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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第一娘子汉 page 5 作者:寄秋

  他想了一下。“好,我跟娘上山。”

  “我也去、我也去,娘去哪我也去哪里,不能不要我。”乔雅音急得都快哭了,害怕被丢下来。

  “贝姐儿还小,山路太陡峭你爬不上去,你跟隔壁的菊芳姊姊、菊月姊姊玩好不好。”女儿小得足以当野兽的口粮,她不放心,只能托付周婶家的妹妹们。

  “不了、不了,娘背我,我乖乖地不吵,听话。”乔雅音抱紧亲娘的颈子,唯恐一松手娘就不见了。

  因为父母失和,没有爹疼爱的乔雅音特别依赖乔立春,如同小尾巴似的跟前跟后,一刻都不能看不见人。

  “娘背你会累怎么办?”狩猎的场合不适合小女孩,她不想女儿被残酷的杀戮吓着了。

  她女儿不会是第二个战铁兰。

  乔雅音咬着小指头,露出一脸苦恼又无辜的天真表情。“娘累,我自己走,不背,我有脚。”她的意思是用双脚走路。

  “可是路很远,你走不动。”她指了指女儿的小短腿。

  “慢慢走。”她声音糯软的说着。

  “慢慢走天就黑了,我们要下山了,打不到猎物。”无功而返,空手而归,仅留下到此一游的足迹。

  小丫头一听,眼眶就红了,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往下流。“娘不要我了,我小,娘不喜欢我……”

  “胡说,谁说娘不要你了,娘最爱你和哥哥了,不然你们的小名怎会是宝哥儿、贝姐儿呢!合起来是娘的宝贝儿。”她的女儿真的还小,敏感又脆弱,稍微一点小动静就十分不安,恍若受伤的小兽,害怕又惶恐。

  “真的吗?”止了泪,一双干净的大眼如雨后晴空,闪闪发亮。

  “娘没必要骗你个小丫头,要不娘当初病得都快走不动了,又怎会紧捉你的小手不肯放呢!那是因为舍不得,你是娘心头的一块肉。”乔立春好声好气的哄着小女儿。

  眨了眨犹带泪珠的眼,很好哄的小女娃破涕为笑。“好,我听话,我跟菊芳姊姊、菊月姊姊玩。”

  “嗯!这才是娘亲的小棉袄,真乖。”抚了抚女儿粉嫩小脸,她心放了一半,终于摆平了一个。

  眼角余光一瞥,她望向一脸倔气的小儿,心中说不上是喜是忧,他太急于长大了,把自个儿当家中唯一的“男人”。

  “娘要快点回来哦!我会一直一直等你。”话语软糯,满心对亲娘的牵挂,像离不开窝巢的小乳燕。

  “好,娘尽快。”今日先去探探路,等摸熟了山势再正式捕猎,她得顾及自己的体力能不能跟得上。

  翌日一大清早,东方大白,村里的公鸡啼了不知几回,早上露水被初升的日头蒸发得只剩下一点雾气,渐渐枯黄的叶片上染了一层淡淡的湿润,随着日头的攀升而消失。

  入秋的早晚十分凉爽,带了点沁人的寒意,乔立春为两个孩子穿戴较厚一点的秋衫,外头罩了件防寒的小外袍、小兜帽,脚上是软呢的缎鞋,内里塞了薄薄的棉布。

  有别于村里的小孩子,两人打扮得像是过生辰的小寿星,粉雕玉琢的,白嫩的皮肤一看就是养得娇贵的孩子,不曾下过田,出自大户人家。

  毕竟钱家在平安镇上算是地方上的富裕人家,家有余产,和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一比,真是腰缠万贯的富家老爷,人家指缝间漏出一点点小细渣,就够一家好几口人用上一年。

  可是出了镇,入了县城,那便是泥牛入海,微不足道,那一些些小家产还不够世家纨裤一掷千金,毕竟包个花娘、养养小倌,没个几百、几千两银子敢出手吗?

