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够了。
薄直眨掉了泪光,重新振作。“你信我,我自然没道理让你失望。”他会达成侄女的托付,也会让薄家二房越来越好。
薄缥缈笑嘻嘻的送走了带着吊扇详细图样回去的薄直。
她没忘皇帝那边还没允许她做这笔生意,她这是先斩后奏,不过她并不是太担心小皇帝会连这点肚量也没有,要真没有,这帝位也坐不久了。
君卓尔回来知道她把吊扇生意交给自家二伯,只说这是聪明之举,他可不乐意她一个孕妇还要去烦恼那些个零碎小事,她若真的亲自挺着肚子去忙这些事,他肯定要把她逮回来打一顿屁股,再说,少帝真还不介意她把吊扇生意做开。
他身为一国皇帝,虽然说稳住地位很重要,但是让他的子民能过上好日子也是他这国君的希冀。
因此少帝只是淡淡的说道:“看她能做多大,就由着她去吧。”
一个月的婚假过去。
老实说,君卓尔真正能休息的日子只有前头三五日,接下来,各部尚书日日送来公文要他批阅。大理寺的卷宗、户部文书,江浙突发水患的八百里加急,全都堆在他桌上。
薄缥缈知道他忙,但是没想过是这种忙法,通常他回府草草用过饭,便一头栽到书房,书房里等着他的还有得挑灯夜战斟酌的军情奏折,事情多如流水。
待他告一段落,回到正院搂着妻子时,已快天明,再休息一两个时辰就得上朝。
而大腹便便的她经常睡不好,身下就算垫了好几个软枕,丫鬟轮流帮她按摩,她还是翻来覆去,每一刻安眠。她常叹道,这肚子里的娃,前几个月不折腾她,原来是等着后头变本加厉,让她这为娘的尝尽苦头。
她常常就这样捱着,捱到君卓尔回房。
也只有君卓尔回来,搂着她的时候,她还能感觉到些许的安稳,可尽管如此,还是影响到了君卓尔,每日他总是通红着眼去上朝。
蝴蝶效应就出现在朝上,所有的群臣都得看他的脸色办事,他若是红血丝不见,表示那晚睡得好,要是满眼通红,表情更木,那表示大家递奏折的时候要小心翼翼,皮绷紧一点。
薄缥缈没听到群臣的咳声叹气,但是她心疼丈夫啊,她思来想去,他本来就没几个时辰的睡眠,因为她睡得更不好了。
于是她提议分房睡,君卓尔却想也不想的拒绝,他坚持得睡在她身边。
有一日,她替他梳发带冠,发现他的鬓边有了白发。
原本的事情就多,皇帝更离不了他,三天两头的召他进宫,商讨国家大事,又是东朔国蠢蠢欲动,又是边关将士暴动平乱,常常回到家已经夜幕低垂。
然而,还不止这些,朝廷内的派系斗争很分明,清流派和皇后党。
清流派的背后站的是三朝大臣来益,皇后党背后的势力靠山则是皇后娘家工部尚书苏苏,与太后也有亲戚关系,这些个蠢蠢欲动的势力都彰显着少帝掌握的权势还不够稳固。
每个人都想趁他还没有坐稳帝位的时候,夺得该得的利益,只是碍于君卓尔的地位太过超凡,想撼动少帝的地位,必须先除去君卓尔。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偏偏没有人敢樱其锋。
因为朝中所有的重臣都知道一件事,摄政王若是想篡位称帝,唾手可得,然而,摄政王能善终的古来也没有几个。
摄政王独揽大权,甚至把皇帝当傀儡,所有只要皇位继承人一旦长大,与这些摄政王就会发生权力矛盾,引发权力斗争。
最致命的是,君卓尔并不是皇室中人!因此众臣都在旁观着朝中暗潮汹涌的发展。
除了这一层,少帝铲除异己的事情也层出不穷,没有多久前,清流派的某个官员才因为收留异国奸细被问罪。全家五十余口人皆斩于菜市口,后来又有官员受贿贪污,昧下科举大笔银钱,而这些见不得光的事,都由锦衣卫步从容清除干净。
也因此步从容在众人的面前越发不可一世了起来。
这些,君卓尔没让半个字落到薄缥缈耳里。
夏末时,日头稍缓,许久不见的陆知送来了菌子和冰块的收益。
这是薄缥缈婚后第一次见到陆知,他看着消瘦不少,不知是因为工作还是为了什么。
而陆知在见到行动不便却还是出来见他的薄缥缈时,那个瞬间,忽然就心平气和了。
他们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可以成为情人、夫妻的可能,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但他想,友谊长存,从某个方面来讲,会比爱情更可贵、更难得,是吧?
