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就好。」
他俯首,吻了吻她的唇。
赵御爱双手圈住他的颈项,甜甜地央求道:「再一次。」
班灵很听话地再吻她一次,但是边吻边笑地说:「我好像在亲一个男人,你把眉毛画太粗了,像毛毛虫。」
赵御爱笑不可抑,她实在爱极了喝醉的班灵。
「班灵,你爱我吗?」
她勾着他的头,认真地问。
「爱。」他答得轻快直接。
「你看起来没有醉到东倒西歪,到底你现在醉到什么程度?你跟我说的话明天还会记得吗?」
赵御爱心跳大乱,暖暖的气息吹拂在他耳际。
「也许会忘记,很难说。」
他微微叹息,用鼻尖磨蹭着她的脸颊。
「所以,你酒醒之后很有可能什么都不记得吗?」她眼中闪动着光芒。
「有这个可能。」他俯在她耳边说。
「那……」赵御爱抬头深深呼吸着。「你想娶我为妻吗?」
「想。」又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赵御爱脸颊上的潮红涌起,她把身子贴向他,在他的下巴、脖颈印满她的唇印,柔软的胸脯紧紧贴住他的胸膛。
如果他明天什么都记不起来,那就让她今晚成为他的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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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心醉(2)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班灵轻轻推开她,笑着摇头。「不、可、以。」
他的声音变得粗浊,呼吸也显得急促。
「看来你并没有很醉。」赵御爱失望地叹口气。
班灵轻笑道:「我还没有醉到分不清这是不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也没有醉到管不住操守。」
「好,那我至少还可以确定两件事。」
赵御爱的红唇微微嘟翘着,娇态可掬。
「哪两件?」他挑眉。
「你说你爱我,而且想娶我,全是你的真心话。」
班灵微笑地看着她。
他是醉了。
明天酒醒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但是,他在酒醒之后说的话一定都是实话。
自从赵御爱假扮成赵福到开封府衙当班灵身旁的见习仵作之后,她扮男装扮得愈来愈得心应手,除了照样画着两条毛毛虫般的浓眉,有时候还会自己加上一点胡渣,让她看起来更有男人味。
不过,虽然能让见过她的杨九玄和捕快不容易辨认出她的真实身份来,但是,扮男装的时间久了,她还真怕班灵会对她愈来愈倒胃口。
另外,『延宁宫』从观主到冲真再到清心和如香以及底下的道姑,全都知道她以男装打扮每天出去,但在全都住着女道姑的『延宁宫』疑似有男人进出也是迟早会出麻烦的事。
这日,赵御爱回到『延宁宫』时,已是掌灯时分,如香站在宫门口等着她,一看见她回来,立即迎上前。
「帝姬今日回来的时间更晚了,这样一天比一天还晚,奴婢实在怕死了,每天急得要命,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就是扮成男人在外走动也是会危险的呀,为什么都不肯让奴婢跟着?」如香低声埋怨着。
「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总得把有趣的事情都看遍了,等回宫以后,不一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她脱下斗篷交给如香。
每天回来,在还没走到『延宁宫』门口时,她就先披上斗篷,避免让人误以为有男人走进女道观。
「帝姬也可以带上奴婢呀!把奴婢丢在道观里,让奴婢整日等您等得心好慌!」如香可怜兮兮地说。
赵御爱苦笑了笑。
「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开心些,你也可以自己找点开心的事情做。不用成天盯着我,也不用成天服侍我,不是挺好的事吗?」
「在这个道观里,能有什么开心的事好做?跟那些道姑也说不上话。」如香觉得自己快要闷死了。
「清心呢?清心跟你年纪相仿,应该可以处得来。」赵御爱想到了人选。
「说到清心,奴婢觉得她有些古怪。」如香小小声地说。
「哪里古怪?」赵御爱奇怪地问。
「前几日,我看到她的手腕上戴着玉环,昨天晚上更奇怪了,她竟然还搽了胭脂,一个道姑身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如香困惑地说。
「的确很奇怪,不过清心也才比我大一岁,也许还有些小姑娘爱美的心性吧?」赵御爱倒也不以为意。
