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双手合十,恭敬地行礼,“有劳小师父了。”
待小沙弥离去,柳絮领着任楷进入院子,“大将军这边请,夫人正好在花厅,请随奴婢来。”
葛氏正疑惑着是谁一大清早前来敲院门,便见到柳絮领着任楷进入花厅,忙问道:“大将军,你怎么来了?”女儿不是说他还要一些日子才会回京吗?怎么今早才收到他的信件,苏畅儿连着两天没有到断崖处看风景了,住在白云寺这段时间,她都会趁着还未用早斋之前,沿着这蜿蜒小径穿过青翠竹林到那处断崖前。
从那处断崖眺望,可以将整个京城的风光尽收眼底,她喜欢这种登高望远,将一切收拢在眼前的畅快感。
耳边不时传来竹子随着凉风吹过,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这感觉很舒服,她停下脚步调这会儿就见到人了?
“见过岳母。”他抱拳作揖,“小婿是昨日回京的,已去拜见过岳父大人,这才得知岳母与畅儿在白云寺参加祈福法会。”
“你已经去见过相爷了啊。”那想必也同皇上提了他跟女儿的婚事,这任楷动作可真快啊!
“是的,岳母,不知畅儿人呢?”畅儿要是得知他来找她必会出现,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她的人影?
“不巧,你与她错开了,她到后山的断崖前看风景。”葛氏接过叶嬷嬷特地泡来的红枣桂圆养身茶,食指指着后山,“你来了正好,去把她叫回来吧,今儿个她说要到后山去,我这心底一阵阵的心神不宁。”
“是,岳母,小婿这就去将她带回来。”任楷作揖后马上往后山而去。匀呼吸,打算继续向前走时,两旁的竹林里忽然闪过一道凛冽的寒光,她倏地提高警觉。
这里以往不会有香客前来,除了打扫的小沙弥外,就连白云寺的师父们也很少上来,怎么会出现奇怪反光?反光通常都是光照射到镜子才会出现,还有就是铁、银制品,例如兵器……
该死,不会是这竹林里藏着什么采花大盗,还是什么杀手之类的吧?
为了安全起见,她当下决定不到断崖边欣赏风景,提起裙子马上往回走,可她不过往回疾走了五、六步,三道闪闪的冷光便朝她直劈而来一一她机警的侧身避开那锋利的刀刃,袖口却被划开一个大口子。
接着只见三名蒙面歹徒,手持大刀毫不留情地朝她砍来,她旋身俐落地避开攻击。
看着对方招招致命的招式,她知道这三人的功夫与威虎、威豹不相上下,要是他们手中没有刀刃,自己所学的那些空手道和防身术也许还能制伏一、两个,然而看着他们手中那又大又长的大刀,她根本一点把握都没有,回去的路又被他们堵住,她只能放手一搏,为自已争取活命时间。
就在那寒光闪闪的大刀劈向她时,她闪身滚进一旁的竹林里,一簇青翠的竹子立刻被砍成两段。
在竹子倒塌的瞬间,她放出任楷给她的信号弹,一刻也不敢耽搁,往断崖的方向跑去,那断崖边上有一个很隐密的山洞,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只要拉着铁链往下一蹬,就进得去那山洞,绝对不会被那三个杀手发现,只要她跑得过那些杀手,她就有把握能够躲过追杀。
与此同时,任楷一脚才刚踏出院子,就看到半空中爆开的那个红色求救信号,他神色剧变,衣袍一撩,随即施展轻功拼尽全力朝那信号方向而去。
当他赶到竹林时,看到的是被削断的竹子和衣服碎片。他检查着情况,听到山崖上隐约传来的声响,马上丢下手中的衣服碎片,朝山崖上奔去。
苏畅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背,她才刚拉住铁链要蹬进下方的山洞,这三名杀手便赶到,提刀毫不留情地砍断她所抓住的铁链,她整个人瞬间坠落到比山洞还要低的地方,想要伸手勾住山洞也没法子,现在只能紧拽着铁链不松手,等待奇迹出现。
然而那三个杀手像是想要啃食她的恐惧一般,似乎欲在她死前好好凌虐她一番,拉着另一边铁链晃动,让下面的她像钟摆一样摇晃。
“你们究竟是谁?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她怒吼,“要我的命最起码要让我死得明白!”
这三个蒙面杀手狂笑,其中一名杀手用着大发慈悲的口吻道:“既然你自知逃不过,老子今天就好心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说完,这名杀手像是在吊她胃口似的,迟迟不肯将指使者告知她。
她双手不停颤抖,已经没有力气了,可她不想就这样冤死,做了冤死鬼还找不到人报仇,使尽全身力气吼道:“快说!”