他很快收拾起心情,把带来的账册都交给了薄缥缈,然后自顾自的打量起摄政王府,津津有味的品起了丫鬟送上的大红袍。
“这大红袍我不会白喝你的。”他往账簿瞥了几眼。
陆知的账做得很好,支出收入一目了然,薄缥缈很快便对这一年自己赚了多少家底有了很清楚的概念。“这么多?”连她都惊呼。
不说菌子收入,只冰块一样就有百万两之计,不消三年五载,她就会成为百济最富有的人。“你赚的也不少吧?”她笑笑的放下账册。
“承情、承情。”他因为冰块,父亲对他另眼相看,只是在尝到甜头之后,他已经不是很在乎父亲对他的评语,他有自信,将来他的生意会比陆家的事业更赚钱,将来人家说起陆家只会提到他陆知,这就是他的冀望,只要有薄缥缈姑娘……王妃站在他背后,这愿望很快就会达成。
“往后咱们要做什么?”他摩拳擦掌。
“那些还不够你忙吗?”薄缥缈失笑。这人真是个劳碌命,可这样的人也和成功离得最近。
薄缥缈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我目前还没想到要做什么,肚子里这东西已经够我操心的了,等我生完,我再好好想想要做什么,到时候一定少不了你那一份的。”
“说得也是,你也快生了吧,看这模样,你肚子里的不会是双胞胎吧?”
“你想多了,太医确定就一个。”
“先说好,看在咱们的交情,我要当这娃儿的干爹。”
“如果生女的,你往后可还要添一笔嫁妆,这样划得来吗?”
“你当我是这是小气的人吗?一笔嫁妆算什么,十里红妆我都给!”
他豪情万丈,而且也没有空口说白话,当薄缥缈第二胎生下龙凤胎时,他这干爹还真的陪嫁十里红妆,传为美谈。
薄缥缈笑得欢,“就这么说定!”
随后,薄缥缈也收到薄直送来招租买卖的明细和天宝钱庄的票子。
薄直心细,知道她快要生产了,便替她把租赁所得的碎铜钱和银两都换成票子,已得到好几间铺子的他,对这些租赁银子分文不取,纯粹是义务帮着薄缥缈看管这些产业。
薄老太太对这二儿子的憨直虽然不是很满意,薄缥缈却觉得很对她的胃口,她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正直老师又能做事,自然,往后她有什么好处,落了别人也不会落了这伯父的。
其实,不只有薄缥缈收银子收到手软,花儿在自己房间里也对着白桦县送来的账册和收益呆愣很久。
她把自己的十根指头都用上了,算了一遍又一遍,满满十根指头竖在眼前放不下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接着,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不管不顾的跑出房间,跑进了正房。
“小姐……不,夫人、夫人!”她满眼都是星星,喳喳呼呼的喊着,像阵风似的刮到了薄缥缈面前。
其他下人看得一惊,也只有花儿敢这么乱来,他们是不敢说什么,只是要让张大娘知道,就有她苦头吃了。
“怎么了?”薄缥缈很怀疑花儿的身上装了劲量电池,就是没一刻能消停的,永远活力充沛。
“夫人,花儿装了好多好多的银子啊!”她乐得找不到北了。
“有多多啊?”薄缥缈问得很随意。
“这么多啊……”花儿用双手画了个超级的大圆,还嫌一个圆不够又多画了一个。
薄缥缈噗呲笑了,“想不到花儿的卤味铺这么赚钱,不如,也在京里开上一家吧?让更多的人知道花儿的卤味铺有多好吃,吃了还想再吃。”
可花儿看起来明显的兴趣缺缺,她有些害羞的说道,“花儿看不到账本,一家铺子花儿就很吃力了。”
“又不用你亲力亲为,派个信得过的人去替你管着,固定几个月去查个账,看看有没有疏漏,做甩手掌柜就好了。”
花儿摇头,“花儿还要侍候夫人,等夫人生下小少爷,还要侍候小少爷,花儿不想要那么多家铺子。”
还真是个不贪心的孩子,薄缥缈拉过她的手,摸摸她粉扑扑的脸蛋。“孩子生下来不用你侍候,花儿只要陪着他们玩耍就好。”
再说过个两年,花儿也到出嫁的年纪了,也得替她相看个稳妥的人。
让她把卤味铺开在京里,赚来的银子也好充作嫁妆,要有这样一家铺子,也没人敢小瞧了她。
薄缥缈细细替花儿盘算着。
“要不这样吧,你要是觉得两家铺子管不过来,把白桦县的卤味铺顶出去,把总铺开在京里,你随时都可以去铺子,不要眼巴巴的等县城的掌柜送收益过来,至于人手,包在我身上。”
白桦县毕竟远,花儿会觉得使不上力是正常的,开子啊京里,应该比较符合她的心意。花儿皱着鼻子,眼珠转了好一下,终于点头道:“夫人怎么说,花儿就怎么做。”开在京里好,起码她可以仔细的挑选肉的好坏,谁也不敢糊弄她!
将来人家提起她的花儿卤肉铺肯定会竖起大拇指说好,那她多风光!
