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徐茵茵忽然觉得一切都有了答案,其实根本就不用问了。
两小时后会议结束,贺听第一时间来到了贵宾室里,当时徐茵茵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喝柳橙汁,一听到动静后立刻抬起眼,开心的笑容瞬间点亮了她的小脸。贺听忽然觉得她很像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可爱到不行。他走上前,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徐茵茵乖乖地问:“会议结束了?”
“嗯,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其实她想问的事,似乎已经有了答案,愤怒散去后,徐茵茵就没了勇气,“我、我想问……”
“嗯?”贺昕从她身边坐下,一臂架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带。
“我想问你……”她的声音好低。
“什么?”贺昕听不太清。
“能不能再给我买一些咸太妃糖……”
贺昕眨了眨眼,“你跑来公司,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嗯。”徐茵茵对了对手指,嗫嚅道:“我真的好喜欢吃啊。”
“原来的那些……”贺昕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都吃光了?”
“还差一点点。”其实还有很多呢,她一直都舍不得吃。
“好,现在就去买。”贺昕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现在你工作都忙完了吗?”
“嗯。”贺昕站了起来,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朝她伸来。
“都这么晚了,还会有……”
“不要罗嗦。”贺昕一把拉起她的小手,将她拉出了贵宾室。
可离开公司有段时间之后,徐茵茵发现贺昕好像并没有要去买糖的意思,车子一路往公寓开去。其实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吃糖了,更何况原来的还有很多。想到这,徐茵茵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摆在车前的那个小玩偶身上。
车子经过公寓外的时候,贺昕停了下来。
“怎么了?”徐茵茵眨眨眼,难道不要开进车库去吗?
“阿阳呢?”
怎么会忽然问这个,“我给大哥打了电话,让他先回去了。”
“嗯。”贺昕有些头疼地拧眉。
“怎么,你找大哥有事?”
贺昕的眼睛看着一处,“我需要他做一件事。”
徐茵茵更糊涂了,“什么事?”
“把他的老妈领走。”
“啊?”徐茵茵一愣,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顺着他的目光朝公寓看去,庄云眉正站在门外。徐茵茵完全没想到老妈会来这里直接领人,一时间也有些傻了。
贺听沉吟了片刻,一踩油门,把车子开到了公寓的后面,然后熄了火,掏出手机开始发讯息。徐茵茵忍不住瞄了几眼,偷看到对话的名字后,忍不住问:“你发讯息给大哥?”
“嗯。”
“他一个人能搞定吗?”
“没关系。”贺昕抿着唇,认真地编辑讯息,“我再给爸发一条。”
求助讯息都发出去之后,两人所要做的就是等待。他们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救兵出现,把庄云眉领走之后再回家。
贺昕低头拧动着车上的按钮,在挑选合适的音乐,徐茵茵则是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玩偶的脑袋。老妈的出现,将她之前的疑惑也勾了出来,贺昕好像不希望她回娘家?除了这个以外,更深一层的疑惑也冒了出来,徐茵茵想知道,贺昕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车厢里开始飘起悠扬的轻音乐,气氛静谧又安详。贺昕将头靠在椅背上,轻舒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片刻后,他往旁边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徐茵茵的手。两人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变成十指相扣。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灌入指尖,她瞧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有了勇气,那些情绪、那些疑虑,呼之欲出,“贺昕。”徐茵茵垂眸,凝视着两人的手。
“嗯?”
“你喜欢我吗?”心跳,在那一刻失去了节奏。积压在心头很久的疑问终于问出,徐茵茵仿佛被抽掉力气一样,浑身发软。可是贺昕的沉默,却令她瘫软的身体又一点点地僵硬起来,被不安与紧张充斥的心微微地收缩着,将她残留的真心也一并挤出,“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所以我想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令人窒息的静默在两人之间飘荡。就在徐茵茵快要放弃的时候,贺昕忽然开口,“我们忘记买太妃糖了,是不是?”
这算是变相的拒绝吗?徐茵茵喉头哽咽,“是。”
“玩偶里还剩下多少?”
贺昕松开与徐茵茵交握的那只手,将车前的玩偶拿下来,递给她,“倒出来瞧瞧。”
“我……”徐茵茵很想哭,她说不出来话,唇在抖,手也在抖。
“瞧瞧。”贺昕又抬了抬手。
徐茵茵把玩偶接过来,枢开盖子,仿佛呕气一般,把太妃糖全部都倒了出来。不过和太妃糖一起掉下来,还有两样别的东西。徐茵茵愣住了,好半天之后才把那两样东西拿了起来。贺昕一早就把它们藏在了太妃糖底下,可是她一直舍不得把糖吃光,就一直没看到。那是一张邮票,和一枚戒指,徐茵茵哭了出来。
“这是我十三岁那年,收藏的第一张邮票。”贺昕清冷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我二十七岁这年,买的第二枚钻戒。而你……”他拿过那枚戒指,然后轻轻拉起徐茵茵的手,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将会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爱人。”
那温柔好听、饱含深情的言语,让徐茵茵泪如雨下,感动得不能自已。
“现在,你能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了?”
