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启生家里的人她都很清楚,哪些人要留薄面,哪些人直接扫地出门,她心里都有数,她冷笑一声,「嫣红,将这人给我赶出去,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见谁都认亲戚,要不要脸。」
嫣红护犊子的性子发挥了作用,她家的少夫人可不是让人欺负的,嫣红想也不想地拿起一把扫帚狠狠地往宁金身上扫。尽管是个姑娘家,可宁金也不过是一个手软脚软的公子哥,还真的打不过嫣红,开始还躲了几下,躲开后胆子就大了,大胆地调戏了嫣红,「小丫鬟真是可爱,不若跟爷走,给爷夜夜暖床去。」
「我呸,打死你!」嫣红愤怒起来,力道更加地不受控制,打人打得更加得起劲了,宁金这一回还真是躲不过。
宁金在被嫣红打得快要晕倒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出现,「这是做什么?」
苏慧正看着解气,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神色漠然地说:「不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嫣红正打着呢。」
苏慧放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紧,如果他要袒护他家的人,那她该如何做好?她心中思虑了好几番,决定要是他插手,那她便收手,毕竟不是她苏家的人,否则她一定要让这个宁金记一个教训。
苏慧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宁启生的眼神幽黯一片,阴沉得瞧不出什么情绪,可看久了心里就有一股害怕在蔓延,当真是不敢看。
「是吗,没想到我们堂堂宁府也会有这种登徒子。」宁启生一顿,眼神柔和地看着苏慧,「可有吓到娘子?」
苏慧诡异地看着宁启生,他今天又中邪了?不是好了一阵子吗,怎么又旧疾复发了呢,她默默地摇头。
「如此甚好。」宁启生舒了一口气,眼睛幽冷地看着被嫣红揍成猪头的宁金,「不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来人,将他送去公堂。」
「是。」有福连忙找几个人一起捆了宁金,他早看这个公子哥不爽了,有色心敢来挑逗,真是胆大包天。
「堂……哥……」宁金困难地发音,可是脸颊肿得老高,说的话断断续续,字不成句。
有福在宁启生的眼神示意下,没给宁金一个机会,直接往他的嘴里塞了一把土,噎得宁金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慧在一旁冷眼旁观,宁金走后,她也无话与宁启生说话,便转身回院子,走了没几步,觉得身后总是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猛地停了下来,转头一看,被近在咫尺的宁启生吓了一大跳,「你跟着我干什么?」
「娘子。」宁启生浅浅一笑,「晚膳时间已到了,我想跟娘子一起用膳。」
苏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要用膳,我自不会拦着你。」他萌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要试一试才会知道。
「娘子请。」他有礼地说。
苏慧忍着一股鸡皮疙瘩竖起的感觉,快速地走进了里屋,坐在平时坐的贵妃椅上,拿过篮子里的未成品继续绣着。
「娘子绣的东西是给谁的?我们未来的孩子?」宁启生低声询问,拉过一张椅子便坐在她身边。
「嗯。」她低低地应了,她希望她的孩子以后能穿上用上她做的每一件绣品。
宁启生知道苏慧的女红了得,因为他身上便有一个她做好的荷包,他平日里也会挂上,只是前不久他发现那荷包被洗得有些泛白了,怕荷包报废,他便收了起来。
他心中有了一些计较,为什么他只有一个荷包,而他们的孩子却有各式各样的衣物,篮子里躺着一双青色的鞋袜,她手里正在做的是一件青色的肚兜,她也太偏心了。
「娘子,你上回送的荷包旧了,我舍得不用,也舍不得扔,就收起来了,你瞧,要不再做一个给我吧?」他低声下气地问。
苏慧的动作一顿,目光下意识地往他的腰间看去,果然没有荷包,只有一枚青色玉佩环,她快速地收回目光,拒绝道:「我最近忙着,不若让绣娘给你做几个吧。」
他的脸瞬间拉得老长,明明听懂他的意思了,却装作不懂,抿着薄唇看着她动作仔细地做女红,压根没把他放在心里。
嫣红进来,一见苏慧的动作,脚一跺,「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可别伤了眼,这事奴婢们来做就成了。」
宁启生赞同地说:「也是,你也不是绣娘,这种累人的活少做。」既然他没有,那他的孩子也别想有,瞧,多公平。
苏慧看着嫣红,「好嫣红,我再几针就好了。」
「好着呢,奴婢看着,就五针。」嫣红眼尖地看着。
