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尘,你是外公的心肝宝贝,外公要送你一个很棒的毕业礼物。"
抬眼,弯翘的睫毛眨动了下。"外公,我……我不需要礼物。"
"傻女孩,这是一个能让你获得终生幸福的礼物。"说完,步霸天开心大笑着。"先去吃早餐,等会儿我让司机回来载你去试婚纱,我的宝贝外孙女,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婚纱?新娘?
步映尘愣住了,外公在说什么,她怎么都听不懂?
"外……外公……"
等她回过神,外公早已经坐上车离开。
"云妈,外公说……"回头,步映尘美丽的脸上填上茫然、慌措。
"我也不知道。"周芸一样感到震惊不已。"我从没听老爷提过你……你的婚事。"
往外走,步映尘愣站在屋外,一双眼茫然地望着外公离开的方向。
外公要把她嫁出去——
可她一点都不想嫁人……
她不要这个毕业礼物,她可不可以不要……
泪珠刷地滑落,她知道外公决定的事,绝不会更改,可是,她真的不想要。
"妈——"无力地倚在门边,她仰首向天低声喊着。
纵使知道即使母亲还在,母亲一定会要她乖乖听外公的话,因为对母亲而言,外公的话就是她的生活准则,而她,也依循着母亲的宿命,一样活在外公的指令中。
就算母亲无力帮她争取些什么,此刻,她也想跟一般的孩子一样,在彷徨无助的时候,依偎在母亲身边,即使只能获得短暂的安慰也好。
"小姐——"
"云妈,我不要嫁、我不想嫁。"转身,步映尘投进芸妈的怀中。
"小姐,别哭。"芸妈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老爷那么疼你,他哪舍得把你嫁出去?说嫁,只是顾及男方的面子,肯定是招赘,就像你父亲一样,他和你母亲结婚后,还不是都住在这里。"
"可是……我真的不想嫁,我……我还打算继续读书。"步映尘哽咽道。
"这个……读书是好事,我想老爷应该会让你去读的。"
"可是我……我……"
脑里突然浮现水晶球里那个男人的面孔,步映尘心头一惊,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竟然一直怀抱着想找到他的希望……
但找到他,她能做什么?
嫁给他?
不,她没有想那么多,也许自己只是纯粹想见他一面……
可是,为什么她不想结婚,会突然想到他?
脑里一片紊乱,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小姐,先吃早餐。别担心,老爷一定会帮你挑一个疼你的丈夫,就像你父母亲一样,结婚之前,他们也不认识呀,可是婚后,他那么爱你母亲。"周芸一面安慰她,一面扶她走进屋里。
步映尘眼神茫然空洞,任由芸妈扶着她走,芸妈笃笃喃喃说些什么,她全没听进去,脑里唯一存在的,是水晶球里那个男人的面孔。
冷峻的脸,冷魅的气息……迷惑着她……不知何时开始,她竟深深地……迷……迷恋上那张脸?
手中不知何时握住的刀叉,瞬间滑落,垂着眼,细眉微蹙——
原来,她爱上他了!?
第2章(1)
从外公的司机回来载她去试婚纱的那一刻起,步映尘的眼泪就没停过。
"小姐,别哭,你在试婚纱,应该高高兴兴,这样你才会有一个美满的婚姻。"芸妈劝了好几回,就是止不住她的泪,她又急又心疼。
她是个传统的妇人,虽然没什么禁忌,但准新娘子在试婚纱时泪双垂,总是感觉不祥。
"别哭、别哭,我们改天再试。"
试了第三套婚纱,见步映尘仍是满脸泪痕,芸妈心疼之余,擅自作下决定。
回到家,步映尘把自己关在房里,躺在床上,伤心地哭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毕竟不管她早嫁、晚嫁,一律都得听外公的话,不是吗?
她向来就没有挑选朋友的权利,未来的丈夫当然也得是外公钦点,外公是这个家的皇帝,过世的外婆和她父母,都是忠于他的大臣,没人会违抗他的厶叩今、。
她当然也从没想过要违背外公的命令。
只是,为什么想起水晶球里的那个男人,再想到自己即将嫁人,她就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仿佛他们是爱得至深的恋人,而她,即将离他远去,嫁给别人。
他们明明没有相爱过,可,为什么她的心口那么地揪疼……
哭累了,趴在床上,睡着,一会儿她又醒来,以为小睡一觉,心里的难过会减少些,但,并没有……
没有哭,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两年前在荷兰的街上,佳欣转述那个拥有水晶球老妇人所说的一段话——
你曾垣是他捧在手里的珍贵宝贝,他宠你、爱你、疼你……
她想,一定是因为自己没有朋友,这两年和佳欣又鲜少联络,那男人才会因此占据她的思绪。而她偶尔会幻想着,前世的自己不是郁金香球茎,而是个女人,他宠她、爱她、疼她……久而久之,自己便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一阵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她正想出声告诉芸妈她不想吃晚餐,门外,外公威严的声音却透过门板传进来——
"映尘,开门,外公有话要跟你说。"
一看到满面哀愁的外孙女,再怎么横霸的步霸天,心都酸疼了起来。摸摸那张泪痕犹存的小脸,步霸天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映尘,你在怪外公吗?"