  所以钱平南才“力争上游”呀!打算借着裙摆关系挤上青云之路,左吆婢、右呼仆,出入有衙役开道,前呼后拥的当个真正的大老爷,人人都要看他脸色行事,不敢有二话。

  谁说糟糠之妻不可抛,但利益当前,谁都可以舍弃。

  “娘,那是什么?”

  一头足龄的公驴子系条粗绳绑在东边邻居家的门口,壮硕的身体像头小马,鼻孔喷着气朝地上踢土。

  “妹妹,那是驴子。”

  乔雅音一脸崇拜的发问:“驴子是什么?”

  “用来拉车、驮物的,我在书上有看过。”四岁的乔弘书已经启蒙了,他刚念完百字姓,正在学千字文。

  “哇!哥哥好厉害,会看书。”她一个字也不识得。

  听到妹妹的吹捧,做哥哥的难免小有得意的挺起小胸膛。“妹妹聪明,以后哥哥教你。”

  “好。”她软绵绵一应。

  牛在乡间是常见的牲口,但驴子却很少看见,尤其是对几岁的孩子而言,那简直是莫大的趣事,都想去摸一摸。

  小孩子无知,不晓得驴子踢人会成残,甚至一命呜呼,趁着母亲正在和周婶说话的同时,乔雅音的小短腿一步一步往驴子靠近,她兴奋又好奇地想摸摸驴子的毛,看是不是光滑得滑不溜手。

  “啊——  ”

  “小心!”

  一听到女儿惊恐的叫声,赶忙回过头的乔立春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女儿身边,想让她远离驴子的伤害。

  以一般女子而言,她的动作算够快了,但是还有一人比她更快,长臂一伸揽起面色发白的小人儿,避开驴蹄。

  “没事、没事,我接住你了。”

  轻柔的嗓音如流泉,轻轻滑过无垠的碧空,草叶抹绿、流水淙淙,田里的小白花在一瞬间绽放。

  “你是……”有点眼熟。“啊!娘,他是胡子叔叔。”小孩子记性好,一眼就认出多日前偶遇的人,还有些遗憾的注视对方光溜溜的下巴。

  “胡子叔叔?”谁呀!跟他们很熟吗?

  望着女儿咯咯咯的笑脸,彷佛前一刻的惊惧化为流云飘走,乔立春还是想不起眼前这位温雅出尘的男人是何人。

  他明明没有胡子,长相秀逸,何来的胡子?

  “在下姓韩,韩重华,是个大夫,就住在你家隔壁。”他听村长说过,乔夫子的女儿搬回村子里,想必是她。

  “大夫……”她思索了一下,猛地一抬头,“你是在面摊上替我看诊的大夫?!”

  韩重华温润如玉的抿嘴一笑。“正是在下。”

  “可你的胡碴……”没了。

  摸了摸滑手的下颚,他不自觉的发笑。“那时刚从远地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的也就忘了修面。”

  “我了解,急着赶路的游子。”当她还是战铁兰时,带着一队兄弟追击敌军,一趟出去最少十天半个月才能回营,那些腰粗膀壮的兵爷都成了野人,又脏又臭,满脸络腮胡。

  在两军对峙的情况下,漫天血雾中只想杀光敌人,谁还有心思整理门面,不拚个你死我活哪肯罢休。

  他一听,发出令人心情愉快的轻笑。“是呀!游子,离家已十数年,再回来已人事全非。”

  昔日的笑语全消失不见,父亲编着竹筐的背影、母亲低头缝衣纳鞋的身影,妹妹们边喂鸡边追赶的欢乐笑声,小弟玩着刚出生的小鸡,院子里挂着一排又一排的金黄玉米,锅里煮的米饭香始终勾着他的食欲……

  可惜成了幻影,不复存在,当年的一家人早已四分五裂,找不回当年无忧的欢笑。

  “林花谢了总会再开,候鸟南飞还会再来,这是四季常态,无须感慨,石头都会变,何况是人。把持本心,人事已非又何尝不是老天给的机会,藉此磨练人的意志。”她从不信世上有改变不了的人与事,只要有恒心和毅力,再坚硬的石墙也能冲破。

  天下无难事,铁杵磨出绣花针。

  “你这是在安慰我?”韩重华一怔之后不禁好笑心想,他有落魄到需要一个和离妇人的开解吗?她比他更惨吧!

