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霜笑开,自从知道杀世子妃的不是蓝胡子先生之后,她发现自己的狗胆以等比级速膨胀。“可不是吗,爷比我大四岁,可男人在外头奔波劳累,不似女人在府里享乐安稳,所以通常寿命会比女人短一点。爷,你得好好保重自己,才能与我天长地久。别生气、别烦躁,有事别闷在心里不说,开朗的人才长寿,妾身要你长命百岁。”
不全然是甜言蜜语,但他的心被她弄甜了。
她要他长命百岁,不是争荣、不是怕失去依靠,纯粹是想与他天长地久。
碰过的女人那么多,她不是最美、最温柔,更不是床笫功夫最好的,但她的嘴绝对是精制过、蜜炼过的。
是啊,哪个女人能把话说得那么甜蜜,她一定有独门秘方。
“你几时见爷不开朗了?”
他不是经常把笑挂在脸上?父王说他没出息、没心没肺,成天不知道在傻乐些什么,怎么她就看出他不快乐了?
叶霜离开他的怀抱,跪到床上,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三秒钟,接着认真回答:“有句话说,越爱笑的人越需要人疼,因为那种人的笑是为了遮掩、为了讨好,而不是为了快乐。
爷,在妾身面前,如果不是真心快乐,就别笑了吧,知不知道,爷虚伪的笑容很碍人眼。”
“这种鬼话是谁说的?”卫昀康冷嗤一声,面上表现得无所谓,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从来没有人看穿他虚伪的快乐。
她很想告诉他是网路上说的,可是古代可没有这种东西,所以她只好想了个理由,“是妾身说的,绝对不是鬼话。”
看着她眼底的认真,他又笑了,但这回并不是遮掩或讨好,而是单单纯纯、货真价实的快乐。
叶霜再次环住他的腰,发现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了,胸口因为大笑产生的震动让她心满意足。
对于自己能够影响这个男人的心情,她很高兴,也很有成就感。
“爷,别再生气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把我稳稳地护在羽翼底下,但是……”
“但是什么?”
“我不问、爷不说,这是距离;我问了、爷不说,这是隔阂;我问了、爷说了,这是信任;我不问、爷说了,这是依赖。我不想与爷有隔阂,所以希望爷别事事瞒着我,就算我的力气很弱,就算我能给爷的帮助不多,但我想与爷建立起信任,甚至希望爷能偶尔依赖妾身一下下……”
“爷依赖你?”卫昀康推开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挑高眉。
叶霜在心底暗叹,沙文猪呐,时代产物!
“爷是大男人,偶尔让妾身当一次大女人,不好吗?”
“天底下没这种事!”他答得斩钉截铁。
唉,没文化真是太可怜,可怜他的目光狭窄,不知道有种社会叫做母系社会,不知道未来的世界,多得是大女人与小狼狗的配对。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就算爷不能依赖妾身,至少也试着信任妾身吧,我想要和爷并肩作战,不舍得爷孤军奋斗,更不舍得爷举目皆亲,却遍寻不到贴心人。”
卫昀康的心又融化了,像被春阳照射的积雪,像融在热锅里的糖粉,明明心已经柔软成一滩水,他偏偏软不了嘴巴,“与你并肩作战,你是希望我死得更快些吗?”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性子温柔和顺,却不晓得真正的他,刚直坚持、固执坚毅,他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底,而且一定成功。
“爷在骂我?”叶霜不满的撅起嘴,双手叉腰。
“我哪有骂你?”他望着她脸颊红通通的,额头还有个小红印,这样的女人鼓起双颊生气,真是可爱极了。
“有!我听见了,爷在心里头说:“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只怕猪一般的队友,不怕敌方武力太强大,只怕己方脑子屎尿装满缸,割地赔款装乌龟,还要卑躬屈膝对敌人说大恩不言谢。””
她的话逗得他弯腰大笑,这话……神奇且契合地描述了他的心境。
一笑不可遏抑,他认定,这世间再不会有女人能像她这般,让他时时感到兴奋快乐。
“说得好,知道自己是猪,就乖乖待在猪圈里,别胡乱出头,要是被做成肉丸子就太冤枉了。”
“待在猪圈里做啥?吃饭睡觉拉耙耙?”
“顺便生一窝小猪仔。”
还真当她是猪?她是谦逊、是良善,不是没脑袋,这会儿她还真有几分火气,不过她极力憋住气,久久不发一语,她垂下头,想不透要怎样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用处,她那么努力的说。
过了好半晌,她闷闷的道:“爷可真行,都不挑的,连母猪也可以上。”
卫昀康觑她一眼,她这话说得太粗了,不宜!“你是人,却长了一个猪脑袋。”
“我不够聪明吗?爷不记得我套出吕氏的实话,把巫婆的真面貌在王爷面前透出来。”
那是她的成名代表作,值得几声喝采的呀!
第七章 猪一般的队友(2)
“你很得意?”
“当然,难道不应该?”
