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悔仍有些虚弱,她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不禁困惑的蹙起秀眉,不解的打量着陌生的四周,然后,她迎视到慕容人那张略显倦态的憔悴俊容,她秀眉蹙得更深了。
“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不悔,你从屋檐上摔下来。”此刻用笔墨也难以形容慕容人狂喜不已的情绪,“不过,现在没事了。不悔,有我在,你不必害怕,我会保护着你,我发誓再也不让你有受伤的机会。不悔,你知道吗?我从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我从没如此痴狂的爱过一个女人……”
“爱?”他懂吗?他真的懂爱吗?呵,就算懂又如何?她再也不稀罕了。
不悔冷漠的别开头,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景象愈来愈清晰,山庄、情妇、阴谋、勾、心斗角……
不值得……当脑海中浮现出这三个字,泪水滚出了不悔的眼角。
她再也不需要继续对一个只想收集女人的花花公子,投入任何的感情,因为不值得,她也没必要傻得和他继续耗下去,不如让一切到此结束吧!
“是呀,不悔,我爱——”他俊容泛着狂野又魅惑人的笑容。
“够了!”不悔不想听,因为她不想再次着了他的道,闭上眼,露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别再玩弄我了,就让一切到此结束吧!”
他俊容僵掉,好看的笑容自唇边散去,“结束?什么意思?”
突然,伤口更疼了,不悔攒眉呻吟着,发出虚弱的喘气声,“你有这么多女人,少我一个不算什么……”
“你说什么鬼话?!”他眼底?地进发出两道愤怒的光芒,“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我又何必日夜守在你病床前,为你寝食难安!”
“不要再说了!”忆起他的行为、住在山庄里那一群情妇,她的心就痛得快要死去,她心碎的看着他,“抱歉,我无法再相信你了,你拥有博大的爱,你的心搁得下上千个女人,而我却……”只塞得下你一个。最后一句话,不悔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她美丽的瞳孔映着一张英俊的面容,攒紧的剑眉,说明了他的心痛,可,她怎敢相信这份心痛是真是假?
“不悔!”慕容人以唯我独尊的语调命令道:“不悔,我不准你一醒来,就惹我生气!”
“那么就请你离开,我不想看见你……”
“你休想!我不准你离开我,我要你连作梦都想着我、念着我,我要你的心里、眼里,永远只有我慕容人一个男人。”他专横而跋扈的道。
她一脸惊惶的看着他,“你怎能这么霸道……”
“我就是霸道!而这事我说了算,不准你违抗!”他发狠的揪起她的嵌腕,俊容逼近她的眼,“你若瞻敢自我手中逃走,我就要你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你将会后悔,懂吗?别以为我在吓唬你,我说到做到!”
“放开我……”不悔吃疼的瑟缩起秀肩,“你弄疼我了,呜……”
“怕疼就乖点!别再惹我发火!”他从容不迫地甩掉她的手,“你给我牢牢记住,你永远只属于我!我恸你最好立刻打消愚蠢的分手念头,给我好好养伤,待你病一好,我将为你重新安排!”
“重新安排?”她脸色近乎死白。
“怀疑吗?为了你,我甘愿舍弃即将到手的唐朝古物!”
“唐朝古物?什么古物?”她不解。
“你不需要了解,你只要切记,你是我的,其余都不重要。”他旋身,踩着稳健的步伐,离开加护病房。
不悔以为他真的走了,便哭了起来,岂料,他随即复返,不知自哪找来一条长白布。
几个护士小姐在他身后焦急的追着他,“慕容先生……”
慕容人不理会她们,迳自将长白布卷上不悔的手腕。
一种可怕的感觉倏地闪进不悔的心里,她惊慌的挣扎起来,“不要!你要做什么呀?放开我——”
他怎能视她为囚犯,牢牢绑住她,将她软禁在这张病床上?她是病人呀!他怎狠心下手?
“慕容先生,病人才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请你不要这样子对待她……”护士小姐于心不忍的上前阻止。
“你们不应该阻止我的行为。”慕容人残酷的道:“除非你们能向我保证,你们绝对会看牢我的女人,否则她若夜半逃走或有任何闪失,你们不会有好日子过!”
