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火了吗?
思及昨晚,他的唇角不自觉微扬,但看时候都快晌午了依旧没瞧见她的人,不免怀疑是昨晚惹火了她。
不该吻她吗?她像是有些恼,完事后未置一词地离去。
正忖着,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步拖过一步,像是极不情愿。
他望向从不掩上的窗口,就见连若华垂着脸,手上提了个小藤篮,走没几步便停住。她垂着脸,从他的角度瞧不见她的神情,只能静心等着她到来。
等到她拖着牛步踏进房里时,他的手心已经汗湿一片。
“若华。”他神色自若,噙笑喊着。
连若华眉眼未抬,目光落在他盖着被的双脚,抬起脸时,眸中闪过一丝恼意又像是羞意。
夏侯歆神色不变,一双春泓澄澈莹亮,黑缎般的发披垂在肩,衬着玉白面容,说有多风情就有多风情,尤其唇上轻漾的笑意如清风朗月,有种教人迷醉的诱人丰采。
她注目不语,不知为何,她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在诱惑她,善用他全身的优势,毫不保留地招惹她。
“若华。”
他再喊一声,她瞪得就更用力。
她没听过一个男人叫她可以叫到她浑身爆开鸡皮疙瘩,就连头皮都发麻了。
“怎么了?”他问。
她撇了撇唇,收回视线,闷声道:“我要看你的双脚。”测试一下反射神经,看看他的腿部有无伤愈的可能。
“你又不是大夫,看了有用?”他笑意不减,暗地里思忖到底是昨儿个花楼的骚动引起她怀疑,还是有人在她耳边嚼舌根。
“我有独门方式可以测试你的双脚是否有复原的机会。”用最基本的腱反射亢进和膝部反射就可以做出推测,如果真的是神经元的问题,那她是真的无用武之地了。
“那你得要先帮我穿上裤子。”他面带赧然地道。
“嗄?”
“昨晚……”他轻咳两声带过。“你总是完事后就离开,未曾替我打理,然如此简单的事,对我而言却足艰难万分。”
连若华呆愣地看着他,旋即背对着他抹抹脸。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真的成了淫乱员外,欺凌了府中的丫鬟,而且完事后一走了之……
“既然太斗不在,那只能劳烦你了。”
余光瞥见床上的被子动了下,她二话不说地按住他的脚。“太斗怎么不在?”
“他哪里闲得住,原本这趟到齐天城就是打算在城里四处玩乐、尝遍美食的,我不能去,他只好代我去。”他硬是将身负重任的太斗说成无良随从。“所以只好请你帮这个忙了,反正……又不是没看过。”话到最后,竟有些淡淡的哀怨了。
连若华闻言,小脸羞得更红了。
是啊,他里里外外,有哪处是她没瞧过的?可问题是她是医师啊!考上法医之前,她是领有医师执照的医师,所以为了救他,把他全身看光有什么不对?
再者,男人她是真的见多了,尤其是在法医实习的那段日子里……但尽管内心再怎么安抚自己,现在的她仍是无法正视这副躯体的。
“那个……其实也不急,等太斗回来再帮你处理,测试的事一点都不急。”她说着,没勇气回头。
“那就这么着吧。”他就赌,赌她不敢光天化日下替他穿裤子。“只是你怎么突然想帮我测试双脚?”
“因为申仲隐说你的双腿应该逐渐恢复中才是,但你却到现在还动不了。”平缓了心跳,她才转过身来。“所以我才想确定一下。”
昨晚她摸过他的脚,他双腿肌肉并没有出现反射颤动,不过光凭这一点不准,毕竟瘫痪的原因太多,总得要找出问题才能对症下药。
“原来如此。”说到底是那个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终于看不过去,打算采取行动就是了。“让你费心了。”
“不……”一对上他如沐春风的笑,她又僵硬地垂下眼。
她的左脸有点麻麻的,有种被电流窜过的感觉,更扯的是那股酥麻电流竟一路窜进心底,犹如昨晚……
“若华。”他轻握住她的手。
她像是被烫到般,吓得立刻抽手。
“你……”这反应是——
“我……”
“华姊,不好了,有好多官爷跑到隔壁医馆!”外头小径上传来采织的呼叫。
连若华像松了口气,立刻起身。“你歇着,我去瞧瞧。”
说着,她一溜烟地跑了。
夏侯歆扬眉望着她溜走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她一直是个随性散漫的人,除了那回要躲盗贼而跑快外,就今日跑得最快。
是他方法弄错了吗?但是除了邀约夜度春宵,让她怀有身孕外,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逼她点头跟在他身边。
不过眼前还是先去探探申仲隐出了什么事吧。
他掀开被子,衣裤早已穿戴整齐,再抓了件外袍搭上便走出房外,一眨眼跃上了屋顶,沿着屋顶直朝隔壁而去。
第八章 解密关键女(1)
“申大夫,你这药材不给,是打算要抗令了?”话落的瞬间,医馆里爆开重物砸落的声响,几个上门看诊的病患吓得跑出医馆,哪管还病着疼着。
申仲隐长睫垂敛,掩饰深不见底的冷眸,再抬眼时脸上端满笑意,身段柔软地说:“官爷有话好说,不是小的不给,实是官爷要的药材缺得紧,要是全都给了官爷,小的就没有药材可用,不如官爷多等两日,等小的调足了,这样也让官爷好交代。”
“所以两日后你必定能上交药材?”问的是带着衙役上门的班头。
“正是,还请官爷们回去告诉大人一声,两日后小的必定会将知府要的药材全数奉上。”申仲隐走近班头,在他手里偷偷塞了几两银子。“还望官爷回去替小的美言几句,感恩不尽。”
班头掂了掂手中的银两,朝同僚使了个眼色,一行人正要踏出医馆时,适巧连若华挤过了围观的人潮,和官爷打了个照面。
申仲隐见状,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粗声粗气地骂道:“方才不是要你到后头帮忙的吗,到底是野到哪去了?”
