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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爱 page 2 作者:橙诺

  姊姊要她不要招惹靳扬,为什么呢?感觉,他人还不坏啊……那,像现在这样,她算招惹靳扬了吗?搭他的车,盖他一件外套,应该还好吧?

  脑子好重,也罢,别想了……沈芝柔将外套拉高,覆住胸口与肩膀,让更显馥郁好闻的男性气息环绕她一身,沉沉地跌入梦乡。

  急性肠胃炎。

  问了诊,打完止吐针,护士嘱咐沈芝柔得等半个小时,确定没有再作呕时才能离开。

  沈芝柔侧眸望了靳扬一眼,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已经送了她到医院,却不先行离去,要在这里陪她干耗。

  坐在医院走道候诊椅上,等待三十分钟过去,与靳扬大眼瞪小眼的时光着实难熬,沈芝柔咽了咽口水,浅声对他道:「靳大哥,谢谢你,你不用陪我没关系,我等等自己叫计程车回去就可以。」她已经没有方才那么不舒服了,恶心感渐去,胃也不痛了。

  「叫车?你一个月赚多少钱?两万?还是三万?禁得起你坐计程车这样花?」靳扬睐了她一眼,话音依旧平淡刻薄。

  沈芝柔一怔,盯着他好半晌,眸光落在手背上方才被扎出的针孔,突然微微笑了。

  靳扬怎么老是这么说话?他明明是不想让她多花钱的吧?某种程度上,他与沈芝青还真像,总是说着「没关系、不要紧,我来就好,别留在这里碍事」,然后却一个人默默地把辛苦的事情都扛了。

  笑什么?靳扬眸光怪异地锁住沈芝柔。小巧精致的秀美下巴,盈润无辜的大眼睛,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模样,仰着看他的脸庞清丽纯美,恰巧是他最讨厌与最受不了的女人类型,令人看了就有股莫名的闷气。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照顾她?特地载她下山就算了,现在还要坐在医院里陪她?

  那当然只是因为沈芝青是他大学同学,而他大学时代总是看着沈芝青疯狂打工、拚命抢钱,只为了替妹妹撑起一个家,现在,她妹妹进了风赋电视台,还当了他场记,就这么大剌剌地晾在他眼皮底下,他虽然不想管,能照看的,却也无法不看,他嘴巴坏,但还有最基本的同情心。

  「你笑什么?」靳扬望着她看来愉悦的神情好半晌,终于不耐烦地出声问。

  「没什么。」沈芝柔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想到姊姊说的,说你愤世嫉俗,没一句好话。」

  「我是。」整间风赋电视公司里,就沈芝青仗着她当了他四年同学,敢这么对他说话,靳扬耸了耸肩,神情毫不在乎。

  「为什么?」沈芝柔突然问。

  「什么为什么?愤世嫉俗还用为什么?」靳扬毫不客气地笑了。

  沈芝柔望着他右颊那枚浅浅的梨涡,感到更困惑了。「不是,我是说,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姊姊说你愤世嫉俗,你不气不怒,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要反驳?我老爸是靳航,我要愤世嫉俗,别人能拿我怎样?」褒他、贬他,他都不在意。

  沈芝柔依然是一脸疑惑地望着他,靳扬与她对望了好半晌,才终于弄懂了她眼中的不明白。

  「等等,你不知道我爸是靳航?」他还以为,踏进风赋电视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被耳提面命地反覆提醒——「嘿,靳扬他老爸是靳航,靳航是这间电视台的老板,别得罪他们父子俩。」这种兹事体大的可笑事情。

  沈芝柔缓缓地摇了摇头。

  「慢着,你该不会连靳航是谁都不知道吧?」她太淡定,淡定得令靳扬不得不如此怀疑,却又令他莫名感到一丝兴奋。有人不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不知道靳航是谁,令他感到十分畅快。

  「我知道。」沈芝柔想了会儿,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靳航是一位好有名的编剧与导演,这间风赋电视公司是他的投资,而风赋当初能站稳脚步,也是靠了他好几部也有改编成电影的电视剧的功劳。」就算姊姊没跟她提,她从报章媒体上也能看见,更何况,靳航是一个目前仍活跃的媒体人。

  「不错嘛!看来你姊该教的还是有教你。」靳扬冷笑了一声,不知道心中那份期待落空的感觉是什么,索性伸直长腿,双腿交叠,双手交盘,背倚着墙,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手跟脚都打了个叉,眼睛还闭起来了,沈芝柔更疑惑地望着靳扬此时闭目养神的神态。

  他讨厌与父亲有关的话题吗?既然如此,他何必要起个头给她回?难不成原本,他是期待她的不懂与不明白吗?

  他希望别人不知道他父亲是谁,不知道他父亲是做什么的吗?还是他是希望,进风赋电视工作的人,可以不要被提醒他的身份与特权?当然,这是指如果他有特权的话。怎么突然觉得,靳扬好像有点可怜?

