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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儿 page 4 作者:彤琤

  一度遭禁制的行动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恢复,但除了鼓起腮帮子,显示出钟离魅儿对于被评为“不够格”的言论感到不满意,其他的动作倒是没有,动也不动的、完全不出声。

  钟离魅儿根本不想玩这个“猜猜我是谁”的游戏。

  无须怀疑,身后的人除了她的兄长、知她甚深的钟离谦陌,又还能是谁呢?

  她甚至也不猜测为什么哥哥会知晓她“行走江湖”的化名,即使如今为时已晚,迟钝如她也已经省悟到,哥哥定是派了人暗中跟着她。亏她一路上跟南宫润还自以为是两只断了线的纸鸢,是无拘无束任意高飞的两只小鸟。

  鸟?

  她们两个阿呆,果然很鸟啊!

  钟离魅儿越想,原先成功离家出走的得意就消褪得更多,甚至忍不住要转为沮丧了……

  那一身墨紫衣衫、极度高雅贵气的男子确实不是别人。只是,这时看着面前毫无反抗之力、明显缺乏危机意识的小孩,钟离谦陌难得反省,过去的十六年,他是不是太过保护她了?

  明知她性子恬淡,心态安逸,他从来没想要改变她,甚至一直惯着她,试着保住那份与世无争的纯真与善良,极力避免让她接触人生的现实面。

  他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如今的她虽然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还保有孩子一般的纯真与善良,但相对地,因为浑然不知人心有丑恶的一面,她对人毫无提防之心。

  “魅儿……”叹息,钟离谦陌松了手。

  被捂住的双眼重见光明,连确认也没有,钟离魅儿转身抱住那熟悉的颀长身躯,丝毫不理会平日里那些教她听得耳朵都快生茧的,关于什么“男女之防”的约束与劝戒。

  不意外,那熟悉的人不可避免地身体僵了一下。钟离魅儿能想像,接下来一定会是老调重弹,说什么两人已经长大了,世人对男女之防是如何看重,两人不宜太过亲近等等长篇大论。

  钟离魅儿一直就弄不明白,男女之防干她什么事呢?

  他跟她又不是别人,自小如此亲近、感情比谁都深厚的人,却要因为长大而谨守什么男女之防,到底是要防什么呢?

  “我现在是男的。”闷闷的声音从他怀中传出,赶在他开口之前先发制人。

  意思很明白,她现在是男的,男女之防不适用于他们,所以拜托不要再跟她提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了。

  钟离谦陌听那耍赖的说法也只能失笑。“男孩就更不应该这样爱撒娇了。”

  闻言,钟离魅儿只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要长大呢?

  以前视为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却这个不许、那个不准的,没一件能做,竟然连撒娇都成了一种错,这让她不得不感到气闷。

  “哥哥。”她低声唤着,一派可怜委屈的模样。

  钟离谦陌自然知道,以她特殊的体质,不适宜待在嘈杂的环境当中,极易造成她头疼不适。

  从来就不忍见她受苦,完全违反传言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形象,钟离谦陌抱起那一脸可怜兮兮的小人儿。不多时,暗巷里再也不见那一双璧人的身影。

  地上躺着一个动弹不得的王富翔,心里想着:“我呢?我怎么办?”

  忽然听得人声……

  “那人是?”

  天啊!总算有人发现他的存在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让他这样躺着吧,反正两个时辰后穴道就解了。”

  要两个时辰吗?

  “他意图想伤害小……少爷。”

  想想而已,还没真的做了什么,那钟小陌可是一根寒毛都没少啊!

  “你以为少主会轻饶过这人?”

  “倒也是,他日后只怕是生不如死。”

  “那样对他也只是刚好而已,之前他都不晓得害了多少人。”

  王富翔心中畏惧至极,不想对号入座,可这对话听起来明显是在说他啊!

  要是可以,他很想大喊:“大侠,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拜托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没人给他机会。

  又慌又怕之中,暗巷里再无人声,真的就他一人挺尸一样地倒在原地,然后……

  狗来了,在他身上撒了泡尿。

  猫经过,对上他无辜的眼神时,匆地猫瞳圆睁!

  王富翔发誓,他看见那猫一身的猫毛都竖了起来,接着对着他的脸一阵疯狂乱抓,疼得他眼泪直流。

  他什么都没做啊,这猫自己没胆吓到自己,为什么要攻击他呢?

  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答案王富翔不知道,因为猫不会回答他。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更值得忧心烦恼的事……这些人要对他做什么?

  “生不如死。”

  他们说的生不如死,是要他如何呢?