「像她这样爱美的道姑还真少见。几天前我有根银簪找不到了,老实说,我有些怀疑是清心偷走的。」如香有些闷闷不乐地说。
「没有证据可不能随便怀疑人家,说不定是你自己遗落在哪里,认真找一找也许就找回来了。」赵御爱低声说到道。
如香点点头。
「我去和冲真师父说说话,你先回房去。」赵御爱轻声说。
「好。」
如香突然怔住,目不转睛地盯着墙,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怔怔出了一会儿神。
「怎么了?」赵御爱察觉到她申请异样。
「我好想看到有个黑影子从墙上跳下来,不过大概是猫吧?」
如香耸耸肩,给自己找了个答案。
「别自己吓自己了。」赵御爱安慰着她。
***************
看着如香回房后,她来到冲真的厢房,轻轻叩了叩门。
「冲真师父还没睡吧?」
「还没有,帝姬请进。」房内传出冲真的声音。
赵御爱推开门,看见冲真坐在灯旁捧着书读。
「你今日又扮成男人出去了?」
冲真抬头望向她,轻笑着。
「扮成男人比较方便。」
赵御爱笑了笑,在冲真旁坐下。
「你扮起男人倒也有模有样的,活脱脱就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当心被小姑娘看上了。」冲真笑着打趣。
赵御爱忙笑道:「真要是如此可就麻烦大了。」
「帝姬到底每天都去什么地方?」冲真忍不住问道。
赵御爱盯着烛火出神,半晌,决定不再遮遮掩掩,笑着说:「不瞒师父,其实我每天都跟班灵在一起。」
「那个仵作?」
冲真没有太惊讶的表情,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赵御爱微笑点头。
冲真久久凝视着她,轻声问:「你当真……不顾一切吗?」
赵御爱羞涩一笑,道:「冲真师父,我如今也是见习仵作,所以,和班灵之间没有相配不相配的问题了。」
「为何是见习仵作?」冲真好奇不已。
「因为我假扮的男人叫赵福,我用赵福的身份去开封府衙当见习仵作。」赵御爱轻笑道。
冲真哑然失笑。「帝姬真是孩子气重,见习仵作只是你假扮的男人,你自己还是帝姬呀!」
「我知道。」赵御爱垂下双眸,微微苦笑。「我只有这样子才能亲近他,也许,这辈子我与他依然还是有缘无分吧,我唯有把握住每一个与他相处的时光。」
冲真从她话语中听出了奇怪之处。
「为什么『依然还是』有缘无分?这话从哪里说起?」
赵御爱低首,缓缓地把她和班灵之间前世今生的纠葛说了出来。
冲真一边听着,一边暗暗称奇,听完了之后,望着赵御爱的眼神中有了悲悯之色,叹息道:「想不到……竟有这样的事……」
「冲真师父,今日我看见了父皇,在我看见的景象里,他似乎已经回到皇宫了。」赵御爱眉心深蹙。
「你父皇已经回宫,所以你很担心宫里就要派人来把你接回去?」冲真明白她因何而烦恼。
赵御爱缓缓点头,面带忧伤。
「我若与班灵分离,只怕今生就再也无法相见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躲得过?「师父,我很想与班灵隐姓埋名逃走,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但是,我怕这一逃又会连累师父您。」
冲真无声地凝视她,良久,才低声说:「现下是乱世,金兵攻陷了太原,正往开封府而来,倘若金兵真的来了,到时候开封府必然兵荒马乱,谁也顾不得谁,也许……你和班灵可以借此机会逃往扬州。」
赵御爱怔怔地望着她,旋即嫣然一笑,意在不言中。
突然间,冲真愣然站起身,惊讶地看着窗外,失声喊道:「不好了!『延宁宫』失火了!」
「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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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御爱猛然回头,看见窗外火光熊熊,她吃惊地打开房门冲出去,只见火舌是从她与如香的厢房里窜出来。
她从惊骇中回神,立刻想到如香就在厢房里。
「如香——」
她惊骇地冲过去,立刻被冲天的火焰熏得睁不开眼睛。
贪婪的火舌迅速席卷厢房,相连的几件厢房也都猛烈焚烧起来,一大排的厢房火焰四起。
「如香——你在哪里?」
她冲进浓烟中,很快就闻到自己头发的焦味,感觉火焰正等着吞噬她,四下炙热如地狱。
「别过去,太危险了!」
清心冲过来,用力扯住赵御爱的手臂。
「延宁宫」的道姑们都在往外逃,赵御爱和清心扶着冲真逃到安全的地方。逃离死劫的众人凝视着大火无情烧毁「延宁宫」。
赵御爱想到如香没能逃出来,不禁胸中大恸。
这场火来的太诡异了。
我好想看到有个黑影子从墙上跳下来,不过大概是猫吧?
赵御爱想起如香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决心要查出是谁放的火!