“哼哼,要怪就怪你让人绝了后,不杀了你,难消人家做父亲的心头之恨。”
“放屁……我让谁绝后了……”她渐渐抓不住,整个人不断往下滑。
“玉合县魏县令,这人你应该一一”认识吧……
只见一道寒芒闪现,一把飞刀破空而来,这名蒙面杀手再也没有机会将未说出的话说完。
待旁边两名同伙发现时,同伴的后背心已插上一把短小精悍的飞刀。
又一支银色飞刀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冷冽光芒,犹如闪电般直射其中一名杀手的眉心。
眼见只剩下自己一人,活命唯一的机会在猎物身上,最后一名杀手提起手中的大刀往苏畅儿拽住的那条铁链砍下一一“啊!”苏畅儿随着惶恐尖叫声坠入深渊。
赶到的任楷没有任何一丝迟疑,追着她跳下悬崖,抽出腰带朝她甩去,拽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拉回她将她护在怀中,一同坠入崖底……
第十七章 迷信的人很难搞(1)
苏畅儿两眼呆滞地看着上头一览无遗的蓝天,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命大,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竟然还活着。
就在她快撞击到崖边突出的石块,面临毁容的危机时,任楷的身影从天而降,于千钓一发之际将她拉回,才让她逃过一劫,只是他那像是突然间爆发的力量并没有办法将他们两人带回崖顶,她与任楷仍一起坠落崖底。
眼看就要一起到阴曹地府做一对鬼夫妻,两人紧紧相拥着,撞到了棵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松柏,减缓了下坠的冲击力道,才落入崖底。崖底是一片枝繁叶茂、绵延无尽的密林,两人又掉在这片密林上才坠落地面。
要不是任楷救了她一命,恐怕这片崖底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此时,她身边不远处传来叫唤她的紧张声音一一“畅儿、畅儿!”
这像是用尽全身气力的叫唤将她从呆愣中唤醒,她赶紧自地上爬起,“任楷,我在这里!”
两人掉在这片密林上,因为撞击而被迫分开,分别掉在离彼此不远的树下。
她起身看到浑身浴血的任楷,整颗心都揪成了团,朝他跑过去,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慌张地问道:“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他眉头紧皱,额上冷汗涔涔,用尽力气喘口大气,强忍痛苦地说着,“我没事,你没事就好……”
苏畅儿藉着穿透密林的光线,看到他脸色难看发青,她慌乱的检查他身上的伤势,赫然发现他全身上下不少处被大片的岩壁给刮伤,整个后背的皮都被揭没了,鲜血淋漓。
她猛烈的倒抽口气,泪水瞬间涌出,满是自责地道:“任楷,你的背会这样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她被他护着,身上只有些微的小擦伤,可他却因为护着她遭受到如此严重的挫伤。
“没事,我受过比这严重的伤……”他屈着手指檫去她眼角的泪水,“你确定你没事?”
“没事,有你在,我怎么会有事?!”他自己伤势都这么严重了,竟然还一心顾念着她,让她内心有着满满的激动和心疼。
忽地,背脊上传来的阵阵抽痛让任楷原本稍微松开的眉头再次皱紧,浑身不断冒着冷汗。
他艰难地道:“畅儿……扶我到那块石头坐下……”
这副模样看得她心疼不已,抡着袖子替他将额头上像水珠般不断滴落的冷汗拭掉,小心的扶着他坐在石头上,焦急的问道:“任楷,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他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她想帮他将不断沁出的血擦掉都不知从哪里下手。
他自腰间取出一个小竹筒跟一颗金色像是弹珠的东西,“这是我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能很快止血.,这颗金色的是信号弹,往空中抛,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他受伤严重,她一点也不敢耽搁,一接过东西便先朝天空发射信号弹,只听见“簌”一声,一朵像是火花一样五彩缤纷的烟火在天空下绽放。
接着她撕下裙摆的内里,替他先将后背的血迹稍微檫干净,之后帮他将金创药均匀的洒在伤口上,又撕了条裙摆代替绷带,做紧急包扎处理。
她卷着袖子帮他将冷汗擦掉,“任楷,你别咬牙,要是真的疼得受不了,喊出来,别憋着!”看着他咬紧牙根忍受后背传来的火辣抽痛,她满脸心疼和自责,要不是为了救她,任楷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没事,你不要担心我,别被我后背伤口的假象给骗倒了,没事。”他将她的手拉下,握在手心里,“我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没事的,让我缓口气就好。”
“怎么可能没事?刀子割一下都痛死了,更何况你后背整块皮都不见了。”他愈是安慰她,她的眼泪愈无法控制地掉个不停。
“告诉我,为何那三个杀手要杀你?我怀疑这三个杀手跟上一批买凶杀人的背后指使者是同一人。”见她因他的伤眼泪掉个不停,他心疼又不舍,只好先转移话题。
“我本来是不知道的,但在我拽着铁链吊在崖边时,打探到一点消息。”她擦掉眼泪,吸了下鼻子,回想着那个杀手说的话,“那杀手说我害玉合县的县令绝后,所以要取我的命……我不懂,玉合县县令的儿子魏世昌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事他倒是清楚。“除了魏世昌,陈聪这人你应该知道吧?”