  顶着一张猫抓花的脸,王富翔欲哭无泪。

  生平第一次反省自己,但迟了,已经迟了……

  第3章(2)

  钟离魅儿作了一个恶梦。

  那是七岁那年、钟离谦陌旧疾复发,险些失去生命的那一日。

  噬心蛊,她一直就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据说苗族为了确保护教圣女的贞洁与忠诚,从决定圣女人选后,在其幼年时便会在体内植入噬心蛊。

  那蛊毒平日沉眠于宿主体内,于人体无伤,但只要违背戒律清规,或对族内信仰出现二心、有叛教意图,蛊毒便会自行发作,或是由教主催发,而宿主得忍受钻心之痛,直到爆体而亡。

  当年身为苗疆圣女的娘亲情定爹亲,本着人定胜天的信念决意一搏,不料此蛊歹毒,即使是药谷之主倾尽心力,也仅能勉强延缓发作的时刻,始终无法为爱妻除去此蛊。

  待美梦成真,蛊毒从爱妻身上除去之时,却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时刻。

  因为蛊毒转移了。

  甫出世的长子受到连累,带着本该寄宿在娘亲体内的蛊毒出世,注定了道小小生命的磨难。

  直到“次女出世”那年带来的好运,歉疚的父亲总算找对了药方,成功稳住那作歹的小虫子……

  这件事,小魅儿听闻大人语带叹息地提及过几次,所以她知道,哥哥的身体里住了一只好坏好坏的虫子,知道那虫子会伤害哥哥。

  但她以为爹亲的药万无一失,绝对能让哥哥撑到找出真正的解决之道为止,所以从来不像大人那样担心,直到这时亲眼见到兄长的蛊毒发作。

  如同往常生命里的每一天,宁静祥和,依循着规律的作息,兄妹俩分别占据书房一隅,练字的练字,看书的看书,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不料,在她毫无心理准备时,在案牍前读书的哥哥匆地闷哼一声,素来自制爱洁之人,呕出一口血后,捂着心口便伏于案前,再无动静。

  小魅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包子一样的可爱小脸蛋上先是透着困惑之色,然后那触目的一抹红勾起了不安的感觉,令她隐隐感到害怕。

  顾不得穿鞋,她从铺着厚厚软垫的罗汉床上滑了下来,迈开仅着罗袜的小步伐向哥哥跑去。

  伏在案前的俊颜染上斑斑血迹,面无血色,眼看着气息已极为微弱,那毫无生气的脸孔吓到了小魅儿,让她哭喊出声。“哥哥!”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开口……这印证了钟离谦陌一直以来的信念:他的妹妹不是哑巴!

  那也是第一次,小小的钟离魅儿展现她惊人的记忆天赋……她一边哭着喊哥哥,一边取出哥哥藏在身上的银针,十分精准的取了一长针,扎进医书上记载的救命大穴上,然后哭着跑出书房喊人来帮忙。

  之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那样的混乱在钟离魅儿幼小的生命里铭记下失去的恐惧,以为哥哥会死……他就要死了……

  “魅儿?”

  钟离谦陌原先只是打算进来巡视看看助眠香是否发挥了效用,不料却看到小家伙睡到面色惨白、一头虚汗,当机立断连忙出声唤人。

  “魅儿,醒醒!”

  唤着她,钟离谦陌有些恼怒,崇右什么方法不用,偏偏选了放火来造成小倌馆的骚动。

  从暗巷里接回小家伙,见她精神状态不好时他便有了顾虑,因此点了她的睡穴,回到客栈后还为她燃了助眠的香料,助她放松心神,就怕白日走火的混乱会引发不良后果。

  但显然成效不彰。

  “魅儿!魅儿!醒醒……”

  甫从梦境中转醒的人犹浑浑噩噩,诸多抢救的、生死一线的画面历历在目;一双迷濛的杏眼盛满了泪水,还没出声,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哥哥,不要死……”她抽抽噎噎地张手讨抱,就像小时候那样。

  钟离谦陌见状,立即对她的梦魇内容有了底,约莫是梦见了儿时他蛊毒发作的那一幕,也正是他极力不愿她回想的一段往事。

  比起任何人,钟离谦陌清楚那份特殊的记忆能力所带给她的负累。

  负累,他使用的是一个负面的形容词。

  世人对于记性好的人通常用“过目不忘”四个字来形容,可这四个字用在他家小魅儿身上,只是刚好而已。

  对她而言,映入眼帘的一切像一幅又一幅精致的画,无一不漏的深植于她的记忆之中。甚至在钟离谦陌有意为之的实际操作下,证实她惊人的记性,已精细到足以细数出上一餐饭碗里有几颗白米。

  如此,毫无选择的,入目所及的所有画面和细节,全都会记下来。

  而当相似的事件与场景出现时,难免会自行进行新旧比较,在平淡的日常生活里令她注意力难以集中,常常心不在焉或反应迟缓。

  若真出现特殊事件引起她较大的情绪波动,轻则引发头疼不适,重则像现在这般,甚至是造成现实感的错乱,一时之间摸不清今夕是何夕。

  “没事了,那只是梦。”钟离谦陌柔声哄着,将她轻揽入怀中细细拍抚,就像对待当年稚龄的她一样。

  钟离魅儿一脸迷迷糊糊,此刻正处于记忆混乱交杂的状态,让她的行为、想法退化到记忆中的情境。

  七岁的钟离魅儿,十六岁的钟离魅儿,相同的信赖从没改变过。那样的信任感早已深植于她的灵魂,让她紧紧、紧紧抱着那给予她力量的来源。

  “哥哥,魅儿保护你,你不要死。”

