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宽阔的卧房里,安静地连针掉落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到。
他们彼此冷冷对视。
半晌,“你答应过我的,怎么可以失信?”她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太过失望了,她原来以为,就算他对她再坏再过分,但该有的正直还是有的,谁想到……
“答应你什么?”冷冷一笑,“当初你答应下嫁,是因为我承诺过不追究你爷爷的罪名,我没做到吗?”
“还有楚随瑜的前途,你答应过不从中作梗的。”
“是吗?”逼近她,望进她清澈的瞳眸,“那么你来告诉我,当初如果我只拿你爷爷来作交易,你嫁是不嫁?”
她……还是会嫁,是的,就算龙庭澹当初不提及楚随瑜,为了爷爷,她也会同意,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他背信弃义的理由。
“是,我是不守信用,但那又如何?”拎起那张信纸,“看来我还是太过仁慈,给了他机会。”抄起信来至桌旁燃着的蜡烛上头。
“不要!”他要烧她的信,那是楚随瑜给她的信!激动地一把扑过去,想要抢过来,可是这个男人竟然一把拉住她,让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封信被烧成灰烬。
“不要、不要!”瞪大水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心痛得如同刀绞一般,那封信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信里有楚随瑜对她的无限思念之情,还有他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就是为了见她一面的辛酸与无奈,而他竟然烧掉了,连她唯一的一点安慰,都要被他毁掉……
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他,“龙庭澹,你太过份了,实在是太过份了!”
“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与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最好少来往。”看着信纸已经变成黑灰,他才放开她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情绪大乱,抓起书案上的端砚朝他扔过去,他眼捷手快闪过那被丢来的砚台,抓住她的肩膀,“顾遥夜,你想清楚了,今生今世,你已经是我的人,谁都抢不走。”
“啊!”她尖叫着用力咬上他的肩膀,牙齿咬破他的裳袍,重重地咬到他的肩胛上。
痛,很痛!但是比不过她对他的恨意带给他的疼痛,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与深情都白费了。他们又回到原点,甚至比原点更差,她肯定恨死他了吧?后悔吗?不、不悔!
他一点都不后悔自己打压楚随瑜,那个男人是他的肉中刺,不拔不快。
她在自己的嘴里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咸的、腥的、还有些微甜,恨有多深,咬得就有多重。很快白色的袍服上就染上了一片红晕,而她咬到牙齿都麻掉了。
“满意了吧?”抚上她的肩膀,将她拉开来,望进她的眼眸。
“满意?不,我不满意,除非你死,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满意!”她擦掉嘴角染上的鲜红,冷冷地回道,染着鲜血的净颜,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妖艳之气。
“真的就这么爱他?”爱到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取代楚随瑜在她心中的地位?
“是,我爱他。”不介意告诉他自己有多爱楚随瑜,“这辈子,除了楚随瑜,我谁都不爱,说得够清楚了吧?”
除了楚随瑜,谁都不爱?怒火被她这句话给激了出来,扯过她来,掐住她洁白的下巴,手指几乎掐入她细致的肌肤里去,从齿缝里迸出话来:“再说一次!”
“我爱他、爱他,唔……”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他狂怒地堵住了嘴,想要故计重施咬他一口,不过被他掐住了下巴,不能咬合,只能承受他激烈的狂吻。
翻过她身子,将她压到门板上,扳过她的脸颊,带着恶意的温柔,在她耳边低语:“来,告诉我,你有多爱他。”
“为了你,我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你恐怕怎么都想象不到吧,嗯?”额头抵在她的发丝旁,在她耳边危险地轻喃:“既然你说你爱姓楚的,那么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怎么做一个好的王妃。”
……
他们今天真的很像野兽,疯狂地无理智地交媾,望着她一身的狼狈,他在心中无声地苦笑。这世上,只有她能将他激到彻底地失去理智,竟然连她的衣裙都没有脱掉,只是扯下她的亵裤就做了起来。而他全身衣衫也来不及除下,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她对他的影响,实在是深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我恨你!”怒目瞪着他,恨他用这种狼狈不堪的方式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体有多么下贱,对他的爱抚与占有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恨他的强势与霸道,毁掉她所有的希望与幸福之后,连她最后的尊严都不让她拥有,“我恨你、我恨你,恨死你了!”
