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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佳人(下) page 13 作者:雷恩那

  搜遍脑中、心中,找不到一句可言,他胸中滚出嗄叹,突然紧紧将她抱住,恨不得生生揉进自己血肉内似的。

  「静川……」

  他不放,一直缠她,用唇用手,连拖带抱将她缠进内房榻上。

  「等等……不行……等会儿我还得过去灶房一趟,晚膳的菜色还定。」她笑着推人,自己反倒被推倒。

  「我的菜色定好了。我先吃!」宫大爷恶霸地笑。

  然后,夏晓清就被丈夫「恶霸」掉了。

  爱浓时,她神魂似又飞离躯体,迷梦沉醉,最后醒在他的臂弯里。

  玉背贴着丈夫侧卧,她发现他横到向前来的那只手正懒懒玩着她的那片羊脂双心玉,而且……欸欸,他又趁她方才神识迷离之际,将两片玉嵌在一起,退给她了。

  唔……何意呢?

  她轻轻握住他的指,想了想,微哑问:「秋大爷说你之前在永安做了些事,而你一来就忙,这两、三天都去永安城吗?」他说她问,他便吐实,而她想知道。「你去那是干什么?」

  他的手反握她,玩起她的葱指。

  「没做什么,只是去找永安朱家的麻烦。」

  他怀里的人儿如他所预料,一听他的话,即刻转过身面对他,润眸眨了眨。

  「你……如何找人家麻烦?」

  薄俊唇瓣撇了撇。「就想些法子、取些巧,让那位朱老爷的五房姨夫人们,和各房的少爷们、千金们斗在一块儿,明面上争食,暗地里互扯后腿,然后再来一招「螳螂捕蝉」,最后再使一招「黄雀在后」,见他们鹬蚌相争,咱们尽可能当那个得利的渔翁,就这样。」

  「你为何找朱家麻烦?」

  宫大爷黑眉一扭。「理由还不够明显吗?姓朱的竟敢觊觎你!你逃婚了,他竟不死心,还唆使你的嫡母和夏崇宝将你逮回来!我若放他安生,我一辈子难以安生!」瞪着妻子有些怔忡的秀容,他咬咬牙。「总之这事你甭管,没让永安朱家闹大发,我不痛快!你要心慈手软也得用对地方,你别想劝我,你如果——」

  「我没要劝你。」

  「你如果劝我也没——咦?」陡地顿住。、

  夏晓清微微一笑,跟着轻叹。「我没要劝你,只是希望你在外小心,别涉险。」

  他望着她轻和眉眸,突然间表情一弛,知她没生气,他也就笑了。

  「没涉险的,一点也不危险啊!晓清,他们那些人很好逗弄,挑拨起来可有趣了,很好玩。」

  闻言,再见他亮晶晶闪烁的目瞳,夏晓清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所以仍是笑叹,她摸摸他右颊上的笑涡,忽而问:「那秋爷那边呢?他适才离去时有些古怪,是否出了什么事?」

  「涵空那家伙嗯……咳咳,欺负了一个人,那人逃走了,又被逮回去。」

  「嗄?!那、那——」隐隐觉得「欺负」二字很是暧昧,她记得秋家护卫来报时,明明提到一位什么……什么先生的,既是先生,该是个男的,不是吗?

  解释不清,宫大爷干脆混过去。

  「反正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自个儿要这么作孽,旁人要救也救不成,你别又对他心软。」

  夏晓清一想其中牵扯,脸蛋蓦然红透。

  只要她问,他一定有所回应,但这是旁人私事了,她于是止了口。

  啊!等等!

  他说……说只要她问……

  只要她问。

  脑中浑沌如被大力一挥,豁然开朗!

  她突然七手八脚从他怀里爬起来,跪坐在自己脚跟,被子掩至胸前。

  宫静川被她突如算来的举措弄得有些迷惑,又见她脸容嫣红,两丸眸珠如黑晶水玉,对着他闪亮,让他更加迷惑。

  「……怎么了?」

  他也跟着坐起,然后看妻子小手合住白玉,一转,分出一半圆玉。

  他静静看着,尽管面容还算沉静,左胸之内早已风起云涌。

  她终于懂了吗?

