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吗?我说是你,就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两人吵成一团,终于,总裁看不下去了,“张可栗小姐,向宁真小姐,请两位冷静一点,今天要大家回来,不是来吵架,是来弄清楚事情真相——”
总裁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又开了。
走进来的是几日不见的朱天郡。
先跟总裁以及业务经理打招呼后,他转身对她们笑,“你们是小学生吗?用这种比大声的方式吵架,从电梯口就听到你们两个人的声音。”
被这样一说,两人讪讪的坐了下来。
“冒用张可栗发信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因为这件事情只是私德问题,所以我不打算追究,至于把图投稿到别家设计公司的人,”男人从口袋取出一个随身碟递给特助,“我跟银行调了支票存入前十分钟的画面不是张可栗,但确实是十七楼的人。”
第10章(1)
张可栗走出大楼,伸了个懒腰——居然为了这种芭乐事下班后被急召回公司,看看手表,都九点多了大家都因为想知道凶手是谁而假装有事留在十七楼。真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好奇宝宝看明天谁没来不就知道了,干么浪费时间在那边等。
走了几步,后头有人跟了上来,“你还跑得真快。”是朱天郡的声音。
张可栗原想加快脚步,可转念一想等她辞职就要滚回老家,命运如果有点神经,应该不会再安排他们相遇,所以她放慢了脚步,等他跟上,而后并行。
“你不用跟总裁还有陈经理开会吗?”
“他们又不可能看不出画面上的人是谁,有什么好开的,证据会说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今天的事……谢谢。”虽说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事情终究会水落石出,但在真相大白之前要忍受大家异样的眼光,光想就受不了。
“你总算讲了一句人话。”他五点多看到杂志就知道出事,开始不断的打电话,找人,询问,终于让他调到监视画面,“不想知道是谁?”
“这种手段太激烈了,不只是看我不顺眼而已,而是想把我弄走,不管是谁,我都会觉得很伤心,所以晚点知道比较好,比起来,我还比较想知道那封乱七八糟的自荐函是谁写的?”
“你猜猜。”
“向宁真?”
“佑梅。”
“佑梅,那女人,吼,她是脑袋进水吗,居然做这种事情。”张可栗立刻停住脚步,目露凶光的往公司走,“她还在公司对不对,我要回去找她算帐。”
“她是好心。”朱天郡拉住她的手臂。
“好心?违规的日期,违规的字数,狗屁不通的用语……”
“她想帮你争取机会。”
刚开始,他也以为是什么陷害信件,工程师对出IP后,他打电话给庄佑梅,她才说出是她写的,原因也很简单——
“我觉得朱经理好像对可栗有意思,但朱经理那么高傲,可栗又很被动,所以我想说如果你们一起去巴黎,说不定会迸出什么火花……过了截止时间?我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日期啦,因为星期一下午才要宣布嘛,我以为之前都还可以寄……”
“那她那天还跟我说有人在查电脑,还说怎么看都是向宁真……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就算揭穿,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大概是觉得不可能查到,所以当趣事讲吧,我打给她的时候,她吓了很大一跳,一直问我,真的是工程师查出来的吗。”
“笨蛋梅子,她以为工程师是吃素的吗。”
原来是想帮她争取机会,难怪那天朱天郡宣布是她的时候,梅子那么开心,真是……
算了,她今天已经够累了,先放过她。
张可栗转了个身,继续朝宿舍走,看朱天郡似乎还有继续要跟她走下去的样子,顺口问,“你不回家啊。”
“你那天挂我电话是什么意思?”
他居然还记得这件事,“手滑了一下。”
“手滑一下可以挂掉电话还顺便关机,你手机是什么牌子的?”
“就滑了一下啊。”
“那答案呢?先跟你说,如果你再继续装蒜,我就捏死你。”
“我们不可能啦。”
“我都这么坦白了,就算你不接受,至少给我一个原因。”
“我……”
她多希望他们有可能啊,可惜就是不能。
其实当检查报告出来时,她真的很感谢朱夫人——因为她脑海中所能想到最糟糕的情况是,朱氏给了弟弟,然后她生不出小孩,结果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就因为这样,失去了家族企业,也失去当父亲的机会,没有开画展,从一个不可一世的少爷变成小白领。
她不想看他蒙尘,所以才演了那场大戏。
没人知道当他说想重新开始的时候,她有多高兴——他那样的个性,居然会说要重新追求因为外遇而离婚的前妻,想必是很爱她的了,所以,她也要回报等量的爱才行。
面对朱天郡的疑问,张可栗低头笑了笑,不接受的原因就是我爱你啊。
因为爱你,所以什么都不会说。
既然决定不跟他在一起,就没必要说出实情让母子产生隔阂,说到底,她们这两个女人都是因为爱他。
“原因就是你现在很好,我现在也很好,所以我们要继续维持现状,这样我们两个就都会一直很好。”
朱天郡笑了,“狗屁不通。”
她也知道狗屁不通,但他问得这么突然,她根本来不及练习,有什么办法,能讲出话来就不错了。
“这次回华盛顿原本是为了收购股份,不过我有一个意外的收获。”
嗯,少爷这种说法就是要人搭话,于是张可栗很识相的接口,“什么收获?”
