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看到苏姑娘肩臂上和云彤一模一样的胎记,她激动的心跳更是无法平息,不断的在心里感谢着上苍,庆幸当时让叶嬷嬷说什么都要将人带回相府,否则她们母女今生就要错过了。
她紧紧抱着苏畅儿,“云彤啊……”
“呃,夫人……”苏畅儿尴尬地拍拍葛氏激动抽搐的肩背,“您别激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怎么会是您的女儿。”
葛氏放开她,拿着丝帕檫拭着掉不停的眼泪,“不,我没有认错,你就是云彤,是我的女儿,你手臂上独一无二的火云纹胎记可以证明你是我跟相爷唯一的女儿……”
苏畅儿嘴角用力一抽,不会吧,这江萱竟然是宰相的亲生女儿?这也太狗血了!
“小姐,这事让老奴来告诉您吧。”叶嬷嬷将还未能从找到女儿的激动情绪中回复的葛氏扶到太师椅上坐着,“事情是这样的,当年……”
约莫十一年前,江萱本名傅云彤,是当朝宰相傅瀚典的独生女。
宰相夫人葛氏生下傅云彤后就坏了身子,无法再怀孕,傅云彤成了宰相府里最矜贵的小主子,连傅瀚典也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然而因为一直无子嗣可以延续香火,傅瀚典勉强纳了名姓江的姨娘进府。
这名姨娘私下不守妇道,与男人幽会,被傅云彤撞见,她深怕傅云彤将这事捅出去,于是趁着家中宴客忙碌之时,把傅云彤偷拐出府,将傅云彤托娘家人交给亲戚,带到乡下先养着,等风头过了再把傅云彤处理掉。
可后来事情爆发,江姨娘被查出是整件事情的主使者,江姨娘一家人全被押入大牢,江姨娘那亲戚怕惹祸上身,便将傅云彤卖给人牙子。
想不到江萱这么一个农村女子,真实身分竟然会是宰相千金,真是人生无处不狗血啊!
当朝宰相找回失踪十一年的独生女,这消息轰动全朝,所有人都以为傅瀚典今生后继无人,没想到他失踪多年的女儿竟然找着了,还是宰相夫人的救命恩人,这可真是无人想像得到。
一些心思动得快的人家知道宰相千金尚未嫁人,便开始递帖子邀请她出席茶会、赏花会、吟诗会等等,想比别人早一步跟宰相攀上关系,不过这些请帖全部被苏畅儿回绝了。
“小姐,您确定这些宴会您一个都不参加?”被派来照顾她的丫鬟柳絮有些为难地看着不知道忙着写些什么的苏畅儿。
“不参加,我可没那时间去参加那种浪费生命的聚会。”有时间她宁愿多写本小说,替自已多赚一笔私房钱,“对了,我让你们把东西送去给阿好婆,你们送了吗?”
“小姐,您放心,已经送去了。”
“嗯,那好,你别吵我了,那帖子拿去让戚管事回了,我忙着赶稿子,一会儿虎子哥来,要让他拿回去。”她摆摆手让柳絮出去。
柳絮拿着帖子正要到前面找戚管事,正巧碰上刚下朝,换过朝服便到苏畅儿院子来的傅满典,“见过相爷。
傅瀚典看了眼她手中的帖子,“小姐还是拒绝参加这些宴会?”
“回相爷,是的,奴婢正要到前面请戚管事把这些邀请都回了。”
“嗯,下去吧。”傅傅瀚典摆摆手,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看着屋子里的女儿。“下去吧。”
听到外边的说话声,苏畅儿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会迎上前去,而是在屋里喊着,“爹,您来了,进来坐啊,怎么站在门口?”
他这在农村长大的女儿,亏她生得娇俏玲珑,讲话声音也是软软懦糯,让人听了整个心都软了,可行事却十分大剌剌,有时还会拍着他的肩膀,跟他像兄弟一样,这种反差实在叫他头疼。
不是他要看轻自家女儿,而是她这样很难在权贵圈子里生存,定会让人排挤,届时不好说亲,这才是教他担心的。
“云彤啊,你是姑娘家,怎么跟个男子一样作风豪爽,这样……被知道了,可不好找婆家。”傅瀚典进入屋内,担忧地念了两句。
“爹啊,我才十六岁,找什么婆家,过个四年再说。”她头也不抬地说。
“四年!”傅瀚典差点被噎着,“云彤,过四年你就是老姑娘了,哪里找得到好婆家?”
