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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梦 page 2 作者:齐晏

  两人默默地呆站了半晌,都有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时间彷佛停顿了很久,当两人回过神时,才发觉彼此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紧握在一起,是谁主动先牵的手,两人已记不清楚。

  然后,在回到喜然的家以前,他们牵着的手就一直没有分开过。

  ***************

  自那日起,卫子容每天砍柴都会挑到喜然家去卖,就为了能有机会看她一眼。

  他刻意卖得便宜,喜然的母亲便乐得叫他每天都挑一担柴来卖。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喜然的母亲应门,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看得见喜然,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喜然躲在房内偷望他的目光,这种神秘又朦胧的喜悦充满着他的心。

  当喜然隔着窗痴望着卫子容时,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他。

  每天傍晚,她会坐在院子里等着卫子容担柴上门,就算只有短短的眼神接触、淡淡的轻瞥,都能给她带来甜蜜的喜悦,如果碰巧母亲不在,她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就可以让她开心地回味上一整夜。

  有一回,一个在家病死的老婆婆托梦给她,希望她可以帮她带话给住在邻镇的儿子,要他回来替她收尸,她万不得已,只好把这件事悄悄地告诉兄长,并请兄长帮她的忙,至邻镇去找老婆婆的儿子,没想到被兄长责骂了一顿,无意间被母亲听见了,又换来一顿打骂。

  那时正好卫子容挑着柴上门,见母亲用竹扫帚狠命地打她,不假思索便冲上去替她挡,当她看见他的手腕被母亲的竹扫帚打得瘀血时,她的心尖锐地疼痛了起来。

  将来的事她从来没有想过,但是在爱上卫子容以后,她开始幻想能与他过着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生几个小孩,过着简单的日子。

  每天夜里,她会暗暗地祈求上苍,一定要让她嫁给卫子容。

  捻指间,岁月如流,不觉过了一月有余。

  这日朔风凛凛,彤云密布,一早就纷纷扬扬地飞起大雪。

  喜然看天气不好,以为卫子容不会来,没想到卫子容还是挑了一担柴上门。

  「这样的天,你怎么还上山砍柴?太危险了!」

  她见母亲在厨房里烧饭做菜,便悄悄把卫子容拉到门外的角落,低声责备着。

  「我想见你。」

  卫子容轻轻握住她的手,深情一笑。

  「傻子,风雪这么大,几日不见也不要紧的,你这个样子,很容易会被我娘发现。」

  见他的双手冻得冰冷,她心疼得举起他的手偎向自己的脸。

  卫子容情不自禁地用指尖轻抚她柔滑的面颊。

  「今日见了你,从明日开始就会有半个月的时间见不到你了。」他柔声说。

  喜然体谅地点点头。

  「我知道,山上积雪太厚,你就不能再上山砍柴。」

  「我还是要上山,不过不是砍柴,而是跟我爹去打猎。」

  「打猎?」喜然愕住。

  卫子容温柔地凝视着她,低低地说:「我把你的事告诉我爹娘了。」

  「你是怎么说我的?」

  喜然脸红地低下头,下颔几乎贴到了胸口。

  「我说我想娶你。」

  他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耳边。

  喜然的心扑扑地狂跳起来,害羞地抿着嘴不敢看他。

  「不过,我家实在太穷了,我爹娘担心你娘会不肯把你嫁给我。」卫子容自嘲地苦笑。

  「我家也不是大户人家,不会有门当户对的问题。」喜然小声地说。

  卫子容摇了摇头。

  「提亲总得有聘礼才行,所以我爹便有意上山打猎。猎几只鹿到镇上卖个几十两没有问题,如果幸运能猎到一头熊,那就可以卖更多银两,这样一来就有钱上门向你娘提亲了。」他诚恳真挚地向她解释。

  喜然抬眸看着他,眼眶红红的。

  「我嫁你,不要你一文钱。」

  卫子容感动的眸光与她紧紧交缠,蓦地低下头吻住她冰凉的唇,这个吻很深、很浓烈、很缠绵,彷佛可以在风雪中吻到地老天荒。

  「喜然——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喜然——」

  喜然恍惚听见母亲的叫唤声,慌忙将他推开,紧张地朝大门张望。

  「快走吧,让我娘看见你可就不好了!」

  卫子容恋恋不舍地再吻她一次,然后转身离开,一面走一面回头,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对她喊道:「等我,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喜然怕母亲听见,急忙「嘘」地一声,要他小声一点。

  卫子容笑着愈走愈远,仍然不停频频回头,在风雪中挥着他的手,喊着仍是那句——

  「等我,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

  喜然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望得痴怔,心中虽然涨满了幸福的感觉,却也有一种无来由的心慌。