苏慧无奈地笑了笑,手飞快地动了几下,接着拿起放在嘴边一咬,利落地说:「我可曾骗过你。」
嫣红这才放心,「少爷、少夫人,该用膳了。」
苏慧缓缓起身,手肘上多了一股力,随即她的腰部也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撑起,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轻蹙眉头,身体一站稳,便推开了他,「有劳。」
宁启生神色不明地跟在苏慧身后出去,嫣红嘟了嘟嘴,也不知道少爷之前去干什么了,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事,竟然都不过来关心一下少夫人,活该少夫人不理他,咎由自取。
宁启生的全部心思都在苏慧的身上,她的身段真的没有任何变化,除了肚子大了一点。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肚子,前一段日子被邢厉给误导,导致他没有太关注她,可他没想到,才短短的时日,她的肚子就飞快地圆了起来。如今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娇媚与韵味,怪不得他那个不长眼的堂弟也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哼,如今有他在一旁守着,他人休想越雷池半步。
苏慧如往常一样坐下吃饭,先喝了几口热汤,才缓缓地开始吃饭,可她碗里的饭菜好像吃不完似的,她吃了几口,没有少,反而多了。
她放下筷子,不悦地看着宁启生,「你是什么意思?」
「为夫为你挟菜。」她以前喜欢给他挟菜,如今他给她挟菜,她心里应该会开心吧。
「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自己会挟,我喜欢吃什么我自己会挑,不需要你帮忙。」
「我挟的自然便是你爱吃的。」他认真地说。
苏慧轻笑,指着碗里的东坡肉,「以前是爱吃东坡肉,可如今只觉得又肥又腻,吃得我恶心。」
宁启生闻言,脸色阴得要下雨般,他怎么可能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呢,她是说他缠得她恶心。
「还有,这鱼肉有一股腥味,即便有姜葱祛味,可是有腥味。」她挑剔地说。
这是说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他现在对她好,说不定过几天又冷落她了。他放下筷子,「不爱吃便不吃吧。」她没有说话,他接着说:「孕妇的口味是多变的,你说你喜欢的,我给你挟。」
很不对劲,丝毫不把她的话听进去,以前还会因为她的话生气,现在脾气变好了?她才不信,「宁启生,你吃你的饭,我吃我的饭,食不言,寝不语。」她搬出他以前说过的话说他。
宁启生骨子里是一个小霸王,他说的话他说了算,现在她发话了,他心里很不想听话,可谁让他蠢呢,只好想做一个听娘子话的好夫君先,「好,那为夫便不说话了,娘子快点用膳。」他扬着笑催促着她。
苏慧一楞,虽然不想承认,她却还是得说,他对着她笑,让她的心脏怦怦地跳了好几下,哎,重色真是一个坏毛病。
「怎么了?」他关心地看着她,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盯着他直瞧。
「没什么。」苏慧冷硬地低头,脸上瞧不出任何神色,发丝掩着的耳根子却微微发红。
第8章(2)
两个人用过晚膳,苏慧以为他会如以前一样回书房睡,哪知道他竟留了下来,哎,他又想干什么?她冷淡地说:「这里可没有你睡的地方。」
「我睡贵妃椅上便成。」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苏慧眼角抽了抽,这个人还真是奇怪,不过之前他一开始也只是兴起,后来去书房睡,这次估计是三分钟热度,她也不当一回事。
苏慧小心翼翼地躺下,侧着身子,一手放在肚子上,摸着肚子,慢慢地有了睡意,完全忘记了贵妃椅上的宁启生。
孤零零的宁启生心中一直期待着她能关心他一下,结果她一个字也没有问,不问问他被褥暖不暖,也不关心他好不好睡。他叹了一口气,罢了,慢慢来。他深吸一口气,嗅到了空气中幽兰的味道,是她身上的味道,他唇角一扬,满足地睡觉了。
宁启生到底想干什么呢?苏慧觉得自己真的是看不懂他了。
蜿蜒的小路上铺满了鹅卵石,苏慧一步一步地走在上头,心思却在身后这个男人身上。
话说他这几日都有乖乖地窝在贵妃椅上睡觉,每天看到他长手长脚地缩在那里睡,她一点也不同情他,他自找的,不是吗,她又没有让他睡那里,他爱睡便睡,睡得腰酸背痛也是他自己愿意,她才不会多嘴。
平日早上他们用过膳,他便会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今天却陪在她身边,她想了想,还是开口了,「你要跟我一起给娘请安?」
宁启生一听到她的声音,本来落后几步的脚步立刻加快,跨到了她的身边,「对。」
「哦。」真是怪哉,他居然陪她一起请安。