连若华被骂得一头雾水,想要挣开,却发觉申仲隐竟有一身蛮力,硬是箝制得她无法动弹。
眼前演的是哪一出?
“这位是——”方才收了银两的班头回头望来出声问。
“是贱内,是个乡野村姑,不懂礼教,要是对几位官爷不敬,小的在这儿跟诸位官爷陪不是。”
“是吗?”班头笑了笑,脱口道:“虽是乡野村姑,倒是长得挺俊的。”
“当初不就是看上她这张脸吗?”申仲隐轻笑着,目送几个衙役离开,但见后头有两名一阵交头接耳,又跟带头的班头咬了耳朵,那班头随即回头瞥了眼,他依旧漾着笑,躬着身,在这入夏的时节里,他却渗出一身冷汗。
“没事、没事,看诊的病患请进。”待衙役走远了,申仲隐才扬开笑意招呼着,回头将连若华拉进内院,低声吩咐:“若华,这段时日你连铺子也别待,尽量待在后院里知道不?”
“发生什么事了?”她不解的问。
“没什么事,也许不会有事,但任何时候都必须防患未然。”
看着他再严肃不过的神情,连若华抿了抿嘴,点了点头,但还是开口追问:“刚才那些官爷是来干么的?”
“要几副药材的。”
“是治什么的药材?”
“全都是一些祛邪解热的药材。”
“治风寒的?近来得风寒的人好像不少。”入夏了,天气变化并不大,这种天候感冒也挺奇怪的。“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并没有这么多人染上风寒。”
申仲隐沉默不语,最终只能暗叹了声。“待会你从咱们两家后院连结的那扇墙门走,记住这几日别到外头走动,就算我这里出了任何事,你也别过来。”
“……好吧。”虽说摸不着头绪,但他这般严肃,意味着有事对她不利,既是如此,她就从善如流地避风头了。
走向两院相通的墙门,推开便是她铺子的后院,绕过墙边小院即是她的房间,再过去就是夏侯歆的。
想了想,她往自个儿的房里走去。
现在和他相处总教她觉得不对劲,还是暂时拉开一点距离好了。
连若华进房了,压根没察觉有双炽热的眼盯着她进房门才移开视线。
夏侯歆纵身几个跃步在树梢上轻点着,随即回到西厢房,他脱去外袍,躺回床上装残人。
他垂眼不语,脑海中净是连若华被申仲隐紧拥入怀的那一幕,申仲隐对着衙役说她是贱内,她并未解释……到底是当时的状况教她无法解释,还是真是如此?
不,她说过,她和申仲隐只是朋友,一个对她有恩的朋友,否则她不会找上他,但他就是无法不在意。
此刻他该想的是太斗即将假扮巡抚前往西雾山,他更该想接下来如何将那票贪官污吏绳之以法,但是那一幕就是在他脑袋里不断地膨胀,冲击着他。
掌灯时分,连若华如往常带着采织到夏侯歆房里用膳,虽惊诧太斗依旧未归,但却没有多追问,直到用完膳将离开时,他轻握住她的手。
她没回头,只因他的碰触让她察觉他的意图。
“若华,可以留下来陪我一会吗?”他央求着。
她皱起眉,觉得不该理甚至该强硬拒绝,但是回头一看,他的神情太落寞、太哀伤,教她莫名被牵引,终究在他床畔坐下。
在她低头瞬间,夏侯歆嘴角轻漾笑意。
只要让她留下,他就有把握将她拐上床,用让她着迷的丰采诱惑她。他不管她到底是属于谁的,既然他要,谁都不能将她夺走。
也许她对自己尚无情感,但只要她怀孕了,他便可以端出身分,强迫她跟着他一道回京,假以时日的相处,不信她还不动情。
于是,这一夜她又再度落在他的怀里。
再一夜,他依旧将她给诱上了床,但每每完事之后她总是急着离去,像是不愿与他有太多牵扯,教他微恼着,硬是想与她牢牢牵绊住。
“在这儿睡不好吗?我会很安分的。”
连若华背对着他,无力地托着额。她到底是着了什么道,为什么会乖乖地任他予取予求?为什么只要一坐到床畔,最后就会坐到他身上去?她是被鬼牵引了不成?
