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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大老粗(上) page 9 作者:黑洁明

  「地上又冷又硬,床那么大,就算我们两个在上面躺平也没问题。」她红着脸说,伸手要拉他起身。

  他还是没有动,定定的看着她,嘎哑开口拒绝:「不,妳回去睡。」

  她蹲下身,坚定的看着他,道:「如果有人得睡地板,也该是我,你去睡床吧。」

  说着,她放下羊毛毯,跪着把它铺好,跟着就要在地上躺下。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躺下。

  她抬头看他,微笑的指着床,「你的床,伊拉帕的床,你去睡。」

  这个顽固的女人。她需要休息,但她却想要睡地板。虽然这里靠近火炉,但地板却该死的冷,风还会从墙角门底下透进来,那种冷,不是她靠一张薄薄的羊驼毛毯就能挡得住的。深吸口气,他拉着她起身,顺手把她的毯子也抓在手里,然后带着她走回床边。

  「喂,等一下,这太可笑了,如果你不睡床,我也不会在床上睡的,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何况我也不是鸠,我还知道要懂得客气。就算说来者是客,也没有主人长期把床让给客人睡的,我还得在这边待上好一阵子,难道要你天天睡地板……」

  像是知道试图挣脱是白费力气,她顺从的跟着走,可是虽然没有挣扎抗拒他的带领,她嘴里却是唠叨的念个不停。

  不理她的抗议,他将那小女人一把抱到床上,把羊驼毛毯也放上去。

  她拧眉瞪着他,在他要回身时,抓住了他的手。

  「等等!你有没有听懂?我们可以一起睡啊!」

  他看着她抓着他的手,再次退到墙边,让出前方一大片空位,然后拍了拍床板。

  「快点,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和我睡在这里,我们昨天不也睡在一起,现在再害羞就太晚了,而且一起睡也比较暖和啊。」她是如此坚持,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像怕他会跑掉似的。那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在乎他。

  他能轻易从她眼中看见关心。

  这个女人,不忍心看他躺地板,所以抛弃羞耻,忍着紧张,也要让他睡在床上。

  喉头莫名收紧,心中蓦然涌现无以名之的温暖。

  所以,虽然怀疑她确定自己在做什么,虽然明知上床和她一起睡,不是一个好主意,他还是抬起了手,指着炉前的铺盖,开口。

  「我得去拿毛毯。」

  「不行,初静。」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然后拍拍床边的位置,「伊拉帕。」

  她没听懂,以为他还是要回去躺地板。

  他看着她顽固的小脸,那瞬间,彷佛连胸口也紧缩了起来。

  于是,他退让的坐上了床。她漾出胜利的甜笑,这才松开了手。他把羊驼毛毯拉到她身上,然后趁她松手的瞬间,转身去拿自己的毯子。

  「噢,可恶,你这人怎么这么顽固!」她跳起来,语气有着懊恼。

  大踏步走回炉边,他拿起自己在睡铺上的毛毯,回头就看见她已经爬下了那张对她来说有点高的床,一副打算再来带他的样子。'

  他很快的回到床边,她一回身看到他,吃了一惊。

  「毯子。」他举高拿着羊毛毯的手。「我只是去拿毯子。」

  她眨了眨眼,闭上嘴,红着脸爬回高大的床板上。

  他忍住想帮她的冲动,在一旁等着。当初做这张床时,他是依照自己的身材比例制作的,所以床板的位置比一般还要高,几乎要到她的腰。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客人。

  好不容易,她翘着小屁股爬上了床,然后移动到床里面躺下。

  等到她安顿好了,他这才跟着躺上了床。

  这张床很大,就算再多挤一个人,也不是问题。

  他躺下来之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面对着他,侧躺着。炉火悄悄的烧着,温暖着室内的空气。在那晕黄的火光中,他可以看见她带着微笑的脸,她已经调整好姿势,把自己用毛毯包得好好的,只露出那张小脸。「晚安。」

  她笑着说,然后安心的闭上了眼。

  真让人不敢相信。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信任他。

  深吸了口气,伊拉帕将视线移到天花板上,胸中的情绪五味杂陈。

  他合上双眼,让黑暗降临。

  她的呼吸在耳畔悄悄响起,慢慢的变得规律起来,他可以清楚知道,她是在何时睡着的。

  她信任他。

  她相信他不会对她乱来,所以才邀他上床一起睡,所以才有办法,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在他身旁熟睡。

  很久、很久……没有人这般信任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想,只觉得胸中长期累积的块垒,似乎悄悄的剥落了一点。冬夜,漫漫。杂乱黑暗的过往,浮现,再浮现。即使闭着眼,他依然看见过去那些人僧恶、畏惧他的脸。