  「这个……请你收下,好吗?」

  将半边圆玉递上,夏晓清四肢百骸都在发热,红潮席卷全身,她觉头顶都要冒烟似的。但他说,只要她问。

  原来,他一直在等她问,而非偷偷摸摸一送再送,是这样吗?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她才听他沙嘎吐出话——

  「为何?」

  仍是紧张,但她发现眼前男人似比她更紧张,他好看的下颚绷得好紧,喉结颤动,像一直暗暗吞咽口水。

  忽而间,她绷起的心弦一弛,盈进暖意。

  唔……让她回想回想,那时在桑陌坡上,她答了他什么……

  啊!好像这样说的——

  「这块玉是我娘亲给的,我已戴在身上多年,它其实有个名字,叫做『双心玉』,两个圆玉能成一个,意喻『双心相印』。娘说,要是遇上倾心的人,便把一半的玉给了对方,拿来当定情之物……」

  她深吸一口气,专注看他,眸心柔情似水。

  「我想把它送给你,我想跟你定情。你愿意吗?」

  于是乎,她手中的白玉被取走了。

  不仅如此,她整个人也被取走了,被人拉进怀中牢牢抱住。

  「你再不问,我、我都要使强逼你问了!」宫静川说得咬牙切齿,嗓音竟还透出委屈。「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把它偷偷给我,我心里就难受一次,后来难受得都快哭了。我那时退回玉佩,是伤了你的心,你都哭了,我就怕你一直记着当时的泪,一直不原谅我。」

  「我不知道啊……我、我也没有怪你,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无辜轻嚷。「我只是想把双心玉送给你……」

  「晓清……晓清……」他脸颊挲着她的,唤声低柔。「我要你的双心玉,我要你的人、你的心,她的情。」

  「它们早已经是你的了。」她羽睫沾着泪珠,又哭又笑。

  「而我也早已经是你的……」

  身躯赤裸相拥,两颗心亦赤裸裸相印。

  他俯下头,让唇也赤裸裸印上她的暖唇,尝爱……

  番外篇 明玉无惑

  那一日的花海山坡——

  北地之夏,夏风和爽,宫家马车一路由临海盐场过来,经过开满小花的坡地,众人听主爷吩咐,在此地暂作休息,于是赏花的赏花,漫步的漫步,闲聊的闲聊,奔跑的奔跑。

  明玉跑了一阵,越跑越远了,把臭大哥、清姊和丫鬟们全甩在后头,无惑是臭大哥跟一位住在北冥十六峰上的老前辈「借」来的,听说老前辈是无惑众位师父中的一位,武功虽深不可测,无奈喜爱跟人打赌,她家奸险有余的臭大哥就使了招以小博大,帮她们姊妹俩赢来一位不须付酬劳且很厉害的护卫。

  但,无惑的使用之期仅三年。

  而如今,他来「松辽宫家」早已满三年了。

  她也知他打算结束这里的事,准备返回位在北冥十六峰的师门。

  他这一走,是不是就再不回来?

  每每想到这事,她就觉烦,好烦好烦好烦,这阵子她同他闹,大事闹,小事闹,没事也闹,她确实是在无理取闹,但他总八风吹不动,有时就只是用无奈目光瞧她,对她很没辙。

  这三年,她对他颐指气使,常耍小姐脾气,但他待她和小澄心却十分尽职。

  他教她武艺,给她做弹弓,帮她糊过风筝,替她挡过恶人的拳头……她虽常骂他臭无惑,其实……其实在她心里,他是一颗香饽饽。

  她不想他离开。

  瞧见遍野的小花小草,奔跑一阵,心里原是开怀了些,此时烦恼再次袭上心头,明亮小脸忽而一黯,她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澄心跑了来,歪着脑袋瓜儿,瞧瞧她双腮微鼓的脸,本也想学小姊姊鼓起脸,但两只小黄蝶恰从眼前掠过,一高一低拍翅,她被吸引过去,又跟着小蝶跑开了。