“若华。”他哑声唤着,沙哑的嗓音带着纵情过后的粗嗄。
她浑身爆开阵阵鸡皮疙瘩,立刻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得要赶紧回去。”话落,她逃也似地跑了,动作快得教他来不及阻止。
一会,关上的房门被打开,夏侯歆眉眼未抬地问:“结果如何?”
“我说二爷,刚刚离开的不会是若华姑娘吧?”太斗惊讶又不算太惊讶地问。
“我在问话。”
“怎么,是遭人拒绝,恼羞成怒找我出气?”太斗依旧嬉皮笑脸地往床畔一坐,蓦地发觉……“不会吧,你真的把人给拐上床了?到底是谁说我无耻的?”
这床畔还温热得很,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同睡一张床,要说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的头就剁下来给他当球踢。
“太斗!”夏侯歆沉声警告。
太斗耸了耸肩,不再追问他私事,将这两日的事说过一遍。“两天前我和柳珣底下的屯卫从西雾山北边的宽阳县出发,绕过驿站在三个时辰前进入西雾山,接着故意往南腾卫所别馆的方向而去,结果又发生咱们上回遇到的事,山崩。”
夏侯歆闻言,不禁哼笑了声。“这座山也未免太会山崩了。”
“可不是,不过这回咱们早有防备,所以全数逃过,只故意让马车顺势被埋,而后就瞧见几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往崩落的方向而去,我让柳珣派人去跟了,明儿个就有答案。”
“很好。”
“接下来呢?”
“当然是要你扮巡抚去整治知府。”
“你还要继续装残?”是不是装上瘾了?
“我还未达到我要的目的,等明儿个柳珣回报之后,我再决定何时让你粉墨登场。”
太斗眯眼瞪着他。“我说二爷,你这一回也未免太轻松了,光出一张嘴,却让我东奔西跑,你也未免太爽了些。”
“别浪费你一身好武艺,反正我现在残了哪里都去不了,你就多担待了。”
“我再请教你,你到底何时才要康复?”
“等……”他皮笑肉不笑地望向他。“有一身武艺是好,但偶尔脑袋也要端出来用,否则空有武力没智力,太可惜了。”
“等办完这件事,我会真的让你变成残废。”反正都装上瘾了,他就助他一把,让他彻底当个残废!
“听起来挺不错的。”要是一辈子残了,不知道能勾动她多少恻隐之心。
“……嗄?”不会吧,真的装上瘾了……这什么病啊?!
一早,天色尚未大明,柳珣如入无人之境的到来,禀报着昨晚之事。
“所以说,那都是知府的人?”夏侯歆压低声嗓问。
“正是,卑职亲眼瞧见那几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进入了知府里。”柳珣单膝跪在床前禀报。
夏侯歆轻点着头,对这结果压根不意外。“他们身上可有任何可以视做证据的伤或特征?”半晌,他才低声问。
柳珣想了下。“其中有两名不慎摔进谷里,身上有多处擦伤。”
夏侯歆微敛长睫,思忖着擦伤似乎不足以咬住齐天知府高升平。“他们下山谷只为了确定伤亡,没有尸体只会让他们更加防备,咱们需要更有力的证据。”
“可惜卑职差人寻找,依旧寻不着那晚曾经进出南腾卫所别馆的人。”
夏侯歆打一开始就不抱希望,毕竟都埋在下头了,能有几个人逃出生天。
“之前王爷要你等潜进知府里亦无所获?”太斗沉声问。
“知府里戒备森严,先前收到京城公文时,高升平看完便烧了,所以卑职认为以高升平行事如此小心之人,断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太斗听完,瞟了夏侯歆一眼。“王爷,接下来该如何进行?”
“本王不认为有那么多巧合,宁可相信山崩是火药炸出来的,出阳县出产磷矿,想办法找出磷矿的账本,本王要核对数量,也趁机拉拢出阳县令。”
柳珣应了声后,房里三人皆听见外头响起的脚步声,夏侯歆一个眼色,柳珣随即如影般窜出窗口,眨眼跃出小院。
一会,采织端了洗脸水进来。“夏侯公子,晚一点华姊要开窑,所以待会我就会把早膳送来。”
“多谢。”他知道所谓的开窑指的是连若华准备烤饼,她总是几天开一次窑,全看饼卖的状况。
“近来城里不安宁,华姊说太斗要是回来了,能少出去就尽量少出去。”采织说着,朝太斗微笑。
“不安宁?”
“其实要说不安宁是一直都不安宁的。”采织向来是有问必答,有时就算人家不问,她也会自动告知。“因为洪灾的关系,知府大人老是要齐天城的商贾捐粮捐钱,前几日还找申大夫要药材呢,这两天申大夫拚命地调足药材,现在官爷就在隔壁等着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