  悄悄的,他侧过身,在微暗的火光中,睁开眼,看着那神奇的女子。

  她信任他。

  这几乎,像是……一种奇迹……

  一次又一次的,他偷偷的把那属于她的味道吸进胸肺里,再把那些不愉快的郁闷吐出来。

  看着她安适的小脸,他舍不得闭上眼。

  原以为自己会夜不成眠,但她的睡颜赶走了那些不愉快的脸。

  睡意,悄然上身。

  巨大的秃鹰,展开长长的翅膀,在天上飞过。

  她仰望着那展翅飞翔时,比汽车还大的巨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其实是掉入了异次元空间。这个地方生长着太多她不认识的动植物,长得像骆驼的羊、过大的山猫、有着长尾巴的兔子,还有这正在她头顶上盘旋,她有生以来看过最大的鸟!这里活像异世界,但他书架上书里的图片,告诉她,自己的确还活生生的存在原本的时空。

  幸好,没有魔法师或其它巨兽出现,她不认为她的神经还能接受更多的刺激。

  翻了个白眼,耿初静认分的拉回视线,瞇着眼开始铲雪。

  早上起来,他又不见了,但卡卡还在。

  这几天总是这样,但她并不担心,几次的经验下来,她发现他只是出去处理事情,时间到他就会回来。

  为了以防万一,怕她单独一人会再遇上野兽,他才让卡卡留着陪她。

  他总是有许多事要忙,趁着难得的好天气,他不断的砍柴、打猎,囤积更多的食物和柴火。

  在这之前,他本已存够了足够他一人过冬的存粮,她跟着他去地窖看过,那里堆满了许多罐头、干粮,一袋袋的面粉、马铃薯和南瓜,还有许多腌肉。那地窖是个天然的冷冻库,足以保存这些食物的新鲜好几个月。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其实已不需要再去打猎、砍柴。她知道,他是尽可能的让两个人都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冬天。虽然已经差不多六月了,这里依然满山遍野都是雪,她不得不让自己相信,这个地方正在进入严酷的寒冬。

  这几日天气稍微放晴时,她曾在夜里出来看过星星,满天的星斗,没有一个是她认得的星座,间接证实了她的想法。

  也就是说,她显然不在北半球。

  她在南半球,不是非洲、澳洲,就是南美洲。

  站在屋外,她把干净的雪块铲进水桶里,才铲没两下,就得靠在铲柄上喘气休息。

  好不容易回过气来,她忍不住抬头瞇眼看着那在蓝天白云下,显得更加陡峭危险的高耸山脉。

  它们环绕着这整个山谷,虽然也有低矮一些的脊陵,像是他上次带她上去的那里,但多数都像插天的灰色刀壁。

  在这个时节、这个地方,即使艳阳高照,雪也不融。每当她站在阳光下时,虽会觉得温暖,可是只要一离开阳光,进入阴影处,温度就会瞬间降低,阴影里的气温,常冷到让她牙齿打颤。即便他已经多借了她一件毛衣,又给了她一块布毯,让她包在运动裤外面,隔绝冷寒的空气,她依然觉得很冷。

  所以,即使在屋子里,大部分的时间,伊拉帕都会让炉子里保持着些许的柴火。她想他那么做,其实是为了她,她不认为他需要炉火保暖,至少白天时他不需要。

  她尽量减少使用木柴的机会,以免增加他的工作量。

  第6章(2)

  纵然今天出了太阳,她吐出的气依然形成白色的烟雾。

  头顶上那刺眼的阳光,好像只是种海市蜃楼的幻觉,她怀疑气温甚至没有回暖到零度以上。

  提着装满白雪的水桶,她走回屋子里,把雪块倒进已经八分满的水缸里,然后再走出去,继续装雪。

  这几天,她已经不再觉得头晕目眩想吐,但起来活动时,依然很容易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前些天坐在屋里发呆时,她才突然想起来,那是高山症的症状。阿浪和她说过,他和二哥以前一起去爬山时,曾经遇过别的登山者高山症!

  发作,被直接送下山就医。可惜她无法下山,幸好她没有因此挂点。伊拉帕泡给她喝的茶,让她好过许多,她猜想那是为什么他每天都要叫她喝上一大壶的原因。

  装满了最后一桶雪,她走回屋子里,费力将大水桶里的雪全倒进水缸里,这才在椅子上坐下,喘气休息一下。

  因为还没有完全适应高地稀薄的空气,每走一段路就觉得很喘,她没有办法帮忙他打猎砍柴,但至少她能帮忙做点杂事。

  煮饭、打扫,把水缸装满,这点小事她还是做得到的。

  坐在椅子上,她看到那个立在一旁的书架,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那个男人身上。

  自从他终于把名字告诉她之后,就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在那之前,她总觉得他处处散发着冷漠的气息,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愿意和她说话了,她发现他似乎变得亲切了一点,不再那么孤僻。