一提起这两人她就气得牙痒痒的,“岂止知道,我恨不得把他们挫骨扬灰!”
“你没这机会了,他们两人已经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
她瞪大眼睛,“什么?!”
“魏世昌跟陈聪这两人霸占了你的印刷作坊后,双方因这巨大的利益皆起了独吞的心思,两人不愧是玩在一块的纨裤子弟,都想到一块去,派自己的人暗夜前去将那些印刷工具搬走,双方人马撞在一块,两人在作坊里发生口角,演变成两方人马互殴,结果不慎引发火灾,魏世昌跟陈聪被烧死在作坊里。
“魏世昌是魏怀的独生子,痛失爱子,想来他是将这仇恨全归咎到你身上,因此才会三番两次的买凶追杀你。”他将手下调查到的消息与自己的推测全部告知她。
苏畅儿委屈的瞅着他,“我好冤啊……”真是太过分了,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还怪到她身上来,还好她命大,不然这会儿就真的要去给魏世昌陪葬了。
她忿忿的磨牙,“我的作坊被霸占这事,皇上之前已经交给我爹调查处置,等我们从这里脱困,我一定要我爹好好惩处一番才成。”
“岳父大人已帮你报仇了,据我所知,那魏怀三天前便受到应有的惩罚,被罢免官职,没收所有家产,并且发配到沙漠采盐场采盐,通常到这里的人就没有活着离开的,这群杀手应该是他在罢官之前教唆的。”要不是岳父大人出手,魏怀的下场恐怕不会这么重。
“那就好。”听他这么说,她就放心多了。
他扯出一记阴狠的冷笑,“这一路上只怕他也不会太好过,就看他有没那个命到达采盐场!”他也会帮忙添点柴火的。
她怔了下,旋即笑了出来,“人家都那么惨了,你还助人家一把。”
“不长眼的,当我死了,敢动我任楷的女人,我就让他连哭都哭不出来!”
此时,原本平静的密林突然间传来一阵骚动,树林里一群停在树梢上的鸟儿慌张地拍动翅膀飞向天空,不一会儿,另一边的树林隐隐传出数十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一一“爷!”
“大将军!”
苏畅儿喜出望外,松了口气,“太好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畅儿,把这颗信号弹丢在地上,他们就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他将一颗红色的信号弹交给她。
“好。”
因为任楷奉皇命前去执行换防任务,在京城没有什么朋友的任夫人虽然觉得住在京城好,但没有朋友难免觉得唏嘘,于是决定趁着儿子不在京城,前去玉合县拜访老朋友。
怎料她才在那里待没几日,赵管事便让快马给她传来消息,说任楷为了救宰相千金,从断崖上坠落,身受重伤。
听完任夫人整个人都慌了,急忙赶回京城,一回到大将军府便马上往任楷住的院子赶过去。
任夫人闯进任楷的屋内时,太医正在为任楷换药,她一看到他后背揭掉的那一层皮,眼泪便流了下来,奔到床边对着他哭嚎道:“揩儿,你怎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你这么不会保护、爱惜自己,是存心想要心疼死娘啊!”
“娘,您不是打算在玉合县住一阵子,见见那些老朋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任楷不解地看着母亲。
“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这做娘的还能够开心地待在那里吗?”看到一层红肉,任夫人心疼得心肝直抽,“我不回来照顾你行吗?”
“娘,我不缺人照顾。”他换个姿势让太医更能够顺利地帮他换药。
“什么叫你不缺人照顾,我让你挑几个丫鬟贴身伺候,你不肯,我也由着你,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身边都是那些粗手粗脚的手下,他们能帮你好好换药吗?”任夫人丝毫不客气地眨低着任楷的一干手下。
一旁的威虎、威豹表情很无辜,他们粗手粗脚,但当年在军中,大将军受伤也是他们几个兄弟轮流照顾的啊,大将军可从没说过他们不好,怎么夫人对他们这些手下是一个比一个嫌弃?
第十七章 迷信的人很难搞(2)
“娘,您不用担心,您一路舟车劳顿,先回您的屋子休息吧,畅儿会照顾我。”
“畅儿?”任夫人这时才看见屋子里有这么一个女人,她眯细了已有些老花的眸子,仔细地审视着苏畅儿,“你……是萱儿……”
“见过夫人。”苏畅儿微微屈膝,向她行半礼。
一知道苏畅儿就是那个早就在心里被她骂个底朝天的江萱,就算满屋子都是人,她也毫不客气地扯开嗓门大骂,“江萱,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当时你不管我家揩儿的死活,自作主张办理和离,就已经不是我们家的媳妇,你现在还来这里做什么?演戏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