第八章 亲迎(1)
当「延宁宫」烧毁以后,冲真无处可去,便由弟弟接到「相国寺」附近的民宅暂住,清心随侍在侧。
宫里一听说「延宁宫」失火,立即派人想把赵御爱接回宫,但赵御爱直觉「瑶华宫」和「延宁宫」的失火有关联,无论如何她都想要弄清楚如香的死因,所以坚持陪同冲真一起住到「相国寺」旁的民宅。
「延宁宫」的失火虽然开封府衙也派人调查,但是大火烧得太猛烈,把所有的厢房全都烧得一干二净,如香果然就被烧死在厢房里,不过她的尸身已经烧得只剩下骨头,所以班灵也根本无法从她的尸身中查出死因。
当「延宁宫」的失火案还在调查时,北方的金兵已经包围了开封府,朝廷忙着请和,没有空再理会「延宁宫」的案子,班灵担心赵御爱的帝姬身份会给她带来危险,便要求她躲在屋子里不要出门。
被金兵包围的开封府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气息,虽然入夜之后,开封府的夜市依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一点都感受不到有被金兵包围的气息,但是除了夜市以外,府城的其他各处都是冷气死寂的,住在城里的人就好像随时等候被宰的羔羊。
这种恐怖不安的日子就这样拖完了整个秋天,接着,死寂的开封府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漫天的雪粉在开封府内飞舞、翻滚着。
这天,班灵带来了一些热食,他和赵御爱、冲真、清心四个人分别坐在桌子前吃着热食暖身子。
「城里的粮不是已经要断了吗?你怎么还能买到这些吃的?」
赵御爱轻轻抚着班灵的手,悄声问道。
「买还是买得到,只是贵了许多而已。」班灵淡笑道。
「太贵就别买了,不要浪费钱,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呢?」
冲真低下头,唉声叹气。
「皇宫里怎么没有人给帝姬送钱粮来?」清心疑惑地问。
「现在宫里应该人人都自顾不暇了,当然没办法顾及到我。」赵御爱微微低头慨叹着。
「朝廷议和时答应给金人金子五百万两、音五千万两、缎百万定、牛马万头,但是因为国库里都没有钱了,所以付不清这么多。」班灵低声说道:「也因为朝廷始终不付,金人大怒,已经准备攻城了。」
清心哆嗦了一下,带着哭音说:「那咱们得赶紧逃了。」
班灵平静地说道:「没有钱、没有粮,外面有金兵,城内还有不少兵卒沦为盗贼,在林中作案,逃也不知道要逃往哪里去。」
「难不成在这里等死吗?」清心哭喊。
「你想逃就逃,没人拦着你。」赵御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我吃饱了!」清心脸色难看地站起身走出去。
「这清心的性子愈来愈浮躁,也愈来愈沉不住气了。」冲真叹了口气。
「不必理她了。」
赵御爱总感觉清心很不得她的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香曾经怀疑过她偷窥她的银簪,所以让她对清心一直有种说不上来的厌恶感,加上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发现清心骨子里是虚荣的,一点都没有道姑该有的清心寡欲。
「风雪下大了。」冲真望着窗外,低低说道:「下这么大的风雪,我看班灵今天就别回去了。」
「师父允准他睡在这里?」赵御爱吃了一惊。
以往班灵每一次过来,冲真师父都不许他住下,再晚都要赶他走,想不到今天不介意了。
「多谢师父。」班灵扬眉浅笑。
「今天师父大发慈悲了。」赵御爱含笑说道。
「少贫嘴。」冲真笑骂着。「对了,你们两个若要在今日结为夫妻,我也不会反对。」
班灵怔了怔。
「师父,我们还没有成亲呢。」赵御爱羞涩地低下了头。
冲真慨叹地一笑,说道:「你还管什么成亲不成亲?眼下可没有人能替你们办婚事,如今天下大乱,将来的事没有人能知晓,金兵若是攻城,人人生死难料,都这种节骨眼上了,也不用管什么门当户对、相不相配的问题了,你们两个能在一起一天是一天。」
这些日子以来,她看着班灵和赵御爱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深情款款、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而班灵对赵御爱亦是坚定真诚,心想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好让这对爱侣没有遗憾。
班灵长长舒了口气,说道:「能有元佑皇后指婚,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冲真微微一下。
「议婚、求亲、系臂、定聘、催妆、亲迎,这些仪式一概都免了,就只点上一对龙凤烛吧。」冲真亲自为他们点上一对红烛,笑容舒展了开来。「夜了,两位新人早点安歇。」
说完,微笑地转身离去。
班灵深深凝视着赵御爱,握紧她的双手,轻轻说道:「我什么都没有。」
「你做到了对我的承诺,这样就够了。」她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班灵含笑牵起她的手,与她两人一人拿着一只红烛引路,慢慢地走回赵御爱的房间。
黑夜更深了。
漫天飞舞着雪花。
烛火映照着班灵年轻而强壮的身躯。
结实的胸膛、壮硕的臂膀。
赵御爱的唇缓缓亲吻着他的背部,仿佛要抹去他身上所有的创伤。
天地间,只剩下纠缠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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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十一月,金兵包围京师,开封府围城七十日落陷,金人软禁了太上皇赵佶和赵桓两个皇帝。
漫天飞雪猛落,大地一片白茫茫,几乎把开封府掩埋。
终于,雪停了两日,赵御爱一边清理门外的积雪,一边思念着被软禁的父皇和皇兄,一想到他们,她就很为他们忧虑。
傍晚,班灵从屋内走出来,接下她手中的铲子,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看见清心在收拾行李,看样子有要离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