摇摇头,步映尘一点都不怪外公的决定,只是,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牵着外孙女坐在椅子上,步霸天坐在她旁边,又是一声叹,"唉!外公知道这桩婚姻,委屈你了,毕竟他是一个结过婚又有一个孩子的男人。"
闻言,步映尘惊讶得说不出话,两眼直盯着外公。
步霸天点点头。"没错,外公帮你挑的丈夫,是一个死了妻子的男人,不过他还年轻,今年才二十八岁,你也别担心嫁过去要带孩子,他那个五岁的孩子,一直住在国外。"
"嫁过去!?"步映尘满眼疑惑。
步霸天又一次点头。"是嫁过去。"
"外公,我不要离开您……"她紧紧抓着外公的手,神情慌措不安。
"傻孩子,外公也舍不得你离开,但……"步霸天摇摇头,反握着外孙女的手。"映尘,外公输了,彻底输了。"
步映尘愣住,她听不懂外公的话,外公输了?输了什么?那跟她的婚姻有什么关系?令她感到更惶恐的是,从小到大,她从没听过外公说过自己输了这种丧气话,也从没见过外公脸上有过一丝沮丧的神情……
不,有过一次,那是在母亲死的时候。
外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天塌下来,有外公顶着。
"都怪你那没用的父亲!"步霸天恨恨地说了一句,接着,低吁,"也怪我。怪我以为你父亲已成气候,可以扛下公司重担,才会放手把公司交给他,我才去欧洲度假一个多月,他就把公司弄得乱七八糟……"
"外公,爸他是被人设计陷害……"
步映尘不是很了解当初的状况,只大略知道父亲是被别人设计,才会把公司弄得一团乱。
"他无能!一个脑袋够精明的人,怎么会被别人陷害!"提及这事,步霸天一张脸气得通红。"他想自立公司,想脱离我,才会笨得被人骗!如果他真有那个本领,当初他何必入赘到我步家!"
步映尘无言,她从来不知道父亲的想法,她一直以为父亲是旁人眼中那个步家的好女婿,在她看来也是如此,父亲对外公,就像对自己的父亲一般尊敬,一家人很和乐,她很惊讶父亲想脱离外公掌管的世界。
父亲和她很少有时间相处,他总是在公司,有空的时候,他也是陪着母亲,父亲深爱母亲,这点,毋庸置疑,否则,他也不会牵着母亲,一起走上绝路。
"那可恶的混帐东西!他自己闯祸还拉着我的宝贝女儿跟他一起赴黄泉……我可怜的雨荷……"步霸天老泪纵横,痛哭着。
想到母亲,步映尘也红了眼眶。
擦了泪,步霸天把情绪拉稳,回归正题。"去年,你父亲闯了祸,他慌了,向人借了一大笔钱,想补足公司亏空的款项,只是那个笨蛋……"
一气,心脏痛了下。
"外公,您别气。"步映尘拍抚着外公的胸口。
"我……我怎能不气!天底下哪有这么笨的人,被骗了一次,隔不到十天,又被另一组人骗了第二次……"提及此,步霸天真的气得捶胸顿足。
"外公,对不起……"
这事,步映尘事后才知道,父亲借来了一大笔钱,本来可以把他"借用"的公司款顷给补平,谁知,有人觊觎那笔钱,怂恿父亲投资,声称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获利双倍——
她父亲大概是想一次补足亏空的公款,再把借来的钱还回,如此一来,外公就不知情。孰料,他又被骗了,借来的钱被骗走,连亏空的公款也未补上一毛钱……
"这关你什么事?那是你父亲太笨!"步霸天气腾腾地。"我不想再提他,不过你的婚事,还是和他有关。"
深吸了一口气,调稳气息,此刻的步霸天是疼爱外孙女的外公。
"外公不想瞒你,这事你迟早要知道,不只你,连外公也身不由己。"顿了下,步霸天徐徐说道:"你父亲向黑曜岩借了三亿,公司亏空三亿,虽然还撑得住,但元气也大伤,没有周转金,公司很多事都得停顿,逼不得已,我只好拉下这张老脸,再去向黑曜岩商借五亿……"
话顿,步霸天低头,若有所思。
以他在商界的人脉,要借一大笔钱,不是难事,他执意向黑曜岩二度借款,当然是有他的用意——
"外公,您……您要我嫁给那个黑曜岩?"步映尘讷讷的问。
她几乎从不管公司的事,除了外公偶尔要她陪他参加商界聚会之外,她和商场上的人没有接触,也没兴趣认识他们。
黑曜岩,这个名字,她似乎曾在用餐时刻,听到父亲和外公提过。
"没错,就是他!"步霸天拉着外孙女的手。"映尘,外公绝不是要拿你一生的幸福,去抵销那笔庞大的债款。你嫁给他……会幸福的。"
疼爱的望着外孙女之余,步霸天眼里还存着一抹算计,只是单纯的步映尘未看出。
"外公——"扬起的水眸,罩上一层薄雾,步映尘沉重的点着头。"我嫁,我愿意嫁给黑曜岩。"
不管能不能嫁得幸福,她都愿意嫁,她只希望外公能因此少怨父亲一些,她这一嫁,还清了八亿的债款,外公肩上的担子也减轻了,怎么算,都值得!
