离去。
哇的一声,周文武呕出一口鲜血来。
第1章(1)
翻开西玄开国史的第一页,上头就明明白白记载过对西玄极为重要的一支徐姓。
这支徐姓,不论男女,都是历代西玄皇帝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他们是良才美玉、国之栋梁,不管是马革裹尸或者鞠躬尽瘁,世代皆为西玄燃烧所有,性命尽献。可以说,西玄跻身四国之中,能够与大魏、北塘、南临分庭抗礼长达数百年,徐姓这一支功不可没。
而徐直,就是出自这支徐姓之后。
西玄的达官贵族里,若有长才者,都会在性命上头加上西玄两字,例如西玄徐直,西玄徐回……
但,西玄徐直这四字,只在徐直二十岁以前常备西玄人这样称呼着。
二十岁以前的徐直,只有西玄人才知道她学才丰富,宫里集贤殿的残缺文献、典籍全是她重新修润补齐,各国陆续派人来研究抄录时虽耳闻徐直之名,替她学识颇盛,但毕竟未达天下必须注目的地步。
二十岁以后,徐直名动天下。
起因于她上书表各国礼乐皆有不完备之处,眼前看似完整,但在后人的修补中仍有许多不合理或牵强之处,因此她主张以学术角度去还原礼乐其貌后再重新修订,不限各国。
不限各国?这代表什么?是全天下!这必定是要对天下各国历史风俗考据、典章制度以及礼乐规仪等等了解通透道可以挑出错的地步。单就一个西玄徐直来搞定?未免太托大了。
在朝堂上,文武百官含蓄反对,要是一个不妥,西玄的脸就丢大了,尤其是西玄武将认为徐直有着读书人的傲慢。
无事生非,企图自抬名声,存心找茬,不知人外有人的道理,但西玄老皇帝仍是大手一挥,放任徐直去筹划安排。
西玄的武将冷冷一笑,选择冷眼旁观……然后集体沉默了。
十年来,一开始只有少部分的西玄专才跟着徐直投入"礼乐找茬计划";后来各国慕名而来、有共同志向或对自家国家礼乐专精的人,或老或少,或离开官学或舍弃入朝机会,不管是哪国人都口耳相传,千里迢迢来到西玄。
还原、修正天下礼乐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姑且不论到底是哪场战役或其他原因导致这些礼乐不约而同地在各国出现缺失,但,经各国人才的穷究对证,证实徐直所疑无误。
虽然至今只进展道少数部分还原,但聚集西玄的各国人才实在众多,学士馆因应而生……不知不觉中,不再只针对礼乐的复古,而是各种钻研。
不同项目的研究探索带动了天下各方面的进步,学士馆的风潮进入各国,规范逐定,学士中立,不受国家所限,可方便来往各国查证,所研究的成果也不限某个国家所用;这到底是谁主张已不可究,但正因这许许多多的不受限,学士专研起来不藏私,简直是学术者的天上人间。
一时间,学士馆声明大盛,读书人无心为官又有有长才这,皆以入学士馆为毕生目标。各国虽有学士馆,但想成为学士者,必来西玄京师的学士馆做数年学习,取得学士馆的认同后方能发放学士牌。为表中立,徐直辞了官职,学士们见她皆喊徐直或徐学士。
如今,几乎已无人再叫她一声,西玄徐直。
西玄的贵人们都暗道徐直好心计,耐得住性子布了一个天大的局,利用西玄的资源将自己拱到天下人的面前,正合了她幼年时西玄神师的预言;徐直一生名动公卿,天下皆知,其名声将流传四国后世。
至此,算是灵验了。那一夜,风声鹤唳。
城门密封,北军在大街小巷巡逻,京师百姓连发生什么事都不清楚,却家家户户本能地闭不出户。
军马一出,还会有什么好事?