  「靳大哥,我姊姊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刚才说的那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是我从电视上看来的,不是我姊姊教我的。」这样说会好一些吗?沈芝柔试着想澄清或修补些什么。

  她富含同情的口吻令靳扬连眼睛都不想张开,仅是侧颜转到另一边,低声骂了句:「无聊!」

  「你喜欢我姊姊吗?」猝不及防的,沈芝柔喉咙里忽而跳出这么一句。

  「嗄?」靳扬双目圆瞠,坐直身体不可思议地盯住她,以为自己听错她的问句。

  除了当初听闻沈芝青因父母双双过世,必须得扛起家计照顾妹妹时,他心里有泛起一丝怜悯与同情心之外,他对沈芝青从来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否则也不会与沈芝青当了那么久的同学与同事却一点行动也没有,沈芝柔看来不太济事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希望我姊姊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把你当个平凡的同事,不是吗?」她是这么合理地推测的。

  靳扬包容姊姊对他不礼貌的评价、对第二次见面的她诸多照顾、他眼神里刚才那一瞬间的期望与失望,他讽刺地说:「看来你姊该教的还是有教你。」他期望沈芝青的与众不同,难道不是吗?

  沈芝柔心里已经觉得靳扬的答案是「是」了,可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个「是」,胸口竟感到一阵堵沈。

  想通了沈芝柔话中的逻辑,靳扬毫不优雅且毫无礼貌地放声大笑了起来,一直笑、一直笑,眼角仿佛都要渗出泪似地。

  「谁希望谁当谁平凡?我本来就不平凡。沈小妹妹,你少在那里自以为是,把那些无聊的情呀爱啊往我身上套,我同情你跟你姊,可不代表我得喜欢谁,女人跟我上上床我奉陪,要跟我博感情就免了。」

  靳扬一把捏住沈芝柔的下颚,双眸迎视她瞬也不瞬盯着他瞧的眼神。

  「把你的自作聪明收起来,少拿这种同情人的眼光看我,你跟你姊姊以后的工作还得靠我,对我客气一点。」

  沈芝柔沉默地与他对望了好半晌。

  「对不起。」她说,虽然她不太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尤其她道歉之后,他又显得更不愉快了。

  是她踩到他的痛处了吗?他的痛处是父亲?是同情心?两者皆是?又或是沈芝青?

  「三十分钟了吧?」靳扬站起身,准备去诊间抓个护士来确认沈芝柔已经可以从医院离开。

  他真是有病,才会陪她在这儿瞎耗一下午。

  她用那种好同情他的口吻对他说话,用那种觉得他好可怜的声音对他说话,她以为她是谁?他在风赋呼风唤雨,他要谁走,谁不敢留,她凭什么这样对他说话?!

  他是希望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是希望有人将他当个平凡的男人,希望不要有人与他在一起时战战兢兢,只把他当成一个与事业成就有利害关系的男人,并不独独针对沈芝青。

  只可惜,他的出身在风赋电视里从不平凡。

  第2章(1)

  「我就跟你说,靳扬那人脾气阴晴不定,叫你不要去招惹他嘛。」沈芝青听完沈芝柔今日发生的事情之后,站在她床边这么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而且,姐,我觉得靳扬人不坏呀。」如果靳扬坏的话,怎么还会送她去医院,还拿外套给她盖?他今天不过是跟制作人一起来探班罢了,根本不需要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她如此大费周章。

  「谁跟你说他人坏了?他人是不坏,只是怪里怪气的」沈芝青在沈芝柔的床边坐下,手比了比她的肚子。「胃已经不痛可吗?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会突然这样?医生有说为什么吗?」

  「没有。」沈芝柔摇头。

  「可能放饭时间短,我又老是太紧张,便当总是吃好快,所以才会这么不舒服,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啦……」停顿了会儿,沈芝柔又问:「对了,姐,靳扬他……他从大学生时代就这么怪吗?」

  「干么这么关心他?」沈芝青不高兴地扬高了一道眉。拜托,就算她妹妹想对谁一见钟情,也得挑个适合一点的对象。

  「因为……」因为什么?沈芝柔一顿。

  是因为靳扬的眼睛很漂亮?还是因为她初见他时,那第一眼出神的凝注令她印象太好?抑或是因为他今日顺道载了她一程?不是,都不是。

  「他露出一种好可怜的表情。」思考了好半晌,沈芝柔终于做出了这个结论。

  她想,她开始如此在意靳扬,是因为她下午与他谈话时,他脸上那瞬间即逝的、一副好受伤好难受的表情。

  「什么好可怜的表情?」沈芝青不解地问。

  「……我不会说。」沈芝柔想了许久,还是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

  沉默了会儿,沈芝青叹了口气,伸手为她拉高被子。「说起来,他是真的很可怜。」

  「为什么?」

  「你知道吗?靳扬以前当过导演。」

  「我不知道。」沈芝柔摇了摇头。

  「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靳扬介绍我进风赋,然后他去当兵。」

  「嗯。」原来沈芝青进风赋是靳扬牵的线,她从来都没听姐姐提过。

  当时,她只觉得沈芝青好厉害,可以一毕业就在电视台找到一份收入不错且稳定的工作。

  而靳扬今天说他同情她们姐妹,一定也是因为他和沈芝青一起当学生的时候,就已经对她们家的景况了若指掌吧?