眨下眼里的水雾,她不能再想任何人,从今以后,她的丈夫是黑曜岩,她只能爱他一人,至于那个水晶球里的男人,别了,忘了。
身负八亿的债款,她清楚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权利活在自己筑起的爱情里——
曜岩金控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内,总裁黑曜岩那双冷厉的黑眸,正盯着特助手中拿着的那份报纸头条——
曜岩金控集团总裁即将迎娶步氏集团接班人
"念给我听。"冷厉的黑眸敛下,焦点转移至桌上成堆等着他签名批准的企画书。
"是。"神色严谨的总裁特助校军,反过报纸,开始读起内容。"商界两大集团联姻,日后集团合并的机率甚高……后天的结婚典礼现场,一定是商界前所未有的盛大场面……"
校军把报纸的内容详细地念了一遍,但专注于企画书上的黑曜岩没有听全,只抓几个"重点"听了一下。
听完后,黑曜岩沉着脸,低首,若有所思。
第2章(2)
见黑曜岩许久不出声,校军为难似地低下头,半晌,抬起头,出声道:"总裁,要我发文给记者,澄清这件事吗?"
"澄清什么?"黑曜岩抬眼反问。
"澄清……你没有要娶步霸天的外孙女。"
"我是没打算娶她……"扬唇,冷嗤了声,"不过,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又何苦去破坏步爷爷费尽苦心筹办的婚礼?"
校军愣杵在原地,不懂上司的意思。他不想娶步家的外孙女,又不想阻止婚礼的进行……同情?妥协?被逼就范?这不像他上司的作风。
"后天?对了,后天我想出国去度个假,随便哪个城市都可以,就是不要待在台湾。"轻松的话语从黑曜岩刚毅的唇角伴着笑容逸出。
"是,总裁,我马上订机票。"校军眉头微微皱了下,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虽然步霸天的算盘打得太精,连他这个特助都看不过去,但总裁这一走,等于和步霸天正式撕破脸,这不是好事!
"看起来,你很想留在台湾观礼?"两道剑眉扬高,黑曜岩嗤声笑着。
校军的父亲在校军十五岁那年,临终托孤,想来好笑,当初他那个混黑道的父亲还曾计画绑架他父亲,打算勒索,不过,后来的事父亲从未提。
校军大他两岁,跟在他父亲身边十年,父亲把校军调敦成标准的特助典范。而他当他的特助也有五年的时间,他在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
不和人正面冲突,是他父亲生前一再叮咛他们俩的话,但他有他自己处世的准则,父亲的话,他未必全然都听。
"不,我跟你一起去。"校军明白自己的身分,他不只是特助,还是贴身保镳。
恭敬点个头,校军退出,去办他该办的事。
拿起放在桌面的钻石笔,黑曜岩在一份企画书上签下他的名字,笑容在他斜撇的嘴角跃动。
步霸天啊,这只老狐狸的金算盘打得可真精,又要解决债务,又要让他的外孙女嫁入他黑家,当钻石豪门的媳妇——他可不会以为老步只有这点野心,应该还暗自盘算着把黑家的家产,变成步家的。
但,问题是,他可从来没答应过,这桩暗藏着家产变革阴谋的婚姻。
既然老步这么爱擅自做主,那他这个后辈也该懂得成人之美,表示一点心意……就让老步一个人去主持婚礼,他相信以步爷爷的能耐,即使婚礼上没有新郎倌,那场婚礼还是会很"圆满"的。
把笔插回笔座,阴冷的黑眸眯起。
这回,他记住了父亲生前的话,不和步老头正面冲突——他选择躲得远远的,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