就连时有大人物出入、专供各国使节以及来往商旅居住的四方馆,也紧紧关上大门,灭去烛火,完全噤声,知道天明兵马散去才开。
唯有西玄的学士馆,在关上正门后没有多久,有数十人持着长刀等武器悄悄自后门鱼贯而出,东躲西藏地来到徐府。
月黑风高,西玄北军触动,绝对不是单纯的巡逻。早在此前,对各国政局敏感的学士已暗示西玄短期内将要乱……西玄老皇帝已经活到西玄人寿命的极限,西玄皇子也不是那些没野心的,太子登基前必有一番恶斗,说不定会祸及西玄一些重要贵人。
真有军队敢闯入徐府,他们就只能……豁出去了。
邻街的马蹄声格外的整齐划一,仿佛没有停止的一刻,令得他们试试冷汗淋漓,直抬头看黑夜何时方明。
当一只军马巡到这条街道上,看见这头徐府门口有人是,竟连喝问一声都没有,刷地一声,刀剑齐出,队伍立时分了开来,部分人无声无息地下马持刀奔来。
学士们满眼通红,紧紧地举起武器,就这么胶在徐府门前动也不动。
刀锋迎上来的同时,坐在马背上穿着战袍的男人忽而喝止;"停!"军刀刹住。
有名青年学士认出战袍男人。"是金执吾么?"
男人打量他,再逐一扫过其他人,最后落在他们腰间的木头牌子。"是学士馆的人?"
"……是。"
金执吾微露疑惑,但防备卸了积分。"大半夜的,你们聚集在这里做什么?求见徐直?等京师平静了再来吧。"
"敢问金执吾,为何京师近日不平静?"有学士大胆的问着。
金执吾看了他一眼,肃容道;"有它国盗贼团体悄悄入了京师,搅乱京师安全,故我等奉命巡逻,遇到就地格杀,以防京师百姓遭其所害。"学士们神色高神,内心都在大喊;要不要脸啊你!明明是西玄人自己的内斗,居然还推到他们这些无辜的外国人身上。学士馆里各国学士都有,在场除了四国人外,小国人也无数不少,顿时有人控制不住面色,一时流露出鄙夷来。
金执吾视若无睹,继续说道;"正因盗贼横行京师,我等才要守在此处。徐学士天生奇才,学士馆因她而生,才有我们这些学士的存在,我们有满腹的偏门知识皆与她脱不了关系,可以说,徐直是我们学士的宝藏,我们绝不允许那些盗贼动到我们的宝藏。大人请放心,我等若遇险,也是自找的,与西玄无关。"金执吾动了动嘴,想要纠正别叫她徐直,而该叫西玄徐直,但最后还是放弃跟这些说不通的外国学士争论。
他想起今晚所受的军令里并没有护住徐府,再看看现下这些学士脸上的固执,决定不再拿多余时间劝这些顽驴。
他大手一挥,率着军马前进,将要离开这条街时又回头看一眼,召来几名武艺最好的亲信暗守在附近。这些单纯的学士命不值钱,但要在西玄国土上死了大批学士,西玄的部分荣耀也将跟着陨灭。
何况……徐府里的人,不是学士们的宝藏,而是西玄的荣耀。
直到天色逐白,黑暗自大地一点一滴地褪去后,冰冷的晨风拂面,学士们个个满心疑问,怎么一个晚上连个"盗贼"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徐府又不是什么奇门遁甲之地,这里任何人都可以来去自如啊……
未久,西玄皇宫那方向隐隐军声雷动,连连不绝,几乎震动了大地。有学士喜道;"必定是大定了!大定了!"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大家无事最是重要 !
这时,徐府大门缓缓开启,正要出门的徐直跟她身边人均是一怔。她的身边人是长年跟着的,叫姜玖,学士馆里的人都认识他。他反应极快,已是猜到这些学士在此的前因后果,面露感动的作揖。"姜玖代大姑娘多谢诸位彻夜守在徐府,如今能得安然,安是各位仗义。"徐直向来没有什么大波动的脸色瞬间异样了一下,她瞟一眼身边明显动容的姜玖,跟着客气施礼,绽出极浅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