嘿嘿。
第十七章 罐头立大功(1)
是夜,君卓尔很晚才回,用过饭,安顿好薄缥缈,又一头钻进书房去,烛火直到三更都还没熄。
因着孩子大了,会压迫到膀胱,薄缥缈一晚都会起来数次如厕,却没见着君卓尔,她随口问了花儿,这才知道他迄今还没休息,于是她罩上斗篷披风,一手扶着花儿的手,一手捧着肚子去了书房。
她阻止了外面的侍卫通报,安静的进了书房。
书房中,君卓尔证看着打开摊在桌子上一张舆图,看得目不转睛。
“你怎么来了,夜这么凉。”一察觉有人,抬起头来,一看到是薄缥缈,他丢下图过去扶着她坐下。
“我看你还未回房,你不陪我,我睡不着。”在一起日子久了,没他在身边会有些不习惯,但出发点不过是想叫他歇息了。
“妻子有令,焉敢不从。”他便陪着薄缥缈回房去了。
薄缥缈睡到半夜,发现帐幔外烛火幽幽,披着外衣的君卓尔居然还在看地图,是有什么紧急的军情还是国事吗?
她不由得再度起身。
君卓尔一听见窸窣声,连忙将烛火熄灭,翻身上床,轻轻搂着她笨重的身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就算把公务带回家,最多在子夜前一定会回房,能让他忙到彻夜不睡,事情一定不小。
君卓尔缓缓抚摸着她的肚子、她的鬓发和她温暖的双颊,“因为东朔国煽动暴民到处在边关烧杀掳掠,边关将士打过去他们就跑,烦不胜烦,圣上不想再容忍,打算对东朔发兵。”
“要打仗了?”薄缥缈静默片刻。
无论大仗小仗,劳民伤财,生灵涂炭,苦的都是人民。
说起这东朔,可是在百济最远的北边境,必须越过几个小国才能到,为了这么个跳梁小丑般的小国发兵征战,少帝这是认真的吗?
这样的国家远在百济边境,自恃的不就是百济拿它无可奈何,一个泱泱大国花一把力气去攻打一个不起眼的小国家,是谁都不干。
“圣上的意思是拿东朔当借口,意图将其间诸小国一口气拿下。”
“这战线可拉得有点长了。”
君卓尔听得出她那几分不悦的口气,不由得拍拍她的背。“圣上日渐有主张,一旦决定的事,我们当臣子的只能软性规劝,不能太过越权了。”
这十几年百济民强国富,天下太平,但这样的太平看在年轻气盛的少帝眼里,总觉得缺少他可以发挥的地方,他需要立下不世功业,才能让子民们认定尊敬他的存在,所有他必须做点什么。
这就是他和少帝的分歧点。
薄缥缈听君卓尔说的简单干脆,语气并不吓人,但却隐隐带着雷霆,让人心悸。
原来是和少帝已经有过一番争执了啊,只是人家不领情,非要照自己的意思去行事。
皇权、皇权,这就是说一不二的皇权。
只是摄政王和皇帝的意见分歧,其他群臣要站在哪一边?会不会就此引发朝堂震荡?除了这个,打仗行军,除了带领的将军要选对人,行军储粮也是个大问题。
总而言之,打仗绝对是最损人不利己的事,偏偏历来所有的君王对战争都有股魔性的执着,用诸多理由当借口。
“因为时间紧迫,屯粮募兵,箭在弦上,明日上朝就必须给六部一个说法,之前江苏水患冲光数千万亩的粮作,就算勉强能拿江南、河北的粮作作为粮草,”他的声音有些低微了下去。“但此去万里之遥,军队长途征伐,马乏人困,粮草的补给线委实拉不到那里去……要是一旦补给不及,总不能让我军将士学三国曹操在河北以桑葚食、捉河蚌囫囵吞吧。”
说着说着,君卓尔倦极而眠,薄缥缈看着他睡熟的脸,反而张着双眼,整个人都清醒得不得了。
当兵吃粮,战事中,不常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是一支军队能否取胜的重要因素,粮草关乎军队能否持久作战,战胜敌人的重要一环。
她略有概念,这时的军粮大多是吃小米和大麦,但副食呢?
据她所知,军营想吃荤菜是没有的,因为肉和蔬菜是很缺乏的,士兵的副食就两样,大酱和腌菜。
想换口味?
这就得靠兵士们自己去打猎,想吃菜,要不和农家换,要不掏银子去买,要是运气不好,只能啃干粮混日子过,十分的简陋。
她的脑子隐约飘过什么,想抓住,却一闪而逝,快得她抓不住。
君卓尔会这么抱着头烧,难以解决,原因就在于东朔很远,粮食的运送是个问题,保存是个问题,要是没有克服这些问题,东朔之征就会变成百济的笑话了。
她想了许久,想到后来就睡着了,没办法,孕妇的脑袋真的不好使,也使不动,第二天等她醒过来,一如往常,君卓尔已经上朝去了。