  起码他有个能为助力的弟弟,十五岁能做很多事了,而她是为夫所弃的柔弱弃妇,带着一身病和一双稚子,她的处境更堪怜,少了男人的她如何在村子里活下去。

  不知不觉中,他对有娇儿幼女的芳邻心生怜悯。

  乔立春一愕,苦笑。“有感而发,觉得你的际遇和我相差无几,都不是很顺畅。”

  他苦中作乐的自嘲。“我比你惨一点,你回来的时候屋子还在,村子里的人还为你整屋修瓦,而我家的土地和屋子被黑心大伯给卖了,我得花双倍的价钱才买得回来。”

  韩大伯根本不想给侄子两百两银子,吃到嘴里就是他的,谁也别想让他吐出来,死都没可能。

  可是你有张良计,我有翻墙梯,不还钱是吧!那韩重华就在外白吃、白住、白拿、白用,还向外头酒楼订酒席,一日一席不间断的送来,帐记在铺子上,月底总结再来请款。

  一桌席面少说二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十两,若是他一直赖着不走,不用一年就会吃空家产。

  割肉似的韩大伯拖了又拖,直到惊人的账单送到眼前,他才眼一翻的口吐白沫,忍痛的取出两百两送走这对瘟神兄弟,破财消灾,希望他们不要再来了。

  其实韩大伯还是赚了,卖地、卖屋和抚恤金,以及大侄女的聘金也被他贪了,少说也超过三百两。

  不过看在喊他一声大伯的分上,韩重华还是放他一马,并未撕破脸的逼他拿出全部,再怎么说也是亲戚,留着一线人情日后好见面,也许哪一天两家又开始走动了。

  真是无赖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物降一物。

  “咳!这是人品问题,我有个好爹。”乔夫子生前对村民的好,成为乔立春最好的无形遗产。

  行善之人有余福,她便是受庇荫的人。

  “我怎么觉得你在炫耀。”让人好笑又有点……怜惜。

  乔立春以轻咳掩住脱口而出的笑意。“我是老实人,只说实话,我爹的确是个好人。”

  她有两个爹,乔夫子和战大将军,一文一武,两个都疼女儿入骨,女儿想要什么都尽量满足。

  韩重华赞同的点头。“令尊的确是好人,我的字就是他教的,他是我的启蒙先生。”

  未了,他心血来潮的喊了她一声“小师妹”,逗弄两个孩子的娘,以关系来说,他们同承一师,的确是师兄妹。

  第三章  上山捕猎遇缠郎(2)

  “啐!什么小师妹,别乱喊,这村子里识字的都是我爹教的,难道我一一认亲。”蓦地,她一抚额。“啊!我上次忘了给你诊金,我给你补上。”

  上回病得昏昏沉沉,又不知该往何处去,她脑子一片混乱,总想不起有什么事没做,困扰了许久,原来是少给了钱。

  “那不算,我还没正式坐堂,不算大夫,不可收取诊费。”也没多少钱,还和她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不能不算,诊了脉就该给钱,你开的药方子疗效极佳,我用了几帖药就好得差不多了。”与之前的病恹恹不可同日而言,药虽苦却良药苦口,几碗下肚人便精神多了。

  “那也是你记得住,倒背如流,不然还有得熬,女人家出门在外还是多留神点,尤其是你还有孩子要养。”韩重华逗着怀中的孩子,一直以来紧绷的神情稍微软化。

  他喜欢孩子,以他的年纪早该是几个娃儿的爹了。

  看着在别人怀里笑呵呵的女儿,乔立春有些不是滋味的手臂打直,准备把女儿抱回来。“我们该走了,时候不早了。”

  “走去哪里?”他关心一问。

  “去……”原本想搪塞两句的乔立春被女儿破了局——

  软软糯糯的嗓音一扬。“娘亲要去上山打猎。”

  “上山打猎?”声音一沉的韩重华用狐疑的神情审视眼前这浑身没三两肉的女人,她哪来的底气?