“我跟我妈谈了一些话。”
“那……很好。”他跟他妈这几年感情不好吗?为什么母子间的谈话会用“收获”来形容?
“我妈要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不介意啦,十个好野人有九个会希望有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这是富贵人家的常态,我觉得没什么。”
男人叹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臂,两人一起停住脚步。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听不懂?我妈说,她很抱歉。”
张可栗看着他那几乎是严肃的脸,内心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他娘该不会把那件事情告诉他了吧?
这……这实在是……
“我……我……嗯……”词穷。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离开的。”他道出她说不出口的真相。
嗷……
“你这个……这个,”男人想了想,吐出了两个字,“笨蛋。”
啥?笨蛋?居然说她是笨蛋?她是圣妻好不好?
他应该痛哭流涕才对,怎么可以用那么严肃的脸说她是笨蛋,也不想想她是为了哪个大少爷才变成笨蛋的啊。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
“不讲话?我现在已经全部都知道了……可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我也是当事人,我总有权利知道真相。”
“你妈……她来找我的那天,我特别绕去平价市场买现成的熟食,你只吃了几口就说不吃,要去外面餐厅……我内心想,如果你继续跟我在一起,迟早有一天,朱氏会是你弟弟的,迟早有一天,你父母会断了你的经济来源,我一个人的薪水根本无法负担两人优渥的日子,何况当初为了留学,我欠了银行一笔贷款, 薪水的三分之一要固定还款。”
“你该告诉我,我们可以好好的讨论。”
“朱天郡,如果是现在的你,我觉得还有讨论的可能性,可是当时,我很难跟你讨论那些,我不想你为了柴米油盐烦心。”
“我是不烦没错,但是我那时很伤心。”
“会过去的……都过去了不是吗,看你现在多闪亮,如果你现在开放相亲饭局,限额十名,相信我,会有一堆女生为你抢破头。”张可栗笑笑,向前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偷偷告诉你,每次看到你,我内心都会想,看,是我把那个大少爷改造成现在这个有肩膀的男人。”
“这样就高兴了?”
“还有一种变态的成就感。”张可栗拍拍他的肩膀,“其实还有一点,我不想你为现实妥协,也害怕到头来,你会怪我,会跟我说,要不是你我早就……巴拉巴拉那一堆的。”
“张可栗……”
“说真的,我还是有点高兴啦,关于你说想重新开始这件事情,只是我不能答应你,因为,就像我说的,我还是不希望有一天你会怪我“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 ,不希望你人生中的不完美是因为我,以前怕耽误你接班朱氏,现在怕耽误你当爸爸的梦想……朱天郡,我知道你爱小孩,可是我生不出来。”
朱天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你抗拒我的原因?”
“这还不够吗?”
“我刚刚不该说你是笨蛋的,因为你是个超级笨蛋。”男人抱住她,“居然是因为这样……”
张可栗推开他,“什么叫“居然” ,是谁一直说喜欢孩子的,是谁?”
男人很诚实的承认了,“我。“
“那不就对了——我爸妈结婚三十年,从我有印象以来,我爸就一直在抱怨我妈,说要不是她阻止,说不定他早就是个知名的摄影师了,哪用得着天天朝九晚五还要看老板脸色,只要白天有什么不如意,我爸晚上回到家就会把不如意归咎在我妈身上……”
“你怕我们将来会那样?”
“当然会怕。”
因为她就在那样的环境中过了二十几年,岁月会把人磨成什么样子,张可栗比谁都还清楚。
只要生活有一点点不顺心,就难免会想“如果当初”。
爸爸抱怨妈妈阻止他的摄影梦抱怨了二十几年,结果就是妈妈受不了离婚了,连弟弟结婚时两人都一前一后错开,不愿见面。她怕自己会走上一样的路……明明是很相爱的人,最后却变成相看两相厌,甚至不愿相见,那样很可悲。
婚姻不保证白头偕老,但至少分开时是彼此祝福,而非彼此怨慰。
第10章(2)
“你没想过人会改变吗?就像我从少爷变成男人,也许我对婚姻的想法也会跟以前不同。”
“那你想不想要小孩?”
