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把孩子由身上移开,赤足走下床榻,取了干净衣物,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衫。
算算日子,这小家伙的爹都走了一年半,也该回来了吧?东奴全数歼灭,大获全胜的消息早传回上京,皇上已下诏在建将军府了,而且是日夜赶工,不用多久,他们便有簇新的将军府可以住了。
只是那厮,连自己的儿子都还没看过呢,这像话吗?
大军走后三个月,传来孟不群“光荣牺牲”的消息时,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家那腹黑相公说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必定也是在孟不群毫无防备之下正面给了他封喉一箭,让他在又惊愕又不解又死不瞑目的状态下去见阎罗王。
随后他这个副帅临危受命成了元帅,有他前世的经验,要大灭那顽强的东奴军自然不是难事,只是他过于鸡婆,灭了东奴竟然又去剿灭北蛮,搞得他们夫妻分开那么久。
幸好她也没闲着,她那臭臭锅的独门生意一帆风顺,已在上京里开了五间分店,每每到了用饭时间都一位难求。
王妃一直要她跟孩子搬回王府,她都婉谢了,如今孙如斯被封为世子,严侧妃肯定在王府里横着走,她才不要回去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日子,在她的小宅子里,她便是当家主母,要怎么过日子便怎么过,没那么多规矩,何况孙石玉留下了暗卫保护她,她根本没在怕……
忽然之间,“嗖”地一声,一道看不清的影子从她眼前飞掠而过,跟着一阵尖细的鬼哭声传来,杜福兮吓得心脏差点没跳出胸口,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鬼,现在是半夜,宅里的人都熄灯睡下,她要为了自己怕鬼扰人清梦吗?不不,她可不会那么自私。
她瑟瑟发抖的爬上了床,自觉躲在帐里比较安全,床里至少有怀哥儿给她壮胆……
孙石玉轻笑,怕自己再不露面,那女人真会吓到昏过去,他从屋梁上下来,大步走到床前撩起纱帐。
“啊——”躲在床里角落的杜福兮不由分说的尖叫,再随即捂住嘴的瞪大眼。
惊见那纱帐缓缓被撩开,她魂飞魄散的瞪着那双清楚的“鬼手”,正奇怪怎么鬼的手与人的无异时,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是我。”
这声音……她屏住呼吸,心中怦评作响,不由得用力的眨了眨眼,定睛看去,眼前那一身战袍的男人不是孙石玉吗?!
她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天啊!爷——你很无聊耶!回来就回来,做什么装神弄鬼的,也不怕吓到孩子……”
孙石玉一听便想笑,“自己胆小还赖给孩子,奶娃娃知道什么是鬼吗?”
“就是知道!”她蛮不讲理的狠狠啐一口,抿着唇,忽地眼眶含泪。“还不快上来在做什么?”
孙石玉一笑,解下污渍点点的战袍上了床,顺手又放下纱帐。
一见那睡得香甜、未被她尖叫惊醒的白胖孩子,他心里一阵柔软,怕吵到孩子,不敢伸手去碰,但他看得嘴角上扬、错不开眼,直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往孩子他娘那里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轻解她身上薄薄的罗裳,将她压在身下,俯身吻下……
一遍遍的缠绵过后,粗浅的气息渐渐平缓,两人相拥着,她的螓首靠在他的肩头,感觉到他连肩膀都宽了些,也更结实了,心里不由得想着,嗯,男人当兵果然是最好的磨链。
“辛苦你了。”孙石玉握住她小手轻吻。“生孩子时没能陪在你身边,都说女人生孩子是最痛的,你受苦了。”
“嗯哼,不辛苦。”她也意思意思的伸出小手搂住他的腰。“那个我问你,皇上的赏赐怎么还没下来?这回会赏很多吧?”
孙石玉脸色不太好看的一僵。他有没有听错?这小财迷在这气氛、这意境,在夫妻久别的缠绵过后问这个?
他蹙眉,“等等,你不问问我战场上的事吗?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吗?不问问孟不群是怎么死的吗?”