“那就不嫁呗,爹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嫁过人了。”
“那哪里能算?!你放心好了,这事爹一定会处理好,给你一个干净的身分,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过去,你放宽心等爹跟你娘给你找一个好女婿,趁着这时间,你就好好学学礼仪。”
她皱眉,“爹,我才刚回来,还不想嫁。”
“爹跟娘舍不得马上将你嫁出去,要嫁也得等个两年。你放心,爹跟娘就是帮你相看,慢慢挑,挑个你中意的。”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写书,“说好了可不准逼我嫁不喜欢的人。”到时她都说不喜欢,这便宜爹还能真逼她嫁不成?先拖上几年再说。
傅瀚典见她只顾着书写,忍不住问道:“云彤,你在写什么?听你娘说,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好些天了,连爹跟你说终身大事都不理……”他拿过其中一张写得满满的纸看着,上头的内容令他一张老脸瞬间黑成墨。
他尴尬地轻斥她,“云彤,你是姑娘家,怎么可以写这种情啊、爱啊的东西,你真的太闲可以可以抄抄经书。”
她抽回他手中的那张纸,“我是在赚钱,可不是太闲。”
“你写这种低俗的风月小书赚钱?”傅瀚典不敢相信。
“什么低俗,爹,您可知道我这书卖得有多好吗?哪一户人家的小姐屋里没有一、两本。”他竟然这样污蔑为无数少女创造粉红色泡泡的爱情小说,这些小说可是那些怀春的闺阁少女们解闷的必备良书啊!
傅瀚典严厉地道:“爹管不到其他人家里去,但你以后不许再写这些东西,要是被人知道你写这些不入流的小书,会影响你的闺誉。”
“爹啊,我可是靠这个养活自己的,不然哪里有本钱到京城遇到娘呢?”
“这一本能赚多少银子?你竟然能靠它来到京城?!”他虽然位居宰相之位,但对民生物价还是很了解的,靠抄写这种书赚钱,一百文顶天了。
“一本是赚不了多少钱,可是无数个一本呢?”
“无数个一本?”
她笑道:“对啊,将这一本印成无数本书,卖到书铺,生意可好了。”
傅瀚典听到重点,连忙问道:“什么叫做印成无数本书?”最近市面上出现一种不是抄写,而是用某种方法制作出来、字迹十分工整的书,又以开蒙书为主,价钱十分便宜,许多清贫的学子都买得起,朝廷已经注意到这事,正在查探。
“就是把这本手写书排版印刷成书,很快就可以制出上百本呢,爹!”
“印刷?”
“是啊,爹,就是这个。”她随手拿了几本印刷的爱情小说给傅瀚典瞧。
不看内容,单看这书的字体,傅瀚典便震惊不已,“云彤,你告诉爹,你认识做这书的人吗?”
她将手中的狼毫笔沾了沾墨水,继续写着,不以为意地回答,“认识啊,就在您老面前。”
“你说什么?!你……这印刷书是你做的?”他震撼得瞪大眼,“连学子所读的那些价格便宜的开蒙书也都是你印刷的?”
她歪头看着一脸不相信的傅瀚典,用力点头,“是我啊,爹您别不相信,我靠着印刷可赚了好几桶金呢,就算不回宰相府,我一样能在我们府外面这一条街买栋宅子住下,跟您当邻居。”
“此话当真?”
“爹,您跟我是父女,女儿有必要骗您吗?”她好笑的道。
瞧着苏畅儿望着他的那清澈眼神,他忽然有些尴尬,“不是这样的,云彤,不是爹不信你,而是皇上最近正在注意这印刷术,且下令要找出印制这些书的人。”
“爹,您先说皇上找印刷这些书的人是好事还是坏事?”她问完,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拿起刚写好的内容,吹拂着上头未干的墨渍。
傅瀚典接过丫鬟送上来的香茗,徐徐呷了口散发着袅袅轻烟的茶,笑道:“自然是好事,印刷书比较便宜,能让更多人读得起书,皇上自然要奖励这人。”
“奖励?爹,您是要跟皇上禀告这事?”
“这印刷术可是一大发明,自然要跟皇上禀告。”得知是自家女儿制作印刷出的这些书,傅激典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得意与骄傲。
“爹,跟皇上禀告,您确定皇上不会没收我的小作坊?”她皱着眉头困扰地看着他。
“你这印刷术是有利于全国百姓的事,皇上奖赏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爹啊,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禀告皇上啊?这小书是我的金鸡母,至于那些开蒙书跟一般的书籍,利润虽然没那么高,但蚊子腿也是肉,您就让我多发点横财,之后再去禀告皇上吧。”
“为什么?”
“我怕我的作坊又被侵占咩!”她委屈地看着傅瀚典。
傅瀚典甩甩袖子,气呼呼地瞪着她,“什么侵占,皇上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想了想,发觉不对,忙问:“你是不是吃过这亏?”
一般人听见皇上要奖赏,都恨不得马上进宫,他这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倒好,把皇上看成专夺人钱财的江洋大盗,想来是吃过亏才会如此担忧。
她点头,把以前的事情大略的说了一遍,“是啊,当时我在玉合县……”
傅瀚典听完,怒拍桌案,“竟然有这种事!”
“这事情千真万确,虎子哥一家更是受害者,黎阳县的高县令跟恶商卢旺勾结,陷害虎子哥,也是为了女儿留给他的版模,害他差点家破人亡,他们一家才会来玉合县投靠我。
“当时卢旺因为他女儿嫉妒我,还让人把女儿抓了丢下河,企图把女儿淹死,要不是女儿命大,又懂得泅水,早就死了,哪有可能跟爹娘团聚,说多了都是泪呢,爹!”苏畅儿矫情地挤出两滴眼泪。
傅瀚典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这些贪官污吏太可恶了!云彤,你放心,爹会为你出一口恶气!”