  接连的五日,喜然总是心神不宁,夜里睡不安稳,饮食也怠懒,窗外的风雪愈大,她就愈是忧心忡忡。

  这一日吃晚饭时,她听见母亲谈论着在街上开茶肆店的刘婆,尤其钟意刘婆的小女儿,似乎在盘算大哥的亲事。

  她默默地喝着热汤,心不在焉地听着。热汤冒着氤氲蒸气,香味和淡淡的烟雾在她鼻尖缓缓缭绕,她想着卫子容,有些出神。

  蓦地,一个人影在晃荡的汤面上清晰地浮现,她震了震,双手剧烈颤抖,脸色煞白,哐啷一声把碗摔在地上。

  「你又怎么了?又是看见谁死了?」母亲恼怒地拍桌大骂。

  喜然脑中轰然,崩溃地尖叫出声。

  「不!不要——」

  喜然狂乱地冲出家门,在风雪中嘶声地哭号。

  她看见了。

  她看见卫子容倒卧在雪地里,大半个身子被雪掩埋住,动也不动的景象。

  总是这样,一个人在死之前,她就先看见他的死相,只要她看见了,那人便离死不远。父亲是如此,叔叔是如此,隔壁家的孩子、街上的大娘也都是如此。

  不!她不要卫子容死!不要——

  她朝山神庙狂奔而去,哭喊着,肝胆俱摧。

  当卫子容的母亲打开门见到神情悲恸的姑娘时,一脸惊愕不解。

  「子容上山几日了?」

  喜然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五日了,怎么回事?」卫子容的母亲奇怪地看着她。

  「他往哪个方向去?」喜然焦虑惊慌地问着。

  「他说要猎熊,和他爹两人往深山里去了。」卫子容的母亲往山腰上面指过去。

  「我要去找他!」

  喜然倏地转身,不顾一切地往山林奔跑。

  「姑娘!你一个人危险,不能一个人上山呀!」卫子容的母亲大声喊着。

  喜然恍若未闻,奋力地往山上跑。

  她知道自己有可能找不到卫子容,但是也有可能找到卫子容时他还活着,所以无论如何,她拚尽自己最后一分力气都要找到他!

  大雪纷飞,天地素裹。

  她艰难地在积雪的山路上行走,一路跌跌撞撞,她的胃害怕得痉挛,累得气竭头晕、手脚发软。

  夜来了,眼前的路看不清,山里有野兽的嚎叫声。

  喜然像盲人般地摸索着山路,没有半点恐惧。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要看到卫子容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她一定要想办法救他,不要他死。

  夜尽天明,她疲累得像要死去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寒冷颤抖,感觉快要溺死。

  太阳慢慢出来了,雪花仍漫天飘落着,她忽然看见前方有棵树干旁斜坐着一个男人,头、脸和上身几乎被雪覆盖,安静无声地坐着,胸前彷佛被野兽撕咬的血窟窿清晰可见。

  这个男人已经死了。

  喜然抬着颤抖的双腿走向他,蹲下来缓缓拨开他脸上的雪花,盯着他的眼神中充满恐惧。

  不是,不是卫子容。

  但是……那张与卫子容神似的脸孔,让她的心有种被撕裂的痛楚。

  这是卫子容的父亲。

  他死在这里,那……卫子容呢?

  她慢慢地站起身四下张望,身子摇晃得几乎站不住。

  蓦地,她看到了曾经见过的景象出现在眼前,她的心被震得粉碎,整个人气竭,摇晃地倒下,瘫软在地。

  她朝他爬过去,颤抖地搂住他冰冷的身体,一将他的身子翻过来,才发现雪地里渗进了一大片鲜血,而鲜血是从他颈侧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流出来的。

  「子容——」

  看着那像被利爪抓伤的伤口,她止不住凄厉的悲声。

  「子容,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山林一片白茫茫的死寂。

  恋人已死,她的心也死了。

  「子容,你好冷,你全身冷得像冰一样。」喜然让他的双臂环抱住自己。「抱住我,抱住我你就不会冷了。」

  她依偎在他冰冷的怀里,闭上眼,泣不成声。

  雪原冰冷,了无生机。

  「我不走,子容,我不走,我会陪着你……陪着你……」

  雪花无声地飘飞着,愈落愈密。

  喜然在他的怀里,也渐渐冰冷了……

  我嫁你,不要你一文钱。

  等我,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山林一片白茫茫的死寂。

  恋人已死,她的心也死了。

  「子容,你好冷,你全身冷得像冰一样。」喜然让他的双臂环抱住自己。「抱住我,抱住我你不会冷了。」

  她依偎在他冰冷的怀里,闭上眼,泣不成声。

  雪原冰冷,了无生机。

  「我不走,子容,我不走,我会陪着你……陪着你……」

  雪花无声地飘飞着,愈落愈密。

  喜然在他的怀里,也激渐渐冰冷了……

  我嫁给你,不要你一文钱。

  等我,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第二章 三百年后(1)