杜福兮瞅了他一眼,半点不感兴趣地道:“有什么好问的?你前世不是做那行……我是说做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吗?自然是要怎么运筹帷幄都心中有数,而且你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那些个前线战事我又听不懂,不如讲点实际的。”
孙石玉为之气结。“你这女人——”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腊八之后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不适应古代夏天的杜福兮,其实也不适应古代的冬天,何况她又怀了第二胎,肚子比之前怀怀哥儿时还大上许多,真是弄得她坐也不舒坦、躺着又难受,暗叹一声女人难为啊。
这种时候,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在身边?不能帮上什么忙,揉揉腿也好,享受一下孕妇的福利。
可偏偏有支东奴小军竟没有死绝还忍辱偷生的暗地里养兵,如今死灰复燃的攻击边境百姓,孙石玉自请出征,已经走了三个月,这一胎怕是也赶不及回来陪她了。而且过去那皎皎如玉的兰阳王世子孙石玉已不复俊秀,他晒黑了,又刻意不理战时受伤留下的伤疤,夸他的方法也没别的,一句“看来看去,你终究是不如飞踏将军英俊潇洒”便足够他乐上半天,真是幼稚,很坚持前世的他比孙玉石还帅。
阿芷挑了珠帘进来,见主子又歪在榻上,不由得念道:“夫人,您要躺怎么不进暖阁里躺着,外间多冷啊,也不喊人加个炉火,您如今可是诘命夫人,改明儿个将军大人回来见到了,还以为我们这些下人奴大欺主,眼里都没有主子了。”
整座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将军夫人怕冷,将军走前还特别下了命令,府里各处都要放暖炉,以便可以让将军夫人四处走动,而素日里那补身的汤汤水水自是毫无间断,宫里来的赏赐更是多到吓人,皇上和太后还时不时便派人将怀哥儿接到宫里去住上几日,在在说明了他家将军大人现在可是圣眷正隆啊!
杜福兮依旧歪躺着,懒洋洋的看着这个她穿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丫鬟,也是陪在她身边最久之人,有感而发地道:“有时候,我真觉得阿芷你好像我妈。”
“妈?”阿芷一愣,主子素日里的怪话她也听得多了,这词她却是第一次听到。“哈哈,没什么啦,酸辣粉做好了没有?我想得嘴馋呢。”
她从怀怀哥儿便爱吃那酸辣粉,这次怀孕更是无酸不欢,还发明了酸辣饭、酸辣鸡等等替着吃。
“早做好了。”阿正一笑。“以为您在午歇没敢打扰,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来。”阿正走出去,窗外下起了鹅毛大雪,杜福兮拿起刚没写完的日记继续写,如今她前世的记忆真有些模模糊糊了,哪一台什么时间播什么节目,她真是记不清了……
番外 皆大欢喜
兰阳王妃这阵子总是食欲不振,时时在榻上倒了便睡得昏天暗地,没人叫她不知醒,又不时用过饭后便吐了个惊天动地,这些种种叫王爷暗暗心惊,夜里总是暗自发愁、辗转难眠,恐惧着王妃怕是得了什么绝症,这可叫他怎么活?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还想用后半辈子来补偿,王妃不可以在这时候离开他啊!
王爷的愁眉不展落在了竹影眼里,她奇了,问王爷,“王爷为何不请太医来看看王妃?这么拖下去,如果拖出大病来要如何是好?”
王爷逼她做的事情揭了之后,心慈的王妃原谅了她也是被人威胁,既往不咎,还让她继续留在身边做事,如今她对王妃可是一等一的忠心耿耿。
“如果是治不了的病怎么办?”此时的王爷就像个六神无主的小孩,只要遇到王妃的事,他便会失了方寸。
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竹影叹了一口气。“您拿不定主意,将军大人已经拿了主意,适才特地派了慕东来通知,说已经让韩太医过来了,将军大人和夫人明儿个也会来看王妃。”
不一会儿,果然院外就有通传道韩太医来了,王爷牙一咬,延请韩太医入内。
王妃此时还在睡,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竹影轻轻将王妃的手拉到帐外,韩太医仔细诊了一回脉,微笑道:“王爷与王妃真是鹣鲽情深啊。”
王爷莫名其妙,暗道你这个老头看病不看病,卖弄起风花雪月做什么?
“王妃究竟是什么病?”王爷没好气的问。
韩太医又是一笑。“恭喜王爷——王妃是有喜了。”
“什、什么?!”王爷真真是惊呆了。
“我们王妃有喜了吗?!”竹影在一旁听着也是惊喜交集、不敢置信,忙问道:“可要注意什么?劳烦太医说一声!”
“王妃的喜脉平稳有力,只要注意暂时不要舟车劳顿,也不宜劳苦劳心,平日里多多休息即可。下官下个月再来给王妃诊脉。”
王爷轻飘飘的恍若在梦中,连竹影已取了谢银送韩太医出去都不知道。
王妃终于被帐外那一串动静给扰醒了,她轻嘤了一声,王爷系起床帐,忙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来。
“我这又是睡了多久?”王妃扶着额角。“王爷怎么在这里?今天没入宫吗?”
“梦君,我的好梦君……”王爷忍不住搂了王妃就吻,直把王妃羞得手足无措,拚命推拒。
“王爷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
王爷紧紧抓住她的手,激动道:“梦君,你怀了身孕,怀了我的孩子,你要为我生孩子……不不,是要生下我们俩的孩子了!”
王妃惊愣得微张着嘴,“王爷……”她瞬间红了眼眶,幸福的扬起笑容。
赵善莲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一直在砍柴。
兰阳王府家大业大,一日所需的木柴极多,买几个粗使下人砍柴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偏偏她每次经过柴房前面,那人都挥着汗水在砍柴,不由得让她怀疑起这人难道都不用休息的吗?