“好,你爱分析,我便来分析与你听听。父王有因为那件事惩罚左氏、怒斥左氏,或剥夺她的管家权吗?”
“并没有。”这恰恰是她想不透的地方,自家老婆心地险恶,难道不应该送她两枚震撼弹尝尝滋味吗?
“想得出来为什么吗?”
“因为王爷不信任我、不信任吕氏,相较起我们,他更相信自己的枕边人。”
“错!因为父王要与左家携手合作,叱咤朝堂,就算左氏真的杀害几个人,就算她把吕氏这摊烂事挖出来,那又如何?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臭到底,也不差再多一个养外室的笑话。”
“可是……”
“不要提你的正义公理,在德王府里,没有这种东西。”
如果有,好色的卫昀贤,收贿行凶、欺压百姓的卫昀良,怎会良名在外?而他,不过逛逛窑子、走走赌坊,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纨裤?
“也许正是因为王爷知道左氏的手段,在典当嫁妆、事情闹出之际,王爷才会站在我这边,把母妃的嫁妆替咱们要到手。”
“你以为拿到母妃的嫁妆就赢了吗?”更何况,当中有一大部分原因是皇姑婆的旨意,左氏还没那个肥胆,敢把皇姑婆的话当屁。
“这还不算赢?”
“这些年,左氏霸占母妃的嫁妆,从中得到多少利益,你咬下她一块肉,她能不啃你的骨头?你以为爷出去一整天是做什么去了?”
“不就是生气,闹离家出走吗?”
卫昀康一指戳上她的头,要不是她的脸肿着,他真想再狠掐两下。“爷有这么无聊,要是真生气,把你赶出去不就得了,何必自己离家出走!”
“那爷做什么去了?”叶霜不解的反问,可是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扯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爷快说呗,给妾身指点指点迷津吧,爷不都说我是蠢女人吗,得好好教育教育,免得一路蠢下去呀。”她完全不了解朝堂动态,要虚心求教才是。
她这自眨招有效,他开口解释,“爷去布置人手,就近保护你。”
“爷的意思是,我在家庙里不安全?”
“惹火左氏,你还敢妄想平安?左氏绝对会让你出得去,回不来。记不记得第二任世子妃张氏,她与左氏对着干,结果……”
叶霜飞快接下他的话,“张氏只当三个月的世子妃,在返回娘家的半路上被盗匪给劫了,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副白骨。”
对厚,她怎么老是忘记老巫婆是ISIS成员,杀人不眨眼,越残忍越值钱,听着别人的故事像在看电影似的,事情降到自己头上,她还以为电影播放中,自己是在座观众,难怪他老说她蠢。
她始终没认真看待穿越这回事,总认为基于穿越定理,穿越者别的没有,幸运肯定多到钵满盆溢,怎么都用不完,看来现在,她得更加谨慎小心了。
“说吧,我才离开几个时辰,你又闹上这出,目的是什么?企图让那几个通房侍妾到父王、左氏跟前闹?”
“借力使力嘛。”
“她们没那个胆。”
“有的有的,我手上有她们的口供,都是画押了的。”
“那几个女人再势利不过,眼下你就要被送往家庙,你凭什么认为,她们在商讨之后,做出来的结论不是卖掉你,直接投靠左氏?”
“我说了,我有供纸。”
“她们难道不能同声同气,反诬赖你说那份供词是受你所迫,瞎折腾出来的。”
叶霜顿时恍然大悟,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左氏的势力比她大,何况她即将被送往家庙,她们铁定认为自己回不来了吧?不对,她有后手。
“所以我和卫芙起冲突,让她去闹,只要有人把事情闹出来,王爷就不能为了权势,视而不见。”
“为什么他不能视而不见?一边是几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一边是左家庞大的势力和王府颜面,你说他会怎么做?”
他只有一个爹,但他爹却有三个儿子,舍了他,还有两个儿子为他尽孝,他的选择自然不是叶霜想的那个。
“可左氏是封氏她们的敌人啊,是左氏害得她们绝育的。”
“绝育已经是事实,无法改变,她们求的不过是留在王府继续吃香喝辣,你说,能够满足她们要求的人,究竟是左氏还是你。”
听明白了,是她的错,她把人性想得太正面。
叶霜沮丧到无法形容,她还以为自己很聪明,还以为凭穿越女的高度智慧能够掌控局面、拨乱反正,能将坏人手到擒来,没想到,也就是这样而已。
脸上的光彩在瞬间消灭,亮晶晶的眼珠子失去骄傲,垮垂双肩,连他的怀抱她都不好意思窝进去了。
亏她说得这么好听,要帮他的忙,现在看来她是帮倒忙吧!更别说她还夸口要他依赖自己,如果他真的照做,真会死得更早,她果然是猪一般的队友。
“对不住,我到底是给爷扯后腿、惹麻烦了。”难怪他不要她插手,只想她乖乖待在猪圈里生崽子。
卫昀康瞅着她,不免觉得好笑,还好,是个会自省、懂得认错的,不会和他争辩不休。
叶霜又重重叹了好几口气,再抬起眼眸时,认真的唤了一声,“爷。”
“怎样?”