  高大青年走来,用自己身躯形成一方阴影,淡淡罩着赖在草地上的人儿,挡开偏暖的日照。

  「你答应过,要把那套十八式小擒拿教到我会为止,我没学会之前,你不可以离开松辽!」她抬起脸蛋,心里急,却用凶凶的表情瞪他。

  青年有张黑面庞,五官却生得颇俊秀,只除墨眉如剑,雅秀中带勃勃英气。

  听到小姑娘恶声嚷嚷,他面无表情注视她,嗓声持平道:「你早已学会。」

  「我没有!」她语气更凶。

  「你已学会。」他平静驳她的话。「我见过你将那十八式小擒拿尽数使出,你躲起来练,早都练熟了,却故意不教我知。」

  胸房鼓噪又消停,消停又鼓噪,明玉小脸胀红,恨恨看他。

  「你……你、你偷窥人!」脾性一掀,什么都能掀,就是要蛮,就是要不进理,即便无理也不饶人。「你偷窥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你……可恶!可恶——我讨厌你、讨厌你——」

  被辱骂,无惑也不作怒,仍静静看她,道:「小姐讨厌我,那也无妨,反正我即将离开,不会再碍着小姐的眼。」

  被抢白一通,明玉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当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热潮冲上双眸,她努力忍住,小手握得死紧,忽道:「好啦!那套小擒拿我是学会了,那、那五福财神爷的庙会呢?你还说要陪我去看当晚的烟火,你说话都不守信用,你就要走了,根本等不到庙会过后!」

  这一次,无惑抿唇不语。

  他不言不语,说到底,即是自觉错在己身,因此无话可辩。

  明玉眼泪突然扑簌簌地流,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原以为讨厌他,却是一直依赖他,依赖成性,懵懂的心思于是不自觉间随他而转,如此转啊转的,才明白自己其实不愿他离开,不愿他从此消失在她生命里,不愿两人永远再无交集。

  「为什么不说话?是你说话呀!明明已应了我的事,为什么临了却变卦?为什么?」质问时,她突然一跃而起,每问一句,双手就推他一把,他没想防御,于是被她推得一退再退、节节败退。

  蓦地,他扶住她险些摔倒的身子,抑郁道:「我大师父催我回师门,我必须走,必须跟师兄弟们会合,然后一起回北冥十六峰,不好再拖延时日。」

  「我不管!我不管不管不管不管不管——你应了我的事就必须办到!你办不到就是小人一枚,小人小人小人——你整个师门都是小人——」

  蓦地,她的双臂被用力握住,他的脸抵着好近,热息啼上她的脸颊。

  「三年之约我尽守了,我不是小人,我的师父和师兄弟们也绝非小人!」

  她是弄到他的逆鳞了,诋毁他师门确实不对,是她口无遮拦。她不对。

  她的泪终于滚落,被他凶凶的模样吓着,哭得很委屈。

  「……太过分……呜呜……好过分……明明是你失约在先,你还凶我?!」

  她转身跑开,溜到不远处的小澄心见姊姊跑了,也撒开小腿跟着跑。

  至于无惑,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沉着俊庞,默默跟在小姊妹俩身后。

  真是太气了,气到不行,尽管已回到马车停放之处附近,有许多眼睛瞧着他们,明玉仍旧隐忍不住,回头就呛。

  「——实在太过分了!」

  她陡地旋身绕过紧跟身后的小澄心走回他身前。

  二话不说,她卯起一记直拳打中他肚腹——「啪」地一声,她打得无比结实,哪知痛的却是她。他腹肌练得既硬又绷,一拳直击,几要击裂她的小手,登时痛得她眼泪又坠,哭惨兮兮。