徐茵茵重重地点头,再也扼住不住自己的激动,哭着扑到他怀中,“你爱我,对不对?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
贺昕用力地搂着她,他忽然很感谢徐初阳的忠告,也跟庆幸自己发现了这个事实,其实承认爱一个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坏。
贺昕将唇贴在徐茵茵的发心,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是,我爱你。”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他念来却犹如宣誓。
贺昕和徐茵茵,曾经,他们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卑微胆小,就像云与泥、花与叶,本该生生相错两不惜,可他们最终还是相爱了。云泥交融、花叶相错,如同雕刻在三生石上的两条交叉线,世世相交再不分离。
番外篇
铃铃铃,徐茵茵站在镂花的大铁门外,柔嫩嫩的手指头按住门铃不放。
“妈,好吵。”五岁的贺正鸿一脸不耐地捂着耳朵,“不用一直按里面也听得到吧。”
“我……我很紧张嘛。”徐茵茵把手放下来,一面揉着手心的汗,一面不安地低头看向儿子,“小鸿,一会儿到外婆家,千万不要乱说话,你一定不要说我是因为……”
“知道了,你说了很多次。”贺正鸿一脸的挑剔,“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小红,好难听。”
“小鸿怎么了,小鸿多……”
“你好,请问找哪位?”电铃沙沙一响,继而传来说话声。
徐茵茵瞬间回过神来,“吴嫂,是我。”
“小姐?”喀拉一声,铁门从里面被自动打开了。
从大门到公寓,徐茵茵还不忘一再地叮嘱儿子不要乱讲话。这时候已经是将近七点钟了,庄云眉和徐则礼正在吃饭,一见到女儿和外孙忽然上门都有些讶异,“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还带着小鸿。”
贺正鸿不忍再听到这个称呼。
庄云眉起身走过来,先是打量了一下徐茵茵的脸色,然后低头摸了摸贺正鸿的头,“吃饭了没有?”
贺正鸿摇头。
“吴嫂,再添副碗筷来。老徐,你喂小鸿吃饭。”说完看向徐茵茵,“你跟我过来。”
母女俩离开后,徐则礼笑咪咪地对着贺正鸿招招手,“小鸿,来外公这里。”
贺正鸿走过去,由徐则礼抱着坐上餐椅,“小鸿,你喜欢吃什么?”
“外公,为什么我妈要给我取名叫贺正鸿,她很喜欢红色吗?我想改名字。”他一点也不关心吃什么,反而对名字耿耿于怀。
“此鸿非彼红啊小鸿。”说起来可真拗口。
贺正鸿眨眨眼。
徐则礼用筷子蘸了点水,在桌上写了个红字,“这个字,你认识吗?”
“认识。”
“这个是红色的红。”
徐则礼又写了个鸿字,“再看这个字,你认识吗?”
贺正鸿摇摇头。
“这才是你的名字。”
贺正鸿一脸正经地问:“那我的名字,不应该是贺正鸟吗,和红字有什么关系?”
徐则礼无语。
这时,起居室里,庄云眉拉着徐茵茵在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问:“贺昕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没有啊。”
“没有你跑回娘家干什么?”
徐茵茵垂下眼,“我想你们了嘛,所以想回来住几天。”
“结婚六年了,现在才开始想我们?”庄云眉一脸的不相信。徐茵茵上一次主动跑回娘家,还是几年前和贺昕吵架的时候,在那之后除非他们叫,否则这丫头绝不会主动回来,就算偶尔会娘家住,也会由贺昕陪着。所以她才不信在没发生任何事的情况下,女儿会舍得抛下女婿自己回来。
被戳穿的徐茵茵脸一红,“妈……”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茵茵低头枢着手指头,“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想回来住几天。”
“贺昕舍得让你自己回来?”庄云眉决定换个问法。
“他……”徐茵茵咬了咬唇,抬起眼,“妈,你给他打个电话嘛,就说你想我了,叫我回来住几天。”
“我才不想你。”
“妈!”
“你让我打这种电话,却又告诉我什么事都没发生?”
徐茵茵不说话了,她垂头丧气地坐着,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
当晚,应徐茵茵的要求,庄云眉打了电话给贺昕。
第二天,徐则礼打了一通给贺昕;第三天,徐初阳又打了一通。
第四天,“今天你打算怎么办?”庄云眉无奈地看着已经回来躲了四天,却不肯回家,也不肯说出走理由的女儿。
“唔……”徐茵茵窝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眨眨眼,“要不让吴嫂打通电话给贺……”
“徐茵茵!”