最恨的还是即使被他这样对待,她其实还是恨不了他,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受他的影响如此之深……
握住她纤白小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吻着,感受到她想要挣扎却无力挣脱,他垂眸望进她烧着怒火眸子里,“你一直告诉我,你有多恨我,但是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其实我也恨你。”她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再说话。
“是的,恨你,比你恨我还要恨上一千倍、一万倍,我恨你为什么心硬如铁,对我的感情我的付出视若无睹,对你再好,你都不会感动。”将她的手儿放到脸旁轻轻摩挲。
“恨你的执着与认定,不爱就是不爱,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恨你如此薄情,倾刻间就让我所有的情深化为乌有。”
“我恨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我遇上你,如果没有遇上你,那么对我们彼此,可能都是一件好事。”痛苦的色彩充满黑眸,“你将会如愿与你心爱的人成亲终老,而我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辅政王,我不会遍尝这种求之不得的苦楚,不会知道,爱一个人有多深痛就有多深。”
她,还是不发一语,心在颤抖着,强装着平静,任他倾诉。
“有时候,我在想上天为什么要安排让我遇上你,为什么又让我爱上你?而你为什么就是那般认定,怎么都不愿意接受我。遥儿,你说,你来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才能得到你的心?”他,堂堂的王爷,当今最尊贵最睿智的男人,示弱了、认输了。
“如果一开始就错了,那么后来怎么做,都不会对。”她终于开口了,但是说出的话,如同利刃插入了他的心窝,剜心裂肺。
感情实在太让人难受了,他可不可以不要这种痛彻心扉的爱情?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以的话……
“遥儿,你一直说我过份,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你比我更残忍。”他低下头,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直近得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喷洒到脸上,“至少,在我的世界里,我不忍伤害的人只有你,可是在你的世界里,没有我,眼里没有、心里没有,连想都不愿意想起我。”
“你知道吗?这一刻我甚至恨到不想见到你。”霍然起身,再也不想看这个伤透他的女人一眼,今晚的他不想再面对着她,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木门重重地阖上,室内又恢复了平静,如死亡一般的平静,刚刚那如野兽一样的纠缠、嘶吼,汗水淋漓彷佛已经离得很遥远、很遥远。
她愣愣地看着房顶漂亮的雕花木板,不出一语,半晌,一串如珍珠般透明晶莹的泪水忽然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滴落在雪白枕头上,慢慢慢慢地渗入布料之中,湿成一片。
他说恨她,她终于将一个爱她的男人逼成了恨,她该开心的,毕竟这不是她的目的吗?可是为什么却会觉得心好痛?似乎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失落绝望,还有茫然……
☆☆☆
第3章(2)
一语成谶,没想到他的话,成为了现实。
上天似乎有自己的安排,不理人间的情爱纠葛,当晚令阳城告急,次日失守,战火从令阳城、宁新县一直烧到百定县,直逼京城,连七王爷也不知所措,一切的一切,都迫在眉睫。
在一片恐慌之中,辅政王爷一语定局势,亲自领兵前去平乱,短短一日,早就准备好的部队就在一片欢呼声中整装出发了。
辅政王爷此行只带了五万精兵,将大部分的人马留在京城保护皇帝的安全,以防敌人趁机作乱。
虽然人数只有敌军的一半,但麾下个个都武艺不凡,精干强练,可以以一敌十,这可是龙庭澹这么多年,亲自带出来的军队,一支铁骑!
精锐一出,果然势不可挡,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先后将失守的城池收复,再一鼓作气,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里,沦陷近三个月之久的令阳城也一举收回,将北越胡蛮逼退到令阳城外,呈现两军对峙的局面。
京城里捷报频传,连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争先称颂辅政王爷的丰功伟业,既能将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百业俱兴又能带兵打战保家卫国,此等男儿,实在是他们紫旭之光,人民之福。
大家脸上又重新出现欣喜的笑容,再加上此次科举人才辈出,让皇上龙颜大悦,下令免除明年的税赋,更加喜上加喜,全国上下都笼罩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当中。
除了辅政王府。
“恶……”听起来让人全身不对劲的呕吐声不断从旭日轩里传出来,听那种呕吐的劲,怕是连肝肠都吐出来了。
“王妃、王妃,你怎么样了?”绿罗坐在床边,心急地为主子轻拍背部,眼眶里蓄满焦急泪水,看到主子受苦,她却不能代替,心如火燎。
“唔……恶……”刚以为缓过恶心的感觉,谁知道新一波的折磨又到来了,让她伏到床边狂吐。