「今日无事,便陪着你。」他含情脉脉地说。
她无视地点头,「你爱陪便陪。」刚回来那一会,她心中有怨,这些日子她的心态反而平稳了,也不再计较得失,反正这个男人她决定不爱了,也不在乎他在她旁边做什么,因为她已经看不到了,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在意。
两人一同走到了主院,宁老爷已经出府了,找一些老友聚会,宁夫人则在书房里作画,听到他们来了,便将狼毫笔放下,净了手,整理了仪容,走了出来。
「今日两个一起来了。」宁夫人笑容满面。
「娘。」两人一同喊道。
宁夫人的眼睛落在苏慧的肚子上,一脸的慈爱,「你以后不要过来了,这路虽不远,可走多了也累人。」
苏慧摇摇头,「媳妇不累。」
宁夫人转而对陈嬷嬷嘱咐道:「我是拦不住她的孝心了,她若是非要来,你到时找一顶软轿抬过来。」
陈嬷嬷笑道:「是,老奴知道。」
宁夫人又看向宁启生,「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眼睛里掺杂着似笑非笑的情绪。
「娘,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儿子过来给你请安倒成了不孝。」
宁夫人倒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儿子做事情古里古怪的,先是一定要同房睡,后来又搬到书房睡,现在居然又回去睡了,到底心里琢磨着什么事情,她这个亲生娘亲也看不懂了。
宁夫人懒得理儿子,她满心眼里都是金孙,两眼发光地盯着苏慧的肚子,细细地问了问苏慧最近的作息和饮食,「你现在月份大了,越到后头会越吃力,一些小事别不当回事,若是有一点不舒服便要说出来,别忍着,知道吗?」
「是。」苏慧颔首。
宁夫人又拉着苏慧说了好一会话,苏慧让陈嬷嬷将她绣的小衣衫拿出来,「娘,闲来无事便绣了一些,你看看。」
「你真是的,怀着身子做这些累人的活干什么。」宁夫人瞪了她一眼,却又忍不住地拿起来小衣衫看了看,「嗯,这针脚不错,就是最后收脚的时候没做好,但也无碍。」
「嗯嗯。」苏慧认真地听着。
宁夫人将小衣衫放回去,疼惜地说:「别再做这些了,家里的丫鬟也会女红,让她们做,也可以请绣娘做,千万别累到自己。」
苏慧摇摇头,「整日无事可做,找这些事情做做也好打发时间。」
一旁的宁启生听闻此话,眼睛闪了闪,「娘子要是真的无事,不若替为夫做几个荷包吧,可比这些衣衫简单。」
不等苏慧说话,宁夫人先骂他,「你多大的人了,见了好的便想收到怀里去。」
「娘。」宁启生抿了一下唇,「我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只是希望娘子能见好就收,免得日日捣鼓这些,若是沉溺其中,倒不如吓唬她,看她还敢不敢。」
苏慧才不信任他的说辞呢,摆明了就是想荷包,哼,唬弄谁呢。
宁夫人也不信,「哦,原来只是吓一吓,不是真心想要,这就成了。」
宁启生叹气,索要荷包的心思暂且要歇一歇了,但最起码也不要再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了,看得他心里很不平衡,如今他这个人是比不上她肚子里的那块肉了。
明明以前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如今他成了她的眼中钉,这一切似乎就是从她有了身孕开始,他神色阴暗地盯着她肚子看,若是孩子出世之后,她还如此,那他便不客气了,孩子丢给爹娘养,这几月他暂时先忍一忍吧。
「对了,启生,你堂弟那事是怎么回事?」宁夫人忽然问起了这件事情。
宁启生开口,「堂弟也不知道是怎么摔成那样,我没认出来,正好回院子,路上遇上他,他正好在调戏一个小丫鬟,我便让人将他抓起来扔到公堂去了。」
这版本跟宁夫人听到的大同小异,没想到宁金这般的放荡不羁,实在过分,幸好没有让媳妇遇到,否则吓到了媳妇,她饶不了宁金。
苏慧心中讶异,怎么变了说法呢?她看向了宁启生,宁启生对着她轻眨了眼,她安静地没有问下去。
「虽然同脉,可做出这么羞人的事情,莫让他再进府,你以后也远着他一点。」宁夫人说。
「娘,我知道。」
宁夫人留他们一同吃了午膳,他们才沿路回去,正午时分太阳正烈,宁启生要丫鬟拿了一把纸伞,撑着纸伞走在苏慧身边,给她遮阳。
午时正犯困呢,苏慧走得也慢,一手抚着肚子,抽空问了他一句,「你那个堂弟如何了?」
「之前不知道,没想到牵扯出了一些陈年旧案。」
「什么陈年旧案?」
「勾搭寡妇、诱骗小姑娘。」宁启生缓缓地说。见她脸上充满不屑,又说:「之前还被人抓了一个现行,不承认,拿钱赎了出来,如今怕是不行。」
「为什么?」苏慧好奇地问。
「他偷女人偷到了某大户的小妾房里,这事被捅了出来,那大户岂能饶他。」
「不要脸。」她低语了一声。
「刚才在娘那里这么说,是为了维护你的名声,他臭得要死,可不能污了你的名声。」他温声解释道。
她不想领他的好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