  “呃!开、开开玩笑,我就上山捡些干栗子、摘摘菌菇,给家里添两道菜。”怪了,她在心虚什么劲,女人不能当猎户吗?

  少瞧不起人,她偏要做周家村第一人。

  “好巧,我也要到山上辨药,我们同路,一起走吧!”

  见鬼了,谁跟他同路,不要厚脸皮的自说自话好吗?还擅自替她决定路径,“挟持人质”逼她就范。

  人言可畏他懂不懂呀!

  孤男寡女一路同行,还径自往山里去,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还不被当奸夫淫妇看待,背负污名……好吧!不算孤男寡女,两人之间还有见多了个人上山就吵着要跟的两个小鬼头,不时的说笑撒娇,可是他们毕竟还小,成不了大人间的挡箭牌,若有流言还是止不住,她活生生的含冤莫白。

  乔立春有些不甘的瞧着眼前的男子,同样是背着空箩筐,他走得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肩上还坐着她硬要跟来的女儿,而她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大腿内侧酸痛不已。

  这是男人、女人的差异吗?

  其实她很清楚是这具身体太弱了,从小没打好武学基础,又未受过严苛的军事训练,更没上过战场打仗,还有很多需要锻炼的地方。

  “韩大哥,你可以把我的木叉还给我了吧!”她的意思是分道扬镳,各走各自的路。

  什么叫他走不动,借来一用,分明是托词。

  韩重华手中的木叉是乔立春花了两天功夫一刀一刀削出来的,尖头十分锐利,戳入肉里不死也重伤。

  “这东西太危险了,容易伤着了,我帮你拿着。”要是她不小心绊了一脚,这要命的玩意儿往身上一插可不得了。

  “不行,没有它我怎么狩猎……”啊!说漏嘴了。

  闻言,他面不改色的露齿一笑。“你不是说拾拾秋栗、摘些山菌,让孩子们尝个鲜?”

  她气一堵地想抡起拳头,以武力镇压。“顺手呀!要是有野猪、兔子跑出来,往前一叉加菜。”

  女将军不习惯跟人讲理,她向来是将令一出,众所跟随,无须给予任何解释。

  偏偏她却偶上自以为是又好管闲事的男子,凡事以女子柔弱为由横插一手,假施义,真拦阻,让她入山至今一无所获,眼看着无数猎物从眼前掠过,她只能干瞪眼的分。

  “真有山猪是转身就跑,你还能与它对抗不成?山里的野猪比猪圈里饲养的家牲凶猛,而且力量很大,被一撞就爬不起来了。”

  她是哪来的心气以为自己能力拔山河韩重华没法理解乔立春的想法,但看在同师之情,他不会放任她不管,做些危害自身的事。

  我连熊都猎过,还在乎长着獠牙、拱鼻子的四蹄畜生?乔立春小有不满的腹诽。“我也就说说而已,犯不着当真,哪那么多山猪等人猎,能有只蠢免子跑来送死就不错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傻不愣登的灰兔从草丛堆里探出颗脑袋,左瞧右异的摇晃长耳朵。

  见状的乔立春二话不说拾身身边的石头,一气呵成的掷了出去,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灰色兔子喝醉酒似摇摇晃晃的往前跳了两步,随即身子一抖,倒地不起,两眉这间流出一道细细的身丝。

  韩重华怔住了。

  这……这是见鬼的运气吧!误打误中、瞎猫碰到死耗子吧。

  呃!他一定是眼花了,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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