“王妃。”端着沏好热茶的青衣一推门,就看到主子吐成那样,连忙放下茶壶跑过来帮忙扶起她的身子,免得压伤。
终于将胃里所有能吐的,不能吐的都吐出来后,顾遥夜虚喘着抬起头来,任丫环将她扶着躺靠在床上,脑袋枕在侧放在柔软枕头上,一脸的苍白无力。
“王妃害喜这么严重,今儿要不要再宣御医过来诊脉?”捧来用热水拧干的帕子,为主子擦干净嘴唇。
绿罗连忙端过热茶来伺候王妃漱口。
“不,不必了。”
“可是主子,你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进食了。”自从十日前,王妃突然晕倒,吓得他们一干奴才都慌了手脚,连忙急召御医过府诊脉,谁想到却发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王妃竟然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此话一出,全府上下欢天喜地,关大人直说要修书去前线,向王爷报喜,可惜被王妃厉言阻止了。
他们这才慢半拍地发现王妃听到怀孕的消息后脸色真的很不对劲,看起来,似乎好像可能不是高兴,接着他们就被王妃赶出去,只留下御医一人,两人单独在房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御医出来后,一脸凝重地交待他们一定要小心留意王妃的举动,开了张养胎的方子后就走了。
接下来这几日,王妃就开始了猛烈的害喜,整天吃多少吐多少,虚弱地连床都下不了,才没几天,王妃就瘦了一圈,把他们可急坏了。
到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家的王妃脾气如此倔强,即使躺在床上一丝力气都没有,还下令不许请御医,不许通知王爷。
王爷不在府,王妃最大,他们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被隐着,下人们束手无策,连一向最有办法的关大人,这次都终日深锁浓眉,哀声叹气的。
与京城到处洋溢的喜乐气氛相比,他们辅政王府倒是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而比起下人们的担心,顾遥夜同样心情低落,她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怀了他的孩子,也是,都怪自己太傻,怎么会以为与他日夜交欢,会不留下后遗症的呢?
怪谁呢?怪娘亲早逝,让她对这些闺房之事不了解,以致于弄出人命来?还是怪他太过纵欲,苦果却留给她尝?其实她能怪谁?最该怪的那个不就是她自己?
不注意、不预防,一直到东窗事发,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竟然到了三个月才发现有了身孕,她实在是迟钝到离谱。
谁让她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愁绪里,根本就没有心情去注意癸水有没有来?粗心大意,才会酿成大祸!
从一知道自己怀孕,她的心情就复杂得笔墨难以形容,她与他的纠缠,已经闹得不可收拾的地步,两人都痛苦,何必还要生出孩子来祸及下一代?可是她却怀了龙庭澹的孩子,上天似乎嫌她不够痛苦,还要再丢一个难题给她。
在脆弱的一瞬间,她想过不要胎儿,甚至还单独询问过御医,不过御医一听她的话就吓得脸色都变了,也是,试问这世上有谁那么好胆,敢打掉辅政王爷的孩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真的敢开药给她,她又真的敢喝吗?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太过突然,让她方寸大乱,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方法用尽才让御医勉强答应暂时为她保守怀孕的消息,就匆匆走了,暂时保守?望了望自己已经微突的小腹,想要保守秘密又能保多久?再过段日子,她的肚子谁都瞒不了。
再加上御医还谆谆告诫说,她的胎儿已经大了,如果强行喝下打胎药,最后只怕是一尸两命,她死不要紧,可是龙庭澹曾经警告过她,如果有一日她死了,那么陪葬的人,只怕让她连死都不能瞑目。
一旦龙庭澹知道她为了不要他的孩子而死的话,那么他的怒气,她连想象都觉得可怕。祸及自己最亲的人,这条路怎么也行不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条条都是死路,让她心烦又意乱。
在这种千回百转的心思之下,她肚里的孩子彷佛感应到娘亲曾想过不要他,也开始造反起来,明明不知道怀孕之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结果从知晓那天开始,她就陷入地狱之中,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吐。
一整天下来,唯一的任务即是吐,吃也吐、不吃也吐,吐得肝肠寸断,欲死不能,只是想过不要他,那么一丝丝的念头,结果宝宝先教训起母亲来了。现在她已经动都不想动,整天躺在床上,连想这个孩子的感觉的力气都没有了。
每每呕吐之后,她对那个只顾自己快乐的男人就有满心的抱怨与不满,为什么?为什么男人不用承担后果,苦果全要由女人来尝?他大爷兴头满足了,拍拍屁股走人,却留她在家日夜被折磨。
这世上,还有天理所在吗?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般可怜?
第4章(1)
“呜……过分,实在太过份了。”想着想着,不禁泪从中来,他竟然说不见就不见,从那晚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将她搞得这么悲惨之后,就带兵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