护士小姐愣愣地看着他,畏于他的权势,再也无人敢出手阻止他的行为。
“你放开我!呜呜……”不悔觉得可悲,她是病人,却要受到这种凌虐,他简直丧尽天良!“放开我,放开我……呜……”
“除非你听话。”慕容人把心一横,任由她哭喊、挣扎,他仍然不肯释放一丝丝怜悯之心,“不悔,我不会妥协,因为我一旦妥协,就会再一次失去你。我深知失去你的恐惧,所以,你必须承受这种苦,直到我确信你不可能离我远去,你才可以获得自由。”
“你这该死的男人!你怎能这样对待我?你怎能?怎能……”不悔企图挣脱长布的钳制,却徒劳无功,直到她筋疲力竭,才绝望的哭了起来,哭到声音都哑掉。
慕容人始终不为所动,任由她歇斯底里的哭吼。
护士小姐怕她太过激动,对病情会有影响,逼不得已只好替她注射一剂镇定剂。
不久,不悔便沉沉睡去。
“慕容先生,一定要这样吗?”护士小姐不安的看着卧在病床上的人儿,“我们评估过她的身体状况,以她目前的情况看来,她根本下不了床,所以……”
“如果有心要逃,你觉得她逃不掉吗?”慕容人望着不悔的睡容,不舍的爱抚着那被扯红的手腕,动作轻柔的仿佛怕弄碎她般。
他的万缕柔情令护士小姐既感动又畏惧,她们羡慕躺在病床上的不悔,同时也同情不悔的际遇。
被如此痴狂的男人爱上,没人敢断定是幸还是不幸。
当天晚上,不悔作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八岁大的时候。
那天,她怀里抱着一只才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咪,腋下夹着自己最心爱、最宝贝的故事书,气质典雅的宛如东方小茉莉般,她踮着脚尖,轻轻悄悄地走进厨房里。
“妈妈,黄鼠狼是不是黄色的啊?”
厨房里有个穿着打扮十分随便的妇人,正忙碌地剥着蒜头皮,略显憔悴的容颜上,刻划着一条条历经沧桑的纹路,是岁月留下明显的痕迹。
不悔知道,她不应该打扰妈妈做晚饭的时间,然,不追究答案她会心痒难受,而她若要知道答案,就得开口发问。
“不知道啦!”妇人露出满脸的不耐烦,一面俐落地把蒜头拍碎,手掌一抓,把蒜丢进油锅里,再一把抓起高丽菜丢进锅子,撒上盐巴,盖上锅盖。
不悔将故事书拿到手上,两天前,它被妈妈在一气之下,给撕得破破烂烂,扔进垃圾桶里去。
她心头万分不舍,还是偷偷把它捡起来,并用胶水把它黏回来,只是黏得乱七八糟。
本来不悔不想打扰妈妈的,她一个人乖乖在客厅里看故事书,可,故事书里的图片只有黑和白两种颜色,看不到动物身上的真实颜色,实在很难满足她丰富的想像力,所以,不悔宁可冒着可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风险,也要进厨房来向妈妈问个明白。
其实,她还有另一位妈妈,而那位妈妈就是她的亲生妈妈,只是她在她出世没多久就去苏州卖鸭蛋了,不悔根本对亲生妈妈没半点印象,而眼前的新妈妈虽然是后母,可她一直当她是亲生妈妈。
令人烦恼的是,新妈妈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耐性,去教导一个像她这样的问题孩童。
没错,不悔是个问题儿童,因为她心中充斥太多解不开的迷惑,她好奇宇宙的浩瀚、好奇大自然的奥妙……所以,她每天都有问不完的问题,而她又是属于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类型,会让答者觉得很烦。
而新妈妈嫁进宇文家已有七年,爸爸说,他亏欠新妈妈太多东西了,在新婚期间,因为不悔年幼,所以爸爸并没有带新妈妈去蜜月旅行。
起初新妈妈毫无怨言,能和心爱的男人同结连理,她已经很心满意足,谁料婚姻不如想像中美好,每天一睁开眼睛,面对的竟然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无趣生活,和恋爱时的甜蜜滋味天差地远,着实让新妈妈心理不平衡。
最近新妈妈验出身孕,心中的怨言更深了,所有的浪漫细胞被现实生活磨得一干二净,然后,她把婚前发誓会好好照顾不悔的承诺,给忘得一干二净,反而被不悔烦得很想离婚。
“妈妈,我觉得……”不悔眼色不好,没观察出妈妈的不耐烦,迳自分析和解读,“我觉得黄鼠狼可能不是黄色的,因为这里头有一则红毛猩猩的故事,红毛猩猩明明是红色的,可图片却把它画成黑色的,然后我又读到黄鼠狼与鸡的故事,黄鼠狼却被画成白色的,红毛猩猩是因为它毛发是红色的,所以叫红毛猩猩,我知道。可是,我并不确定黄鼠狼的毛是不是黄色的,所以我很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我说不知道,你是听不懂喔!”
不悔秀眉微蹙,红红小嘴儿也微微嘟起,“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啦,妈妈,黄鼠狼是不是黄色的啊?”
“不是啦!”
“不然是什么颜色?”
“暗赤褐色。”
“那它为什么叫黄鼠狼?”
“我怎么会知道!”
“那它为什么要给鸡拜年?”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你是没听过喔?”