“娶到我,是你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这话谁说的?胡扯!娶到她,他才晓得原来蜜蜂会在人们心头酿蜜,才知道快乐可以不必透过算计,才明白替人收拾残局多有趣。
娶到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卫昀康见不得她这副颓丧模样,有点后悔把事情说破,他宁可她无知地骄傲着,也不想她认清事实而难受。
他不舍的把她再次拉回怀里,她不是枕头,可一抱住她软软的身子,他就觉得身心惬意无比。
好吧,为着这份惬意,就算吃点亏、多麻烦几分又如何?就当自己的副业是女娲吧,她制出来的窟窿,爷来补。
“其实……也不尽然。”他口气放软了。
“什么意思?”
“你做的那些蠹事,对爷多少还是有点助益。”
“真的吗?”叶霜一听,眼睛多了几分光亮。
“成亲前,我本打算让父王在几个月后气病,理由是朝堂不如意,但布置还没妥当呢,你这个急惊风,戏就一出接着一出演,爷只好配合你,将计划提早进行。也好,为家事气病,比为朝堂事气病对父王更有利。”
“爷把我弄迷糊了,能说得仔细些吗?”
“记不记得爷与你提过,爷要的是全身而退?”
“记得。”
“当年祖父从龙有功,先皇封为德王,并扶持姑婆为后,祖父明白帝王心术,于是在成事之后主动交出兵权,淡出朝堂。天底下的皇上最喜欢这种知所进退的臣子,因此给了祖父大恩惠,让卫家子孙世世代代可以袭爵,享俸禄采邑。
“但父亲与祖父不同,父亲的野心极大,早在先皇亲政时期,他便看准五皇子,刻意与之攀交,之后五皇子立为太子,父王随侍左右,一路扶持,可惜父亲没有姊妹,否则肯定会让她们进宫侍君。
“新皇登基后,为助皇帝扫除某方势力,父王竭尽心力、手段用尽,理所当然成为皇上的左右臂膀,深得帝心,因此父王的职位越升越高、势力越来越广。然而帝位一旦稳固,哪个皇帝希望臣子分走自己的权势?这时的父王就该学习祖父所为,但父王恋栈桌位,进都来不及了,哪里肯退。
“于是父王娶了左氏女,与皇后娘家沆瀣一气,他在朝中结党成派,势力扶摇直上,却没想过这种行为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当年的兄弟已经当上皇帝,身分不同,哪还能与他称兄道弟,甚至分享利益?”
“定是不能的。”
“没错,人人都以为皇上依赖左氏、宠爱皇后、喜欢太子,其实错了,皇上心里真正喜欢的是淑妃,以及她所出的三皇子魏子凌。皇上筹谋多年,培植淑妃娘家储氏,如今储氏渐成气候,皇后却因病成疾,这意谓了什么?”
“意谓皇帝准备动手,铲除左氏?所以王爷会受到牵连?所以把他从朝堂上摘下来的唯一办法是生病?所以爷要以家事为由,让王爷气病?”
卫昀康点头。“正是如此。祖父临终之前,要求我替卫家留下一条血脉,我可以不管卫昀贤、卫昀良,但我无法不管父王,怎么说他都是祖父唯一的儿子,是我的亲生父亲。”
“爷打算怎么做?”
“你猜出来了,不是吗?”他不答反问。
“只猜出一个大概。”
“说说看,错的部分,爷帮你补上。”
“爷要让王爷因病退出朝堂,原本的设计不是这个,但妾身闹出的家事,恰恰好可以让爷利用,也许爷还打算藉由此事,彻底与左氏闹翻。”
他点头,她行事虽冲动,却不能否定她反应灵敏。“继续往下说。”
“爷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拿回母妃的嫁妆,爷在乎的是多年挣下来的银两,爷藉由这场婚事让隐匿的财产曝光,而爷给的陪房,就是要让他们经营铺子用的。等爷与左氏闹翻,搬出王府,到时候爷将受到叶氏的感召,对做生意突然感到兴趣,帮着经营嫁妆铺子。昔日的纨裤世子爷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在建立正面名声的同时,也曝露出左氏的狠毒真面目。”
“很好,再说。”
“这个生意必须做得风光、做得盛大,必须日进斗金,让京城所有百姓都知道,爷其实还是那个有本事的状元郎,只是对朝堂大事不感兴趣。而皇上也会看清楚,爷与王爷以及卫昀贤、卫昀良志向不同,心性更不同。
“当皇帝的,不怕臣子爱钱,只怕臣子贪权,为着皇太后的面子,并顾及皇太后的心情,皇上绝不能对卫家赶尽杀绝,必须让卫家留下血脉,相较起在宦海中力争上游的二房、三房,皇上会选择保全谁,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