  「你骗我!你不守信用!你骗人——呜呜呜——」

  无惑看着她跑开,眉宇阴郁,却是无可奈何。

  小澄心仍杵在他面前,那张白嫩嫩脸蛋布着迷惑,她蜷起小拳头,再瞧瞧他的肚腹,似乎想着该不该学小姊姊也给他一记直拳。

  「想打就打吧,打轻点,不然你手要疼的。」他认命道。

  结果小澄心松开拳,朝他咧嘴一笑。

  他只好也淡淡、淡淡地回以无奈的微笑,目送她跑开。

  这一切实在混乱得很。

  这三年,他仅是代师尊来偿债,当然,也算是他人生中的一项磨砺,借「松辽宫家」之势之权之威,亲见商场与世间江湖人心的尔虞我诈。

  只是无端端牵扯了一个宫家小姑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都不知自己究竟犯哪门子胡涂?

  就……算了吧。

  他应当放开,也该到放开的时候。

  他已将师门之债偿还,自然得遵师尊们的意思回归师门,怎可再逗留不走?

  他走定了,却想那蛮横的小姑娘不再怨他、气他。

  他愿自己不再挂怀,可以走得潇洒。

  希望啊……

  希望一切皆能顺遂心中所望,让他放下她、放开莫名的牵挂……

  那一日财神庙会的乱巷中——

  臭大哥抱着她奔跑,不仅抱她,另一臂还搂着澄心,而清姊急急在前头寻路。

  坏蛋追在他们身后!

  如果无惑还在……就不会出事了,不、不,其实都是她的错,她偷溜,想出城找无惑,结果把澄心也诱来了,才让夏崇宝母子有机可乘。

  她把大家害惨了,呜,都是她的错!

  果然,大哥的腿疾复发,脚下一拐险些摔倒。

  「放我……放我下来……我可以……」她被下了迷药,药力正慢慢消退中,但依旧头昏眼花。

  勉强咬牙,明玉心想,自己应能挺住,大哥膝腿疼痛,她得靠自个儿站好。

  结果是清姊找到一个位在窄巷巷底的小角落,跟大哥一起将她和昏迷的澄心藏在破败翻倒的板车后头。

  她靠着冷冰冰的石墙,努力扯紧神智,她不要昏过去。

  迷蒙间,她瞥见清姊出其不意推倒大哥。

  大哥很生气又很担心,他似是知道清姊想干什么,然后,她家的臭大哥就被吻了。更磨人心魂的是,清姊吻完就跑,连头也没回。

  呜呜呜,都是她的错,她害清姊跑出去当透饵!

  怎能这样?清姊若真被抓走,那、那……那臭大哥怎么办?她再也不淘气了,她会乖,不会再胡乱闯祸,清姊快回来啊……挪着手,费力地攀上大哥衣角,扯了扯。

  「清姊……去、去追清姊,她很危险……对不起、对不起……」热气不断在眸中打转,她吸吸鼻子,努力将话说清楚。

  「我把澄心交给你,我可以信你吗?」

  大哥沉肃郑重的话一字字钻进她耳中,她听得清清楚楚,心音重重落下,让她神智更清醒几分。

  「我要你跟澄心躲在这儿,你要一直陪着她,无论出什么事,都不可以离开澄心。你做得到吗?」

  「嗯。」她认真保证。

  然后大哥面色和缓了些,离去前,他脱下外衫裹住她,还用好几个竹筐迭在板车周边,将她和澄心围在一个阴暗隐密的小角落。

  听着大哥的脚步声远离,她才让泪珠滚出眼眶。

  哭了会儿,又很倔气地抹掉所有眼泪。

  她伸手探探澄心的额温鼻息,然后将妹子的头小心翼翼移到自己大腿上,再用大哥的长衫子将两人裹住。

  身子仍然沉重,她拉长呼吸吐呐,每一口气都吸得饱饱,再缓缓深深吐出,硬是不让眼皮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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