  即使两人还是不能完整交谈,但靠着比手画脚,以及在纸上画图,基本上的沟通还是没有问题的。伊拉帕,是他的名字。

  那一夜,当他主动告诉她时,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差点忍不住上前拥抱他。

  怕再次吓到那个男人,她努力的忍住了,却忍不住喋喋不休的问题,幸好他并没有很介意的样子。

  最近每天晚上,她都会和他聊天,学习他使用的语言,把他教她的单字,用注音和中文记在他老旧的笔记本上。

  虽然他曾经试图用英文和她沟通,可惜的是,她的英文很烂,那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分开来她看得懂,合在一起,她就完全无法理解。

  从小,她就对英文这个语言,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学生时期,她的英文更是从未及格过。不像她只会说中文和台语,伊拉帕懂许多语言,而且不是简单口语而已,她在他的书架上看到许多不同文字的书籍,那些书每一本都被人翻到书脚卷起,封面还因为太常翻看而起了皱折,他一定是全都看过好几遍了。

  虽然他的确有种植作物,他屋里有许多农具,即使现在已被雪掩埋,她也看得出来,屋外有几处农田开垦的痕迹。但事实是,他并不是粗鲁不文的乡野村夫。她一边开始洗着可能是他亲手种植的马铃薯和南瓜,一边奇怪像他这样懂得多国语言的人,为什么要留在这处与世隔绝的高山山谷里,独自一人过生活。就算他从小就住在这里,他也一定曾经下山去。

  不然他怎么会懂那么多语言,又有钱买地窖里那些罐头、牛肉、猪肉、羊肉?

  的确,他有许多物品看起来都是自制的,像是书架、水桶、干燥过的香料,还有这整楝屋子;但他这里还有更多从城市里来的东西,毛衣、手套、书籍、纸、笔、不锈钢杯、打火机、罐头等等。

  她把之前从地窖里拿出来解冻的牛肉切成块,丢进锅里和马铃薯一起煮成汤。

  他懂那么多语言,她不认为他在城市里找不到养活自己的工作。

  显然是有什么原因,让他决定要回到山里来过生活。

  她好奇万分,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何况她和他现在还处于无法清楚沟通的状态,这种涉及隐私,八成会冒犯人家的问题,她才不好意思去问。

  而且,说实在的,这其实也不关她的事。

  可是,她可以忍住不问,但却无法停止去想。

  这整楝屋子,甚至这整座山谷,搞不好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其它人,要她不去好奇这个男人,真的很难。

  今天早上,当她想拿笔记本,重新复习昨天晚上学到的单字时,不小心碰掉了另一本书,她把书捡起来,里面却掉出了一张老旧的泛黄照片。照片中有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大约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

  那个男人是个白人,和他长得很像,但不可能是他,他不是白人,伊拉帕的肤色较深,和那女人比较像。

  她把照片翻过来,看见后面写着三十年前的日期。

  幸好阿拉伯数字是全世界通用的,不然她还真搞不清楚。也是因为那个数字,让她确定,照片里的男人应该是他父亲,女人则是他母亲,那个男孩十之八九就是他。

  他的母亲乍看像黄种人,但轮廓又太深,身上还穿着像是传统服饰的衣裙,如果他母亲是当地人,照那衣着打扮来看,或许就表示她现在人不是在非洲或澳洲,而是在南美洲。

  南美洲,她对南美洲没有什么印象,除了这里有亚马孙河,还有巴西、阿根廷、秘鲁等几个国家之外,她对这里完全没概念,就连哪个国家位在东西南北的哪一边,她也都没有印象。所以就算知道这个地方是南美洲,对她也没有太大帮助。

  总之,没有电话,就无法联络家人,一切都是白搭。担心太多也没用,好好活着比较重要。

  她把另一锅用水煮好的南瓜捞出来,把它捣成泥,再加入面团里,然后放在铁板上烤成南瓜饼。

  煮好午餐时,他还没回来。

  她自己先吃了一个饼,喝了一点马铃薯肉汤,也装了一大碗给卡卡。

  卡卡吃饱喝足后,蜷在她脚边,打起了呵欠。

  她清洗完碗盘,回到桌边翻看笔记本,想要复习,却什么都看不进去,最后还是忍不住把那张旧照片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看。如果这小男孩真的是他,那表示他其实只有三十三,了不起三十四岁。

  这个领悟,让她暗地里小小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四十几岁的大叔,可实际上,他并没有那么老。

  话说回来,真的不能怪她搞错,都是他留了一把大胡子,才让她误以为他有点老。

  原本在睡觉的卡卡,突然抬起头来,她还在奇怪牠怎么了,没有多久,大门就被人打开。伊拉帕推开门走了进来。她吓了一跳,匆匆把照片塞回口袋里,活像被人逮到做坏事一样。嗯,好吧,她的确私藏了他的照片。

  有些心虚的急忙起身,初静盛了一碗热汤,然后把南瓜烤饼推到他平常会坐的位置。

  「伊拉帕,我煮了点东西,快点趁热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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