“好嘛、好嘛,不打就是了。”
“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庄云眉忍无可忍地瞧着她,“如果贺昕没惹你的话,那是不是你做错事了?”
没等徐茵茵回答,贺正鸿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妈,爸打电话来了。”
“什么?”徐茵茵嗖地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打谁的电话?”
贺正鸿晃了晃自己的手表,“能打电话的手表哦……”
徐茵茵以光速从沙发上跳下来,冲到贺正鸿面前,一把捂住他的手表,极小声地说:“你就说我们还要再住几天。千万不要露馅。”
“好。”贺正鸿点点头,扭头走出去了。
当晚,贺昕出现在了徐家的客厅里。
本来下楼已经下到一半的徐茵茵浑身一凛,然后立刻转身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骂:“贺正鸿你这个叛徒!”
站在贺昕旁边的贺正鸿小朋友耸了耸肩,伸手一拉爸爸的衣角,“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
“没问题。”贺昕揉揉他的头,转身跟上楼。
他在紧关的房门外站定,双手插在口袋里,幽幽地说:“徐茵茵,我都知道了。”
“我不是故意的!”
徐茵茵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贺昕猜她一定在用背抵着门,“我、我只是你打开门,我们当面谈。”
“不要,你、你会教训我的……”
“我不会。”隔着一道门板,贺昕忍不住勾唇,但声音依旧平稳,“你打开门。”
“你不生我的气吗?”
“嗯。”
“我不相信,你一定是想骗我出去……”
她怎么会怕成这样,贺昕忍着笑,继续骗人,“真的,你弄湿的那本集邮册,本来就是我不想要的。”
“真的?”徐茵茵的声音一扬。
“嗯。不过你如果再这样把我关在门外,我就会生气了。茵茵……”贺昕慢条斯理地威胁,“我生气会怎么样,你是了解的,嗯?”
房门离开打开了,徐茵茵站在门边,满脸胆怯,但一双眸子却被希望点亮,“你真的不生气?”
“当然是……假的。”一抹戏谑的笑,在贺昕的眼底闪过。
“啊?”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已经被贺昕扛在肩头。
徐茵茵尖叫一声:“你果然在骗我!”
“弄坏了我的集邮册,以为这样就可以跑得掉吗。”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回家我再教训你。”
贺昕扛着她走下楼,徐茵茵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背,一双腿拚命乱蹬。
“贺昕,你这是在干什么?”
“妈,你救我啦。”
“这几天打扰你了,我和茵茵之间有点误会。”
误会?又是误会?
贺昕一边说,一边扛着徐茵茵往外走,可徐家夫妇却不会就这么让他把女儿扛走。
“爸、妈,救命啊!”
庄云眉和徐则礼刚想上前,就被个子小小的贺正鸿给拦住了。
“正鸿,你和外公、外婆解释。”贺昕说着将一脸震惊的两人甩在身后,大步而去。
徐茵茵眼睁睁地看着爸妈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由得崩溃道:“贺昕,你把儿子落下了!”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他不宜旁观。”
回到贺昕的公寓后,第二层,右边走廊的第三间房,贺昕专门用来集邮的房间,贺昕直接把徐茵茵扛进这间房,然后丢上书桌。
而在屁股所坐位置的旁边,就摆着那本被她不小心弄湿的集邮册。现在的徐茵茵完全没有刚才在娘家时的气势,毕竟形势比人强,她现在贺昕的地盘上,而且旁边就摆着自己做错事的罪证。
“徐茵茵,你以为逃回娘家,这件事就可以解决了吗?”要不是有儿子通风报信,他竟然真傻得以为她是回娘家小住几天。可是没想到,这蠢女人竟然是因为这种事情跑回娘家的。贺昕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垂下的小脑袋,眼底笑意难掩,“做错事还要说谎,简直是错上加错。”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反正错已经酿成,你就该承担,不是吗。”
徐茵茵垂着头,觉得既愧疚又伤心,她很清楚贺昕对邮票的酷爱,也一直暗暗地猜测自己的地位或许还没有邮票重要,所以才会闯祸之后,吓得立刻跑回娘家。可是现在听贺昕亲口这样说,她还是觉得好难受、好委屈。
她忍住眼泪,赌气地说:“那我赔给你。”
“好。”
呜呜呜呜,他还真的要她赔,说什么爱她,根本就是骗人的,其实在他心里,自己还不如邮票重要。
“我跟你要一样东西,你给我,我就不追究这件事了。”
徐茵茵抬起头,泪眼汪汪,“什么东西?”
哭了,糟糕,玩笑是不是开太大了?贺昕俯身,温热的手指轻轻蹭去她脸上的泪水,“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