  软软的声音说着傻气十足的话语,却是听得钟离谦陌心底柔软一片。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若他有难,她确实会倾命相救,就像当年得知需要童女的心头血作为解蛊的药引时,她执意献出自己的血所挨的那一刀。

  即使没有她那异常优异的记忆力,钟离谦陌也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在那长长的昏迷过后,初初转醒时的那一幕……

  魅儿像只小兽般蜷在他的身侧,犹带泪痕的小脸蛋既苍白又浮现一层不正常的红……血色欠缺是因为刚取了心头血,不正常的嫣红则是因为挨了那一刀而起的高热。就算是这样,同样需要静养的小小孩儿却执拗地不愿离开,甚至因高热而昏睡时,也不愿松开一丝半毫,环抱着他的臂膀说什么也不肯放。

  “傻魅儿,已经没事了,你救了哥哥的命,记得吗?”他柔声引导,知晓她肯定记得这件事。

  听见熟悉的声音,加上整个人较为清醒了,让钟离魅儿想起当年取血时的疼痛,忍不住缩了一缩。

  怀中娇软的纤躯让钟离谦陌满心怜惜。“那时候很疼,是吧?”

  钟离魅儿想了又想,想了又想之后,摇摇头。

  “傻孩子。”又怜又疼,钟离谦陌只能轻叹一声。

  他知道她很努力。拥有异于常人的特殊能力,让她得花极大的精神才能消化那些充斥在脑袋的画面。

  年幼时的她就因为将心力全耗在接收讯息上,必须学着怎么处理那些既多且杂的记忆,因而无力发展其他能力……比如语言。

  她其实能听也能说,只是在哥哥的照顾保护下,生活顺遂,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需要她开口说话,于是将心力花在练习汇整那些无时不刻涌入脑海中的画面片段,不让它们影响她的生活作息。

  直到他病发的那一日,太过突然的事件让七岁的她开口唤了他,说了生平第一句话。

  有时想想,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竟然是因为生活顺遂,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觉得不需要开口而不说话?

  但也是因为这样傻乎乎的性子,憨直得教人无法不怜不疼……

  见她揉了揉眼睛,跟儿时的习惯完全一模一样,迳自在他身上调整姿势,一副又要睡去的样子,钟离谦陌知道,于礼并不该放任她如此,但此时却着实不忍心再增添她的不适。

  看着一身男孩装扮而更显孩子气的她,一不小心感觉到她裹平的胸,好看的眉头先是因为担心影响她的发育而微皱起,接着因为意识到所想之事,俊颜染上可疑的微红。

  钟离谦陌从不自欺欺人,但为了她,和念及她出门在外还用他的名字化身为“钟小陌”,心怎么也硬不起来。那套“她现在是男孩”的说法也被接受了。

  “睡吧。”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润润呢?”

  昏沉沉、已半眯着眼的人匆地想起失散的离家同伴。

  “没事,过上家族世交故友,被带走了。”不想让她知晓太多而忧心,钟离谦陌使用了极含蓄的形容来带过这事。

  从来不怀疑他说的话,钟离魅儿闻言闭上眼,安心睡去。

  第4章(1)

  匡匡!匡匡!

  “各位父老兄弟姊妹们!”

  匡匡!匡匡!

  “今天初来贵宝地!”

  匡匡!匡匡!

  “@&%&%”

  咚咚!咚咚咚!

  “走过路过,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咚咚!咚咚咚!

  “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们,江东第一把戏团,今儿个错过……”

  叽……叽叽……

  “糖葫芦,卖好吃的糖葫芦……”

  “茯苓糕,现做的茯苓糕……”

  不愧是集合周遭数十村里,三个月才举办一次的热闹大市集,规模绝非平日卖鱼卖菜的市场可比拟。

  别说是吃食多了好几摊,偏门冷僻的物品摊也多出好些,就连江湖卖艺人都有好几团。见这些人又是敲锣又是击鼓,兼扯开了嗓门吆喝,加上街口土地庙前的还神大戏,兴奋的孩子们跑来跑去,四处尖声流窜,整个市集交织着各种声响,热闹得像是要翻了天。

  对着这番节日庆典一般的喧嚣,钟离魅儿捂着耳朵,双眼没有焦距,一脸呆愣,宛若灵魂出窍似的。

  她在想,很用力的想……

  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啊?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在于……

  一度失焦的目光总算有了焦距,却是有些困惑的看了看身边的人。

  迟钝。

  不知不觉。

  这从来就是两个层次的事。

  钟离魅儿这小丫头或许反应迟钝,但她绝对不是不知不觉!

  因此在五天之后,她感觉甚是怪异……她不是一个“离家出走”的人吗?

  狐疑的目光看着身旁像个发光体般吸引众多路人目光,却犹如不觉一派悠然的人,想不透……为什么她一个离家出走的人会跟她的兄长一起逛大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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