  所以,靳扬人真的很好,很热心又很愿意帮助别人呀,他干么老是讲话酸溜溜又冷冰冰,一副恨不得别人离他远一点的样子?

  「总之,靳扬退伍之后,我刚好当上监制,他交了几出戏,在电视台里也获得不错的支持与评论,虎父无犬子,他是靳航的儿子嘛!既然能编,他又有雄心壮志,靳航也索性让他去导。」

  「然后呢?」

  「然后,就是他每出戏的每个桥段与小细节,都被与父亲曾经发表的作品拿出来比较,从剧情布局到运镜角度,从人物个性到场景对话,再到现在根本不能与从前相比的收视率与制作经费……好评有,负评也有,好一点的说他生错识时代,坏一点的说他根本没有靳航的才华,风赋再被他恶搞下去迟早要关台。」

  「怎么这样?又不是几出戏卖不好,电视台就得关台。」

  「那谁叫他是靳航的儿子?树大招风,人红遭妒,更可况靳扬那人,你也看的出来他很不善于跟媒体打关系吧?」别说靳扬嘴巴不甜,不会做人,他的父亲就是他的原罪。

  「那然后呢?」

  「然后就是像现在这样啊,他不导就算了,另外,也不知道到底是江郎才尽还是包袱过重,好多年都交不出能够让电视台大捧特捧的剧本,只能写些勉强过得去的,却没办法在热门时段播出的戏。」

  「啊?」

  「芝柔,好多人都说靳扬根本就不行了,这几年来,要不是仗着他爸爸在风赋骗吃骗喝,他写的戏根本没人肯拍。」

  「不会啊,我很喜欢他的剧本,我觉得……」她目前已经拿到的五集剧本里,有很多她喜欢的对白与桥段。

  「只有你喜欢是没有用的,收视率会说话,他已经好几部戏收视率都凄惨无比,甚至比谈话性节目还低。风赋现在根本就不想帮他做广告,也不想请大牌演员来拍他的戏,节目的制作经费一直往下砍,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我要找你这个完全没有经验的人来当场记,除了我想让你多磨练之外,更因为我请不起有经验的人。」

  总觉得,听起来好伤人。沈芝柔一时无语。

  「所以,我要你别招惹靳扬,离他远一点,不只是因为他爸是靳航,我们得罪不起,而是因为怀才不遇的男人很难惹,我有勇气看你赌一把,却没有勇气看你输。」

  「什么意思?」

  「芝柔,电视圈跟电影界不完全相同,倒也有几分类似,你想,李安导游在《喜宴》之前熬了多久?那魏德圣导游在《海角七号》、《赛德克巴莱》之前呢?台湾那么多导演,出了几个李安,几个魏德圣?」

  「……」

  「总之,女人跟在一个怀才不遇,未来不明的男人身边,陪着上天堂的少,被拖着下地狱的多,你明白吗?」

  沈芝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想那么多了,他当他的编剧,你当你的场记,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谁救得了谁,你快睡吧,难得你今天不用拍戏拍到三更半夜,把握时间休息,我也要去睡了,晚安。」沈芝青为她开了床边小灯,熄了大灯退出门口。

  「晚安。」沈芝柔望着姐姐走远的背影说。

  「女人跟在一个怀才不遇、未来不明的男人身边,陪着上天堂的少,被拖着下地狱的多,你明白吗?」

  明白吗?她明白吗?

  沈芝柔盯着床边微弱的光影,说不上心中此时的感受是什么。

  她原来只是觉得靳扬看起来好可怜而已,现在沈芝青这么一说,那份原就堵得胸口难受的沉重感竟然来得比方才更猛烈。

  同时自卑与自傲,不要人同情,不让人靠近,他张牙舞爪,浑身是刺,好可怜!真的好可怜……

  「李师傅,今天比较早收工,我带了香草拿铁——」

  「谁要喝那种东西?」

  沈芝柔走进五号剪接室弯身放行李箱的动作一顿,抬眸不可思议地望着背对着她、眸光正盯着电视荧幕看的靳扬。

  靳扬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稍早前,还跟剪接师李师傅确认过他下午会在剪接室里的。若不是李师傅再三告诉她,他不喜欢人家敲门,送拍摄带时直接进来就好,她也不会直接开门就走进剪接室。

  「拍摄带放这里就好。」靳扬敲了敲左手边的桌面,视线仍胶着在眼前荧幕上。

  他不用回眸,都能感觉到身边那阵不自在的停顿。他认得沈芝柔的声音,而剪接师离开之前,也有告诉他沈芝柔下午会送拍摄带过来。

  「好。」沈芝柔依言走到他身旁,将两卷拍摄带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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