“我不懂这两句话的意思,所以我要问清楚。妈妈,什么叫不安好心眼?它到底想做什么啊?”不悔又开始没完没了的问下去,而通常在没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前,她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够了!”妈妈忍无可忍的丢下锅铲,凶巴巴的对她大吼大叫。
接着,她身一转,在不悔粉嫩的可爱小脸上,狠狠赏下两记锅贴。
呜!好疼喔!不悔用小手抚着脸颊,瘪了瘪红嫩的嘴儿,忽然“哇”了好大一声,哭了出来。
喵!小猫咪被她哭声吓到,忽然挣脱不悔的怀抱。
由于妈妈太激动了,不慎一脚朝小猫咪踩下去。
小猫咪幼小到完全禁不起被人这么一踩,只见它小小身子,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小喵喵!”不悔哭得更惨了,心中充满了震惊,弯身要抱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猫咪
她妈妈却狠心的一脚把小猫咪踢开,“烦死人了!我上辈子真是造孽,这辈子才会嫁进你家来做牛做马,上午得伺候老爷,下午还得忍受你这小祖宗的气!”
不悔先是一愣,好半晌,才咚咚咚地跑到小猫咪身边,小手抚着可怜的小猫咪,哭得非常伤心。
“黄鼠狼不安好心眼,为什么让你这么生气?气到把小喵喵踩死?妈妈,你好狠心喔,呜呜呜……”
妈妈很用力地瞪她一眼,除了怨、愤怒,还有更多的不耐烦。
“黄鼠狼和鸡,你比较喜欢鸡,对不对?”被妈妈这么一瞪,不悔受惊似的抱起小猫咪,退到厨房的门边,却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继续勇敢的追问。
“我生气和黄鼠狼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因为你很烦!”妈妈表情很可怕的吼道,“死丫头,你给我听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她转身熄掉炉子上的火,找来一个瓷盘,把炒好的菜捞进盘子里,“你不要再烦我了,我很忙,没空理你的怪问题!如果你很闲,就到楼下武道馆去找你师兄和师姊玩,就是别来烦我!”
第八章
那晚,不悔把小猫咪埋在后院里,抱着故事书,坐在后院望着小猫咪的坟墓哭泣,有时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一直到她爸爸带着师兄和师姊们一起上楼吃饭,才发现不悔不见了,后来童安夜找到了她,把她抱上楼去。
“大师兄,你五年级了,肯定什么都懂吧?而且,你还会帮我解惑,对不对啊?”执意得到答案的不悔,忍不住询问大师兄。
“对。”童安夜把小师妹抱上椅子,转身为小师妹添了一碗白饭。
童安夜有张傻气的脸,眉骨上有两道浓密飞跃的剑眉,他喜欢照顾小师妹,不怕被小师妹烦,每到吃饭时间,便由他把小师妹抱上椅子,平常添饭工作都是由他来做。
“那大师兄会踩死小猫咪吗?”不悔忍不住偷偷瞄了妈妈一眼,今天她领悟了“好奇会杀死一只猫”的道理,所以她要更小心才是。
妈妈面无表情的吃着她的饭,根本不理睬不悔讲了些什么话。
“不悔,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别怕我会踩死你的小动物。”小师妹爱吃半生不熟的荷包蛋,却老是把蛋黄夹破,童安夜使用筷子的技巧好,小心帮她夹了一颗完好的荷包蛋,放入她碗里。
“喔!”不悔又瞄了瞄始终不愿多看她一眼的妈妈,半晌,不悔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偷偷拿出压在屁股上的故事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书上的文字,“大师兄,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到底安了什么心眼啊?”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反正就是坏心眼。”童安夜随便回答,其实他也不太明白。
不悔蹙眉,大师兄的回答并没有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又是青椒。”宇文吉忽然开口,看着碗里的青椒,皱起了眉头,他讨厌吃青椒,但老婆每次都强迫他吃。
宇文吉放下筷子,倾身翻着她的故事书,“你的书坏成这样还在看呀?扔了吧,爸爸明天买一本新的给你。”
“不准买!”她妈妈终于有了反应,她气呼呼的把故事书扫到地上去,忍无可忍的发起牢骚:“我真是受够这小祖宗了!只要故事书里有的,不论是动物、植物、公主或王子,她都有问题,什么东西都能拿出来问。我在忙,她也追着我问东问西,而你呢?洗衣、煮饭、打扫每一样都要由我亲自来做,还逼我去照顾你家的小祖宗!我是你的老婆,可不是你请来的佣人,你们父女俩再这么欺负人,我们干脆离婚算了!”
“淑女,有这么严重吗?”宇文吉没辙的叹气着。
不悔睁着圆圆大眼儿,好奇的看着妈妈和爸爸,“爸爸、妈妈,什么是离婚啊?”
“这……”宇文吉难以启口。
“就是我和你爸爸,依照法定手续,解除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懂吗?”宇文太太这回倒回答得很快。
不悔还是听不懂,愣巴巴地直瞅着妈妈。
宇文太太翻了一个大白眼,“换句话说,从此之后,你就再也没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