  宋政和元年。

  「上方寺」隐于深山中之中,相传为北齐时所建,寺内有一宝塔,供奉着一位道高僧的舍得,香火极旺。

  除了寺中的舍得宝塔,在宝塔后方还有一株桃树,传说这株桃树结的桃子是珍贵的神药,前去求神药的香客络绎不绝。

  此时,天色向晚,铅云低压,一个男子牵着一个年约十岁的小男童走在荒山野岭间,小心翼翼地爬上重重石阶。

  「爹,『上方寺』还很远吗」小男孩仰起俊秀的脸蛋问道。

  「灵儿,你累了?想歇一歇吗?」男子低头看他。

  「不,不累,我只是觉得天好像要下雨了。」

  小男童看着灰沉沉的天空,清秀的眉眼带着不安和忧虑。

  男子远眺天色,笑了笑说:「咱们得快走几步,过了石阶,再穿过一片竹林就到了『上方寺』了。咱们得在下雨之前直赶到,要不然,雨一下来,走这山道就危险多了。」

  小男童点点头,抬起已经又酸又痛的腿继续往石阶上走。

  这一对父子来自沧州,男子名叫班光石,在沧州经营一个小小的打铁铺子,小男童是他唯一的儿子。

  父子俩艰苦跋涉前往「上方寺」,就是为了寺中宝塔后方的那一株桃树。

  「灵儿,要不要爹背你上山?」

  班光石爱儿心切,不忍他辛苦。

  「不用,我已经十岁了,怎么还能让爹背我?叫人瞧见了会笑话我的,我自己能走。」

  班灵年纪虽小,却颇有骨气。

  「好孩子。」班光石抚摸着儿子的头,微微叹息:「慢慢走,当心脚滑。」

  「爹,您也走好。」班灵反过手来搀扶他。

  父子两人慢慢拾级布上。

  「爹,『上方寺』里是真的有桃树吧?」班灵不放心地问。

  班光石笑道:「当然有桃树,爹小时候亲眼见过的,那桃树结的桃子看起来虽然与寻常的桃子一般无二,但果肉却是像黄金般的颜色,人人都说那就是仙桃。不过那桃子谁也摘取不下来,唯有诚心向菩萨乞求的孝子才能够得到。「

  「不是孝子便不行吗?」班灵困惑地问。「若是像爹和娘这样的恩爱夫妻向菩萨乞求难道也不行?」

  「传说那株是菩萨送给孝子的,所以桃子只认孝子。」班光石轻轻笑道。

  「传说是什么?爹快说给我听。」

  「传说啊,从前有一个孝子,为了治母亲的病四方求医,最后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名神医,并求到了一丸神药,但是在他拿着神药赶回家的途中,遇到一个身染重病的老翁,孝子见人命关天,便用那一丸神药救了老翁一命,然后又匆匆回头想再向神医知情不举赐药,不料,却再也找不到那名神医了。

  「孝子哭着回家,途中又遇到那名被他救活的老翁,那老翁见他心地善良,便交给他一颗果实,要他种在『上方寺』的宝塔旁,日日以供奉菩萨的酒水灌溉果实,只要结出果子,取给母亲食用便可让母亲延年益寿。孝子听从老翁的话,果真种出了这一株桃树,传说于是就这样传下来了。

  「桃树所结的桃子多年来被认为是非常珍贵的的神药,听说不管在桃树下跪求仙桃的人有多少,但是桃子都只会落在真心孝顺父母的孝子身上,所以爹才会带着你来求神药救你娘。」

  班灵握紧父亲的手,认真地问道:「爹,只要能求来仙桃,就一定能让娘的病好起来吗?」

  「这个爹也不知道。」班光石苦笑。「大夫都说没有好的药方可以医好你娘的病,咱们如今无法可想,无计可施,也唯在求菩萨保佑了。」

  班灵想起病重的母亲,眼眶一热,视线立刻模糊了,他怕父亲看他,急忙拉起衣袖抹去眼泪。

  班光石轻拍他的双肩,也不出言安慰,只是柔声说道:「灵儿,菩萨念你一片孝心,一定会把桃子赐给你,这么一来,你娘的病就有救了。有你这个孝子,你娘的病……一定会有救的……」

  忽然。牛毛般的细雨纷纷落下,雾气也淡淡袭来。

  「爹,真的下雨了!」

  班灵喊着,一边拿手遮在头顶上。

  「真糟糕,咱们得快点走。」班光石立刻从背在背上的包袱里抽出伞来打开,把班灵接进伞下。「地上湿滑,走路要当心点!」

  ***************

  父子两人往上走了十几阶,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还夹带着山风吹来,让两人行走得更加困难。

  突然,班灵脚下一滑,身子往前倾,右脚膝盖重重撞在石阶上,他痛得叫出声,抱住右膝疼得说不出话来。

  「灵儿!不是才叫你当心点吗?来,给爹瞧瞧,摔得怎么样了?」

  班光石急忙蹲下身,拉起班灵的裤脚察看伤势。

  「还好,只是有点疼,没事。」

  班灵怕父亲担心,忍着痛不说。

  班光石见班灵的右膝虽然没有撞得明显的瘀伤,但轻轻抬起他的小腿就见他痛得咬牙切齿,心知他的膝骨撞得不轻。

  「看样子还得爹背你走了。」

  班光石把伞交给他拿着,然后转过身将他往背上拉。

  「爹,我可以慢慢走……」

  「胡说什么,你现在一步也走不得。」班光石用力将他背起来。「也不知道骨头有没有错位,等一会看看肿成什么样子就知道了,希望没有伤了骨头,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爹,都是我不好,害您受累了。」

  班灵趴在父亲背上,用一手撑着伞为两人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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