这日,风和日丽,王妃已做完月子,她要上王妃院子里请安,经过后院时,不过多看了那人两眼,贴身丫鬟茉儿便宽袖遮口,紧张兮兮的低声同她说道:“那人是大总管的弟弟,据说是乡下闹水灾,死了妻子,房舍也倒了,到处都是发烂的尸首无法住人,带了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来京里投靠大总管。”
赵善莲问:“既是大总管的弟弟,怎么不安排些轻松差事,却丢他在这里砍柴?”大总管是老总管的儿子,也是王爷的心腹,照说给弟弟安排个轻松活,王爷会关照才对。
两人已走远,但茉儿却更小声的说:“是他自愿的,大总管原是安排他看二门,那差事油水多,可他不要,说妻子淹死了,他独活着没脸享福,硬是要找苦差事做,您说傻不傻?天底下竟有这般傻的人。”
原来是个傻大个,不过她却不自觉的拭了眼角的泪,暗道怎么这么简单的故事就感动了她?她何时变得如此伤春悲秋了?
又一日,春雨过后,路滑,她独自穿过后院时,踩到了块青苔石子,身子整个往后倾去,那人甩开斧头,飞身过来救她,稳稳的将她抱在怀中。
“你没事吧?”那人问道。
“没……没事……”她羞不可抑的垂着眼眸,声如蚊蚋地说:“放我下来。”
那人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忙不迭将她放下。“失、失礼了。”
“哪、哪里的话。”她与他同样结巴了起来。“我、我才要谢谢你救了我。”
然后,再一日,她去王妃院里帮着看顾甫出世的小少爷时,便不经意的提起这事,随意说道那人可能有武功,不然怎能一边砍柴还眼观八方的注意到她踩滑了,又能顷刻间飞身来救,稳健的抱着她,令她毫发无伤,那时王爷也在旁边,正说着皇上派他去江南巡视,这一去怕要三、五个月,他实在不放心王妃等等。
又过了几日,她再去王妃院里请安时,见到那人竟已在王妃院里当差,佩着长剑,负责保护王妃的安全,那有王府徽章的侍卫服穿在他身上倒也英挺,见到她来,他也没多看一眼,只专注的留心院子周围的动静,克尽职责。
她自是惊耗不已,憋到王爷离开才问王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妃笑道:“那日王爷听你提起这人,便向大总管提了想要派他到院里保护我,既然是保护我的差事,大总管当然是尽心尽力的,阿宽本来只肯砍柴不肯做别的差事,也因是保护我,他便答应了,来了之后,一身武艺也不藏私,几个护院都很服气他。”
不知怎么搞的,她心里怦怦乱跳,润了润舌问王妃,“王妃,您说他叫……阿宽吗?”
“陈宽。”王妃笑了笑。
这之后,她每回到王妃院里时,陈宽便会朝她点点头,她也会羞赧的对他点点头,然后飞快提裙进屋。
某一日,她无意间见到他鞋子都旧了,想起他家里没女人,在做夏季衣裳时,便顺手给他制了一双鞋,做了什么糕点要给王妃尝鲜时,便顺手包了几个塞在他手里,让他拿回去给孩子吃,如此春去秋来,又是一年。
四月里,皇上封兰阳王为一等亲王,赏银百万两,黄金十万,还另赏了奇珍珠宝不计其数,王爷人逢喜事精神爽,阖府同赏。
赵善莲好几日没到王妃院里走动,她染了风寒,嗓子疼,脑袋也昏沉,又怕把病气过给小少爷,便在自己院里安静休养。
足足过了半个月,她才又到王妃院里请安。
“你身子好点了吗?”陈宽一见她便急切地问,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她微感惊讶,以为这人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呢,原来他还知道她病了啊。
她应了声,“好多了。”脸颊却不由得红了。
陈宽忽地把一个荷包塞进她怀里,“这你收着。”
她吓了一跳,“这什么?”
陈宽咳了声,“王爷赏的银钱。”
她看着手里的荷包,更不解了。“王爷赏的银钱为什么要我收着?”
陈宽别开脸去,不自在的说道:“那个……以后我的月俸都交给你保管。”
赵善莲红了脸,羞赧的笑了。
后记
初体验 简璎
这是璎的作品里,字数最多的一本,也因此写的时间就很长,既然很长,又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写,璎也就在完成这本书的期间里同时做了很多事,在完稿的同时,那些事也二完成了,感觉自己好像在修行。
究竟璎写这本书的同时还做了什么事呢?呵呵,首先,璎报名了一个三个月的料理课程,也不是身体里某处那根从不存在的贤慧之弦终于被什么伟大情怀给触动了,纯粹是自己爱吃,爱吃泰式料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