太好了,她就等着这句话,有宰相爹跟皇帝出面,看日后还有谁敢打她作坊的主意。
当时在玉合县就是因为印刷术带来丰厚利润,让人眼馋,她才要逃到京城,可印刷术要是若有皇上的支持,她和阿好婆一家的生命不仅不会遭受到威胁,而且一样能够继续靠着这个事业赚大钱,现在老爹愿意当中间牵线人是最好不过了。
“爹这就进宫向皇上禀告此事。对了,你也让那个虎子准备一下,也许皇上届时会召见他。”
她压下心头的窃喜,故作不在乎地说着,“爹,等皇上要召见再跟虎子哥说吧,他现在帮我管着印刷,珍珠嫂子又刚生儿子,可忙了。”
“嗯,也好,虎子这小伙子朴实,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提前同他说了,说不定会吓得每天睡不着觉,反而坏事。”傅瀚典顺了顺下巴上修剪有型的山羊胡,十分认同,“那爹先进宫去一趟,跟皇上禀告这事,回头再同你说。”
“那我等爹消息。”
第十二章 意外的久别重逢(1)
这一日艳阳高照,大将军府大门外站着一群神情拘谨的奴仆,他们不畏烈日,已经在太阳底下站了近半个时辰。
即使他们早已经汗流浃背,神情有些痛苦,却不敢吭一声,继续站着,直到看到街尾那几辆马车由官兵们护卫的车队穿过街道,往巍峨气派的大将军府前来,这些奴仆方才不约而同地小声吁了口长气,每一个人心底无不无声响喊,终于……
这几辆马车缓缓地在红色的厚重大门前停下,众人随即下跪迎接,“恭迎老爷与夫人回府。”
穿得一身华丽的任夫人透过窗纱看着眼前这座气派宏伟的大宅,还有门口那两只震摄人心、栩栩如生的大石狮,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恭迎他们的这一大群奴仆,震惊得一颗心都快跳出喉头,拉住正准备下马车的任老爷,“老爷,你快给我捏捏,我这不是在作梦吧?
这真的是我们楷儿的家?”
任老爷毫不客气地用力拧了下任夫人的大腿,让她痛得差点扯着嗓门破口大骂,但一接收到丈夫的警告眸光,马上蔫了下去。
临下车前,任老爷不忘警告她一番,“现在已经回到京城,你在苦寒之地养成的那些坏习气该收敛收敛了,否则只会让儿子丢脸。”
“知道,你快下去吧。”
两人一下马车,大将军府的赵管事随即笑咪咪地迎向前来,向脸色的有些疲惫的两人问安,“老爷、夫人,这一路辛苦了。”
“你是……”任老爷疑惑的看着赵管事。
“老爷,奴才赵胤,是大将军府的管事。”赵管事道:“老爷、夫人,累了吧,奴才已经让人备了解乏的水酒跟可口膳食,不知老爷跟夫人要先用膳还是……”
任夫人左右看了半天,就是不见自己的儿子,忙问:“赵管事,大将军呢?怎么没有出来接我们两个老的?”
“回夫人的话,大将军前些日子救驾受了伤,现在正在平梁院休息,因此没有办法出来迎接两位。”
“你说什么,受伤?!”任夫人不顾他们现在还站在路上,方才任老爷对她的警告也一瞬间忘光,惊声尖叫,“他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看他!”
“是,这边请。”赵管事点头行礼后,对后面那一群奴仆摆手,“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任夫人站在门槛处吼着,“赵管事,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带我们去见大将军!”
赵管事愕然地看着凶悍的任夫人。任夫人以前也是官家夫人,怎么在苦寒之地待了几年就跟个乡下大婶似的,跟扬森还有奶娘形容的模样差距甚大,差点把他吓着。他摸摸鼻子,连忙向前带路,“来了,老爷、夫人,请跟奴才来。”
赵管事带着任老爷、任夫人穿过回廊与造景幽美的庭院,来到任楷的院子平梁院,介绍道:“老爷、夫人,这里就是平梁院,是大将军的院子。”
平梁院院子里一名嬷嬷正要拿着药包到后面小厨房熬药,看到院门口的人,惊喜地叫道:“老爷、夫人,您们两位终于到了!”
任夫人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福态的中年妇女,觉得眼熟,问道:“你是……”
“老爷、夫人,老奴是少爷的奶娘春华啊,您忘记老奴了?”
任夫人这时才想起她来,惊讶地问:“春华,你怎么会在这里?”
“夫人,少爷受伤了,老奴是来照顾少爷的。”一说起受伤的任楷,奶娘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后来像是想到什么,连忙擦干眼泪,“老爷、夫人,您们赶紧进去看少爷,少爷看到你们,身上的伤肯定会复原得比较快,老奴先去替少爷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