想。
“所以啦,我才说我们不可能嘛。”张可栗叹了一口气。“今天很谢谢你,可是,这话题就到此为止好不好,你看我们讲来讲去根本就是在绕圈圈,浪费时间,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再说几句话就放你走。”张可栗点点头,再几句,最多一分钟,她能忍耐。
男人靠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比起当朱晴天的爸爸,我更想当张可栗的丈夫——我要跟你在一起,这句话,我比当时更认真。”
朱天郡把张可栗的辞呈挡下来了——虽然在美国出生长大,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至于这个神奇女人的执拗,他想,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在别人眼中她的顾虑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朱天郡能够理解,如果从小到大总是看着父亲因为年轻时的一个决定而埋怨母亲,甚至离婚反目,对可栗来说,当然会造成影响。
她不想左右他的人生,但却已经左右他的人生了。
她不想更改他的想望,但却已经更改他的想望了。
没有孩子的话,那就养几只狗,不要买那么大的房子就好了,可是错过这个那么爱他的女人,他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下一个。
那天晚上在书房,母亲跟他娓娓道来事情经过时,他内心当然是无比震惊。
原来,那就是真相。
洛娜,摩莉,表演艺术家……一切都有了答案。
母亲一直跟他道歉,但是他却没办法责怪她,如果他成熟一点,如果他懂事一点,母亲就不用出此下策。
有个女人年轻时曾经一度跟她分享丈夫的爱,她怎么能接受二十几年后,那女人的孩子回来分享儿子本应该独占的一切。
听了母亲的话后,想起那个离婚的前妻……
离开华盛顿的前一晚,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细细的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回想起,他怎么没发现她有多爱自己。
想责怪她怎么能就这样自作主张,但他内心却很明白,她之所以自己做了决定,仍旧是因为他的不够成熟。
原本他就想要抛掉过去,重新追求她,现在知道真相,更不可能放开她。
没有孩子是有些遗憾,但是没有她,他会更遗憾。
也许过个几年,他就会觉得小毛头很可怕,也许过个几年,医学就能彻底的治疗她,也许再过几年,他就习惯了两人世界的自由与安静,而且完全不想要有第三个人来打扰。
他不在意可栗的拒绝,因为那些拒绝的理由归咎到底,都还是因为她爱他,这种情形下,他不可能放开她。
四年前他自以为成熟,什么都没问的放她走。
这一次,他确定自己已经完全不一样,他会在问一清二楚后,慢慢填补她内心的不确定跟不安。
可栗是爱他的,只要给他时间,她会知道,她的离去将他塑造得多彻底,不只是学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也学会了这世界上没有理想中的完美。
真正的完美只会出现在成熟的人的生命中,懂得珍惜,懂得感谢,那就是真正的完美。
整个东仕的人都知道,朱经理开始追求同部门的张可栗。
他会去宿舍楼下等她一起上班,中午理所当然跟她共用一张桌子,弄得到那种场次有限的艺术电影门票,引她跟他一起去看电影。
然后顺便吃晚饭,顺便散散步,顺便的送她回家,想尽办法顺便留宿,很自然的,每次多留一点东西,衣服,拖鞋,杯子,刮胡刀……
毛毛从一开始不喜欢他,到现在看到他时已经会主动靠过来,尾巴摇动幅度比照看到可栗的时候。
看到毛毛翻着肚子跟他撒娇,对狗并没有什么好感的他居然也慢慢觉得颇可爱的。
男人一手翻阅空运来的设计杂志。一手跟毛毛玩——
张可栗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张毛毛,你居然又这样掀着肚子,有没有一点尊严啊。”
毛毛嗷的一声,翻起身子,开始在她脚边打转,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
张可栗把咖啡放在桌子上,“新的豆子。”
“谢谢。”朱天郡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这个对咖啡并不挑剔的女人又为了他买了一磅三千多块的豆子。
她嘴巴上拒绝得很果断,什么当朋友就好,我们都已经分开这么久了,应该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我觉得现在的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如此如此,说是这样说,却默许他的东西在她家越积越多,标准的口是心非。
明明就很爱他。
因为不想毁了他的宝宝梦,所以始终不愿意跟他真正的重新开始,也不能说不感动,但是,这不是他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